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薩法卡爾離開帝都已經是第五天。


    一行人順暢地繼續這趟旅程。


    六皇子在前往新派任地途中所經過的城鎮裏,受到當地熱情的款待。然而款待的背後,卻誘露出政治家「麻煩的家夥快點滾出本城、滾出本州」的別有用心。


    薩法卡爾等同遭皇帝驅逐,正前往邊境城市埃魯阿拉一事整個帝國已人盡皆知。因為是皇族所以不會隨便對待,但若款待得太過頭說不定會被皇帝盯上。參加一場又一場這般幸悻然氣氛的餐會,薩法卡爾也覺得很厭煩。


    昨晚也一樣,與城裏的執政官共進不知是歡迎他還是排斥他氛圍奇妙的晚宴時,薩法卡爾聽到對方微弱的期待「快點給我出發吧」,因此一大早太陽升起,城門一開就離開那裏了。


    路途中駕駛馬車前進,三不五時停下來休息,終於到了正午。


    為了享用午餐而停止前進,薩法卡爾讓護衛隊的士兵休息,自己則與隨行的部下眾集在一處。


    「怎麽了,皇子殿下?」


    薩法卡爾下了馬車全員集合到他那裏,第一個開口問的是芙蕾雅。


    今天的她頭戴小鋼盔,上半身穿著白銀鎧甲,腳下套著堅硬的長靴,戴著皮手套的手握著長槍,宛如出征般的裝束。依芙蕾雅所說,「離開帝都的那一刻,隨處都是戰場。」


    修拉特取笑她。


    「太誇張了吧,芙蕾雅。」


    但從芙蕾雅的角度來看,修拉特太悠哉天真了。


    剛成立的帝國由於領域過於廣大,很多地區的治安仍不穩定。盜賊攻擊旅人是稀鬆平常的事,嚴重時還會發生堡壘受到殘敗士兵集團攻擊,在裏頭待命的士兵被殺的事件。


    在這混亂治安中,掛著代表皇族的旗幟,靠隻有一百名護衛前進的薩法卡爾一行人,哪天被強盜盯上也不奇怪。因此無論薩法卡爾有多急著到達目的地,芙蕾雅也不同意夜間行動,連護衛隊的隊長也再三叮嚀切勿做出如此危險的行為。由於大家都堅決反對,薩法卡爾才不得不放棄夜間移動。


    思想直率的芙蕾雅雖考慮到盜賊的危險性,卻沒想過帝都會派刺客前來。因此薩法卡爾將自己意識到的危機告訴她和其他臣子。


    「前一段路程是治安較為安定的舊領地,之後會進到納入帝國版圖中的新領地。治安不像舊領地那麽好,希望大家能小心。」


    聽到皇子這麽說時,芙蕾雅理所當然想到的是對付盜賊的事,自信滿滿地迴道:


    「不管盜賊有五十人還是一百人,我、李韻大人與尼姆涅摩大人三人就能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您別擔心。」


    「這是當然的呢。」


    李韻摩拳擦掌,尼姆涅摩也輕輕點頭。


    然而薩法卡爾卻表示:


    「嗯,那個我不擔心啦。我擔心的不是盜賊,而是佯裝成盜賊襲擊我們的家夥。」


    「什麽?」芙蕾雅眨著眼反問,李韻也露出驚訝的表情,連尼姆涅摩似乎也不明白皇子的話,微歪著頭。


    「薩法卡爾大人擔心的是暗殺者的攻擊,」


    聽到史黛拉史特拉所言三人都很訝異,薩法卡爾則是馬上點頭。


    「沒錯,我就是擔心這個。」


    「你認為會是誰下的手?」


    史黛拉史特拉再問一遍,薩法卡爾說著「這個嘛……」抬頭仰望天空。


    「皇帝陛下、皇太子、宰相凱魯該力或內務大臣史匹卡司這些人吧。」


    聽到薩法卡爾的迴答,芙蕾雅跳了起來。


    「皇、皇帝陛下為何要暗殺皇子殿下呢?」


    薩法卡爾臉轉正,神情平靜地看著芙蕾雅。


    「當然是因為我很礙事啊,芙蕾雅。」


    聲音跟平時沒兩樣,感受不到憤怒或恐懼。


    「不……不是,可是……」


    芙蕾雅瞠目結舌,史黛拉史特拉從旁插嘴。


    「芙蕾雅,在政治上有所謂政治力學的東西。政治跟軍事的做法是截然不同的,並不是從正麵攻擊來決定勝負。該怎麽形容呢?在戰場上,從敵人的後方展開奇襲,或是背叛自己人,也有命令已投降的其他國家當先鋒來削減兵力的。差不多就像這樣。」


    「原……原來是這樣。」


    用軍事來打比方芙蕾雅馬上就能理解。


    (芙蕾雅不愧是軍癡呢。)


    史黛拉史特拉又是佩服又是無奈地想。


    另一方麵,李韻與尼姆涅摩則是對皇子的智慧,以及即使揣測到危機仍平靜以對的膽識感到敬佩。


    「反正,可疑的就是皇太子或宰相那些人吧。」


    修拉特用一貫悠哉的態度說。


    「對啊,我也覺得是兩方其中之一,或是兩方都很可疑。」


    「可是,皇子殿下。」


    芙蕾雅插嘴道:


    「假設有人覺得皇子殿下礙事而打算殺害您這件事是真的,但我們有一百名護衛跟在身邊,那麽對方至少要出動二百或三百名的軍隊才行,但這樣不會太招搖嗎?應該說隻要誰出兵肯定會被發現,不是嗎?若出兵的是皇帝陛下,這種無謂的動作根本沒意義,若是其他人則會受到皇帝陛下責備。」


    薩法卡爾欣慰地笑了。


    「沒錯,就是這樣,芙蕾雅。因此某種程度能揣測出對方的招術。」


    「意……意思是?」


    「正麵出動軍隊立刻就會被周圍的人發現,不過,實在很想除掉我,絕不能讓我進到埃魯阿拉。你想,這種時候對方會怎麽做?」


    「這……這個嘛……」


    芙蕾雅想起在軍事學校被教官質問時的狀況。


    (攻擊的兵員至少要預備二、三百人,但出動這樣的兵力會被周遭發現,這樣的話……)


