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他不過月餘未見,再次見到他,青絲白發,恍如隔世。


    容離清俊的臉上掛著淡漠無爭的笑,雙眸如璀璨星座,他看著雲洛情,輕輕開口:“你知道一個人從鬼門關拚命逃脫,醒來卻孤身一人的感覺嗎?比直接死了還受人牽掛要難受千萬倍,與其醒來之後活活忍受分離苦楚,還不如當初勿冒險,讓容離自此消失。”


    澹台夜華,容離,西楚,這出現的人和地點都太令人匪夷所思。


    雲洛情側頭看著澹台夜華。


    澹台夜華知道雲洛情在等他的解釋,朝前走了兩步:“你難道不知道,我的母妃是南嶽三公主,他是我的小舅舅。”


    他,自然是容離。


    一直忽略了這一點,十幾年前,點蒼大陸四國簽署過停戰協議,之後便相互聯姻。澹台聿的母妃,容顏玉在澹台夜華小時候便離世,如今的西楚權貴中,幾乎已無人記得,所以她也就忽略了。


    可即便再是親眷,立場已變,如今四國鼎立的局麵早晚會大亂,走向統一的趨勢,西楚與南嶽多年前聯姻,而今卻是井水不犯河水。


    容離能安然的出現在金陵帝都,肯定與澹台夜華脫不了關係。


    眼眸中再看著容離:“你的頭發,是怎麽迴事?”


    雪山之巔上,他的頭發明明還是黑色的,她的手術也不可能有後遺症會讓他白發。


    容離沒有說話,依舊掛著笑,一步一步朝雲洛情走來,他緩緩伸起手來,想要撫摸雲洛情的臉。


    雲洛情沒有動,雙目緊緊盯著他鬢邊的白發,總有一種感覺,這些白發是為她而生。


    “小舅舅以為你掉下深淵死了,從雪山上迴去之後,因為手術的傷口受到感染,大病了一迴,一睡七日,他卻記得七日之後是頭七,拖著病體又上了一次雪山,侍衛在雪山上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倒在雪地裏,滿頭白發。”澹台夜華道。


    時間凝固了,雲洛情呆若木雞一樣盯著容離一頭銀發,看不出她此時的情緒,隻覺得她的雙眸中,神色在顫動。


    以為她死了,所以也不在乎自己的命,往昔風華萬千的南嶽攝政王容離,竟然變成了如今的一頭銀絲。


    她哪裏承受得起?


    容離如玉的俊顏微微發白,抬起撫摸她臉的手以幾不可見的微弱動作輕輕顫抖著。


    “聽說,你就要成親了?”容離的手始終沒有觸上去,他突然轉變麵色。


    “嗯。”雲洛情點了一下頭。


    “若是我讓你不要成親,不要嫁給澹台聿,你會同意麽?”容離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得有多蒼白,卻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來。


    雲洛情垂下眼眸,忽然背對著容離:“容離,你不該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


    風輕輕吹拂,吹起他鬢邊的白發,他看著雲洛情的背影,良久清冷的聲線再響起:“若是我求你呢?求你不要嫁給他……”


    若是我求你呢?求你不要嫁給他……


    雲洛情一怔,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她昨日在風雅閣中看見的那一幕。


    從昨日到今日,他一直有機會開口,可是他什麽也沒說。


    雲洛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桃花林迴到驛館的,她進屋的時候,澹台聿正坐在屋內等她,青衣說,早上她剛剛出門之後,澹台聿就過來了,一直等到現在,午時已過。


    雲洛情的臉色有些不好,但是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好,澹台聿倒了一杯水遞給雲洛情,雲洛情看著茶水,沒有接。


    “等了那麽久,有事?”雲洛情落座。


    澹台聿手中的茶杯在空氣中停頓了半晌,終於收了迴來:“是有一件事情要與你說。”


    此時屋內隻有澹台聿和雲洛情二人,澹台聿忽然感覺雲洛情似乎對她冷淡了許多。


    “我府中有一處風瀟閣,你昨日應該去過了,那裏躺著一個人,她叫上官憐,是我的授業恩師上官敖的孫女。”


    “西楚貞觀二十七年,我被陷害有謀逆之心,上官敖為力證我清白,也被汙上叛國的罪名,全族遭滅,僅剩下上官憐一人隱姓埋名活著,我重迴太子之位,查清事實真相,還給上官家族清白,原以為能報恩師相救之恩,在貞觀三十年的時候,我摔五千鐵騎收迴九琬失地,被敵軍圍困三日三夜,上官憐冒死混入敵軍內部,燒了敵軍糧倉,亂了地方軍心,我方能率軍攻出重圍,可是上官憐因此被地方抓住,他們喂憐兒吃下一顆不知名的毒藥,至此,憐兒就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我一直在尋找能解她身上之毒的人,三年了,我找遍整個點蒼大陸無果,直到你的出現……”澹台聿看著雲洛情道。


    話說到這裏,雲洛情感覺渾身有些發抖。


    “子晨說過,能解我身上之毒的人,就一定能解憐兒身上的毒,情兒……”


    “我不會救她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雲洛情阻斷了後麵的話。


    “情兒……”


    “我不會救她的。”雲洛情重申。


    “因為我把她藏在風瀟閣,沒有告訴你?”


