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雲洛情都沒有踏出流雲閣一步,隻讓青衣和青寧幫她遞送東西。


    “老王爺,小姐已經四日沒有出門了,會不會出什麽問題?”青裳有些擔憂道。


    雲老王爺手裏搖著常年不變的蒲扇,站在梨園的海棠樹下,抬頭看著流雲閣方向,開口道:“我相信臭丫頭。”


    “自從在茶館裏聽說聿太子被北冥和修羅軍隊包圍之後,小姐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會不會是……老王爺就一點不擔心?”青裳本有些猜測,但是覺得說出來似乎不妥,便又沒有說。


    “青裳,臭丫頭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她聽說澹台聿陷入敵軍包圍,沒有立刻趕往相助,你覺得憑她的性子,是個容易被打擊的人嗎?”老王爺細眯著一雙老眼,麵上並沒有一絲擔憂,無論是曾經大智若愚的小丫頭,還是如今光華萬丈的臭丫頭,他的這個孫女,從未讓他失望過。


    青裳從梨園出來,正看見雲椛將剛剛運迴王府的硝石和硫磺送進流雲閣,走過去問道:“這是第幾車了?”


    “已經第三車了。”雲椛擦了一把汗,繼續將車輪推進了流雲閣。


    “青寧,小姐到底在裏麵做什麽?為何需要如此多的硝石和硫磺?”青裳拉住青寧繼續問道,她並非是不相信小姐,而是擔心小姐出什麽事,硝石和硫磺在古人的眼裏,可都是藥材。


    “我也不知道,前兩日小姐畫了一個很奇怪的圖紙,讓我送去鐵匠鋪打了出來,你看,就是這樣的形狀。”青寧將一支火槍的圖紙展現給青裳看,可是青裳看了許久也尚未看明白點什麽。


    “再過兩日就是月喬小姐出嫁的日子,我還是有些擔心小姐,我進去瞧瞧吧。”青裳看不明白圖紙,便想進去問一問,也好心裏有個底。


    “青裳姐姐,老王爺問您給月喬小姐的嫁妝準備的如何了?老王爺想看看禮單。”忽然一個侍女交道。


    青裳剛剛踏出兩步,便又收迴了腳步。


    夜已深,天邊露出一抹彎彎的月牙,暗黑的天空點綴著幾顆繁星,有一絲絲光亮,春風微微吹動流雲閣中的海棠花,花瓣飄飛。


    雲洛情的屋子裏仍舊燈火明亮,因為這幾日雲洛情獨自在屋裏搞研究,天黑之後便不用人伺候,院子裏隻留一個人,以防小姐有吩咐,今夜正好輪到青衣守著。


    一個身影進了流雲閣,已經沒有了內力的青衣絲毫察覺不出有人潛了進來。


    一身黑色繡金四爪龍袍,腳登青雲靴,步子如塵,輕步走至青衣身後手指點在身後,青衣便趴在了石桌上睡去。


    雲洛情正在屋子裏埋頭研究得興起,突然聽到有不明的腳步聲傳來,憑著她深厚的內力,探聽得出來人的腳步極為輕,若是不她內力深厚仔細聽,根本就聽不到,而雲王府裏的人是絕不會如此小心翼翼的,自然也不會是楚玄痕。


    麵上動聲色,手已經拿起了剛剛研製成功的火槍,裝了一些研製好的火藥進去,這是她第一次研製成功的火槍,缺少了許多工具和材料,自然比不上二十一世紀的真槍,但是殺傷力是絕對有的,正好利用偷偷摸摸進來的人試一試火槍的威力。


    楚君臨站在窗欞邊,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了正埋頭研究的雲洛情,明日就是他的大婚,他卻沒有一點新婚的喜悅或是興奮,反而心裏十分壓抑,出了王府想到街上透透氣,卻不自覺的走到了王府街,走到了雲王府門前,又不自覺的進了流雲閣。


    他多年前常常悄悄翻過的雲王府圍牆邊上已經長滿了野草和青苔,他這才想起已經有許久沒有以那樣的方式來找過小情了。


    猶記得四年前他將自己設計到西川戍守,離去之時他問過她:“隻有一件事我不放心,小情,等我迴來之時,你還會是現在的模樣嗎?”


    “我保證,臨哥哥迴來之時,雲洛情依舊還是囂張跋扈,為非作歹,無法無天,就如你從未離開過一般。”那時候她臉上笑得天真爛漫,讓他在西川的三年中,無論經曆何種艱難困苦,想到當時的她都會甘之如飴。


    他的小情還在盛京等著他,所以他一定要盡快發展勢力,要盡快立夠戰功,早日歸京,隻有他有了足夠的力量,他的小情才會一輩子囂張跋扈,為非作歹,無法無天……


    所以當樓阡夜第一次出現在他麵前與他談合作事宜之時,他毫無猶豫便應下了。


    迴憶過往,讓他神情恍惚一下,就在他恍惚之時,雲洛情的火槍已經打了出來。


    “嘭!”一聲響,一陣火光冒起,手臂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黑色的繡袍已經被打破一個洞,血涓涓流出。


    接著傳來雲洛情冷厲的聲音:“什麽人?”


