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台?”方毀從未聽說過這個名詞,撓撓頭,搖頭,不懂。


    到了給容離做手術的日子,整個攝政王府都出於非常緊張的狀況之中,安陽城的氣氛也變得與往日不同了。


    東南西北四大城門同時關閉,百姓來往受限,大街上多了許多巡邏的士兵,見人就攆,不讓出門,一時之間城內大亂。


    手術之前,雲落情最後一次把手術的風險再說一次。


    “容離,若是這次手術失敗了,你便下不來這手術台,其中風險,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你現在如果後悔,我可以停手。”


    前一世,她是經驗豐富的軍醫,從特種部隊,到野戰隊,再到世界維和部隊,多少次在戰場上都能做手術,她二十六歲就已經拿到法醫和臨床雙重博士,帶出了不少於三十個徒弟。


    可是現在,她隻有一點不專業的手術刀,鑷子,剪刀……大街上已經亂了,叛軍可能隨時會衝進來……


    今日,實在不適合動手術。


    可機會是不等人的。


    雲落情深唿吸,想先平複自己的心情。


    容離看出雲落情的緊張,他自己反而十分淡定,若真如她所說,手術中出現了意外,那麽他也就可以把一切責任都放下了,安心的去找萱憶,那也很好。


    “洛情,莫要緊張,放下你心中的負擔,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的病人,沒事的。”


    “容離,你是在安慰我?”雲落情笑了笑:“自古隻有大夫安慰病人的,今日卻反過來了!”


    容離慘白的臉上也笑了起來。


    從容離的笑容中,雲落情逐漸平複了心緒。


    容離說得不錯,她沒有必要緊張,拯救病人是醫生的職責,不管躺在這裏的人是誰,在她眼中,都隻是一個病人而已。


    將門關上,與外界隔離起來,無論這裏環境如何,都是她的手術室,一個醫生,即便是頂著連天炮火,也絕不會放棄自己的病人。


    她迴想著前世在手術台的自己,慢慢迴想起手中握著手術刀的那種感覺。


    “我們開始吧。”雲落情嚴肅道。


    “好。”容離躺在手術台上一動不動,全力配合著雲落情。


    雲落情在金盆裏淨了手,把麻沸散注入容離的體內,麻沸散慢慢發揮了作用,雲落情觀察著容離的情況,等待最佳手術時間。


    門外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雲落情不作他想,整個人冷靜而專注。


    突然,手術室的門被人撞開了,衝進一個滿身是血的士兵,朝著容離跪下:“王爺,大事不好了,林王和懷王的軍隊已經出發,朝著安陽城進發了,不出三日,定會到達。


    容離體內已經注入了麻沸散,且藥效已經開始發作。


    他眼神模模糊糊的,意識卻還清醒。


    聽到士兵的奏報,他掙紮著從雲洛情特意搭建的手術台上起來,龍嘯滄位列南嶽九千歲,位同一品軍侯,聯合林王,懷王同時發兵安陽城,三王謀反,一旦等大軍功到安陽城,南嶽不保,那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快,招齊驃騎大將軍……左尉將軍……禁軍統領……速來府中……議事……”他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還想著議事。


    “九千歲斬殺了衛大統領,禁軍現在已經被龍嘯滄控製了,他下令關閉城門,左尉將軍去了岐山營換防,被困在了城外,至於驃騎大將軍……”


    容離撐著身體,看著士兵。


    “驃騎將軍府內的老少全被軟禁在府中,謝將軍不知所蹤,大概……已經遭了毒手。”士兵猜測道。


    此消息太過震動,方毀有些不可置信,這才幾日的時間?安陽城內都很平靜,龍嘯滄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控製了安陽城,將駐守在安陽城內的幾大將領全數控製,實在令人震驚。


    容離一聽,呆了一會兒,隨之便死活也要掙紮著下手術台,將手術台上已經準備好的手術工具都碰翻在地。


    “容離,你要去哪兒?”雲洛情叫住容離。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容離下地,卻是連站穩的力氣也無,軟在地上,無人上前扶他,他竟在地上爬出門去。


    “王爺!”方毀心疼,想上前去扶容離。


    “不準扶!”雲洛情一聲高喝。


    “雲小姐?”方毀看向雲洛情,延伸祈求著雲洛情不要再折磨王爺。


    “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爬出這道門去!”雲洛情冷聲出口,然後抱手看著容離在地上慢慢蠕動,冷顏旁觀,似乎隻是在看戲。


    容離突然不動了,轉頭竟然朝著雲洛情爬過來,他揪著雲洛情的衣擺,虛弱道:“幫我……我必須要出去……”


    “你現在若出去,連一個時辰也撐不下去,你還要去?”


    “我……還沒有……把皇位交給……交給容淵……一定要去!”


    雲洛情這時候沒有心情弄清楚容淵是誰,心中甚至有些討厭容離的執著,但是她又不得不對容離的執著佩服。


    知道命不久矣,還是不肯放棄責任,一個如此有責任心的男人,這世間還有幾個?