    「對了!收買強盜團,雇用攻擊的人!」


    芙蕾雅興奮地表示。


    「差一點!」


    「不、不是這樣嗎?」


    芙蕾雅失望地垂落肩膀。


    「不不,已經快觸到底線羅,芙蕾雅。對方可是強盜喔,收買強盜,要求他們幹掉某個人,他們會乖乖聽話才奇怪吧?」


    「也是呢,說不定他們會卷款而逃。」


    「對吧,說起來和盜賊直接交涉本來就很困難,那些盜賊應該會覺得帝國的人來了之後,他們就會被逮捕。因此被盜賊攻擊的確有可能,卻不可能雇用他們殺人。」


    芙蕾雅想破了頭也想不到正確答案。


    李韻與尼姆涅摩似乎也不猜不到正確解答,歪頭煩惱著。


    此時薩法卡爾麵向史黛拉史特拉。


    「若是你會怎麽做?史黛拉史特拉。」


    「讓自己的手下佯裝成強盜,在路上埋伏皇子,因為我能掌握到目的地與路徑。」


    芙蕾雅、李韻與尼姆涅摩三人訝異地抬起臉。


    「或許那才是正確答案。」


    薩法卡爾大力點頭。


    「由於強盜攻擊商隊或旅人的事件頻傳,即使我們遭到攻擊也隻會認為又來了一樁。但遭受攻擊的對象是皇族,情況就比一般旅人遭受攻擊還要更嚴重,正因為事態嚴重,對方才會利用這一點。」


    薩法卡爾說到這裏,史黛拉史特拉臉色丕變。


    「也、也就是說暗殺皇子,再把這責任推給誰的話,又能肅清那個人了……是這樣嗎?」


    「皇太子應該不會做到那種地步,但宰相可能會,畢竟他是皇太子的嶽父。」


    修拉特低喃:「原來如此。」


    「對了,他女兒嫁給皇太子了。」


    「所以皇太子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


    「這樣一來,那家夥的秘書官裏瑟夫德就會使用他飼養的那些『烏鴉』了,那些人的確很適合做這類的工作。」


    「修拉特,那個『烏鴉』是什麽啊?」


    「李韻,那是一個專門收集情報或進行破壞,有時也會進行暗殺的地下組織喔。凱魯該力就是利用那些家夥掃除政敵,晉升到現在的地位。」


    修拉特迴答,李韻一臉崇拜地看向薩法卡爾。


    「皇子連那些人會佯裝山賊的事都考慮到了嗎?」


    「可能性很高,而且我懷疑那些人若要展開攻擊,有可能就是前麵這段路。」


    「理由是什麽?」


    這次換史黛拉史特拉問道。


    「之前也已提過,前麵是被納入帝國領地的新地域,治安比舊領地還差,的確常發生強盜攻擊的事件。況且再往前是安布羅州,駐守那裏的是四皇子羅基希奴,他和皇太子交情很差,如果為了皇太子而要除掉羅基希奴,安布羅州發生這樣的攻擊事件就剛好趁了他的意。」


    聽到薩法卡爾的說法,在場的部下們全都啞然失語。他們並非對此事感到震撼,而是欽佩薩法卡爾的洞察力,簡直是深受感動。


    無論是芙蕾雅,


    李韻,


    尼姆涅摩,


    修拉特,


    都重新體認到,這個人的確適合接任帝國的下任皇帝。


    唯獨受到皇帝之命擔任教育官的史黛拉史特拉心情複雜,但也重新認知到薩法卡爾非泛泛之輩。但即使是她,若刺客來襲絕對要從刺客的魔手下保護薩法卡爾,這樣的決心和其他四人一樣。


    那樣還是很可惜,史黛拉史特拉想。


    (如果帝國霸業未成,陛下或許也會選擇薩法卡爾作為自己的繼承人。但既然霸業已成,就沒有薩法卡爾出場的餘地了……不對,真的沒有出場機會了嗎?)


    以教育官的身分接觸薩法卡爾的這段時間,聰明的史黛拉史特拉早已看出他實力到哪裏。而且,明白自己的能耐卻故意裝成愣愣傻傻的來避開周圍的紛擾,皇子的氣度也很吸引她。


    一想到薩法卡爾有可能帶著「傻瓜」的汙名老死在邊境,就覺得很不過癮。話雖如此,自己又絕不可能要他挺身而出發揮隱藏起來的實力。若薩法卡爾做出這樣的愚蠢行為,立場上她必須通報皇帝,阻止他叛亂才行。


    (我想看皇子發揮才幹的一麵,卻又不希望那樣的局麵出現。唉,這世界無法盡如人意。)


    芙蕾雅似乎不曉得史黛拉史特拉糾結的情緒,積極地提出意見。


    「那麽,皇子殿下在前麵的城鎮借兵吧。隻要有五百名的兵力,即便那個什麽烏鴉的有多厲害,也都不成問題。」


    薩法卡爾不禁露出苦笑。


    「問題可大了,芙蕾雅。」


    「咦?是這樣嗎?難不成那個烏鴉什麽的是超過一千人的大型組織嗎?」


    「應該不是,但至少有二、三百人。若雇用無謀生能力的人作為用了就丟的棋子,搞不好會有超過五百名攻擊人數。」


    「所以就借兵力……」


    芙蕾雅話尚未說完就被薩法卡爾打斷。


    「我若未經陛下同意擅自集結兵力,說不定會被視為有謀反的意圖。雖然隻是一時借兵,但從宰相或皇太子的角度來看,就是擅自召集兵力。應該說,看起來像是如此,這樣就給了對方彈劾我的藉口。對方應該也設想到這一步,所以借兵等於是順了對方的意。」


    「那我們究竟該怎麽做才好?」


    芙舊雅追問。


    「這個嘛,脫逃是最實際的解決方案吧。」


    芙蕾雅沮喪地皺著臉。


    「脫……脫逃嗎?」


    「而且已刻不容緩。」


    重新振作的史黛拉史待拉插話。


    「可是皇子,雖說要逃,具體來說該怎麽做呢?總不能帶著護衛兵一起吧?」


    「對,問題就在這裏,因為護衛兵也兼具監視我的任務。」


    薩法卡爾手靠著下顎眼睛盯著天空沉思,最後頭轉迴來,看向修拉特。


    「我們帶來的財物有多少?」


    「咦?這個嘛……」


    修拉特在腦中迅速計算後,向皇子報告金額。


    「是嗎?那一半給護衛兵吧。」


    修拉特驚訝地跳起來。


    「什麽!那是什麽意思?」


    「坦白說,就是賄賂官兵。」


    修拉特訝異地張大了嘴。


    「可是皇子,賄賂官兵的話不就變成我們的私兵,難道不會被視為有謀反的意圖嗎?」


    史黛拉史特拉擔心地問,皇子咧嘴一笑。


    「沒問題的,隻是讓士兵繼續他們的任務而已。」


    史黛拉史特拉不曉得皇子在打什麽主意。芙蕾雅、李韻與尼姆涅摩則是不說半句話。


    「他們照預定的路線走,行經預定的城鎮,隻是可能會有些拖延。」


    「意思是……」


    「但卻沒有我們。」


    「啊!」史黛拉史特拉不由得雙手一拍。


    「也就是拉著空馬車繼續前進的意思嗎?」


    「沒錯,這樣一來就算給士兵錢也不算作為私兵來使用了。畢竟隻是要他們繼續執行任務,對我們繞到別處的事視而不見而已。」


    修拉特臉上露出有些訝異又有些欽佩的神情。


    「原……原來是要引開刺客的耳目,我們走捷徑盡速前往埃魯阿拉。可是要繞到哪裏去?」


    「進入安布羅州前不是有個著名的湯治場嗎?」


    修拉特彷佛在探尋自己的記憶般望著天空,眯著眼睛。


    「那個是瑪斯堤利雅的溫泉嗎?」


    「沒錯,就是那裏。我們在那裏玩個兩、三天吧,可是若被皇宮發現我們跑去玩可不妙,因此護衛兵要假裝我們還在的樣子繼續往前走。我們留在湯治場,等到護衛兵一離開立刻逃之夭夭。」


