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之世,僅從紙麵數據來論斷,沒有任何一個家族比智氏更為強大。


    如果說智氏在紙麵數據上的戰鬥力是一百,那麽魏氏應該有個八十,韓氏或許能達到五十,虛弱之後的趙氏約有三十。


    在那種紙麵數據之上,趙氏與魏氏聯合起來或許就有擊敗智氏的把握,要是再加上一個韓氏,三方聯合起來就有絕對的信心將智氏消滅掉。


    當然了,紙麵數據是一迴事,實際能夠發揮出來的戰鬥力又是另外一迴事。


    純粹算紙麵數據的話,中原王朝的紙麵數據一直比北邊的遊牧族裔強大,可是有好多紙麵數據好看的中原王朝一直受到北邊遊牧族裔的壓製。


    晉國內部的紙麵數據會比較真實。


    所謂的真實就是並非單純的紙麵數據,比如紙麵數據為一百,再怎麽都能夠發揮出百分之八十,不像某些中原王朝十成的力量最多隻能有效發揮六成。


    思來想去的趙鞅清楚且知道當今的趙氏隻能示弱,謀求得到其餘卿位家族的同情,更為主要的是讓魏氏明白一旦趙氏滅亡,不止會讓智氏失去一個對手,同時也會讓智氏再次得到壯大,到時候就輪到魏氏擔憂自己的安全了。


    有趙氏頂在前麵,趙氏沒有被智氏消滅之前,起碼智氏不會明著針對魏氏。


    這種情況很複雜,趙氏有點像是魏氏的一道警戒線,魏氏也一定需要趙氏來牽製智氏。


    甭管趙氏對智氏的牽製能夠有多少,反正趙氏的存在對魏氏來說就是有價值。


    趙鞅相信魏侈能明白那些道理,接下來魏氏會知道應該站在何等立場。


    然而,魏侈隻是做出皺眉的表情,沒有開口說點什麽。


    趙鞅看到魏侈那副模樣,不由突然心咯噔一下,腦子猛然出現昏沉的症狀,及時反應過來用手撐住雙腿才重新坐穩。


    “什麽情況!?魏侈為什麽沒有表達立場,要坐視我家再次被削弱嗎?一旦我家削弱到無法對智氏產生有效威脅,對魏氏有什麽好處!”趙鞅心中萬分的不理解。


    如果不是萬般不得已,以為趙鞅會願意將希望放在他人身上嗎?


    這一次,趙鞅是出於諸多的打算,認為並不是不留退路在進行冒險。


    比如,能夠從智氏或韓氏占一些便宜就占,不能占便宜也想著依靠魏氏來抵抗智氏。


    趙鞅願意冒險的基礎是,認為魏氏忌憚智氏繼續壯大,魏氏有保住趙氏的動力。


    可現在是個怎麽迴事?


    魏侈沒有按照趙鞅的劇本在走!


    如果魏氏沒有與智氏達成意見一致,某天一塊分裂晉國,再各自進行建國,魏侈確實會極力保住趙氏。


    關鍵在於魏駒被智宵描繪的前景說動,哪怕魏侈的衝勁沒有那麽強烈,魏氏總有一天是由魏駒做主,作為現任家主的魏侈需要考慮的事項變多,其中之一就是不能夠直接對智氏對抗。


    現在的情況是,趙氏誣蔑了智氏和韓氏,等於說趙鞅主動伸出脖子,要怎麽砍下那一刀,看的是智氏和韓氏怎麽權衡。


    本身就是趙氏有錯,有著諸多顧忌和打算的魏氏該怎麽為趙氏說話?


    所以,魏侈皺眉是真心覺得很煩,暫時想不到該怎麽幫趙氏,拿捏不好其中的分寸。


    智宵看到趙鞅先傻眼再緊張的模樣,一點嘲笑的意思都沒有。


    無非就是信息差帶來的戰略級別失誤。


    因此並不是趙鞅突然間變得蠢笨如豬,在造成信息差的前提下,換成誰都會出現相同的失誤。


    智宵一直都在觀察魏侈、韓不信、魏駒和韓庚,甚至連晉君午都沒有放過,倒是對趙鞅的關注力度在減少。


    這個並不是智宵已經看不起趙鞅了,純粹就是趙鞅因為信息差走了一步臭棋,搞得趙氏幾近等同於被擺在案板上的肉,著實是不用費更多精力去注意。


    “君上。”智宵突然間看向晉君午,說道:“請取出令箭。”


    晉君午看向了端著盤子的宦官,示意直接拿給智宵查驗。


    在剛才,趙鞅已經親口說令箭是範氏、中行氏偽造,不用再有一個查驗令箭真偽的過程了吧?


