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課室,同學們伏在桌上,走珠筆寫個不停,用剩下時間完成自己的作文,也有人把文章寫好了,坐在位子沉思。大學聯考很快就到,那些預科生都十分緊張,最近課堂也變成應付考試的密集操練了。

    秦清蘭是他們的英文老師,此刻坐於教師桌後,露出穿酒紅色長裙的上半身,一雙穿黑色絲襪的長腿從裙邊探出來,右腳娜妸地迭在左膝蓋,用冷然的眸光掃視大家。“時間到了,大家把作文傳上來。”她嘹亮的聲音,帶著不可動搖的命令意味。

    “唉……”有學生未完成作文,一時展現失落之色。數十篇文章似雪片傳到每列的第一個座位,秦清蘭把它們收集,還是嘹亮的聲線:“今個星期六有補課,你們早上九時迴到這個課室吧。假如在那天不出現,你們又沒有特別解釋,我會當逃學來處理。”

    靜悄悄,很多人目無表情,隻有幾個小聲咕噥什麽。那時“鈴——”的下課聲響起,她詭秘地笑笑,把迭起的三十多篇文章捧在胸前,未待學生行禮就走出課室了。

    ……

    司馬朗身穿便服,俯下蒼白的臉龐,兩條手臂如垂柳般微微搖晃,用疲倦的腳步走在市街。學生們都在學校,大人上班了,他穿越的街道冷冷清清,最後拐進一條小巷,倚坐在濕漉漉的地麵。

    小巷無人,又長又窄,高牆把陽光遮擋,陰暗彷佛沒盡頭似的。司馬朗渾身無力,隻聽到自己的喘氣聲,忽然另一把聲音傳過來:“嘻嘻,我把他的三隻門齒打掉了!”是粗豪的男聲。

    略怔,司馬朗站起,緩慢朝聲音的方向步去。很辛苦,舉每步都有困難,他不知走了多遠,來到一個轉角,在角後的空地找到那男人。那人三十歲左右,體格很魁梧,黑短發,穿紅色背心和牛仔褲,粗壯的手臂有紋身,用手機大聲談話:“那個混蛋再不還錢,我們就用他的老婆來還債吧,嘻嘻嘻嘻……”他浮現惡俗的笑容。

    “踏、踏……”司馬朗垂頭,從轉角大模斯樣走出,那搖搖晃晃的身影,讓人聯想到會走路的屍骸。男人立時看見他,疑惑驟起,破口大罵道:“你是誰?快滾快滾!”

    “……”他低著頭,不作迴應,蹣蹣跚跚步近。

    “喂,有人打擾,我們下次談。”男子察覺到異樣,掛線,接著豎起一雙粗眉,如銅鈴的眼睛直瞪司馬朗,厲聲喝出:“死小子,我叫你滾呀!想幹什麽?”他抓起牆邊的鐵棍。

    仍舊踏前,他們隻相差三米了。

    “天殺的!”男人咬牙切齒,把手中鐵棍舉高,司馬朗頓傾全身之力,幾個快步疾撲而出!大吃一驚,兩人瞬間擠在一起,棍子無法揮動,司馬朗掏出的匕首已“咻!”的刺入對手側腹!“呀——”男子想推開他,豈料他惡牙同時咬入幹涸喉嚨,血如噴泉濺起,那人不能說話了,司馬朗狂亂吸啜噴出的血液。手在抽搐,匕首在腹部連開血口,知覺漸漸失去,男子的頭歪了下來。

    “……”他仍沒放手,喉嚨骨碌骨碌地起伏著,讓鮮血滋潤食道,一雙獸眼瞪住虛空的焦點。過了片刻,他再找不到脈膊的躍動了,才鬆手,讓屍體“卜!”的倒下來。

    嘴巴、下鄂和脖子盡是血汙,臉頰沾上枚枚紅點,男子腹部的暖血也淌到身上。司馬朗吊起唇角,展現似笑非笑的詭異神色,一股莫名的活力如潮水般流遍身體。

    “誰叫你擅自行動?”驀地,是秦清蘭冰冷的話聲。他掃四周一眼,見她倚站不遠的牆角處,曲起的右腳踏在壁麵,雙手交迭胸前。司馬朗不知她是何時到來的。

    他茫然,一時間泛起疚愧:“我隻是想快些變強。”

    挑動眼眉,秦清蘭吊起紅色的唇角:“嘻,你可以說話了。你吸了多少人的血?”