    「這招不錯,說是去玩其實就是泡溫泉吧?」


    修拉特一說,史黛拉史特拉笑了起來。


    「這樣的行為果然很符合『傻瓜皇子』薩法卡爾大人呢。如此一來,的確連護衛隊隊長也不會起疑吧。」


    「史黛拉你說話還是那麽諷刺啊!」


    「不是不是,這稱號不是我說的喔,我說的隻是世人對您的評價而已。」


    「啊,是喔。」


    「我也想洗掉旅途中的汗水與沙塵,所以這方案我舉雙手讚成。」


    「我也讚成呢!」


    李韻舉手,尼姆涅摩大力點頭。


    「既然決定了,立刻籌備具體的計劃吧。」


    「說的也是,修拉特,現在換你上場了。」


    修拉特指著自己的胸膛。


    「唔?我嗎?為什麽?」


    「你去與護衛隊隊長交易,告訴他我們想繞到瑪斯堤利雅的湯治場,泡泡溫泉玩樂一下之類的,探探他們的反應。」


    「這種狀況若他們直接說『好啊』反而有問題吧?」


    「是的,他們一口答應反而傷腦筋。不過對方有任務在身不可能會爽快答應,應該會反對吧。我想測試反對的程度到哪裏,看是完全沒得談還是有商量的餘地。」


    「知道了,我就去談看看。」


    說完,修拉特往休息中的護衛隊走去。


    (這種談判的工作隻能交給他。)


    望著修拉特的背影,薩法卡爾腦中開始策劃具體的計劃。


    2


    「哎呀,隊長先生,安好啊?」


    修拉特熟稔地叫喚在樹蔭下休息的護衛隊長,隊長懶洋洋地看向他。


    「啊,是你啊,這附近沙塵很多喔。」


    由於與護衛隊溝通協調是修拉特的任務,所以早己和隊長與其他幹部們交手過好幾次,對方對修拉特也不會太拘束,與其說是皇子直屬的臣子,態度倒像是在跟同事相處一樣。


    「這裏的風土氣候也跟帝都附近不一樣呢。」


    「不會,您辛苦了。」


    舉起左手後,修拉特走到隊長前彎下腰,伸出原本擺在身後的右手壓低聲音說:


    「要不要喝一杯?」


    隊長發現修拉特右手握著的酒瓶而眼睛一亮。


    「喔,那個該不會是……」


    「從皇子宅邸拿來的,上好的葡萄酒喔。」


    隊長靠近修拉特的臉,悄聲問道:


    「可以嗎?」


    修拉特也小聲迴應:


    「沒問題喔,算是我對非自願擔任本任務的隊長一點小小敬意。」


    「不、不是,也不是非自願,不是這樣的,況且任務的途中不能碰酒。」


    嘴上雖拒絕,眼睛卻盯著修拉特的右手。


    「別擔心啦,那是我擅自拿過來,勉強不願意碰酒的你喝的。皇子殿下的家臣強烈要求,以你的立場也很難拒絕吧?放心,你不會被怪罪的啦。」


    「是……是嗎?既然您這麽說……或許就沒關係。」


    「就是我擅自打開這酒,擅自倒在大家的容器裏而已,這部分就拜托你了。」


    「擅自開酒又擅自倒酒,真拿你沒輒啊。」


    怯懦的表情和緩下來的隊長,召集了待在四周的幹部。


    「來喝吧,算是慰勞各位。」


    修拉特一臉認真地將酒瓶裏的酒一一倒入幹部手中的容器裏。


    3


    約半小時後,修拉特迴來。


    薩法卡爾與史黛拉史特拉、李韻、尼姆涅摩圍著他。


    穿著侍女服的蘇菲與傑菲在立場上是不能靠近秘密會談的,所以站在稍遠的地方。


    「如何?修拉特。」皇子一問,他咧嘴而笑。


    「當然說『不能這麽做』拒絕我了。」


    「果然如此。」


    「於是我就又哭鬧又威脅又哄騙又利誘,隊長說,繞道去溫泉的事若被發現,老子肯定會被上頭的人怪罪』,於是我保證不會造成他的困擾,又進一步表明會補償他,他就露出有點興趣的樣子。他反問:『具體來說,補償是什麽?』」


    薩法卡爾竊笑。


    「這樣啊?手腕真高,」


    「我說具體的補償是什麽,還是要看皇子殿下的意思,總之交涉先到這一步,這樣可以吧?」


    「嗯,這樣就夠了。幫了大忙呢,修拉特。」


    薩法卡爾滿意地點點頭。


    (談判的工作果然還是要交給修拉特。芙蕾雅個性直接不懂得轉彎,一個弄不好會激怒對方,李韻不熟這裏的習慣,一生氣就動手的個性不適合去談判,尼姆涅摩沉默寡言,別說交涉了連話都談不好。適才適所果然很重要呢。)


    「我接著再去跟他談,一定會圓滿達成任務的。」


    4


    薩泫卡爾與護衛隊隊長的交易很順利地解決了,關鍵就在於薩法卡爾拿出去的金額。既然表示錢不隻給隊長也給整隊的士兵,隊長也就無法拒絕。交易的情形被同席中的副官與小隊長他們聽見,若隊長執意拒絕這件事,之後說不定會被部下圍攻逼問吧。隊長也隻是個平凡人,雖然害怕這種事,卻也抗拒不了隻要對皇子的愚蠢行為視而不見,就能拿到與在危險軍旅生涯耗費好幾年流血流汗才能獲得的工資相同報酬的誘惑。


    於是,交涉的結論如下:


    ·皇子一行人與護衛隊因皇子身體不適而繞到瑪斯堤利雅溫泉地,並照顧皇子。


    ·由於翌晨皇子身體已恢複,護衛隊便離開溫泉地。


    ·但皇子一行人卻仍留在溫泉地。


    ·護衛隊以護衛皇子的狀態持續往下個城鎮前進。


    ·在溫泉地玩了兩、三天的皇子一行人,很快就追上護衛隊,在城鎮前會合,佯裝之前一直都在一起似地進到城裏。


    ·皇子會發給護衛隊大筆的報償金,作為對皇子一行人在溫泉地遊玩默視的報酬。


    ·護衛隊離開溫泉地那一刻就會發放獎金。


    ·報酬的分配由隊長全權處理。


    返迴的薩法卡爾召集大家,悄聲告知交易的結果,最後眨了個眼說:


