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和沈佳就像處在一個與外隔絕的磁場中,兩人總是不時地低著頭說笑,沈佳不時會白顧文一眼,顧文很喜歡沈佳那小任性的樣子,其實他骨子裏還是挺大男人的,希望自己的女友可以不時依賴一下自己,向自己撒撒嬌,甚至是發發小脾氣。這些小女生的特征在沈佳的身上並不是太突出,在蔣若琳身上倒是淋漓盡致。

    每當蔣若琳低著頭,手指在手機鍵盤上快速移動的時候,無論身邊的大胖如何絞盡腦汁,還是無法吸引她一絲一毫的注意力,一個晚上下來,本已疲憊不堪的大胖徹底投降了,低著頭坐在那,在一抬頭,看到對麵那對情侶一晚上都是在自得其樂,完全無視自己的苦處,大胖不甘心地,重重地哼了一聲,這一聲不僅把顧文和沈佳吸引過來,連一直專心於手機屏幕的蔣若琳也困惑地望向大胖。

    心滿意足的大胖有點得意又有點心酸地說:“你們都很忙嘛!”

    蔣若琳卻是完全沒把大胖的話聽進去,而是硬生生地插了句:“呆會,我介紹個朋友給你們認識。”那眉飛色舞的清秀臉龐在微風中閃閃發光,即使是顧文,也不禁覺得也許沒有沈佳,自己真是會和她在一起。這種假設讓顧文突然覺得自己很不堪,怎麽會變得如此貪婪,但轉頭一看,發現沈佳也同樣投去讚賞的目光。沈佳那幽靜的臉龐,在暗處總有一種若隱若現的光芒,讓你忍不住要去注意,一旦注意了,又忍不住想要凝視,仿佛一本永遠看不完的小說,讓你的目光難以逃離。正當顧文沉醉於自己的神遊世界之時,卻聽到耳邊一個很刺耳的聲音,迴頭,是大胖那厚重的啤酒杯直直地掉在桌子上,雖然沒撒,可還是濺了一些到她的身上,顧文正想找紙巾給他,卻發現大胖一直處在暗處的眼睛此時是如此的空洞,順著眼光望過去,顧文發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有點眼熟,可是明顯還不到能夠記得名字的程度,原來這就是若琳要介紹的朋友。說是朋友,可是親密的關係,從女方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還有緊緊挽著的手臂,顧文突然想到些什麽,望向大胖,依然空洞的眼神,裏麵充滿了失落和沮喪,也許還有無言的憤怒,可是這一切,放在大胖那張委屈的臉上,讓顧文都覺得心酸不已。

    沈佳拽了拽顧文,提醒他蔣若琳正和他說話,迴過神來的顧文眼中掩飾不住的厭惡射向蔣若琳。那搖曳生姿的形象在顧文心中頓時變得如此讓人不屑,如果她的美貌讓她以為可以將別人的真心玩弄於鼓掌之間,甚至是任意踐踏,那實在是太過分了。

    “哎,顧文,跟你說話呢!”蔣若琳嘟了嘟嘴,看到顧文的目光迎過來,完全不加辨識地就說:“喏,給你介紹,我朋友,石天,steven.”

    顧文嘴裏小聲地嘟囔了句:“十天?我還一個月呢。”這句話音量雖小,可在場的女士明顯是都聽到了,沈佳向顧文投去了一個難以名狀的眼神,而蔣若琳,不用問,自然是在發飆的邊緣,可是那男的倒是很大方地伸出手,笑著對顧文說:“你好,顧文,我們又再次見麵了。”那中文說得還行,就是卷舌的時候不太自然。又見?顧文不解地望著他,腦海裏拚命地搜索著與這個人有關的印跡,以至於竟然忽略了那早已伸出的手,還是沈佳捅了他一下,他才趕緊把手迎上去。他的握手很有力,透露出了他內心的堅定和無比的自信。

    “我想你肯定對我沒什麽印象,嗬嗬。”他竟然主動幫顧文找台階下,“其實上次美國的數學比賽,我也有參加,隻是止步於最後一輪,無緣獎牌了。”說完還憨厚地一笑,是敵是友,頓時讓顧文猶如置身於雲裏霧裏般,分不清、辨不明。

    倒是蔣若琳這大小姐竟然貼心地指使大胖去邊上搬張凳子給石天,可憐的大胖還沒被正式介紹就真是上崗了,然後就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去邊上搬了張凳子,目無表情地放在桌旁,正準備轉身離去,這時石天又開口了,“你是大胖吧,我叫石天,若琳經常提起你。”白皙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跟顧文是同樣的斯文白淨型,帥氣的外表,高挑的身材,唉,大胖隻能接受這殘酷的事實,無奈地伸出手,不是你的,無論你多麽努力,甚至費盡心血,終究不是你的,此時此刻,大胖終於完完全全地明白那句被說爛了的電視劇台詞:“愛情是不能勉強的。”臉上擠出了一個充滿無奈的笑容,顧文看在眼裏,不禁替兄弟難過,畢竟他也隻是一心想要讓蔣若琳快樂,最後卻換來這樣的下場。