    司馬朗小聲:“三個。”

    “殺了他們?”是陰冷,帶著笑意的話音。

    “嗯。”他點點頭。

    那時,秦清蘭輕聲笑出,緩慢站直身子,看著地麵:“嘻嘻,我們吸了別人的血,要麽把他們變成同伴,要麽殺掉他們。我最怕有同伴亂吸血,把咒詛傳給別人之後又不管,結果那些咒詛體在街上亂走……”她向司馬朗報以深意的眸子。

    他頓時緊張起來:“我有殺掉他們的!真的!”

    “我信你就是。”她滿不在乎地說,輕踢裙擺,斯斯然步過來:“但你現在還很弱的,我今天約你一起狩獵,就是想保護你不給人殺死……啊啊,真了不起,想不到你連我這個主人都不等了。”

    司馬朗低頭沉默。

    看見他的模樣,她挑釁開口:“呀,你好像不服氣。”

    司馬朗愕了一下,像被人刺中心坎的痛處,於是抬起頭,吞吞吐吐的:“這個……老師,你今天不是要上課嗎?為什麽……可以陪我?”他流露不安之情。

    “我跟學校請假,今天下午不用上課的,而且過了星期六我也不迴學校了。”秦清蘭已經走到身邊。

    “為什麽?”

    她隨便拋出一句:“不幹你的事。”

    “……”尷尬的默然,他真的沒有問。秦清蘭不禁怔了怔,用手略遮嘴巴,開懷笑出來了:“哈哈哈哈,很有趣,想不到咒詛可以令你變到這麽聽話,你完全不像壞學生嘛!”他還是尷尬看著她。

    秦清蘭收起笑聲,吊起唇角,雙眼散現譏諷的光芒:“你既然這麽聽話,為什麽還要擅自行動呢,我真是不明白……嘻嘻,難道是拓少鈞?”

    敏感的神經被挑動,司馬朗頓時緊繃臉孔。

    “嘻,果然如此。”秦清蘭作弄地說。

    司馬朗越想越惱,挪開火燥的眸眶,用平穩、帶著怒意的聲線:“我要變強,無論如何都要打贏拓少鈞……我要他一世當我的仆人。”說著說著,他握起拳頭了。

    “他有劍咒,你不容易打贏他呀,說不定還有薩曼莎保護他呢。”她立即潑冷水。

    “那個薩曼莎……比他還要強?”司馬朗報以怒目。

    她點點頭,語氣認真些許:“那當然,她有臨時肉體和靈動兵器,我們人類咒詛體是很難打贏她,除非醒覺了個體異能,但現在隻有我和幾個同伴醒覺而已……總之大部份人類咒詛體遇到薩曼莎,就隻能夠逃跑。”

    他臉無懼色:“單對單打不贏,我們就十個一起上吧,我才不怕那個薩曼莎什麽的。”

    秦清蘭詭異一笑。

    “……”他堅定的表情。

    挪開臉,秦清蘭的笑容越是燦爛,似乎是給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態度逗樂了:“哈哈哈哈,很有趣,你果然是佷有趣呢!好的好的,我剛才說「不幹你的事」是有些過份,既然我把你變成咒詛體,就有責任讓你強起來。想參加今個星期六的狩獵嗎?”

    他感興趣:“在哪裏?”

    秦清蘭笑容不減:“聖泰倫斯中學。”

    司馬朗愕住,她撥撥自己飄逸的長發,泰然的:“我跟我的學生說,星期六要迴學校補課,那時學校除了他們之外就沒其它學生,就算把校務人員算進去,也隻有四五十人,我和幾個同伴約好在那兒狩獵了。”此時她頓住,展現嫵媚的笑容:“你也來吧。”

    獸性的眼光,司馬朗咧嘴笑了。

    # # # # # #

    拓少鈞放學了,背著書包,沿熙攘的街道返迴酒店。附近人山人海,學生們放學,上班族紛紛下班,嘈吵的人聲混雜馬路車聲,彷佛一團蜜蜂在耳邊亂轉。他擠擁得連腳步也快不起來。