    雲洛情終於蹲下身去扶他,方毀和青衣也趕緊前去幫忙,將容離在此抬到手術台上,雲洛情捂住容離的嘴,注視著他的眼睛:“你若是信我,就把這些事情交給我,我保證等你醒來的時候,南嶽的江山還姓容。”


    既然無法阻止他,就隻能盡力幫他。


    她將他視為朋友,便不會眼睜睜看著朋友陷入危局而自己獨善其身。


    容離看著雲洛情的臉,眨了一下眼睛。他相信雲洛情,不知為何,他竟然相信她,即便她是東爵人,西楚的太子妃。


    雲洛情再道:“既然你相信我,那麽從此刻開始,就算叛軍攻到了門外,我也不許你多看一眼,知道嗎?”


    “……好……”


    雲洛情把方毀叫出外麵,吩咐道:“立即帶領十個人,潛伏到城外青河大營,把糧草全部燒光,再派人與左尉將軍接頭,讓他們分別在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口伏兵,一旦城門開了,立即殺進城。”


    方毀一聽,想了一下,讚道:“雲小姐好計謀,安陽城五萬禁衛軍,糧倉最多能維持兩日,龍嘯滄定要派人出城去青河大營押送糧草,隻要糧草被燒,必定軍心大亂,衛將軍便可趁機奪取四門,隻要岐山援軍一到,龍嘯滄必定不攻自破。”


    “既然我們能想到,龍嘯滄未必想不到,我斷定龍嘯滄絕不會坐等林王和懷王的援軍,驃騎大將軍謝玉手中還有十萬雄兵,他控製了謝玉,定是讓人拿著兵符去鄴城發兵了。”雲洛情道。


    “鄴城距離安陽城,最多兩日就能到,若是鐵騎先行,一日就可到,那到時候衛將軍在城外,豈不是遭受兩麵夾擊,毫無生機可言?”方毀皺眉,著急道。


    “不錯,所以我們要和龍嘯滄搶時間。”


    “搶時間?”方毀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對,青河大營的糧倉今夜必須燒掉,謝玉明顯在龍嘯滄手中,我們要立刻找到謝玉並把他和家人救出來,這樣,即便鄴城的鐵騎趕到,隻要謝玉出現,就打不起來,到時候兩麵夾擊,龍嘯滄再厲害,他也飛不出去。”


    “龍嘯滄倒了,林王和懷王就不足為患,派使臣去找懷王談判,暫緩他們行軍速度,林王多疑,看到龍嘯滄倒了,懷王又停滯不前,定會懷疑懷王已經歸順,到時候剩他一人,絕沒有膽子繼續兵發安陽城!”


    雲洛情一口氣說完所有的計劃,方毀順著她的計謀聽下去,直想大讚一聲“妙哉”!


    “你現在即刻去辦,容離的換心手術至少需要五個時辰才能結束,這段時間,絕不允許任何人進來打擾我,去吧!”


    “是,方毀這就去辦。”


    雲洛情進了屋子,方毀急著去辦她交代的事情,轉身之際,這才猛然醒悟。


    雲小姐是東爵人,她怎麽對南嶽的局勢如此熟悉,甚至還知道林王多疑?


    帶著諸多疑問,方毀還是按照雲落情的戰略部署去做,他跟隨王爺南征北戰多年,也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將,他能判斷出雲落情的戰略確為解當前局勢之最佳。


    雲落情額頭的汗水越來越多,她也隻能隨便一擦。


    手術已經進行到一半,外麵時而傳來吵鬧,甚至是廝殺的聲音,龍嘯滄一定不會放過容離,殺手一批接一批殺進扶雲水榭。


    攝政王府原有的府兵早已經死光了,隱衛也已經死傷過半,每一個隱衛都知道,這道門是最後一道防線,他們的信仰,他們的主子,他們的王爺就在裏麵與生死做抗爭,他們一定要拚盡最後一滴血。


    血,濺在門上、窗上,印出一道道殘忍的血花,外麵的廝殺仿佛早已經失去了理智,青裳和青衣也死守在門外,此時她們身上已經染滿了血的顏色,青衣受傷。


    廝殺還在繼續,雲落情不能有半點分心,她原本就是一個專業的軍醫,在戰場上做手術也早就習慣,外麵的廝殺並沒有影響到她。


    夕陽落山,天際從白日變成了黑夜,外麵的廝殺沒有停止過一分一秒。


    “砰!”一聲轟天巨響,將正在血戰的眾人震動了,紛紛停下動作,抬頭看天。


    火光漫天,照亮了黑色的夜空,火苗肆無忌憚的衝向夜空,不小的震動聲陸陸續續傳來,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顫抖,有山崩地裂之勢。


    所有人皆是震驚的,火光傳來的方向,是皇宮。


    攝政王府就在皇宮的城牆邊上,火光如滔天之勢,就要蔓延到攝政王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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