    「事情就是這樣,我一接近瑪斯堤利雅就開始不舒服,之後就麻煩各位了。」


    5


    對薩法卡爾他們而言是預料中的狀況,但以不曉得這件事的護衛兵的角度來看,這狀況卻是意料之外。再一天就能到達安布羅州,薩法卡爾的身體卻突然惡化——表麵的理由是旅途疲勞的累積——一行人連忙離開主要幹道,前往州境附近森林裏的湯治場,來到瑪斯堤利雅溫泉。若引起泡湯客的注意可不得了,所以將帝國及皇家的旗幟藏了起來。


    帶著一百名士兵雖然會遭人側目,不過這麽多人有可能會被懷疑是哪家的王侯貴族偷偷來到溫泉地,但任誰也想不到帝國的六皇子隻帶了七名隨從及百名謹衛兵就前來泡湯。


    羅姆尼亞帝國仍是羅姆尼亞王國時,此區從過去就有溫泉浴的習慣。王國的版圖擴大成為帝國的現在,溫泉浴這樣的風俗習慣也廣為流傳至邊境地域或周邊的蠻族身上。因此帝國的領地內散布許多溫泉的湯治場,瑪斯堤利雅便是其中之一。


    瑪斯堤利雅有幾問以泡湯客為主的旅館,但由於沒有一次能收容百名士兵的大旅館,扣除一部分的幹部,其他的士兵分住在幾間旅館。士兵們住的是飲食自理的便宜旅館,但住宿費由皇子負責又可以不限次數泡湯,沒有人會說半句話。


    季節是初夏,終於結束長期戰爭的帝國處於和平的時期,來泡湯的人很多,但皇子一行人還是能住到湯治場裏最上等的旅館房間。


    既然住到如此高級的旅館,大家就不用住在同一間房,因為附餐所以飲食也不用自理。


    砍伐森林的木頭所建造的建築物是木造房,所以沒有石造建築物般的厚重感,作工仔細且散發著木頭的味道,很符合湯治場的氣氛。房裏的桌椅都是使用樫木或檜木打造的作工繁複之物,地上的絨毛地毯則是從東方世界進口的。入住的這間房,即使迎接的客人是王侯貴族也不會感覺到寒酸。


    房間的格局中間是起居室,周圍有三間臥房。薩法卡爾為了確認狀況與討論今後的行動,立刻召集所有人員至起居室。


    6


    「你們看看地圖。」


    皇子指著攤開在桌上的地圖說。


    「護衛隊明早會繼續北上返迴大路,大概在下午很快就會越過州境進到安布羅州,所以明晚就會夜營在這附近。」


    皇子指著地圖上的一點,所有人都定睛在地圖上。


    皇子指的剛好是山地與山地間盆地形狀的地方,此處有小河流經的確很適合夜營。


    「您認為會在此處遇襲吧?」


    史黛拉史特拉問道,薩法卡爾輕輕點頭。


    「這裏離鬧區很遠,周圍也沒有士兵待命的堡壘,對攻擊方而言是再好不過的地點。雖然很想快一點進到開闊的土地,但護衛隊又不可能快速地前進。」


    「我們追上之前若他們先到達城鎮,狀況就糟了。」


    修拉特說。


    「不到三天就可以到達下個城鎮,應該也沒有強盜會去攻擊一百人的帝國軍隊吧,一般來說這樣就可以了。」


    「對方也有可能派刺客暗殺皇子殿下,所以護衛的士兵不論是一百人還是兩百人,他們都會動手的。」


    說話的芙蕾雅,即使進到旅館也不願放開手裏的長槍。她將長槍放在腳邊,以防發生事情時能隨手拿起來。


    「這樣一來護衛的士兵也真可憐呢。」


    芙蕾雅麵露難以言喻的表情,薩法卡爾則神情爽朗地迴應:


    「不用擔心,襲擊方的人數若比他們還多,護衛兵就更容易脫逃了。他們沒有要保護的對象,所以不需要跟對方開打。」


    「啊,說的也是呢。」


    「況且襲擊者的目標不是帝國士兵,而是我和你們,所以應該不會耗費精力去追捕逃走的士兵。」


    「而且若有目擊者在,從那些人的角度來看反而是好事。」


    史黛拉史特拉補充。


    「就是這麽迴事,若帝國的士兵能作證遭到強盜的攻擊就正如他們的意。無法盡到護衛的責任會受到些許處罰,但也隻是形式上的吧。說不定隊長曾被囑咐說『工作不用那麽拚命』呢。」


    「意思是……」


    「沒錯,說不定被暗示若遭到攻擊不用奮力抵抗也無妨。乍聽之下可能會一頭霧水,但被攻擊時就會恍然大悟而立刻拔腿就跑。」


    「城府好深呐,」修拉特喃喃地說。


    「好說好說,這種把戲其實很一般呢。」


    (斷然說這種事很一般的皇子城府真深。)


    修拉特內心雖然這麽想卻沒有說出口,隻是聳聳肩。


    「於是這起事件就會從『恰巧被盜賊攻擊的軍隊有六皇子在』的方向來處理。」


    「接著世人就會謠傳,這樣橫死外地丟人現眼的死法果然很適合傻瓜皇子。」


    「還是那麽毒舌啊,史黛拉!」


    「那不是我說的,隻是我想像世人會怎麽說而已。」


    「你這人真強詞奪理。」


    「關於強詞奪理這部分,我還不及皇子呢。」


    「就說你說話太毒了……」


    皇子無奈地仰望天空。


    「別在意啦皇子,反正世人說你是傻瓜,本來就是皇子故意營造的形象嘛,就算是自作自受吧?」


    「你也很毒舌喔,李韻。」


    「話說迴來我們該如何行動呢?不仔細說明的話會很困擾的喔。」


    「行動很簡單,明天早上護衛隊離開後,我們就立刻逃出適裏。所以行李今晚就要整理好,逃亡的路線是……」


    薩法卡爾盯著地圖,手在地圖上滑動。


    「衝出這片山林,不走大路直接前進安布羅州,就這樣一路遠離城鎮,一口氣穿過山穀進到東邊境州。我乘坐的馬車和載運行李的馬車都托給護衛隊了,所以大家隻要騎馬往前衝就沒有問題。」


