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後,青寧背著一個包袱從雲王府後門匆匆離去,直奔城外,她身手矯健,在這暗夜之中,沒有人發覺雲洛情身旁的婢女,已經離開了盛京。


    青寧出了皇城,郊外一處較為隱蔽的樹林子裏,有兩匹勁馬拴在樹上,隨著青寧的出現,一個黑衣男子從樹上飄落而下,對著青衣抱手,很明顯這人的身份是在青寧之下。


    青寧將手中的包袱交給此人,叮囑道:“立刻將此物送往西楚與北冥戰場,親手交給聿太子,不得有誤!”


    “屬下遵命!”黑衣人把包袱捆在身上,上馬疾馳而去。


    青衣隨後上了另外一匹勁馬,朝著相反的方向揮動馬疆,飛奔而去。


    楚君臨的大婚終於在盛京百姓的翹首期盼之下來到,因著是皇子娶親,雖是側妃卻是皇帝欽賜,雲王府又是東爵屹立百年的侯爵府邸,因此婚禮十分隆重,上至皇親貴族,下至臣民富賈,皆以到場恭賀為榮,親王府邸一早便已經門庭若市。


    雲月喬一夜未眠,丫鬟們為她上妝完畢,銅鏡中映著她絕美的新娘妝容,看上去是高興的,可眼中卻不時的流露出一絲心事。


    “月喬小姐真美,是天下最美的新娘子了。”聽雨看著銅鏡中的雲月喬,忍不住誇讚道。


    雲月喬也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半晌,忽然開口說了一句:“比情姐姐出嫁之時還美嗎?”


    聽雨一愣,她並未見到出嫁之時的大小姐,當時是青衣和青寧將大小姐扶出流雲閣的,她隻是一個普通的丫鬟,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大小姐的鳳妝,而且,大小姐真正成親是在西楚,她就更不可能看到了。


    “月喬小姐,大小姐在西楚成親之時,您不是和世子一道去送的嗎?這整個雲王府啊,也就您和世子見過穿著嫁衣的大小姐了。”聽雨道。


    雲月喬眸光輕輕一閃,她倒是忘了,情姐姐第一次穿嫁衣,是在西楚。


    這時,青裳從外麵走了進來,手裏端著一個木盤,從銅鏡之中看到雲月喬的妝容,清麗的臉上微微一笑:“月喬小姐的妝容極美。”


    雲月喬轉身看著青裳,她是爺爺的婢女,在王府之中也有很高的威望,這個時候過來,想必有事。


    “這是老王爺讓青裳送過來給月喬小姐的,說是給月喬小姐的新婚之禮。”青裳將手中的木盤送到雲月喬麵前說道。


    “我的嫁妝不是已經準備好了嗎?爺爺又送了什麽給我?”看著錦布之下蓋著的東西,雲月喬淡淡問道。


    “月喬小姐看了便知。”青裳隻說道。


    白皙纖細的手從火紅的嫁衣下伸出,掀開木盤上的錦布,龍騰麒麟玉佩赫然出現在眼前。


    “這……這塊玉佩不是在情姐姐那裏嗎?怎麽……”雲月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這塊龍騰麒麟玉佩,在大小姐出嫁之前便還給老王爺了,它代表著雲王府,老王爺說,雲王府的女兒,無論將來為妃為後,都必須秉承家族遺訓,不得背祖忘宗。”青裳道。


    雲月喬看著象征雲王府權勢的玉佩,久久不敢伸手去拿。


    這些時日以來,她為四皇子所做的一切雖然隱秘,但她心裏最終明白,如何也躲不過爺爺的一雙老眼,爺爺今日將龍騰麒麟玉佩給她,是對她還有希望的。


    娘親離世之後,她以為所謂親情這種東西,除了情姐姐便不會再有了,在爺爺的眼中,他的孫女唯有情姐姐一人而已,原來不是。


    “謝謝爺爺。”


    青裳將玉佩送至雲月喬手中,就要出門去。


    “情姐姐,她會過來送我嗎?”雲月喬猛然問了一句。


    “廢話!我雲洛情唯一的妹妹今日嫁人,我豈有不來之理!”沒有傳來青裳的迴答,卻聽見有腳步走了進來,聲色聲帶無不就是雲洛情。


    吉時來臨,楚君臨的迎親花轎已到達王府街上,遠遠便聽見了嗩呐震天的喜悅之聲。從書香閣中出來,雲洛情臉上的笑漸漸落下去,耳邊還迴想著月喬方才對她的坦白。


    “情姐姐,在月喬第一次見到四皇子之時,便已經芳心暗許,還記得你暗中離京前往南漠之事嗎?是我……是我匿名向四皇子告密,你及時迴京,也是我攔住了四皇子,讓太子衝在了前頭。”


    “端王府在金鑾殿上告發世子哥哥並非雲王府嫡子,其實是我一手策劃的。”


    “那次我不小心看到世子哥哥肩上有狼頭的紋身,我想起曾經在一本劄記中看到過,那是異族的標記,為了幫四皇子鏟除太子身邊最得力的端王府,我將此事故意泄露給了諸葛青……”