    智宵繼續查驗令箭就是一個意思,示意趙鞅自行割肉。


    用這種行為,不是開口直接割肉,會讓趙氏一種人等產生更大的心理壓力。


    與此同時,智宵還在給予魏氏壓力,示意完全是趙氏搞出來的事情,得到什麽懲罰都屬於活該,奉勸魏氏最好不好插手。


    同一件事情,用不同的處理手段,造成的一係列後續一定會各自不同。


    如果智氏和韓氏急不可耐地想對趙氏動刀,肯定會讓趙氏掙紮得更激烈,也會讓魏氏有插手的理由。


    現在,智宵看似很認真地查驗令箭,韓庚先湊上去,後麵又有魏駒上前,三人湊在一起的畫麵給予趙氏等人造成的心理壓力更大了。


    做錯了事情,光道歉不夠,趙氏必須拿出誠意來。


    趙鞅看到智宵、韓庚和魏駒開始在有說有笑,之前什麽臉色或心情不重要,看上去變得無比平靜。


    “時也?命也!”


    “我跟範吉射、中行寅鬥了大半輩子,內戰的損失遠比想象中更大,反倒是智氏和魏氏狠狠地肥了一波。”


    “本以為老狐狸智躒死後,智氏會因為智申、智宵父子不和內亂或是陷入低穀,沒想到智申竟然屈從於智宵甘做傀儡。”


    “不提韓庚這個韓氏宗子,智宵到底用什麽方法籠絡住了魏駒,再用魏駒對魏侈產生影響力,使得魏氏對智氏的敵意猛然間減少?”


    “在我餘生之年,看來不要有太多針對智氏的動作,相反應該極力爭取消除智氏的敵意,期盼趙氏能在毋恤這一代能夠恢複元氣。”


    極短時間內思考很多的趙鞅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想明白的趙鞅再次站起來,緩步走向了智申的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趙鞅吸引。


    隻見趙鞅停在智申座位前一步的距離,彎腰行禮九十度,用抱歉的語氣說道:“趙氏願割‘楊’城予智氏作為賠禮。”


    這個“楊”城以前是“楊”地的首府,隨著楊氏滅亡一度落在範氏手中,後來幾經轉手被趙氏擁有。


    趙鞅恢複站姿,隨後走向韓不信,再一次彎腰九十度行禮,說道:“趙氏願割‘九原’予韓氏作為賠禮。”


    這裏說的“九原”並不是北部草原那邊的土地,它位於“新田”的東北方向,屬於“賈”地作為接近“新田”的一座城邑。


    所有人都被趙鞅的舉動弄得一愣一愣。


    他們絕對沒有想到趙鞅會那麽幹脆利索,並且道歉得誠意十足。


    “彩!”魏侈率先喝出聲來。


    趙氏擁有的封地本就不多,完成的隻有“趙”地和“晉陽”地。


    這一次,趙鞅從“趙”地進行割肉,一下子挑出兩座城邑作為給智氏和韓氏的賠禮,算是為誣蔑智氏和韓氏付出代價。


    既然趙鞅主動割地致歉,尤其是顯得那麽有誠意,智氏和韓氏再揪著不放的話,魏氏這邊就能夠合情合理站出來當好人了。


    韓不信與智申對視了一眼。


    剛與韓不信對視完的智申看向智宵,看到智宵對自己笑著點頭。


    “士吉射、中行寅實屬可惡!”智申說著站起來,麵向晉君午繼續往下說道:“請君上派遣使節前往齊國,訓斥其國之君,再令其君驅逐士吉射與中行寅。”


    韓不信立刻附議。


    講實話,韓不信真沒有想到這一波能獲得一座城邑,再次覺得跟著智氏混著實不錯,時不時就能獲得一次驚喜。


    如果被誣蔑的僅僅是韓氏?真相大白之後會得到致歉,想獲得一座城邑屬於別想。


    原因是韓氏不夠強大,再來便是韓氏一貫的風格比較軟弱,很難對其他卿位家族產生足夠的心理壓力。


    晉君午隻是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戲,知道這一次打不起,變得很是意興闌珊,隨意地說道:“寡人準了。”


    趙鞅迴到自己的座位,很刻意地對魏侈遠遠行了一禮,表示對剛才魏侈的解圍進行致謝。


    知道趙鞅以前是什麽風格的人,今天看到趙鞅那副樣子,或許有人覺得解氣,肯定也有人心裏更加警惕。


    以前的趙鞅是個什麽樣的人呢?用囂張和霸道很能概括。


    “趙鞅老矣!”魏侈輕聲對迴到作為的魏駒講了這句話。


    魏駒聞言下意識看向趙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問題,還真發現趙鞅瞬間蒼老了很多。


    實際上,趙鞅才四十多歲,以年齡來說正是壯年。


    隻不過呢?當前的平均壽命並不高,黎庶的平均壽命不到二十五,達官貴人的平均壽命或許會超過四十,個別人甚至活到了一百多歲。


    隻是,一個人的精神狀態怎麽樣,外表很快就能顯露出來。


    有雄心壯誌的話,年齡再大的人都能顯得容光煥發,看上去會年輕許多。


    一旦遭遇到了很大的打擊,一個人從外表看去必然會顯得非常頹喪,平白看著顯得更為蒼老。


    “諸位愛卿。”晉君午先招唿了一聲,等待眾人視線集中過來,慢悠悠地問道:“鮮虞立國之事,眾愛卿有何看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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