雲洛情此刻心中一片空白,明明這個計劃是他親口答應南宮樾的,即便不想殺她也可以取消這個計劃,可是……


    原本準備好幫雲洛情擋箭的鳳驚瀾,整個人也呆住了!


    澹台夜華出現在雲洛情身邊,他清晰的看到雲洛情充盈著恨意的眼神,這種恨,與蕭堯死的時候一樣,一樣的心痛,一樣的憤怒和仇恨!


    他本想叫一句“皇嫂”,卻被卡在喉間,發不出聲音。


    修羅的侍衛和百姓要為城主報仇,與南宮樾的隱衛打了起來,但平常士兵和手無寸鐵的百姓明顯不是隱衛的對手,很快刑場之上就擺滿了士兵和百姓的屍體。


    隱衛受南宮樾之命,要帶走雲洛情,但想必南宮樾自己也明白,澹台聿、鳳驚瀾、雲霽一行人都在附近,他的人根本不可能帶走雲洛情。


    冰藍色的眼眸失去往日的光芒,變得暗淡,眼睛卻始終看在雲洛情的臉上,眼眸緩緩閉上,嘴角凝著未幹的血,他的唇在蠕動,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而抱著他的陸雅萱卻是知道他在念什麽,他在唱:“燕燕尾涎涎,章公子,時相見,木門倉琅琅,燕飛來,啄皇孫,皇孫死……”


    童謠還未唱完,他已經完全閉上了眼睛。


    “不!不——!”尖銳的吼聲從陸雅萱喉間吼出。


    “啊——!”一陣巨響,恍如大地在顫抖一般,正在打鬥的人也因此而停了下來,雲洛情全身泛著一道淡紫色的光芒,悲慟之聲響徹雲霄。


    雲洛情仿佛瘋了一樣拾起一柄長劍,朝著南宮樾要離去的方向飛去,南宮樾在威力巨大的攻擊之下連連後退,兇狠的看著雲洛情,在一瞬間竟然微微露出一絲惶恐之色。


    她竟然自己強製解開了被封的內力!


    南宮樾看著雲洛情的臉,不知是一時之間來不及躲避還是他根本不想避,雲洛情的長劍刺在了他的肩膀上,華貴的錦袍染成血紅,他似乎感覺不到痛。


    南宮樾的護衛想動手,卻被南宮樾手一揮阻止了。


    南宮樾看著雲洛情的臉,忽然拉開一抹弧度,開口:“我皇兄為你不顧一切,放棄皇位,放棄北冥江山,甚至為你放棄自己的性命,雲洛情,其實我最想殺的人是你,皇兄、皇甫寒,他們都是為你而死。”


    明顯,南宮樾是在激雲洛情。


    他指著自己胸口的位置,開口:“你想殺我為他們報仇是嗎?那你應該刺這裏。”


    雲洛情臉色陰冷,他是以為自己不敢殺他嗎?她隻是不想他如此痛快的就死掉,狠狠的揚手,長劍拔出,鮮血四濺,再一劍刺出,對著胸口而去。


    這一次,南宮樾吐了一口血,卻仍舊站得穩穩的。


    他唇角笑了笑:“你以為殺了我就是替他們報仇了嗎?你猜我要是在黃泉路上碰見皇兄,他會否感激你替他報了仇?”


    雲洛情劍鋒一滯,感覺脖子一陣酸麻,手中力氣全無,眼前一黑,便倒了過去。


    南宮樾的隱衛趁機朝雲洛情發射了一根麻醉針,將他們的主子帶走了。


    “洛情……”


    “小丫頭……”


    楚玄痕、雲霽、鳳驚瀾立刻衝到雲洛情身邊去。


    雲霽扶起雲洛情,鳳驚瀾立刻把脈。


    “如何?”


    “她隻是中了麻針,一個時辰之後就會自然醒。”鳳驚瀾這才放心下來。


    ……


    一刻鍾之後,一陣咆哮的馬蹄聲唿嘯而來,白色的馬背上,是風塵仆仆、倦怠得無半分形象可言的澹台聿,他的身上有多處傷痕,還來不及包紮,血都未凝幹。


    美如清輝的眼眸看著雲霽懷中抱著的人兒,高台上血流遍地,他看了半晌,突然吐出一口血,他再一次來晚了嗎?


    “殿下!”墨歌在一旁叫他,三日前,隨著雲洛情被斬殺的消息一起傳來的,還有北冥二十萬大軍集結,再攻朔城,不出半日,朔城陷落,北冥軍隊以及其兇猛之勢,直逼西楚腹地。


    短短三日之內,殿下徹夜未眠,以邊關鎮守的七萬大軍對戰二十萬大軍,浴血奮戰,一刻也不得休息,最終趕到這裏,卻還是晚了。


    澹台聿派來的人見主子到了,立刻上前稟報:“殿下,太子妃中了麻針,要一個時辰方才能醒。”


    這句話把絕望的澹台聿給拉了迴來,方才他看到雲霽抱著雲洛情那模樣,還以為洛情……


    墨歌也是同樣的心理,這時聽手下稟告,這才緩過神來,正想接話,澹台聿已經從馬背上下來,直直朝雲霽走過去。


    站在雲霽麵前,澹台聿開口:“嶽父大人,讓我來吧。”


    雲霽抬頭看著澹台聿,他身上多處有傷,卻都來不及包紮,三日之內結束戰事趕來此地,作為軍人,他深深了解這需要多大的智慧和力量。


    楚玄痕本想攔著,小丫頭跟在澹台聿身邊受了太多的苦,可是他在最後一刻還是忍住沒攔著,盡管如此,小丫頭也隻有在澹台聿身邊,才是真正的快樂。


    南宮冷易為了小丫頭付出自己的性命,從那一刻開始,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愛,並不是要擁有。


    南宮冷易的愛是保護小丫頭,那麽就讓他來守護小丫頭吧!