    薩法卡爾就不用說了,連穿著侍女服的兩人,蘇菲與傑菲也會騎馬。


    「芙蕾雅帶頭衝吧。」


    「包在我身上!」


    「雖然可能性很低,但敵人說不定會準備兩種計謀而設下陷阱。危險的任務就派給你了。」


    「您在說什麽?皇子殿下。我之所以在這裏是為了守護皇子殿下,危不危險一點意義也沒有。」


    「你永遠都那麽可靠,芙蕾雅。」


    聽薩法卡爾這麽說,紅著臉的芙蕾雅直挺挺地在椅子上端坐。


    「是是是這樣嗎?這是我的榮幸。」


    李韻不悅地皺眉,交互看著芙蕾雅與薩法卡爾。


    「我為了皇子也願意水裏來火裏去!」


    「我知道啊,李韻,我一直很感謝你的。」


    皇子說完,李韻也臉紅了起來。


    「是是是這樣嗎?知道就好。」


    尼姆涅摩也欲言又止地扭捏著身體,結果卻什麽也沒說。


    (皇子充份具備了誘惑女人的特質。這些行為是無意識的吧,連我也覺得快被迷惑了。)


    一邊瞄著皇子的側臉,史黛拉史特拉思索著這件事。


    「總而言之,」薩法卡爾迴歸正題。


    「我們不繞路穿過安布羅州,直接進入東邊境州。進到東邊境州應該就能鬆一口氣,但為防萬一還是要繼續直衝埃魯阿拉。」


    「就是說啊,就算想在哪裏休息一下,也沒有稱得上是城市的城市。雖然有點擔心馬匹的狀況,但也隻能一口氣衝出去。」


    修拉特也表示讚同。


    「而且,花太多時間會被帝國發現我們行蹤不明,若被視為逃亡就會以具叛國意圖之名發出追捕令,所以我們非得在演變成那種情況之前進入埃魯阿拉不可。此段路是很艱苦的強行軍,拜托各位了。」


    「包在我身上!」


    芙蕾雅起身敬了個禮。


    「看我的吧!」


    李韻雙手握拳。


    「騎馬我雖不在行,但我會全力以趂的!」


    修拉特也雙手握拳。


    「全力以赴!」


    尼姆涅摩頷首。


    「我們也不會落於人後的,對吧,傑菲?」


    蘇菲說。


    「我會努力的!」


    傑菲低下頭說。


    「很好,今天就為明天的強行軍做好準備,泡泡溫泉享受美食,養足精力吧!」


    所有人都高舉著手大喊「噢!」


    「既然如此,皇子要不要一起泡湯呢?」


    「……什麽?」


    這個時代尚無男湯女湯的概念,每個地區的溫泉都是混浴。


    「不了,那樣不妥吧?」


    皇族與臣子(女性)一同泡溫泉仍前所未聞。


    「有什麽問題呢?」


    「竟然還反問我,你沒關係嗎?」


    「這種狀況無所謂妥不妥當吧?」


    「什麽意思啊,李韻?」


    「因為傻瓜皇子偷偷摸摸來到溫泉地了啊?什麽都不做就迴去反而可疑呢。為了演出符合又笨又好色的大色狼皇子胡搞瞎搞的劇碼,我就忍著羞恥一起泡溫泉大鬧一番吧。弄得稍微過分一點,好色皇子不去胡搞瞎搞反而可疑吧。」


    薩法卡爾大力幹咳了幾下,露出愁眉苦臉的表情。


    「李韻,有些話想跟你說。我的確假裝是笨蛋,但可沒有假裝是好色的皇子。」


    「你沒假裝啊?那麽好色就是皇子的本性了?」


    薩法卡爾「呃」一聲,不知該說什麽。


    「哈哈哈哈,沒想到皇子會被李韻駁倒。」


    史黛拉史特拉大笑著設。


    「是啊,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沒關係啦,李韻說的話難得一語中的。」


    「欺?意思是我好色嗎?」


    「不是的。不對,這部分似乎也說中了。」


    皇子輕蔑的眼神瞪著史黛拉史特拉。


    「說話還是這麽過分呢,史黛拉。」


    「不是的。我指的是都來溫泉了,傻瓜皇子卻什麽也沒做會招人猜疑這件事。」


    「可是,沒有人知道我來這裏吧?所以不需要特地演出傻瓜皇子吧。」


    「那麽樂觀不像個性謹慎的皇子殿下會說的話呢。不知道敵人耳目會在哪裏喔?說不定敵人派偵察員裝成泡湯客潛入這裏……你沒想過這狀況嗎?」


    「……說的沒錯。」


    「所以羅,護衛某王侯貴族的帝國軍隊來到這種地方,說不定會引人側目唷。派刺客過來的黑手或許會看出皇子的真麵目呢。到時傻瓜皇子什麽也沒做就過了一晚,搞不好會被懷疑是不罷假的唷?若被認為護衛隊保護的會不會是替身什麽的,那可就糟了呢?」


    「這說的也沒錯。」


    (太訝異了,沒想到李韻會設想到這一層。)


    薩法卡爾覺得看到了李韻令人訝異的一麵。


    「所以說,就隻能一起泡溫泉羅?」


    「也……也是啦。算了,若你覺得沒關係的話就拜托你了。」


    「這樣雖然不好但也沒辦法呢。為了欺騙敵方間諜的眼睛,我會大肆胡鬧,放心吧。」


    「這叫人怎麽能夠放心?」


    芙蕾雅這時突然從椅子起身,站得直挺挺的。


    「那麽,敝人我芙蕾雅也陪您泡。」


    「欸?你也要來泡呀?」


    李韻露出超級不爽的表情。


    (我可不想讓這女人的那對豪乳在皇子麵前晃來晃去呢。)


    「當然要去,因為我是皇子殿下的親衛隊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家夥真麻煩!)


    內心雖這麽想,但以李韻的立場也不能拒絕對方,畢竟提出要胡搞瞎搞的是她。


    「也是,那我也陪您泡吧。」


    史黛拉史特拉舉手說。


    薩法卡爾吃驚地看過去時,尼姆涅摩也不好意思地舉手。


    「我、我也要去。」


    「欸欸欸欸欸?」


    「那個……您覺得困擾嗎?」


    「不、不是,不是困擾,可是……」


    此時安靜待在一旁的蘇菲也向前一兩步。


    「那麽,我跟傑菲也要陪您泡。畢竟替皇子殿下擦背是侍女的職責。」


    「我不記得有交待過這樣工作喔?而且,你跟……傑菲也要泡嗎?」


    蘇菲鬼靈精地笑了笑,點頭答允。


    「那樣……可以嗎?」


    薩法卡爾為窺視女性陣營的反應而看向四周。


    「我無所謂唷?」


    李韻迴答。


    「沒什麽問題。」


    芙蕾雅也迴答。


    「也是,這樣好嗎?既然要假裝胡搞瞎搞一番,這種場麵還是要有的吧?」


    史黛拉史特拉也迴道。


    「沒、沒關係。」


    「大家既然都這麽說,我也沒關係……」


    李韻雙手一拍,「很好,就這麽決定了!」


    「這間旅館很像有露天澡堂喲!將那裏包起來比較好吧?」


    「是嗎?好,我明白了。那我也陪您一起泡吧,皇子。」


    站起來的修拉特亢奮地握緊右拳,不過……


    「你不準過來!」


    女性陣營朝修拉特手刀拳頭齊飛。


    7


    地點是露天澡堂。


    修拉特雖然被拒絕同行,但跟旅館的交涉還是很賣力。即使他咕咕噥噥地抱怨,能說服旅館同意以住宿費同等金額再多加一點的形式包下露天澡堂,手腕果然高明。


    「修拉特去一般客人使用的澡堂吧。」


    在露天澡堂入口處被李韻囑咐不準進來的修拉特,又嘮嘮叨叨地發著牢騷離開走廊。


    目送修拉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彎處,薩法卡爾、芙蕾雅、史黛拉史特拉、李韻、尼姆涅摩、蘇菲與傑菲七人魚貫走在走廊上,往露天澡堂前進。想必是胡搞瞎搞時必要的東西,所以女性陣營帶了裝酒的容器與酒杯。