    來不及躲避,窗欞已經被打開,長長的火槍指在了楚君臨的喉嚨。


    “是你!”看清楚君臨的臉,雲洛情滿臉驚訝,手中的長槍落下,低頭看見他手上流著的血。


    “這麽晚了,你來做什麽?”


    “小情……”手上的傷仿佛是假的,楚君臨叫出這個名字,才覺得這個名字突然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而雲洛情聽見楚君臨如此喚她,心中的防備也放下了一些,轉身到屋內拿了一瓶金瘡藥從窗口遞給楚君臨:“拿去吧。”


    楚君臨隻是看著,並未伸手接過。


    “怎麽?怕我裝的是毒藥嗎?”雲洛情見此,沉聲道。


    “堂堂醫仙,怎可能對我下毒。”楚君臨扯出一抹笑,終於接過金瘡藥。


    “小情,明日我便成親了……”楚君臨莫名其妙的說了這句話,說著說著便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


    “我知道,你今夜來此,有何貴幹?”從知道他利用月喬來報複她之後,她心裏的臨哥哥便已經不存在了。


    “……若你答應我,不再迴西楚,明日我便不娶月喬,而且我答應你,絕不傷害她一絲一毫。”楚君臨對著雲洛情的背影匆忙說道。


    他以為雲洛情會為這句話改變什麽,以他對雲洛情性子的了解,絕不會讓傷害她親人的事情發生。


    但見雲洛情慢慢的轉過身看著他:“上天給了我們每個人思想,也給了我們靈魂,便是讓我們擁有自主的權利,你讓月喬愛上了你,你隻有一輩子真心對她、愛她、護她,才不至於傷害她,而非你說不傷害便不會造成傷害,愛情不是你心裏的悸動,而是你看著眼前的人,能否做到與她相守五十年,七十年,甚至一輩子,無論貧富貴賤,無論生老病死,無論老態龍鍾還是年輕貌美,你都能泰然與之相處一生,而我已經是澹台聿的妻子,你覺得這樣的我,還能與你相守一世嗎?”


    楚君臨抬頭去瞧雲洛情,發現雲洛情也正看著他,沒有想象中的生氣或者是欣喜,隻是靜靜的看著他,那樣的目光竟讓他感到莫名的心慌。


    此刻的他竟不敢靠近她,可是又那般不舍。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世上最悲慘之事,莫不過當過去眷念你之人成為你的一切之時,你卻對她不再重要,曾經年少的承諾,執著的相守,似乎是世間最美之事,實則是最無情的。


    楚君臨木然的轉身,似乎是站的太久,挪動腳步之時一不小心一個趔趄,險些磕在台階上,手臂上的血還不停的流,拖了一地。


    從雲洛情說出那些話之後,他就再也不敢告訴她:其實他從未停止過愛她,他還是一如既往愛著她,愛她想她,早已經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他們走過了光陰,走過了年華,走過了歲月,可是時光卻在他們咫尺之間時,突然止步了。


    他們曾經互相的眷念,那些快樂,那些離別,那些記憶,生命和生活,曾經他們經曆的一切,都變成了過眼煙雲,幸福或者苦難,是否真的存在過,他竟然不記得了。


    離去之時,楚君臨從大門走了出去,雲月喬臨嫁之期,心裏有許多話想與雲洛情說清楚,帶著出嫁之前的興奮和緊張,她走出書香閣,抬頭卻看到楚君臨從流雲閣中走出來,正欲張口叫住,卻突然發現四皇子失了魂一般。


    低頭看見楚君臨手上還淌著血,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


    到了嘴邊的聲音又咽了下去。


    同一時刻,楚非寒手裏握著的錦衣衛和護城軍已經悄無聲息的被調動起來。


    “殿下,您決定就是明日了嗎?”劍吟再次問道。


    楚非寒望著外麵暗無星光的夜空,陰冷的臉比從前更加暗黑:“明日是最好的機會,一定要在父皇立太子詔書下發之前,控製宮中形勢。”


    他苦心經營了十年的太子之位,絕不能在此刻拱手相讓,楚君臨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段拉他下馬,也就別怪他無情無義。


    “那太子妃,是否今夜送她出城?”若是舉事成功,便再接迴盛京,若是……也還能留住一點血脈。


    楚非寒似是思量了片刻,沉聲說道:“她既然嫁給了本太子,還想獨自享清淨去嗎?”


    說出這句話之時,宋若凝正端了一碗羹湯走到門外,原本心中僅存的一點心意,被楚非寒這一句話,頓時傷的遍體鱗傷。


    美眸中閃爍著淚光,她轉身跑走,將手上的羹湯“噗通”一聲扔進了荷花池。


    “楚非寒,你竟然對我如此絕情!”娶她,不過是承了西楚太子的一句“堪當國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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