    蔣若琳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小鳥依人般坐在石天的身邊,完全無視另一邊的大胖。

    這時沈佳突然起身,顧文問了句:“去哪?”沈佳淺淺一笑,說:“洗手間。”

    “裏麵黑,我陪你去吧。”顧文說著也站了起來。“正好我也要去,我跟你一起去吧。”說話的是蔣若琳,其實從那個石天出現的一刻起,顧文就對蔣若琳已經沒有什麽好感了,這下子更是覺得不對勁,於是說:“不用了,還是我去吧。”

    “你怎麽婆婆媽媽的?難不成你還能跟進去?女生都是一起上洗手間的,你不知道的麽?”蔣若琳不耐煩地擠兌道。

    “沒事,我跟若琳一起去就行了。”沈佳還是淺淺一笑,迎著蔣若琳同樣燦爛的笑容,兩個人仿佛姐妹般挽著手往酒吧深處走去,有說有笑。顧文的臉色倒不是那麽自然,迴頭一望,卻是同時看到兩個截然不同的目光,同樣是望著蔣若琳的背影,石天是那麽神清氣爽,大胖就是打了霜的茄子。

    “你們認識很久了嗎?”大胖突然問了句,那話語覺察不出任何味道。

    “我和若琳嗎?”石天搖著頭笑了笑,說:“認識了很久了,青梅竹馬,嗬嗬。”

    “哦,怪不得。”大胖還是那語氣,說是朋友,傻子都知道是男朋友。

    “不是認識久這麽簡單。”石天好像打開了話匣子般,“我們小時候是鄰居,後來我全家先移民去了美國,然後過了兩年是她們家,兩家人關係一直很好,兩家的長輩也一直覺得我們很適合,可是若琳總是對我不冷不熱的,我每年寒暑假都會迴來,要不我中文哪有那麽好。”說著,他喝了口啤酒,笑笑地繼續道來:“剛開始知道她全家都移民來美國,還能再次做鄰居的時候,我就天真的以為自己一定能追求到她,可是她竟然決定一個人留在上海,當時我都要氣瘋了,於是跟家裏申請去上海讀書陪她,可是我父母堅決反對,那我也隻好一放寒暑假就迴來,4年了,從來沒有變過,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我感動了,上次她去美國參加比賽,比賽完她就迴美國的家住了幾天,那時候正好是我生日,我就單獨請她出去吃飯慶祝,誰知最後等我許完願,她問我的生日願望是什麽,我就說是可以和她在一起。嗬嗬”石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這願望都許了好多年了,我自己都說麻木了。可是那天晚上,她聽著,竟然哭了,看著我然後點了點頭。”說完,石天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而顧文也長長地送了一口氣,自從知道這一切的轉變都是來自於上次那趟美國之行的時候,他的心就提了起來,生怕無意中會聽到與自己相關的任何信息哪怕是一點點,都會讓他覺得內疚,心裏的感覺有如翻江倒海。

    3個大男生在那喝著,一瓶啤酒都要見底了,沈佳和蔣若琳還沒迴來,顧文皺著眉望過去,還好,不一會兒,兩個人從人群中走過來,照例吸引了不少豔羨的目光,那份注視在顧文眼裏已經漸漸習慣,隻是在這嘈雜的環境中,顧文總能第一時間找到沈佳那雙堅定的明眸,而那雙清澈的眼睛也永遠注視著他。

    “你們怎麽去了那麽久啊?”大胖竟然發話了,可是當事人的男友都沒說什麽,他卻情不自禁說出自己的擔憂,臉一紅,趕緊解釋道:“這是我地頭,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可交代不了。”

    “你這烏鴉嘴。要你管!”蔣若琳瞪了他一眼,還是跟以前一樣盡情地擠兌他,隻是這次,大胖完全沒有迴擊,連慣常的委屈表情都沒有,隻是低著頭,悻悻地說了句:“對啊!”

    顧文實在是忍受夠了這種折磨人的場景,於是開口道:“很晚了,還是迴去吧!”商量的話語卻是不容商量的語氣,仿佛還夾雜著一絲不耐煩。

    “這麽快?”蔣若琳忍不住說了句。

    “夠了。”顧文對這句話突然打從心底感到抵觸,他從一開始就覺得這是一場鬧劇,以為是她專門找個人來向自己示威,可是聽了石天那番話,顧文覺得他應該是真的喜歡蔣若琳,於是隻能提大胖,這個被蔣若琳無情傷害的大男生感到惋惜。迴想起自己對蔣若琳的拒絕,雖然是很堅決,卻還算不上是絕情,可是今日,蔣若琳那沒心沒肺的樣子,不是絕情又是什麽,既然不是存心要讓顧文難堪,那就是發自內心地想要介紹自己的男友,可是有必要將大胖傷害得體無完膚嗎?要是蔣若琳敢說她不知道大胖的心意,那顧文會徹底看不起這美豔外表下那顆冰冷的心。“喝夠了!”顧文最後補充說明,讓蔣若琳暫時下得了台。

    5個人分3批走,隻有大胖是自己打車迴去,那離去的身影,讓顧文的眼眶竟然有些發酸,平時總是嬉笑怒罵樣樣皆精的大胖,今晚是那麽的落寞。

    坐在迴程的出租車上,顧文忍不住問道:“你和若琳怎麽剛才去了那麽久啊?沒什麽事吧?”