    倏地,眼眉一挑,拓少鈞停住了,戒備的目光盯住兩個警察,雙方距離二十米。那兩個警察三十多歲,穿藍色製服,腰配手鎗,也用戒備的眼神盯緊拓少鈞,豎起的眉梢隱現殺意。四周都是途人,他們不敢攻來吧,拓少鈞沒有妄動,不動如山。

    警察們也不動一下。

    要試探嗎?他沉起臉色,利落從書包的側袋拔出一柄銀色直尺,長三十厘米,把它垂握手中,自然的動作沒驚動其它人,劍咒早就發動了。兩個警察霎時怔住,臉上的戒備益甚,其中一個更把手按在自己的鎗袋,瞪住拓少鈞竊竊私語起來。他們毫無疑問是咒詛體。

    來吧,有種就開鎗!隻要第一鎗打不中我,你們其中一個的腦袋就要分家了,就讓大家看看你們怎變成白灰吧!拓少鈞臉無懼色,怒瞪那按住的鎗袋,彷佛已有血戰大街的覺悟,一切的人聲、車聲和途人的身影,通通在眼前消失了。

    “……”兩個警察停止說話,依然盯緊他。

    “……”拓少鈞目光如炬,像隨時會殺過去。

    雙方對峙十數秒,那警察終於把手從鎗袋挪開,兩人瞪住拓少鈞,緩慢後退了。他神情不變,劍咒也沒有解開,直至他們混入人潮,再找不到那雙藍色製服……

    他鬆一口氣。

    沒多久,拓少鈞甩掉可疑的跟蹤,迴酒店,迅速返到房間。他把書包丟到床上,摘下校服領呔,接著又走出去,幾個箭步來到薩曼莎的房間前,“咚咚!”敲門兩下。

    過了一會,門後傳來她的話音:“誰?”

    “是我,拓少鈞。”他語氣冷靜。

    “卡!”的一聲,門開了,穿藍白襯色及膝裙的薩曼莎出現門後。她神情嚴肅,帶著幾許不安和猜疑,臉頰的線條略有繃起,一雙櫻唇緊抿。她看看拓少鈞,又確定附近沒其它人,小聲問:“什麽事?”

    他沉著的:“我剛才遇到兩個警察的咒詛體,但他們走了。”

    “進來再說。”薩曼莎拋下一句。

    就這樣,拓少鈞進到房間,眼前是灰色的牆壁,灰色的地毯,闊大的玻璃窗和淺藍色窗簾,也有冰冷的計算機和其它家具,布置跟他的房間幾乎一樣的,唯獨桌旁的花瓶插了兩株純白的百合花,為灰暗的世界點綴出淡淡優雅。那時薩曼莎站在沙發旁,略伸右手:“請坐,我們談迴剛才的事。”

    拓少鈞沒說什麽,坐下來,她禮貌開口:“要喝什麽嗎?我可以弄給你。”

    他皺眉:“不用了,你不用把我當成客人的。”

    薩曼莎無奈看他,也在相隔一個位子的距離坐下,合著腿,輕握的雙手放在膝蓋,坐姿端莊嫻雅:“那些警察是跟蹤你嗎?你迴酒店前有沒有甩掉可疑的人?”語氣卻很認真。

    拓少鈞看著她:“唔……我想他們不是跟蹤我的,是在路上碰見而已,不然應該會偷偷接近我才對。後來那兩個警察走了,我迴酒店之前也甩掉可疑的人。”

    “你如何知道他們是咒詛體?”薩曼莎傾前一點,射出睿智的眸光。

    “我給他們盯住後,拿出直尺,那兩個警察立即愕了一下,其中一個還差點拔鎗,我肯定他們知道什麽是劍咒。”他侃侃而談,把事情詳細解釋,薩曼莎一邊聽一邊點頭,最後拓少鈞說:“其實我今次找你,是想問問咒詛體的事情。”

    “好的,隨便問吧。”她從容應聲。

    “從剛才的事,他們很可能真的把我當成目標了,會想辦法殺我或吸我的血。”拓少鈞頓了頓:“唔……我想知道,咒詛體吸血有沒有什麽限製的,例如他們像吸血鬼般咬我,我當然會感染咒詛了,但假如他們是用刀子或什麽的刺傷我,再從刀麵上舔我的血,我也會感染咒詛?”