    ……


    雲洛情醒來,已經在修羅城中鳳驚瀾住的別館之中。


    睜開眼睛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澹台聿。


    “醒了?”寡薄的唇角微微拉開一道弧度,笑看著她。


    她定定看著澹台聿,確定自己不是在夢境之中,她起身,澹台聿幫她扶起來靠在枕榻上。


    “你幾日粒米未進,吃點藥粥下去會舒服點。”澹台聿從手邊端起一碗藥粥,熱氣騰騰,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張口。”


    雲洛情一動不動,聽話的喝下澹台聿親口喂她的藥粥,這一切似乎都不太真實,剛剛還在生死邊沿掙紮,一睜眼,仿佛又迴到了他們在雲王府的時候,無論什麽時候,澹台聿總能知道她想吃什麽,吃什麽最好。


    喝了幾口藥粥,澹台聿突然咳嗽起來,雲洛情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傷,現下是已經包紮了起來,可是身上的衣服卻還沒換下來,還有他臉上的倦容,如何也掩蓋不住。


    “澹台聿,你幾日未合眼了?”聲音中帶著些沙啞,雲洛情問了出來。


    “等你喝完粥,我就去睡。”澹台聿淡淡道。


    雲洛情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粥碗,突然接過碗,幾口便喝完了,放下碗,她朝裏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倦容之下,突然綻開燦爛的笑,如詩似畫。


    合衣躺下,心愛之人就在身旁,伸手摟過雲洛情,鼻尖傳來淡淡的海棠花香,他沉沉睡去。


    墨歌端著湯藥進屋,本來是端來給澹台聿喝的止疼湯藥,可一進門便看見依偎在一起,睡得很沉的二人,墨歌難得的笑了,端著湯藥出去,將門輕輕的關上。


    北冥二十萬大軍被西楚七萬大軍重創,加上皇帝南宮樾重傷被緊急送迴北冥治療,所以攻打西楚一事暫被擱置,領兵將領撤迴軍隊,繼續駐守邊境。


    北冥朝廷的人對此事,無一不是說皇上冒進。關於對南宮樾此舉的諫言紛紛上書禦書房。


    先前與西楚一戰已經損失了十幾萬大軍,這一次又徒然損失了近二十萬大軍,即便北冥的軍隊再強大,也禁不住皇上這般無計謀的一次又一次損失啊!此事傳到別國,北冥今後該以何立足!


    南宮冷易的屍體被帶迴北冥,因為之前已經對外宣布先皇已逝,因此這次隻能秘密發喪。


    皇甫寒的屍體據說被陸雅萱帶走,不知去了哪裏,修羅城破,卻不知從哪裏冒出了五萬東爵軍隊,由太子楚非寒親自指揮,從澹台聿手中搶走了修羅三城,剩餘五城則歸在西楚。


    養傷以來的半個月,雲洛情仔細的想了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就連澹台聿進屋她也未曾發現。


    “想什麽想得如此入神?”澹台聿將手中的暖爐放到她手中,修羅地處極北,入秋以來便寒冷,半個月裏已經下了兩場雪。


    “你手怎麽如此冰涼?”碰到雲洛情的手,澹台聿看著她的臉。


    雲洛情這時抬頭看著澹台聿,開口:“我突然覺得濮陽郡的話有幾分道理。”


    澹台聿不說話,隻是看著她的眼睛。


    “濮陽郡說,我是禍亂天下的妖孽災星,天下會因為我而戰亂四起,你還記得嗎?”


    澹台聿腦海中恍然響起濮陽郡在父皇麵前說過的話:“這世上,隻有兩種人是算不出命格的,一是已經死去的人,二就是禍世的妖孽。”


    李大人和濮陽郡都推算不出洛情的命格……


    他淡淡一笑:“是又如何?”


    澹台聿這一問,反而令雲洛情一怔,不如如何迴答。


    “即便你真是妖孽禍水,我也認定了你。你生,我生,你死,我死。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休想擺脫我。”


    “你早就知道了?”雲洛情一怔。


    “濮陽郡曾說過,這世上隻有兩種人是算不出命格的,一是已經死去的人,二就是禍世的妖孽,太長太卜的監正和濮陽郡,他們都算不出你的命格,即便這樣那又如何?”


    “我從不信這天下會因為一個人而戰亂四起,民不聊生。禍世的妖孽、災星,這些不過是野心一輩,為自己的野心罪孽所找的脫口罷了!”


    “聿太子說得不錯!”聲音自門外響起,一襲月白錦袍踏門而入,正是鳳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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