    “沒事。”沈佳嬌嗔地白了顧文一眼,仿佛是無所謂,其實非常享受男友無微不至的關心。“我們從洗手間出來,她就拉著我說想單獨跟我聊聊。”聽到這,顧文的心咯噔地沉了下去。

    “她說了什麽?”顧文強裝鎮靜,暗地裏也忍不住鄙視自己,怎麽自己好像真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撐死了就是那天晚上在客房裏神智不清的時候差點出事,可是,不也沒出事嘛!在美國就更不用說了,雖然在一起過了一夜,可是那真的是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

    “她就說你們以前一起喝酒那些醜事,說大胖喝醉了的樣子,笑壞我了。”沈佳身子輕輕顫著。

    “哼,她還記得大胖啊!”顧文冷冷地說了句。

    “顧文,我想跟你談談。”身旁的沈佳突然無比鄭重地跟他說了這麽一句,嚇死他了,這樣的開場白後麵是不是多數接著分手之類的倒黴事,可是我真的沒做錯什麽啊?該不會是蔣若琳她耍了什麽手段吧!可是轉念一想,雖然她的嬌縱和任性讓顧文反感,可是心底留存的那份善良倒是不假。

    顧文跟著沈佳進了她的房間,坐在床邊,無辜地看著她,眼神裏竟然不自禁地流露出小孩子獨有的因為做錯事而感到害怕時的恐懼。

    “她讓我告訴你,希望你能幫她好好安慰大胖。”沈佳語重心長地說。這一下子輪到顧文有點懵了。“嗬,她之所以要把這一切都展現在大胖麵前,就是希望能讓他徹底死心。她說她能明白大胖的難過,因為這一切她都經曆過。”這時沈佳眼波流動,默默地低著頭,仿佛迴到蔣若琳對她訴說這一切時的情景,隻見她幽幽地說:“她說曾經有人就是這麽拒絕她的,那個人教會她,什麽叫長痛不如短痛,還有就是……。愛情是不可以勉強的。”沈佳緩緩抬起頭,深邃的眼睛凝視著顧文,眉宇間掩飾不住的傷感:“她說她也曾經像大胖喜歡她一樣地喜歡過一個男生,可是那個男生卻從沒有喜歡過她,所以她知道這份痛。想不到她之前在大胖麵前表現得那麽絕情,一拉我坐下來,說著眼眶都紅了。”沈佳輕輕地歎息著。

    “呃……我會安慰大胖的,我想大胖看到她終於能找到喜歡的人,也會替她高興地。”顧文想轉移話題,迴憶著自己之前對蔣若琳的不客氣,內心有點自責。“嗬嗬,這樣也好啊!都是鄰居了,連見家長這一關都省了。”顧文幹笑著,卻見沈佳搖了搖頭說:“我也以為他們已經到很穩定的階段了,所以最後我順嘴一說,希望她們能幸福的時候,她竟然低著頭在那搖頭。”

    “為什麽啊?”這次是顧文真的不明白了。

    “我也是這麽問啊,我說是不是家裏有不同的意見啊?所以不小心問她都見過家長了嗎?可是她聽到這個問題突然笑了好久,弄得我莫名其妙,後來她停下來才說,見過家長也說明不了什麽問題,她說那個石天隻是認識她父母,可是她家的其他成員他還沒見過,還說她隻會帶她最喜歡的人去見家長。”沈佳又歎了口氣。

    聽到這,顧文的心很疼,那個聚會,顧文想到當時自己走過場的心情,想到蔣若琳那晚的借酒澆愁,一切一切都迴來了,原以為自己真的能對這一切麻木,此時此刻眉頭竟然緊皺著,說不出話。這時,沈佳又開口了:

    “她說她很羨慕我,羨慕我能找到一個喜歡自己而自己又喜歡的男生,她還說,要是她是我就好了。”說到這,這一連串有點繞口令的話讓顧文猛地一抬頭,眼神中滲透出一陣忙亂與慌張,原以為一切都已雲淡風輕地飄過,誰知沈佳竟然在自己最沒有防備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

    “我、我、我”顧文竟然在關鍵時刻吊鏈。

    “不用說了。”沈佳輕輕地擺了擺手,說:“她都跟我說了。”又是那個覺察不出任何情緒的表情,顧文簡直要抓狂了。她跟你說了些什麽啊?你又到底知道了些什麽啊?顧文的心一個晚上起起伏伏,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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