    “原來是問這個……放心,不會有事的。咒詛體一定要從別人的身體吸取血液,才可以發動獻祭儀式,單純喝血是不會有效果。”她忽然想起什麽,挑動一下眼眉:“話說迴來,我上次談了皇兄的事,關於咒詛體的隻有一點點,不如我今次說詳細些吧。”

    “那就最好。”拓少鈞一下點頭。

    “雖然咒詛體是用血來穩定身體元素,但吸血有很多限製的,除了要從身體直接吸血外,他們隻可以用跟自己相同物種的活血作祭品,例如人類咒詛體要用活人的血,而皇兄和馬奧是用人類臨時肉體,所以也隻能吸活人的血。”

    “這就好了,即是說街邊的流浪貓狗不會是咒詛體了。”

    她報以同意的眼光,豎起一根指頭:“沒錯,而且就算感染咒詛,它也要三四個小時才會發作的,發作前那些人仍有正常意識,可以選擇自殺而不當咒詛體。”

    拓少鈞漫不經心:“啊啊,假如自殺了,屍體也會變成白灰嗎?”

    “這個……咒詛體死了變成白灰,是因為他們的身體元素原本就不穩定,加上失去了生命的凝聚作用,使身體元素在剎那間全麵崩解。假如那人在發作前自殺了,他的屍體仍會保持完整,但當咒詛發作,屍體也立即變成白灰了。啊,還有,一個感染咒詛但未發作的人,其它咒詛體仍可以吸他的血,而發作之後,他會認第一個吸他血的咒詛體為主人。”

    “……”

    薩曼莎擺一下右手:“還有要說的,就是咒詛體可以吸別人的血來增強自己,而且吸不同人的血,會有更大更明顯的效果。作個例子吧,馬奧從受害者甲吸了100毫升的血,那他的靈力就增加100點……當然這是個簡化的說法。但如果他從受害者甲吸50毫升的血,從受害者乙又吸50毫升,總量也是100毫升,靈力就可能增加150點甚至更多了。”“嗯嗯。”他把手交迭胸前,那情報引起他的興趣。

    輕輕吸口氣,薩曼莎報以嚴肅的眸眶:“最後,我要說咒詛體的異能。他們的種族異能隻有一種,就是「狩獵結界」,即是當晚馬奧困住你的無形牆壁。弱的狩獵結界可以困住獵物,強的更可以操縱影像和聲音,迷惑結界外的人,使他們不知道界內的情況。任何咒詛體也懂得用這異能的,但結界的強弱和大小,就視乎咒詛體的靈力了。”

    拓少鈞瞟向她:“你說操縱影像和聲音,是什麽迴事?”

    她想了想,端正一下坐姿:“就用當晚作例子吧,那時我跟馬奧打起來,他用靈動兵器破壞街上的建築物,應該會發出很大聲音的,但沒有人聽到,因為結界把那些聲音隔絕了。我想影像也是,就算當晚有其它人經過,他們在結界外也看不到建築物破壞了,甚至連我們在打鬥也看不到呢。”

    “等等,假如結界外的人不小心碰到結界,那無形的牆會立即引起懷疑吧。即是說不論那結界有多強,也不能在人多的地方使用了,除非他們想把整個地方變成狩獵區。”

    薩曼莎以手略遮嘴巴:“唔……你這樣說也有道理,任何異能也有它的缺點。”

    “……”拓少鈞無言。

    “好了,說完種族異能,我現在說個體異能了。當咒詛體的靈力提升到一定水平,他們就有機會醒覺個體異能,而且個個不同的,有把靈力像子彈般射出去,有製造另類結界,也有預言或治愈這類非戰鬥異能,總之什麽都有。但個體異能的醒覺其實很看運氣的,有些咒詛體很快就醒覺了,也有些一世都不醒覺。”

    他泛起擔憂的眸光:“這很危險,假如每個咒詛體都有不同異能,我就很難防備……你皇兄有多少個咒詛體醒覺了?”

    薩曼莎帶點苦澀,垂低頭:“不知道,但跟我交手的咒詛體都沒用個體異能。”

    “一個都沒用?連馬奧也是?”

    “對,連馬奧也是。至於皇兄有沒有個體異能,我也不知道,因為他逃到這個世界後,我沒有再遇到他了。”說到這裏,薩曼莎有些黯然。

    “……”拓少鈞低頭沉默,唯有希望沒有咒詛體醒覺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原罪之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 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 氏並收藏原罪之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