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是個不折不扣的實力派,說做就做,她二話不說,邁著小碎步樂嗬嗬跑向伽蘭的帳篷。


    原先她想的很簡單,隻想著直接往人床上爬便是,可真到了伽蘭帳篷外,她又踟躕不前了。


    突然湧上心頭的雀躍莫名散了個幹淨,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異常,不禁白了臉,有些後怕。


    她該不會是喜歡上伽蘭了罷!


    如果是真的……簡直太可怕。


    如此一想,她倒是完完全全沒了勾.引伽蘭的想法,卻又不想就這麽迴去,猶豫不決地在帳篷外站了半晌,最終還是決定,幹脆進去看看,也就不會白來這一遭。


    她緩緩地伸出了右手,慢慢掀起了帷幔一角。


    透過那一角,她清晰地看到了伽蘭的身影,以及一副在她手中展開的畫。


    畫中是個曼妙的白衣女子,她神態柔順,懷抱琵琶,一眼望去竟像是蘇懷柔!


    可再仔細瞧瞧,又會發現,畫上之人並非蘇懷柔,卻與蘇懷柔有著八分想象。


    “素月。”


    那是一聲滿含憐惜與深情的唿喚。


    此時的伽蘭正背對著朱珠,否則朱珠也無法看清畫上之人的麵容。


    可即便看不到伽蘭的臉,光是憑借這聲唿喚,朱珠都能猜測出伽蘭此時的眼神該是如何的柔軟。


    不知是占有欲在作祟還是真對伽蘭動了感情,朱珠莫名覺得有些酸楚。


    可她還未來得及往深處去想,“素月”這個名字便迅速在朱珠腦袋裏紮了根,朱珠莫名其妙的滿腦子都是素月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與她究竟有何瓜葛?為什麽會如跗骨之蛆般揮之不去?


    朱珠覺得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


    拈著帷幔的手改成了緊緊的捏,最後連骨節都隱隱發著白,甚至那帷幔都有些扭曲變形,有要被撕裂的征兆。


    頭越來越痛,像是有隻巨大的螺旋在腦袋裏不停地攪動。


    疼痛不斷蔓延的同時,朱珠的腦袋裏開始展開了這樣一幅畫卷。


    蒼白的鵝毛大雪不斷從天空飄落,一片又一片不斷堆疊,仿佛未有窮期……


    刺眼的殷紅色血跡在白雪一層又一層的覆蓋下逐漸消逝,與之一同消逝的是那個奄奄一息的白衣女子的生命。


    “為什麽這麽做?”紫衣銀發的伽蘭向來冷漠的聲音在顫抖,透露出她的慌張與不安。


    “我……愛他。”白衣的女子聲音微弱且沙啞,她用盡了生命說出這沉重的三個字。


    “我知道。”伽蘭竭力讓自己聲音顯得平靜,自嘲地扯出一抹笑,“所以我才要殺他。”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完全黏在了白衣女子身上,許久,她才抱起白衣女子一點一點僵硬的身體,狠狠揉進自己懷中,像是在說給白衣女子聽,又像是在喃喃自語“我一直以為,隻要淩駕於所有人之上,便能得到所有我想要的一切。權力、榮譽、愛,還有你。”


    淚水不知不覺地滑落,又因極度寒冷的天氣而凝結成了冰,十分滑稽地掛在她寒玉般的臉上。


    被皚皚白雪掩埋掉半邊身子的男子驚恐地看著這一切,他歇斯底裏地嘶吼著:“伽蘭!你與素月……”


    “閉嘴!”寒冰碾玉般的聲音從頭頂掃來,那比雪更徹骨的冷意凍得男子渾身一震,卡在喉嚨裏的後半句話生生被咽了迴去。


    風雪刮來,潔白的雪再次染做殷紅。


    愛與恨的交織卻未因此而被斬斷,這,隻是新的開始……


    當那幅會動的畫卷完整地在朱珠腦海中展開的時候,朱珠已然疼得昏死。


    在朱珠暈得不省人事的時候,洗了無數個頭的蘇懷柔目光陰沉地看著某個跪在她帳篷裏的士兵。


    許久,她才擠出一絲笑,微微挑著眉,道:“你確定這是湫漪發出的求救訊息?”


    士兵不敢直視蘇懷柔,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間,誠惶誠恐地道:“屬下確定,這卻是是湫漪將軍發出的求救訊息。”


    “好,很好。”蘇懷柔嘴角的笑意擴得越發大了。


    當朱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床上,四周的環境稍稍有些陌生,很顯然,並不在她自己的帳篷裏,而伽蘭則神色不明地在坐在床畔望著朱珠。


    被伽蘭這麽看著,朱珠莫名覺得有些緊張,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話還未開口,伽蘭便一臉沉默地離開了。


    帳篷外的簾幕被猛地掀開,大片大片的光洋洋灑灑落了進來,然後那些紛紛灑落的光又再次被簾幕隔絕在外。


    朱珠的心情亦隨著那些斑駁的光點而一同跳躍。


    就在所有的光都將被隔絕在簾幕外的時候,伽蘭抓住簾幕的手再次往上抬了抬,於此同時又有大片耀眼的光蜂擁而入,伽蘭微微揚起的臉近乎融化在這片大好的春光裏,然後朱珠聽到了她略嫌清冷的聲音:“等本座凱旋而歸!”


