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晚上,拓少鈞身穿校服,單肩背著書包,走在街燈通明的市街。四周都是途人,汽車在馬路疾馳而過,耳邊是淩亂交迭的雜響。驀然他怔住,見李桐花迎臉走了過來:“咦,你怎會在這裏?”

    她錯愕,那時才發現對方,“啊!”的一聲。

    拓少鈞報以親切的微笑:“現在很晚了,想不到你還在街上逛……出來吃晚飯嗎?”他想起李桐花是住在附近。

    “是的。”她半瞇眼睛,稚氣地笑了:“那你今天不用補習?”

    他自若泰然:“剛剛補習下課了。”

    “但那補習社好像在很遠的……”李桐花泛起疑惑之色。

    “我覺得以前那間不太好,換了另一間。”他故作無事,其實換補習社是想避開咒詛體的伏擊,接著轉移話題:“對了,我還沒吃晚飯,不如我們一起吃吧。”

    “嘻。”李桐花淺笑。

    就這樣,他們來到一間餐廳,地方寬敞,燈光通明,但顧客不太多。拓少鈞掃視附近的空桌子,選了台在牆角的長方形木桌,兩人點了菜,不久一個年輕的男侍應把食物端過來。

    拓少鈞的晚餐是肉醬意粉和咖啡,李桐花則點了紅豆冰和三文治。她喜孜孜地用飲管吸啜飲料,臉上流露滿足的神情,拓少鈞苦澀一笑:“你吃的東西真少呢。”

    “我從小都吃得不多。”她眨眨明亮的眼睛,瞳孔中找到小孩般的快樂和朝氣,展現無垢的笑容。拓少鈞心頭一暖,話語不禁流溢點點恩慰:“你吃這麽少東西,難怪身型嬌滴滴的。你平時都是如此晚吃飯?”

    李桐花看看他,從飲管挪開櫻桃小嘴,尷尬笑了:“我隻是今晚才這樣晚,平時都是七八時吃飯的……嘻,我剛才一口氣把《牧童與狼》看完了,那時才知道時間啊。”

    拓少鈞略怔,無奈苦笑:“你真是,看書看到連肚餓都忘記了。”

    “我是個大笨蛋嘛,嘻嘻。”她握起細嫩的拳頭,輕輕敲頭殼一下,微笑著瞇起眼睛,可愛得像個淘氣的天使。

    他仍是無奈的笑臉,用叉卷起意粉:“不要這樣說,假如你是大笨蛋,那我也是了。剛才聽你說到《牧童與狼》,我才記得我把《輕鬆物理》留在學校,看來明早要迴去拿了。”

    “呀?你之前沒帶迴家?”李桐花有點驚訝。

    “是呀,我原本想今天放學帶迴去的,但沒關係了,反正我明早迴學校拿,用半天看完它,星期一也是交到閱讀報告。”他毫不擔心,用自然的動作把意粉送入口裏。

    “那就好啦,你做完閱讀報告,記得要給我看呢。”李桐花也小小咬一口三文治。

    “沒問題。”拓少鈞迴應,向她報以溫和的眸子,隨心開口:“話說迴來,你這麽喜歡《牧童與狼》,又剛剛看完第二次……那跟第一次看時有沒有不同的感想?”

    “有的。”李桐花認真了些,輕輕點一下頭。

    拓少鈞沉默,靜待她說下去。

    收起笑意,烏亮深邃的眸瞳,話音有淡淡感觸,李桐花浮現稀有的世故:“在那本書中,狼群常常襲擊羊,於是惹來牧羊人的討厭,但迴心一想,牠們這樣做是為了生存嘛,我們不能說狼群是錯的。其實人與人之間也是,很多時並不是誰對誰錯,隻是大家的立場不同而已……”

    “說得對。”拓少鈞淡淡。

    看著他,一份滄然襲上心坎,她彷佛給灰霧籠罩,話音變得虛弱和不安:“你記得……上次的事情嗎?司馬朗撞你的事情……”她說罷,沮喪地把頭垂低。

    “為什麽突然提起他?”拓少鈞沉起臉孔。

    她目光閃爍,充滿矛盾、自責和迷惘:“這個……我知道,我知道你和司馬朗不和,但他常常搞事,可能是因為些不愉快的迴憶,也可能是小時候沒交到好朋友。現在班上的人都不喜歡他,連我也……也不喜歡他,他其實是可憐的人。”李桐花說不下去了。