    他們來到的泡湯室是單獨一間,沒有牆壁整個是開闊的。涼亭式的建築物中擺著大型浴盆,透過木製的導水管注入熱水。基本上是混浴,沒有更衣室那種現代的東西,因此所有人都在鋪在涼亭四周的木地板上脫衣服。


    「這樣真的可以嗎?」


    在有疑慮的薩法卡爾對麵的李韻,很快地脫掉長裙,拿掉兜襠布與纏胸布,整個人一絲不掛。


    「呀嗬——」


    往浴盆衝過去的李韻直接跳入熱水中,濺起大量水花,熱水揚起波浪溢出浴盆。


    「拜托啦李韻,你別用這種不懂事的方式入浴。」


    停下脫衣服的手,史黛拉史特拉提醒。


    「你在說什麽呢?史黛拉史特拉。傻瓜皇子殿下是來溫泉胡搞瞎搞的喲,若不一直做那些不懂事的行為可不行吧?」


    「啊,好像是這樣。」


    接受李韻的說法,史黛拉史特拉也很快地脫下衣服,拿掉兜襠布與纏胸布,學李韻全裸衝向浴盆。


    「呀!」


    接著大大地縱身一躍,從半空跳入浴盆裏。跟李韻一樣濺起大量的水花,並溢出大量的熱水。


    「喂!這種入浴方式太浪費水了!」


    「奇怪,要用不懂事的方式才行,這可是你說的喔?」


    「唔……好像是呢。」


    「所以我隻是學習你那不懂事的入浴方式而已啊。」


    「唔……我啞口無言了唷。」


    「你這女人跟不懂事還真搭。」


    「呃!」


    彷佛被無形的鐵鎚敲打額頭似的,李韻的頭大大往後仰,就在這當下,浮在水麵上的兩顆豐滿胸脯大大地搖晃。


    (看不見看不見,雖然看了但沒看見。)


    雖然微妙地撇開了視線,但薩法卡爾仍仔細觀察了美好雙峰美妙地晃來晃去的樣子。


    「了解了,敝人我芙蕾雅也用平時絕對做不來,粗魯又下流的入浴方式。」


    芙蕾雅宣告完畢後,拿下鎧甲脫掉衣服拿下纏胸布,特大特圓的胸部大大地彈跳出來。


    在浴盆裏看到這景象的李韻和史黛拉史特拉,立刻坐起上半身。


    「天,那家夥的胸部是兇器呢,不論對男人還是對女人都一樣唷。」


    瞪著芙蕾雅的胸部,李韻不甘心地晈著嘴唇說。


    「對男人而言,與其說是兇器不如說是胸喜吧?還會因兇器的胸喜而狂喜。」


    史黛拉史特拉說。


    「說得真好呢。」


    「不過,到底用什麽辦法能養成這個樣子啊?而且明明大成這樣卻不下垂。」


    史黛拉史特拉欣羨的眼神盯著芙蕾雅的胸部。


    芙蕾雅一走近浴盆就縱身跳躍,在空中一個反轉,手腳一伸呈大字型直接以背部著水。濺起比李韻和史黛拉史特拉還大的水花,大大的波浪拍打著浴盆。


    史黛拉史特拉像要被水衝走似的,抓著浴盆邊緣穩住身體。


    「哇!超不懂事的!」


    「熱水都溢出一大半了啦!再怎麽不懂事也要有限度啊,你別浮上來了!」


    身體呈大字型沉入浴盆裏正要浮上來的芙蕾雅,被李韻再度壓下去。


    「呃啊啊啊!」


    拚命甩開李韻手的芙蕾雅,臉浮出水麵大大地吸氣。


    「唿唿。」


    努力調整唿吸的芙蕾雅怒瞪李韻。


    「您在做什麽?李韻殿下!害我差點就暍到水!」


    「就這樣溺死不就好了嗎?」


    「不可能不可能,因為芙蕾雅有兩個超巨大的浮袋,無論加上多大的重力都會浮起來。」


    史黛拉史特拉諷刺地說,李韻視線落在芙蕾雅的胸部上,無力地垂落肩膀。


    「說的也是呢。」


    「就算船翻覆了,靠她的巨大浮袋應該能救到二、三十人吧。」


    「怎麽覺得被形容得很失禮!」


    在洛盆裏鬥嘴的三人,當然是光溜溜的。


    (看不見看不見,雖然全看了但我看不見。)


    薩法卡爾為冷靜下來在腦中重覆這些話。不過,說歸說,皇子完全無法移開他的視線。


    8


    尼姆涅摩直接穿著兜襠布與纏胸布泡在浴盆裏,卻被李韻叱責。因為這樣的入浴方式不懂事到了極點,覺得還滿符合這個場合的目的,但尼姆涅摩並非刻意這麽做,似乎平時就會穿成這樣入浴。


    「因為我是第一次泡這種澡,而且……皇子殿下也在。」


    她解釋,卻被李韻駁迴。


    「洗澡時不是都要全部脫光光嗎?你不脫的話我可以幫忙脫喔!還是你想這樣呢?」


    摩拳擦掌準備行動的李韻逼近,尼姆涅摩隻好放棄抵抗,乖乖地脫光衣服泡在浴盆裏。腳先輕輕地踏進去,身體輕輕地沉下去,是很正常的入浴方式。


    「明明可以用不懂事的方式入浴啊。」


    李韻用責備的眼神看著尼姆涅摩。


    「這樣就剩下皇子和那邊的雙胞胎羅?」


    泡在浴盆裏的李韻,用右手「過來過來」地招薩法卡爾過去。


    「這個……真的可以嗎?」


    站在洗浴場的薩法卡爾搔搔頭不知該怎麽辦。


    「我說可以就沒有問題啦!」


    「也是,那我進去泡吧。」


    「別客氣唷。」


    浴盆裏四個人的視線集中在薩法卡爾身上,於是他停下準備脫衣服的手。


    「被大家盯著,我很難脫衣服喔?」


    「別客氣啦,你就幹脆來個脫光光,幹脆來個大解放。大、解、放!放開束縛吧!」


    自己被自己說的話給逗笑,李韻哈哈哈地捧腹大笑。


    「我才不是在客氣啦!客氣的是你們吧!」


    「這種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怎麽會客氣啦!」


    「被李韻反將一軍了!」


    「快脫吧,皇子。再不脫我就幫你脫羅!然後就會不小心碰來碰去喔!」


    「李韻,你已經喝醉了嗎?」


    薩法卡爾瞄了一下女性陣營帶來的酒瓶說。


    「放心吧,之後才真正要醉呢。」


    「完全無法放心。」


    看著浴盆裏一副口水快流出來似的,挺出上半身的李韻與史黛拉史特拉,薩法卡爾在想應該怎麽辦?