    “還有……西山大營的那場刺殺,雖然殺手是四皇子的人,但是主意卻是我出的……”


    “這些事壓在月喬心裏,我常常從夢中驚醒,不敢告訴任何一人,我時常想著,若是情姐姐知道了我做的這些事,會不會後悔將我留在雲王府,會不會……對我失望,或者是,會不會不認我……”


    ……


    達達的馬蹄聲急速掠過官道,濺起土黃的灰塵,兩匹駿馬自盛京的方向疾馳而去,馬背上一白一青兩個身影,仔細看去,竟是兩個年輕女子。


    “情姐姐你快走吧,離開盛京,離開東爵,去找聿太子,東爵的天快要變了,廢太子的人馬已經包圍了皇宮,你帶著青衣青寧從西城走,我一定會護著雲王府,護著爺爺……”


    耳邊不斷迴想著雲月喬的話,馬兒疾馳了很遠,雲洛情勒緊馬疆,調轉馬頭看向盛京的方向,隻見天際的一片烏雲覆蓋在盛京的上空,此刻已經過了午時,拜堂儀式應該結束了,今夜的盛京,還會有多久的平靜呢?


    “小姐放心,老王爺不會有事,青城想必已經到了雲王府,很快就會把那人帶出來的。”青衣道。


    “臭丫頭走吧,這裏不屬於你,去外麵尋找屬於你的世界,雲王府困了你十六年,你現在自由了,去吧。”老頭子說。


    “我老頭子的根在這裏,死後也要埋在這裏,就不陪你去了……”


    雲洛情眼底冰涼一片,她在心底暗暗發誓:東爵,我還會迴來的。雲王府,我還會迴來的。


    調轉馬頭,“駕!”,兩腿夾住馬肚子,馬疆用力抽在馬身上,一陣風便不見了身影。


    黑雲壓城,原本晴朗的天空在午時一刻突然變了臉,陽光被黑雲遮的一絲不漏,新房中,雲月喬頭頂蓋頭,等待著愛人親手挑開交頸鴛鴦的喜帕,然而許久過去了,除了門口雜亂的腳步聲之外,她隻聽見天空的一聲聲響雷,像是要把天劈開一般,她的心裏驀然的不安。


    “聽雨,聽雨……”她喚道。


    “側妃怎麽了?”聽雨從外麵跑了進來。


    “外麵發生了何事?為何這麽亂?”


    “奴婢也不知道。”


    “四皇子呢?”


    “奴婢也沒看到,先前慕容丞相匆匆來見四皇子,之後便再沒見到了。”


    雲月喬一把扯下紅蓋頭,走到窗戶邊,看到外麵的花草樹木被亂風吹得搖搖欲墜,她知道,要發生的事情終究要來了。


    “側妃您這是要做什麽?”聽雨震驚的看著雲月喬三兩下的把身上的鳳冠霞帔卸下來,換上了普通的服飾,然後在陪嫁的一個箱子裏翻找著,終於拿出了一個錦盒,打開將裏麵類似於兵符一樣的令牌握在手中,出了新房。


    “側妃,側妃……”身後傳來聽雨的叫喊,雲月喬隻向府外狂奔。


    而楚君臨身上依舊還穿著新婚喜服,策馬停在皇宮門口,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莫影不知從何方趕來,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稟報道:“錦衣衛已經控製了整個皇宮,皇上被困於養居殿,皇後娘娘困於鳳儀宮,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已被關閉,分別有護城軍看守。”


    “楚非寒在哪裏?”楚君臨問道。


    “在養居殿。”


    楚君臨看了一眼巍峨的皇宮大門,毫無猶豫的舉步踏進去。


    “爺!”莫影攔了一下楚君臨,整個皇宮裏都是廢太子的人,四皇子一人進去,其中風險不言而喻。


    “在沒有拿到複位詔書之前,楚非寒是不會殺我的,一切按計劃進行。”楚君臨說道,繼續踏入皇宮。


    從皇宮門口一直走到養居殿,果然沒有一個錦衣衛上前去攔楚君臨,整個皇宮內院除了錦衣衛,竟然看不見一個內侍太監和宮女。


    踏進養居殿,楚君臨抬頭看見了站在高階之上的楚非寒,還有心思在此處等他,看來楚非寒並未拿到他想要的東西。


    “四弟,你果真來了。”楚非寒臉上掛著陰冷的笑,看著走進來的楚君臨。


    “皇兄,你不會得逞的,罷手吧,父皇會念在父子之情上饒恕你的。”這話本是勸導之語,但從楚君臨口中說出來,卻變了個味。


    “四弟未免太過自信了,我知道你已經派人去調動衛城軍了,即便衛城軍趕來也要三五日,你覺得衛城軍三五日後趕來,還有什麽用嗎?”


    楚君臨不說話,隻是沉默的盯著楚非寒。


    不多時,一個滿身浴血的護城軍士兵被錦衣衛抬到了養居殿上:“殿下,衛城軍已攻破東西南北四門,衝了進來……”士兵幹啞難言的嗓音以及身上血淋淋的一片,似乎在昭示著衛城軍的馬蹄聲已經逼近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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