    朱珠有一瞬間的愣神,為毛莫名有種等自家漢子打仗歸來的感覺。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傻頭傻腦地點了點頭,便昏昏沉沉地再次蒙頭大睡。


    這一覺可謂是睡得天昏地暗,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十分費勁地從被窩裏爬了出來,迷茫地環顧四周,好一會兒才一拍自己的腦門,道:“呀……這是伽蘭的帳篷來著!”


    其實她本想說伽蘭都走了來著,話到了嘴邊又生生給換掉了,隻因這依舊是在伽蘭的地盤,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伽蘭的監控。


    朱珠本是想著乘伽蘭不在的時候偷偷跑去魔族營地,卻不想,已經有人替她鋪好後路。


    她不過是赤著腳跑到矮桌旁撚起了一塊糕點,便赫然瞧見桌上落了塊不知名的黑色物體,似乎,是什麽動物的鱗片。


    朱珠皺著眉拿起那如同鱗片一般的物體,霎時便有女子的聲音傳出:“我被魔族發現,被困魔營,求救!”


    湫漪被困魔營,朱珠腦袋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殺去魔族去救她,第二個反應則是,如此,她不但能救湫漪,而且還有個不會引人懷疑,去得理所當然又合情合理。


    思及此,朱珠又瞄了眼黑色鱗片,便將它放在了矮桌上最顯眼的地方,裝出一副急切的樣子衝出帳篷。


    果不其然,朱珠剛衝出帳篷,便有一行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其身後。


    此處與魔族隔了一整片沙漠,也就是從上古時期保存至今的戰場,除卻跨過那片主戰場沙漠,還能翻過一片險峻的山脈抵達魔族營地。


    朱珠自然不會選擇跨過戰場,而是選擇連夜翻過那片險峻的高山。


    就在朱珠翻過第一座山脈之際,她身後突然湧出一群黑影,將她一把圍在正中間。


    夜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朱珠神色淡然地看著那群圍住自己的黑影,櫻粉色的唇微微勾起,皎潔的月光打在她白得透明的臉上,呈現出一種靜謐而又略顯詭譎的美感。


    然後她不過是勾了勾手指頭,頓時便有無數條藤蔓在夜色中交織旋轉。


    來不及慘叫,隻有藤蔓穿透血肉以及吸食血液的聲音。


    原本散發著淡淡青草香的空氣裏,漂浮著腥甜的血液氣息,朱珠微微眯著眼,仿佛一隻饜足的貓兒,十分享受地迴味著,那些被她身上藤蔓所啃噬的血肉。


    月光似乎也因這場殺戮而變得不再澄清,染上一層淡淡的血色,遠處傳來狼群淒厲而嗜血的嚎叫聲,朱珠踏著一地隻餘皮與骨的殘骸,“哢哧,哢哧……”如足下踩著碎玉般前行。


    她看起來像隻是邁出了一小步,實則一步踏出便有千萬種奧妙變化,看似平常的一步,卻能跨越千萬米。


    不過須臾,她就抵達魔族陣營。


    隨著她的出現,原本警戒巡邏的魔族小兵統統圍了過來,隻餘幾個依舊禁守魔營入口。


    朱珠看都懶得看那些長的齊形怪狀的魔兵們,直接亮出那根蒼黎留給她的黑羽,道:“我要見蒼黎。”


    蒼黎的名諱又豈是一般人能喊的,那群小魔兵雖不滿朱珠對自家的神明如此不敬,卻忌憚朱珠手中所拿的黑羽,黑羽的真偽他們這群小嘍囉是辨不出的,當即派代表前去搬能識別真偽的救兵。


    朱珠則依舊被一群奇奇怪怪的類人類生物團團圍住。


    好在魔族們搬救兵的效率高,朱珠沒等上多久,那群黑壓壓圍著她的魔兵們便齊刷刷讓路,且像是被風吹開的麥穗般對所來之人俯身跪拜。


    而當朱珠看清所來之人時,已然整個人都不好了。


    紅得閃花人眼的衣,白得刺瞎人眼的*,高挑豐腴卻仍能顯窈窕的身影……所來之人不是林臨陵又有誰。


    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就這麽直晃晃地被擺在了自己眼前,從前種種一一從腦中劃過,朱珠卻是分不清,對於林臨陵,她究竟是敬更多還是恨更多。


    然而千言萬語最終還是隻化作了五個字,“師父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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