    「皇子殿下,我替您收好衣物。」


    原本站著的蘇菲走過去,低著頭的傑菲跟在身後。


    「來,快點,趕快脫衣服吧。」


    「不是啦,蘇菲。那麽多人盯著看,反而沒辦法脫吧。」


    「請您別客氣。」


    「就說了客氣的是你們啊!」


    「侍女宛如犬貓般的存在,更衣室裏就算有狗有貓在,皇子殿下也不會在意吧?所以請您將我和傑菲當成貓狗,別在意了。」


    「你們怎麽看都不像是貓貓狗狗吧。」


    「來,快脫吧,我來幫您更衣。更衣時若不小心手滑到別處,請您原諒我的失禮。」


    蘇菲嗬嗬笑,手一邊朝薩法卡爾伸過去。


    「等一下啦!」


    聽到李韻的叫聲,薩法卡爾、蘇菲與傑菲疑惑地將臉轉向浴盆,看到李韻手插著腰挺起上身,站得像大力金剛一樣。由於熱水深度隻到大腿的地方,她的身體整個一覽無遺。薩法卡爾試圖移開視線往旁邊看,但有點後悔。


    (既然本人都說沒關係,我就以監賞的態度直視可以吧?)


    他想。


    李韻不知皇子複雜的情緒,水平伸出右手。


    「那邊的侍女也脫吧。」


    欸?蘇菲微歪著頭。


    「泡湯室裏隻有你們穿著衣服不是很怪嗎?我們要胡搞瞎搞地潑水唷!所以還是必須脫光光吧?」


    蘇菲向李韻深深一鞠躬,


    「不過,我這般下賤的人和皇子殿下及各位一起入浴,實在不勝惶恐。」


    「沒關係啦,這裏不用在意身分什麽的啦,連我不也是個來曆不明的流浪漢嗎?」


    (哪有這樣說自己的?算了,調侃自己也是李韻的優點吧。)


    史黛拉史特拉抬眼看著站在旁邊裸體的李韻。


    (但她的胸部大得令人火大。)


    接著看向專心泡湯的芙蕾雅。


    (這家夥的胸部已經不是令人生氣了……某個層麵上是大得不正常,而且還很緊實。)


    「不管是誰全部一起泡下去,才叫做胡搞瞎搞啊!」


    李韻挺起胸膛直接了當地說,蘇菲也以單膝跪下的姿勢,向上看著薩法卡爾似乎在詢問意見。


    「唔,我也覺得李韻說的的確沒錯,但真的這麽做不曉得會怎樣?」


    沒有肯定或否定,薩法卡爾隨便敷衍幾句。


    「好了,脫掉衣服然後泡進浴盆裏吧。你不脫我就幫你脫喔?而且會仔仔細細地幫你脫衣服喔?嗬嗬嗬。」


    高舉著雙手的李韻在熱水中以膝蓋移動過去,令人不禁想吐嘈說那副表情和態度簡直像個色老頭。蘇菲仍然向李韻恭敬的行禮。


    「好的,恕我冒昧,雖不勝惶恐但仍脫衣服了。」


    「這樣好嗎?」


    薩法卡爾雖有疑慮卻沒有阻止。


    「傑菲也脫了吧?」


    對於姐姐的詢問,傑菲傷腦筋似地點點頭。


    「那麽,失禮了。」


    迅速退到身後的蘇菲與傑菲脫下侍女服。


    兩人將脫下來的侍女服扔到一邊的那一刻,李韻尖叫大喊。


    「哎呀呀?妹妹原來是峭壁嘛。雖然尼姆涅摩也很可憐,但這簡直誇張到是貧乳啊!」


    「真沒禮貌啊,李韻。」


    尼姆涅摩瞪著李韻,但她若無其事地指著傑菲。


    「傑菲還比尼姆涅摩厲害喔,不隻是貧乳簡直是無乳嗎?完全平坦唷!」


    姐姐蘇菲的確是用纏胸布遮住高高隆起的酥胸,但傑菲沒有纏布,而且果然如李韻所說,平坦無坡。


    「啊……呃~」


    史黛拉史特拉發出奇怪的聲音。


    薩法卡爾也一臉驚訝,但馬上「啊!」地雙手一拍。


    「怎麽突然大叫?發生什麽事嗎?」


    史黛拉史特拉、芙蕾雅、薩法卡爾及李韻驚訝地輪流看著他,接著薩法卡爾避開視線迴答:


    「對了,李韻還不曉得吧?」


    「不曉得仆麽啊?」


    「傑菲是男生喔。」


    「……什麽?」


    「他不是蘇菲的妹妹,而是弟弟。」


    李韻不由得從熱水中跳起來,連腳趾都完全浮在空中,簡直是完美的全裸大跳躍。薩法卡爾視線一角捕捉到胸部在空中大大搖晃的景象,畢竟是男人,實在很難完全不去看……算是男性的本能吧。


    「你說什麽!?」


    入水後的李韻俯視著身旁的史黛拉史特拉和芙蕾雅。


    「你們都曉得嗎?」


    「欸?嗯,曉得。」


    「敝人我芙蕾雅也知情,以為李韻大人一定也知道。」


    (我是覺得好玩所以沒說。)


