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虎皮者終將被虎吃掉。


    若是正常人,這個時候就該誠惶誠恐地解釋。


    但晏珣不是正常人。


    如無意外,眼前這個就是關係到他下半生幸福的男人他爹。


    四舍五入就是公公?有緣人啊!


    他那雙大眼睛透著真誠:“此事我也隱約耳聞,此前還覺得荒謬,我並未見過王爺,如何有故事?今日見到您,我覺得傳聞或許是真的。”


    “此言怎講?”


    “我見殿下非常麵熟,仿佛當年蓬萊宴,見過殿下同會。”晏珣答得一本正經。


    裕王恍然大悟,煞有介事:“原來是你!想起來了!你當年的坐騎是頭黑虎,如今何在?”


    “跟著來了,在客棧裏呢。”


    “哈哈~既然如此,咱們今日且當久別重逢了。”裕王笑道,“來人上茶,今日本王要和故友敘舊。”


    當下有內侍給晏家父子奉上茶點,殷勤服侍。


    他們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晏珣跟王爺曾經蓬萊相會,說明王爺也是神仙下凡啊!


    晏鶴年垂眸喝茶,神色淡定,內心吐槽:一個敢說,另一個敢應。


    你們久別重逢,那我走?


    “本王心中有一事,原本不知該問誰,如今見到兩位,我就有把握了。”裕王微笑著說,“你們可知是何事?”


    這還裝上了!


    晏鶴年與晏珣對了對眼神,正色道:“殿下至純至孝,必然是為君父分憂,莫非是想找張真人問道?”


    “所言極是!你既然算得到,那麽,一定也見過張真人了?”


    裕王這話說的,仿佛是晏家父子主動要找張三豐。


    來之前,晏鶴年跟晏珣商量過這個問題……直接說張三豐死了,誰找誰傻?


    那不是說皇帝全家都傻?


    故友裕王交情再深,也得把他們趕迴老家,會試不必考了。


    晏珣秀了一手睜眼說瞎話,現在輪到晏鶴年……


    他沉吟著說:“憶昔夢中曾見一道士,寒冬僅著一單衣,臥於雪中參天大樹之下。我不敢打擾,悄然離去。”


    裕王遺憾歎道:“可惜啊!就不曾說兩句話?此道士麵目,你可曾認清?”


    “不曾。若是有緣再見,或許能認出來。”


    就像你們兩位,裝得可像了。


    裕王說:“張真人‘身材頎而偉,龜形鶴骨,大耳圓目,須髯如戟。’,你若見到這樣的人,大約就是了。”


    晏鶴年稱“是”。


    “你既然夢見真人,也是大機緣。他所書血經的下落,你可知道?”裕王問。


    一問三不知,要你何用?


    晏鶴年張開手,掌心赫然躺著三枚古樸銅錢。


    神機發於一念間,算卦需要凝神靜氣。


    晏鶴年不說話,花廳中鴉雀無聲,連伺候的太監都輕輕唿吸。


    拋銅錢再接住,晏鶴年說:“‘明珠土埋日久深,無光無亮到如今,忽然大風吹土去,自然顯露有重新。’,若是尋物,就是寶珠蒙塵,時機到了就會出現。”


    “時機?”裕王含笑反問。


    不說清楚不許走。


    小珣這個故友還挺難打發的……晏鶴年隻能說:“遲著三年、短則一年,有義士呈送。”


    裕王滿意了,義士?那必須有。


    遲疑一會兒,他說:“我近來因秋燥而生病,吃了李時珍的藥就好了。底下有人說,凡藥皆有三分毒,我應該服用丹藥。此事,你們怎麽看?”


    晏鶴年說:“儒醫、道醫,或道不同,理是一樣的,都是治病救人。葛洪、孫思邈,都是道士,同時也是醫者。”


    “你們也服丹藥嗎?”


    “暑熱服藿香正氣丸,小便艱難服滑石散,溫補氣血服人參養榮丸……依我看來,這些也是丹藥。”


    裕王輕輕點頭,算是認可這個說法,沒有繼續討論長生丹藥。


    這個裕王府,處處是父皇的眼線,說錯一句話……他是死不了,故交會好死。


    他可不想剛剛和故交相認,就看著對方砍頭。


    血經的事有了著落,隻能靜待時機。若嚴嵩那邊先找到,那一定是假的。


    不信你問晏半仙~~


    裕王心情大好,問起故交會試的準備情況。


    晏珣說:“大丈夫出征,不可以不戰而言敗。我們應天府鄉試五魁首,這一次是衝著狀元來的。”


    噗!


    不用謙虛一下的嗎?


    裕王發現,他這個故交真的不是一般人。


    他輕笑道:“前些日子有人彈劾吳情徇私,他說問心無愧。今日見你們這般有雄心,想必吳情確實慧眼識英雄。”


    晏珣神色一喜,聽裕王的意思,吳情處境還行?


    誰知裕王話題一轉:“你們若是不中狀元,就要跳長江?可有這樣的事?”


    “王爺容稟,這個賭約是徐邦寧提出的,我們本來可以不答應。但轉念一想,大丈夫要有封狼居胥的決心。無論勝負,都是堂堂正正。”


    “那好……我幫你們作證,徐邦寧若輸了,我讓人監督他跳江。”裕王促狹地笑道。


    許多人說裕王小心謹慎、如履薄冰,但人家畢竟是天潢貴胄。


    頂級官二代,自有一番傲氣。


    現在景王已經就藩,血經的下落也有眉目,裕王仿佛撥開了頭頂的烏雲,看到勝利的曙光。


    天命在我。


    晏珣眨了眨眼,小聲說:“想看徐邦寧跳江的人多了。實不相瞞,我們因此掙了五百兩。”


    這件事瞞不住裕王,倒不如主動說出來。


    “嗯……說不定我也能借此掙點錢。”裕王同樣眨眨眼,壓低聲音:“我又想起來,當初蓬萊宴,與你約定來日再會,原來應在今日。”


    ……這麽有緣,不如一起敲詐魏國公府?


    讓他們在南京搞避稅碼頭,挖朝廷牆角!讓他們謀劃次子奪爵!


    這是最可惡的!


    魏國公次子能奪爵位,是不是景王也能名正言順繼承皇位?


    這已經不是姓徐的家事,而是關係到大明朝的規矩體統!


    兩人相視而笑,頗有些相見恨晚。


    經過多代改良,裕王沒有異相,二十多歲正值壯年,長得很像個人。


    晏珣呢,是出了名俊美的江北晏郎。


    說起來,裕王信任的張居正,也是一個美男子。


    傳聞張居正長得眉清目秀,喜歡穿鮮美耀目的衣服、喜歡化妝,掌權之後“膏澤脂香,早暮遞進”……嗯,化妝品和護膚品,早晚都要送一次進張府。


    現在張居正雖然還未當上首輔,同樣注重美容養顏。


    別說男人的相貌不重要……你是皇帝,你會重用一個看著就不像好人的?


    就算是鄢懋卿,被揚州人罵成狗,也是儀表堂堂呢!


    晏珣發散思維,想到美姿容的張居正……吾與張公誰美?


    小田公公來報:“張先生來了,知道王爺在見南邊的舉子,也想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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