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柔兒走到他麵前,微微一愣,分不清他臉上的淚水還是雪水,她聽到男人口中的‘侯府’,便明白了。


    她問:“你後悔了是嗎?”


    陳兆點頭,聽著屋裏的歡聲笑語,拿起門口的掃帚,將雪掃幹淨,可心中的陰霾卻始終掃不去。


    “早就後悔了。”


    他心底像是在無垠的深淵,不知從何處生恨,也不知道從何處生愛。


    鄭柔兒將男人拽到隱蔽的角落,傷心地問:“你還喜歡久酥是嗎?那你去啊,你去屋裏跟她道歉,她母親正好在,你去提親,去啊。”


    女人不停地拍打著男人的胳膊。


    可聲音不敢太大,怕屋裏的人聽到,怕兩人和好,怕她又見不到陳兆了。


    陳兆皺眉,他道:“我已經是個爛人了,何必去人家麵前惡心人,你迴家吧,你天天在這裏待著,就不怕流言蜚語嗎?”


    鄭柔兒抓了抓頭發,她煩躁道:“早就說穿了。”


    雪花落在兩人身上,在狹窄的過道裏,倒是也不冷,她搓搓手,順著牆麵滑落在地上,坐下覺得屁股涼。


    但能靜心。


    她道:“我要不能嫁給你,所有人都會嘲笑我,沒有人會要我了,留給我的,恐怕隻有悔恨和悲痛。”


    被人說死是最可怕的事情。


    陳兆道:“嫁給我,你也會被人說。”


    “最起碼有你。”鄭柔兒抬頭,胸中煩悶有氣,與男人對視,她一直生活在這院子裏,對陳兆的母親盡心孝順,學著討好陳兆。


    可自打什麽時候開始,陳兆就沒有碰過她了。


    哪怕,她晚上跑進他的屋裏。


    他寧願在外麵凍一天,也不願意跟她待在一起。


    “我想你。”


    陳兆長長歎了口氣,眼前浮現出久酥和白落雪的樣子,漸漸變得模糊,他握著鄭柔兒的胳膊,將人拽起來。


    他問:“你確定跟我嗎?”


    “確定!”鄭柔兒舉起手指,“我小時候,就發過誓,長大後一定要嫁給你。”


    聽到開門聲,陳兆餘光瞥見一抹倩影。


    他摟住鄭柔兒的腰,說:“那我們就成婚吧。”


    鄭柔兒激動地環住他健壯的腰,哽咽地哭著,突然,她對上久酥見怪不怪的眼神,突然,心生酸澀。


    在懷疑和猜測中,心愈發的不安。


    “我們一起出去送送她。”


    陳兆牽著她的手,看向久酥道:“我成婚,你來嗎?”


    久酥道:“可能沒空。”


    “你不用覺得難受,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你等了我一年,我們恐怕是有緣無分吧。”陳兆嘴上這麽說。


    但眼睛緊緊地盯著久酥。


    隻是,女子輕笑,似乎並未放在心上。


    久酥淡淡道:“陳兆,別再走錯路了,照顧好幹娘,以前的事情別再提了,這樣說,很沒意思。”


    籲—


    駕!


    馬車揚長而去,在雪上留下淺淺的銀子。


    呂氏手搭在兒子握起的拳頭上,她道:“兆兒,明年開春,你給娘獵一隻兔子吃吧?”


    陳兆應允:“沒問題,這幾天我勤練武,等雪融化了,我就給你抓一隻兔子。”


    他深吸一口氣,差一點點就陷入仇恨中。


    明天還是去鎮上買一本清心咒吧。


    鄭柔兒拽住他的衣袖,心中不安地問:“你說娶我是真的嗎?”


    “嗯,真的。”陳兆看著門口上的紅對聯說,“等年後,我打獵賺賺銀子便娶你,明天,我跟你一起迴家。”


    他腳踩上台階,瞳孔微顫,記憶迴到兩年前。


    ‘謝謝你救了我,我們定下婚事,明天我會帶著媒婆去你家裏提親。’


    少女嬌羞的神情跟鄭柔兒的一樣。


    鄭柔兒搖頭,拒絕:“我不迴家,你是不是想改變主意,不想娶我了?”


    陳兆道:“娶妻生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總要讓你爹娘點頭,才能進行,這段時間,我們做的太過分了。”


    呂氏笑道:“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向柔兒的爹娘賠罪。”


    院子,終於有了笑聲。


    易徽將一切看在眼裏:“妤妤,你在想什麽?”


    久酥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不知該替鄭柔兒高興還是難過,不過,這何嚐又不是一種得償所願呢?”


    陳武一家,已經搬走了,他們看到陳兆被揍得這麽慘,決定分家,不要房子不要地,把家裏的銀錢全帶走了。


    鄭柔兒和陳兆來到工廠。


    錢俊傑麵露難色道:“廠裏的人已經很多了,這幾天也都放假了,你們先迴家等消息吧,等年後我讓人通知你倆。”


    關上廠門,他便騎著馬飛奔迴縣城。


    過年咯!


    火鍋店裏爆滿,沒有實現安排,錢俊傑沒吃到火鍋,但錢家安排了一頓羊肉宴,被張土發現後,厚著臉皮坐下。


    他帶著程嫣兒。


    “久大人也來嗎?”


    “草民已經派人去請他了。”錢老爺略微無語,他們吃飯,縣令來做什麽?


    張土笑道:“錢老爺不必客氣,快坐下,我和久大人有點誤會,想借貴地一用,到時,還請錢老爺多為本官說點好話。”


    錢夫人和綠荷相視一眼。


    綠荷無語至極,她聽說了,土匪能順利入縣城,這狗官可脫不了幹係,現在還舔著臉上門。


    她翻了個白眼,暗罵。


    “有毛病。”


    錢夫人拍拍她的手背,“你去看看久姑娘來了嗎?”


    綠荷走出府院,正好迎上剛踏入錢府的久酥。


    她歎氣道:“縣令來了,說是要見你,你看要是不願意見,就說你出門了。”


    久酥道:“程嫣兒來了嗎?”


    綠荷一愣,她不知道誰是程嫣兒。


    “呃,他身邊有一個有身孕的小妾。”


    “那見一見吧。”久酥手一揮,示意紫檀將賀禮遞給管家,“廠裏的細鹽,做飯很好吃。”


    綠荷道了謝,將人領進堂屋。


    張土起身,餘光打量著眼前的人,“久大人,您身子好些了嗎?”


    久酥淡淡道:“有勞縣令大人惦記了。”


    羊肉鮮美,肉已經燉熟了。


    錢家父子三人上陣,把張土灌醉了,張土睜不開眼睛,他抬手,想對久酥說些什麽,而最終,也隻是打了一個酒嗝。


    趴在桌上昏睡過去了。


    程嫣兒聞著酒味難受,可她隻是一個妾室,無法走開,她扶著縣令,喊了幾聲後,抬起頭賠笑。


    “抱歉…嘔!”


    她捂著嘴,跑到院子裏,張著木桶嘔吐。


    久酥站在她的身後,問:“如果早產,卻生出了一個健康、足月的孩子,張土一定會懷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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