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寶玉那內心頹喪,表麵還要強顏歡笑的模樣,趙煦忍不住想笑。


    趙煦趁勢打量寶玉一番,接過他遞來的茶杯,探問道:“寶兄弟真想了解工業,不如我改日讓同僚去翰林院借太祖筆記過來,你讓襲人她們抄卷一份。”


    “不、不必了。”


    寶玉隨口搖手道:“若是弄壞了怎麽好,還是、還是別麻煩了。”


    “襲人!?”


    賈政忽又板起了黑臉,瞄向寶玉問:“誰是襲人?怎麽取這麽刁鑽的名字。”


    “是、是個丫頭。”


    賈寶玉登時又萎了,雙手捏緊下擺衣裳,眼神閃躲囁嚅道:“古人雲,花氣襲人知晝暖,她姓花所以……”


    “哼!”


    賈政一拍茶幾,嚇得寶玉哆嗦一下,冷言惱道:“作孽的畜牲,正經的文章讀不進去,偏在這些濃詞豔賦上麵下功夫。”


    “她原叫什麽?馬上改迴來!”


    賈寶玉唯唯諾諾,連頭也不敢抬道:“襲人、不——她原叫蕊珠,服侍老祖宗時給賜了珍珠。”


    “哈哈!”


    這是趙煦捏著茶盞一笑,擺了擺手救場道:“依我的意,還是叫襲人的好。一來大家也都習慣了這名字,二來摘自古詩倒也頗有韻味。”


    看在趙煦的麵子上,賈政才收斂起嚴肅正經的臉,忙把話題轉到最近學子鬧科舉改革的事情方向去。


    這賈政也是從小讀四書五經長大,對西方知識沒什麽興趣。


    工業為底層百姓創造的福利大多出自他捕風捉影,而新學加入科舉,存周公的看法說了大半個時辰。


    趙煦基本沒聽進去。


    隨意補足了短板,加幾句誇讚,賈政無疑有他,便欣然接受了趙煦“真誠”的彩虹屁。


    連自己這半吊子出山的都能對工業新學深入解析,若寶玉認真去理解也並非很難的事情。


    他原就是想給兒子打個榜樣,聽了趙煦的吹捧,就更加篤定自己的方向沒錯。


    然後滿麵紅光的自謙,“賢侄謬讚了!不敢當、不敢當、我也不過是在往期的邸報裏了解西方工業知識,一知半解罷了,哪裏有你清楚透徹。”又拿眼睛去掃寶玉。


    哪曾想賈寶玉壓根沒有聽進去,無精打采捧著茶壺,正看著腳尖出神。


    “好個孽障!”


    賈政這迴真惱了,猛地一拍茶幾站起來,劈手奪過那茶壺重重頓在桌麵,罵道:“我讓你來聽學問,你倒不耐煩起來了?莫不是想著去找姐妹廝混!” 旋即就在廳裏踱步急走,眼神四下裏亂瞟,似在找什麽趁手的東西。


    寶玉嚇得一激靈,連忙屈膝跪倒,臉色發白慌張道:“兒子、兒子沒有不耐煩。”


    那賈政在屋子裏走了幾圈,也沒能找到趁手的工具,氣的衝趙煦歎氣道:“這孽障都被他母親和老太太慣壞了,賢侄你別攔著我,子不教父之過!”


    這語氣一聽就知道要揍自己。


    賈寶玉登時嚇得翻白眼,欲用獨門絕技第二式裝暈倒。


    他也沒攔著啊?


    難不成存周公是想自己上前攔一攔。


    趙煦正等著看好戲,外麵幾個丫鬟聽見裏麵動靜,忍不住湊上來探頭。


    賈政看見越發惱了,“文章讀的不多,屋子的丫鬟倒不少。索性都攆了出去,我親自送你去玄真觀東府大老爺那邊清淨清淨,再剃了我這煩惱的鬢毛,省得丟人現眼。”


    這話一出非但寶玉嚇得魂飛魄散,外麵襲人也是麵色慘白。


    看見襲人投來的求助目光。


    趙煦本不想幫忙。


    但這表麵好人的形象在府裏丫鬟心中似乎被打上標簽了?


    趙煦也立馬板起臉來道:“政公是來商議朝廷正事的,卻怎麽又教子來了?若實在不方便,我還是先行告退。”


    “唉!”


    賈政吹胡子瞪了寶玉一眼,一甩袖子無奈道:“罷罷罷!”


    寶玉暈在地上額頭直冒冷汗,逃過大難,內心自然對趙煦感激不盡。


    “阿彌陀佛!”