    “我說了不會救她的,你走吧。”雲洛情再次重申,起身走到窗欞邊,看著門口榕樹葉子被微風吹動。


    原來很在乎他瞞著自己將一個女人藏在風瀟閣中,也很在乎他沒有向自己解釋過一句話,可是當他的解釋說出來之後,她竟然發現自己無法接受這樣的解釋。


    雲洛情想著,澹台聿第一次在皇宮裏,在各國使者麵前幫她,她就在懷疑他不會沒有目的,冠絕驚華,才驚四國九城的西楚太子,那樣的一個人,沒有目的會幫她一個臭名昭著的雲洛情?而且還當著天下人的麵說要娶她為太子妃。


    她以為,他一定對她有所求,所以一開始才會將他推開。


    可是他不但沒有所求,反而一次又一次的幫她,救她,在她最危難的時候給她依靠……她發現自己已經陷了進去,便覺得即便是他當真有所求,也無關緊要了。


    可事到如今,她卻有一種被愚弄了的感覺。


    對於澹台聿,雲洛情自以為她是用心去看的,自以為懂得他,到頭來才發現那些懂得不過隻是浮華表象,抑或是從一開始他接近她,便帶有一種處心積慮,對她的孜孜深情,猶如戲子,知道是戲卻還是會入戲,可戲總歸是戲,早晚會迴歸現實。


    當上官憐出現在她和他的世界裏,她內心有一種空前的頹落感。


    他們之間算是橫著一個小三兒麽?而那個小三又究竟是誰呢?


    上官憐躺在床榻上,若不是有一起一伏的唿吸,她幾乎會以為那是一具屍體,那個人一動不動,沒有力量與她相爭,可她知道,那是他們之間無法跨越的一道鴻溝。


    即便澹台聿對上官憐的感情與風月無關,可上官家族是為護他被蒙上叛逆之名,汙名雖然已經洗淨,可逝去的人已經無法複活,就連上官憐之所以會躺在這裏三年,也是為了救他。


    她有什麽理由討厭上官憐?有什麽資格恨人家?


    好似這時候,最沒有資格生氣的,竟是她雲洛情。


    澹台聿走至雲洛情身後,雙眸定定望著她的背影:“你是否還在擔心憐兒會與你相爭?”


    “爭你嗎?”雲洛情迴身,望著澹台聿的臉:“這樣的場景,更像是我與上官憐爭你。”


    “你與她自小青梅竹馬,她的父親是你的授業恩師,更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是你半道上遇見的,若從先來後到……”


    “先來後到,你是指楚玄痕是不是?你不止與他青梅竹馬,更是吻過他,於你而言,我也是那個後到之人嗎?”澹台聿雙眸中猛然聚上濃濃一層黑霧。


    雲洛情本就臉色不好,澹台聿突然截斷她的話,反倒扯起她的舊賬來質問,她神情一滯。


    “你覺得我對你處心積慮,是!我承認,若不對你處心積慮,你現在就不會是我的太子妃,或許會是東爵的太子妃,楚君臨的王妃,德親王府的世子妃,更或者……會是南嶽的攝政王妃,從南嶽來西楚不過月餘,容離就已經追了過來,難道不是嗎?”澹台聿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是卻很沉。


    雲洛情不自覺的後退一步,他竟然提到了容離。十三帶她去桃花林算是隱秘,見容離更是隱秘,他竟然知道。


    “你派人跟著我?”


    澹台聿不說話,隻看著她的臉。


    其實不用派人跟著她,憑澹台聿的實力,點蒼大陸上她想要知道什麽都不難,更何況這是在西楚,他的地盤。


    他從上官憐的屋裏出來,看見白玉石桌子上的荷包,他知道她來過了,那肯定也看到了,想找她說明一下情況,墨歌說她與十三出去了,十三風流史頗為傳奇,不放心才自己跟上去,卻不料她是去桃花林見容離了。


    “桃花林裏,容離那麽癡迷的看著你,甚至為你白頭,你很感動是不是?”澹台聿眉梢挑了一下,雙眸中的暗沉越加明顯。


    “砰!”一聲,桌上的茶盞不知為何掉在了地上,聲響傳來,雲洛情心中的酸澀和苦楚如潮水般湧來,她勃然大怒:“是,是我笨!晾著喜歡我的不要,偏偏賴上你這個香餑餑。”雲洛情轉身大步跨出門檻。


    “雲洛情!”身後傳來澹台聿沉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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