    史黛拉史特拉在內心調皮地吐舌頭。


    「都……都沒聽說,完全沒聽說過。」


    李韻再度看向傑菲。


    「真假?你真的是男人?」


    似乎被李韻的視線嚇到,傑菲縮起身子歉然地低下頭。


    「真、真抱歉,我也覺得害羞很不喜歡,但既然姐姐要我這麽做,就必須聽她的話不可。」


    「嗅,是這樣嗎?我還以為是你自己喜歡穿侍女服呢。」


    聽到蘇菲的揶揄,傑菲手擋在前麵,波浪鼓似地拚命搖頭。不光是臉,那樣的動作也很可愛。


    「他、他是男人……嗎?被騙了呢,完完全全被騙了呢。」


    「啊,真抱歉,請原諒我。」


    傑菲腰彎得極低頻頻鞠躬道歉,身體遺發著抖。


    「喂,李韻,傑菲沒有惡意,你別欺負……」


    薩法卡爾的話被李韻的尖叫聲給打斷。


    「太可愛了唷!可愛到看不出來是男生呢!」


    以大力金剛姿勢站在浴盆的李韻,右手握拳繼續尖叫。


    「可是,可愛到無法相信呢!若不確認是不是真的男人,我是不會相信的唷!」


    「不不不,那個那個那個……」


    震懾於李韻的魄力,傑菲躲在姐姐身後害怕地發抖。


    「我要親眼,不對,是親手確認!」


    朝傑菲衝去的李韻,用撞的把蘇菲給推開,往傑菲飛奔。


    「哎呀,您要做什麽,您要做什麽啊?李韻大人!」


    「咯咯咯,這樣不是很好嘛,這樣不是很好嘛?我不會傷害你的唷?放心交給我就行羅?」


    「哎呀!不行不行,不行的!」


    「我不會傷害你唷,也不會弄痛你唷,應該說會很舒服的唷,所以乖乖聽話就好唷。」


    孿韻壓住掙紮的傑菲,手放在他的兜襠布上。


    「啊呀,再下去不行!不可以啦!」


    「阻止不了我唷!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阻止現在的我唷!現在的我就算一大群火龍攻過來也會被踹開呢!」


    傑菲拚了命抵抗,李韻硬是將兜襠布扯下來。


    「感覺……這構圖完全就是惡質代官與無辜的鄉下小姑娘呢。」


    史黛拉史特拉嘴上這麽說,卻也整個人湊向前。


    「李韻大人像男人一樣色咪咪地襲擊像女生一樣可愛的傑菲,這樣的圖解說明好像也沒錯呢。」


    芙蕾雅一臉讚歎地將身體往前。


    「傑菲太可愛了,有點嫉妒。」


    尼姆涅摩也不甘心地往前傾。


    「呀呀呀呀呀!」


    「喔喔喔喔喔!」


    脫掉傑菲兜襠布的李韻,兩手分別抓住他的雙手,目不轉睛地盯著一絲不掛——主要是胯下附近——的他。


    「是真的呢!真的是真的男生呢!」


    「不是就說了嗎?」


    薩法卡爾吐嘈,但李韻仍不放開傑菲,連視線都沒打算要避開。


    「請放開我,請放開我。」


    「臉長得這麽可愛,胯下卻裝載著那麽豪邁的槍,太驚人了。」


    「槍?」


    芙蕾雅緩緩站起身,熱水滑落她的肌膚。


    「聽到槍我怎能默不吭聲,因為敝人我芙蕾雅,在帝國有五指能耍槍的自欺。」


    「自欺是什麽鬼!」


    薩法卡爾吐嘈。


    「說錯了,是自稱。」


    「錯得太離譜了吧!」


    「每個人都有不小心說錯話的時候。」


    「別用漂亮話搪塞過去啊!」


    「不,那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傑菲的槍。」


    「重要的是那個嗎!」


    薩法卡爾吐嘈到累了。


    「敝人我芙蕾雅要確認傑菲的槍。有多長?有多粗?有多硬?嗬嗬,說著自己臉都紅了。」


    芙蕾雅果真滿臉通紅像是已經喝了酒一樣。不過,她的腳步穩健,搖晃著特大號的胸部離開浴盆,走向被李韻抓住的傑菲身邊,然後……


    「喔喔,這真是把了不起的槍呢,想必一定很耐用吧。」


    「哪個哪個?也讓我看。」


    史黛拉史特拉也參戰。


    「我也想看,我也想揉,啊,這話說得真好!」


    尼姆涅摩也已進入微醺狀態。


    史黛拉史特拉、莢蕾雅與尼姆涅摩蹲在被李韻架住的傑菲前麵,臉剛好是在傑菲的腰際。也就是說,傑菲的槍就在三人的眼前。


    「是個跟可愛的臉不相配的兇器呢。」


    史黛拉史特拉發出感歎的聲音。


    「被這種槍刺到必死無疑喔。瞬間就會死去,應該說就去到天國了。」


    「這次換史黛拉史特拉形容得很不錯唷!」


    「光溜溜的待在這裏身體會冷掉的。來吧,各位,把傑菲拉進熱水裏,盡情地實際檢查他的槍吧?」


    芙蕾雅提議,史黛拉史特拉立刻附和。


    「對啊,從學術方麵來看,徹底的觀察與分析也是必要的喔。」


    「尼姆涅摩沒有反對的意思,可以說是大表讚同。」


    「就這麽決定了,過來這裏吧,傑菲。」


    「哎呀!」


    李韻拖著傑菲的身體迴到浴盆邊,然後將他丟進浴盆裏。


    「上吧,大家盡情地觀察檢視檢討檢查分析吧!」


    「噢噢——!」


    浴盆中的傑菲受到四名女子的攻擊。


    「噢噢?喔喔喔?好厲害喔!這支槍太厲害了!」


    「啊,啊,啊,李韻大人,不可以再這樣子了!」


    「這、這個手感,不輸給那支有『殺神』之稱的傳說中的名槍『梅西納西斯』啊!」


    「啊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這樣,芙蕾雅大人不行啊!」


    「唿,這裏是那樣,那裏是那樣,那邊又是那樣,真是受益匪淺呢。」


    「嗚哇啊啊啊啊,史黛拉史特拉大人,請您放開,快放開!」


    「噢——」


    為了看清楚,尼姆涅摩將臉貼近槍,不發一語地仔細觀察。


    薩法卡爾瞥了一下不幹己事般站在稍遠處的蘇菲,指著浴盆問。


    「那樣,好嗎?」


    嘴上這麽說,但看到李韻她們的注意力完全移到別的地方,他也暗自鬆了口氣。


    「沒關係的,大家好像也挺開心的。」


    「……傑菲好像一點也不閉心啊?」


    「無所謂,能有益於各位,是我和弟弟的願望。」


    (這姐姐對弟弟也真狠心呢。)


    「那麽,我也要加入捉弄弟弟的最後一輪了,先失陪。」


    向薩法卡爾鞠躬後,蘇菲就在眼前脫掉侍女衣服,薩法卡爾趕緊移開視線。


    (也就是說,即使沒有我也能順利完成這胡搞瞎搞的任務,所以我就不需要待在這裏了。)


    一邊斜眼瞄著全身赤裸往浴盆走去的蘇菲背影——主要是看白皙柔嫩的臀部——薩法卡爾在內心喃喃道。


    (胡搞瞎搞的任務就交給大家吧,再待下去搞不好連我都會變成實地調查及研究的對象。)


    薩法卡爾連衣服都沒脫,一溜煙地離開那裏,快步前往修拉特所在的另一間泡湯室。


    在那之後,露天澡堂胡搞瞎搞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很晚,傑菲究竟遭到什麽樣的對待,薩法卡爾因為太害怕而無法進行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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