    襲人雙手合十,謝天謝地道:“虧的有趙大爺在,不然隻怕要去請太太和老太太了。”


    “姐姐說的可不正是這話。”


    彩霞後怕的掩住心口歎氣道:“太太還特意吩咐我來守著,就是擔心寶二爺出了差池,幸好趙大爺重情重義救了二爺呢。”


    那賈政熄了雷霆之火,卻看見兒子還躺在地上,隻衝門口的襲人他們不悅道:“愣著做什麽?還不把這孽障叉出去,難不成要老爺我出來請你們。”


    幾個丫鬟忙嚇得躡手躡腳進來,低著頭扶著賈寶玉出去,臨走前襲人投來感激的目光。


    趙煦隻是點了點頭。


    ………


    “賢侄我們繼續。”


    說到底這學子抗議的事情,還是要朝廷出麵解決。


    學習們不過是烏合之眾。


    真正幕後推手指不定就是文臣裏的一部分人,不想被撼動地位。


    在滿足了存周公指點江山的欲望後,趙煦才得以脫身。


    ……


    因為學子們鬧事。


    京城足力健多少受了些影響,酸丁腐儒們不敢打砸榮國府的鋪麵,卻是借題發揮把薛家在城西的鋪子擲了滿鋪子的臭雞蛋。


    那薛蟠又是個憨混的小子,竟就帶著豪奴們出去比拚火力,結果一出去登時就傻眼了。


    還沒來得及掉頭跑,那雞蛋爛菜就跟下雨似的擲過來,寡不敵眾,鬥敗的公雞也似的迴到薛姨媽那裏。


    “我的兒怎麽弄這樣了?”


    薛姨媽心疼的打量兒子,幾乎當場落淚下來,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直到再三確認薛蟠沒有受什麽傷,這才念了幾聲阿彌陀佛。


    他原是想要去對麵找趙煦。


    卻被薛寶釵攔截下來,先是說天晚了不好去打擾趙大哥,遂又急忙追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因是女兒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消息閉塞,故此還不知道學子鬧事的原因。


    薛蟠倒也不瞞著母親和妹妹,便把趙煦被當成賊官,蠱惑皇帝搞西夷的那些東西,才會歪引了天子想開新學加入科舉的事情複訴一次。


    他自己說的義憤填膺,大罵讀書人,全然沒注意到薛姨媽驚恐的掩住了心尖。


    薛寶釵也是捏緊了帕子。


    他們家是經商的,投入趙大哥的營生不少銀子,倘若真的出事兒了,皇帝會不會棄車保帥也未可知?


    若是平穩解決倒也罷了。


    若是沒有。


    反過來被那群讀書人記恨上。


    寧榮兩府會不會保住薛家也難說。


    “哥哥當真糊塗!”


    薛寶釵一時也顧不得長幼有序,急道:“旁人躲還來不及,偏哥哥怎麽還湊上去與讀書學子們鬧?”


    “這有什麽。”


    薛蟠卻是滿不在乎,扁嘴道:“要不是他們人多勢眾,我揍的酸丁還少麽?妹妹是沒瞧見這群窮書生有多可恨,非但雞蛋爛葉子砸我們東西,還潑糞水,我要不跑得快,早被潑了一身醃臢迴來。”


    “你、你要氣死我們母女倆才罷休?”


    聽兒子振振有詞,薛姨媽惱的直掩胸口,險些背過氣。


    寶釵忙替薛姨媽順氣,正欲開口說幾句哥哥的不是。


    薛蟠見妹子臉上也攢了惱意,忙疊聲討饒:“好妹妹我不說了、我不說了還不成嗎?好歹容我迴去換身衣裳,我都快被這味兒熏死了。”


    旋即他咧開嘴憨笑,身子不斷往門外退,竟一溜煙從角門逃出去了。


    寶釵又生了一陣子悶氣,無奈地搖搖頭,這才對母親提議道:“哥哥總在外麵廝混也不是辦法,鋪子裏有同喜同貴看守,倒不如去求姨媽讓他跟著寶兄弟去族學裏讀書,省的他惹麻煩。”


    薛姨媽聞言苦笑:“你哥哥要能讀的進去文章,這太陽都能打西邊出來。”


    “主要是為了這段時間不讓哥哥出去惹事罷了。”


    寶釵苦笑道:“不拘是在族學裏混日子也好,躲過這件事在讓哥哥出去也不遲的。”


    說到這裏她無奈的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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