    “……”他默然,也不知怎迴應才好。

    李桐花抬起內疚的臉龐,看一眼,又畏懼地垂低:“對不起。”聲音小得像自言自語。

    說實在的,現在的拓少鈞有些不快,但看到她的表情又說不出口,唯有將目光投到桌上,用無力的語氣:“你說的話是對的,或許司馬朗真是可憐的人,但是……你明白,人們的看法不是說改變就改變,就像我一樣,我也一直給同學們敵視的。”

    “……”她神情悲傷,深深鎖起眉宇,仍沒有作聲。

    拓少鈞略想,改以輕輕的語調:“很多事情是急不了的,讓時間慢慢消去仇恨吧,隻要司馬朗不再鬧事,大家總有一天會接受他……村民最後也相信帕特是出色的牧羊犬。”

    終於,李桐花抬起頭了。

    一切隻是安慰,司馬朗不會輕易改過的,也很難得到大家的認同,她迷失在書本的幻覺裏。拓少鈞心情複雜,漫起欺騙李桐花的罪疚感:“好了,或許我以後對司馬朗客氣些吧,也找個機會跟他談談。”

    “嗯……”她慘淡的微笑。

    拓少鈞臉露難堪,她相信了,是真心相信的,內心的罪疚感越來越重。不想欺騙她,不想辜負純潔的願望……拓少鈞告訴自己,或許謊話能變成真實的諾言。# # # # # #

    靜悄悄,街燈在冥夜放光,照到草叢和樹木,一棟兩層高的房子佇立在市郊的馬路旁。是人,一個人沿空蕩的馬路向前走,是平穩,也是緩慢的,大模斯樣地來到房宅的大閘處,右手準確地按到漆黑的門鈴。“叮當!”靜夜裏格外清晰。

    死寂,門邊的對講器沒有迴應。

    “叮當!”“叮當!”“叮當!”“叮當!”“叮當!”“叮當!”“叮當!”“叮當!”

    “誰?”十多下門鈴後,對講器傳來惺忪的話語,是房子的女傭。那人略略曲起身體,把嘴巴靠近對講器:“是我,司馬朗。”聲音平淡,言詞間找不到感情。

    “啊啊,我現在開閘給你。”女傭拋下一句,對講器掛線。

    沒多久,大廳的燈開了,窗戶射出耀眼的黃光,女傭推開大門走了出來。她三十多歲,手拿電筒,穿過不太大的庭園,來到鐵閘邊,向來者照了一照:“啊,原來真是少爺,你這幾天去了哪裏?”她仍是昏沉惺忪。

    “快開閘吧。”司馬朗目無表情。

    她慢吞吞掏出鎖匙,開了閘,司馬朗步進庭園,那時她揉一下眼睛:“老爺和夫人剛才都吵醒了,我帶你進去……嗚!”他已一口咬進女傭的咽喉。

    “呀呀呀……”血噴如泉,破裂的喉嚨無法喊叫,司馬朗肆意吸啜,不久她“卜!”的倒了下來。還不夠,我要更多的血。他用外套抺抹嘴巴的紅色液體,扔掉它,大刺刺走進屋內。

    那房子不算很大,但布置豪華,家具應有盡有,天台甚至有私人遊泳池。他來到大廳,爸媽早就身穿睡衣,坐在沙發等他了。“你去了哪裏?這幾天幹嗎不上學?”爸爸豎起不悅的眉梢。

    “嗯,我明天會迴學校。”司馬朗漠然,根本不在乎那些話,雙眼始終盯住他,用平穩的腳步靠近,那時媽媽走過來:“小朗,你知道我們很擔心你嗎?在外麵有沒有餓壞?”她滿臉關懷,已經來到身邊了。

    “吼——”司馬朗突然怪叫一聲,兩手纏緊媽媽,毫不留情朝脖子咬下去!“哇呀!”爸爸一下子嚇呆,媽媽睜大難以置信的眸子,痛楚直透頸項,混亂占據大腦,看著兒子隻能發出微碎的呻吟。司馬朗忘情吸啜,太美味了,鮮血灌進喉嚨的感覺真棒,這就是血的溫度,我要變得更強更強!爸爸迴神喊道:“你幹什麽呀 ——”

    司馬朗稍稍抬頭,從頸邊探出野獸的眼睛,同時惶亂的爸爸衝過來了!兒子不慌不忙,略伸右手,霎地把爸爸的手腕握住,狠扭,他倏即摔飛數米之遠,“砰砰——”的落在一台玻璃桌上!碎片亂飛,遍身血汙的爸爸躺臥晶屑,站不起來了。

    沒有脈搏,司馬朗把她的屍體丟開,像垃圾似的,接著來到爸爸身旁。他抓起對方衣領,把一張恐怖的血臉湊近,發出低沉的聲線:“你常常責罵我,一定沒想到會有今天吧。”

    “你……你……你……”爸爸睜圓恐懼的眼睛,滿臉血汙,一些碎片插在雙頰,痛苦喘著氣,司馬朗浮現似有若無的詭異笑容:“我什麽?”他把耳朵挪近爸爸嘴巴。

    “你是誰?”氣若柔絲的聲音。

    “切!”司馬朗心頭不快,右手一揮,把對方厲然擲出去!隻見他飛開數米,像炮彈般“彭——”的撞向牆壁,夾雜慘叫,房子傳來隱若的撼搖。爸爸俯臥在地。

    司馬朗走近,見他失去意識,於是用手輕按他的咽喉——也沒脈搏了。

    他把全家殺光。

    掃視四周,盡是頹亂不堪,媽媽仍淌出微溫的血水,爸爸伏臥不動,玻璃碎片散布周圍,司馬朗在大廳遺下血紅的足跡。很可惜,不能嚐爸爸的血真是很可惜,於是他掏出手機,按按電話號碼,和善地道:“喂,阿虎,你在的士高嗎?”

    # # # # # #

    星期六早上,拓少鈞身穿輕便風衣,雙手插袋,袋內藏著柄伸縮警棍,斯斯然步出房間,沿冷清的走廊到升降機大堂。那時薩曼莎剛巧迎臉而至,她停步問:“你去哪裏?”

    “沒什麽,迴學校而已。”他漫不經心,雙手仍插在口袋。

    薩曼莎浮現不解之色:“為什麽迴學校?你今天不用上課吧。”

    “我知,但我要迴去拿東西,不然就交不到功課了。”他淡淡說,見附近沒其它人,於是小聲補多一句:“我會避開咒詛體跟蹤的。”

    她豎起眉梢:“但也太危險了,星期六的學校沒有人,假如遇到他們怎辦?”

    “我帶了武器。”拓少鈞開始不耐煩。

    看到這模樣,薩曼莎想了想,報以堅定的調音:“既然如此,我陪你走一趟吧,這樣就可保護你了,而且我想看看你們的學校。”

    拓少鈞一臉沒趣:“學校有什麽好看?”

    “因為我沒去過……”她稍稍皺起眉頭。

    “呀?你不是幾千年前就到這個世界旅行嗎?”

    薩曼莎泛起一絲難色:“這個……我有去過古時的學校,但現在的沒有。你知道嘛,我不是這兒的學生,又沒有有關的人帶著,隨便進別人的地方不太好……”

    他狡黠一笑:“啊啊,原來你想利用我,真是卑鄙。”

    “不!”聽到這話,她彷佛受到嚴重的指控,一下子緊張無比:“我隻是想保護你,這是迫不得已的,這個……我不能讓你冒險!”

    拓少鈞收起笑容:“你幹嗎這樣緊張?我說說而已。”

    “……”薩曼莎半開嘴巴,啞口無言。

    “算了,你想來就來吧,有你陪也沒什麽不好的。”他吊吊嘴角,滿不在乎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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