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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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對於地球的電視頻道,佛德賽也有類似的傳播媒體,隻不過早已舍棄了定時播映節目的形態。除此之外,播映機也與電視相去甚遠。將一般家庭所使用的電視,想像成提亞或是可藍所使用的手環型終端接收器——隻是體積放大了許多,或許比較容易理解。與範圍擴及全銀河的雲端網路互相連結之後,可以隨時收看即時新聞或是最新的節目。除了顯示範圍的大小之外,家用與個人用的終端接盤並沒有什麽差別。


    最近佛德賽的電視頻道——基於描述方便,姑且以電視頻道稱之——經常播放跟皇族有關的新聞或是節目,其中又以現任皇帝艾法莉亞的動向頻率最高。罹患重病的皇帝正在療養的消息,儼然成為這幾個月以來最火紅的媒體焦點。


    然而,這些跟艾法莉亞有關的報導全都是虛構的。事實上艾法莉亞並未生病,而是遭到軍部的軟禁,結果被女兒提亞冒險救出,一起逃亡至地球。這幾個月以來,電視媒體從未報導過事情的真相,而是不斷播放罹患重病的艾法莉亞謝絕會麵的消息。佛德賽的軍部掌握了議會與媒體,持續向人民發布捏造的新聞。


    但就在某一天,佛德賽的媒體突然同時做出艾法莉亞其實並未生病的報導。根據新一版的報導內容,艾法莉亞涉及某項重大的犯罪醜聞,而且為了逃避緝捕,已經流亡至沒有外交關係的星球。


    至於先前為什麽持續隱瞞真相,媒體方麵也以艾法莉亞的特殊身分為藉口。由於犯罪人是大權在握的皇帝,在尚未掌握確實證據之前,不便擅自對外宣布。這是本著媒體良知所做出的自我規範——以上是各家媒體口徑一致的說法。


    『現任皇帝艾法莉亞達那佛德賽陛下,陷入侵占钜額公款的疑雲之中,試圖揭發罪行的媒體記者居裏亞馬德路丁的不幸遇害,據悉也與陛下有關。據檢調單位所言,目前已經掌握確實的證據,一旦進入司法程序,艾法莉亞陛下恐怕難逃鋃鐺入獄的下場。針對目前的局勢,議會似乎傾向於公布調查結果,一旦皇族會議決定取消艾法莉亞陛下的皇位並褫奪公權,就可以徑行逮捕。然而,陛下似乎已經流亡至沒有邦交關係的邊境行星,提亞蜜思林皇女殿下似乎也涉入其中——』


    對於艾法莉亞陣營而言,類似的報導無疑是致命的傷害。畢竟在軍部的操作下,艾法莉亞陣營已經逐漸被貼上反政府的標簽。不過,他們也是以悠久的曆史與優良文化傳統為榮的佛德賽人民,深諳如何在困境之中逆勢求生的道理。這些人將打著代表皇帝與皇女的大旗,秉持著崇高的理想與榮耀,與敵人奮戰到底。阿萊亞皇女與青騎士的傳說,迄今依然深深烙印在他們 的心中。


    艾法莉亞陣營所采取的第一步,就是讓艾法莉亞和提亞得知國內的現況。唯有如此,才能擬定往後的對策。為了盡快采取反製,趁早將本國的局勢轉達給兩人,顯然是目前的當務之急。


    「問題在於,我們該如何將這項重要的情報傳達至陛下與皇女暫時居留的星球。」


    嘴角蓄胡的巴多姆西哈卿注視著持續多日的媒體報導,將雙手環抱在胸前低頭沉思。如今皇帝不在國內,巴多姆西哈卿等於是艾法莉亞陣營實質上的領袖,必須在皇帝返國之前肩負起領導眾人的責任,度過艱難的局麵。


    艾法莉亞陣營的成員是以瑪斯蒂爾家的家臣、親近友好的議員以及領地的人民為主,同時也獲得騎士團的聲援與支持。現階段共襄盛舉的騎士團共有兩股勢力,分別是巴多姆西哈騎士團以及溫蘭卡騎士團。兩者都是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向瑪斯蒂爾家宣誓效忠的武裝部隊,與皇室之間的關係匪淺。這次軍部發動政變,他們更是立刻馳援瑪斯蒂爾家的赤膽忠臣,沒有絲毫猶豫。


    「如果按照慣例使用超空間通訊,極有可能被皇國軍——不,應該是政變軍察覺吧。」


    此時與巴多姆西哈卿一同商討事宜的人物,正是另一支騎士團的領袖溫蘭卡卿。溫蘭卡家族世襲『戰勝騎士』的封號,地位與受封為『守護騎士』的巴多姆西哈家族不相上下。由於溫蘭卡卿的年紀還不到四十歲,年紀尚輕,因此才將指揮官一職禮讓給巴多姆西哈卿,以表內心的敬意。除了勇猛之外,宣揚正義與追求真理也是溫蘭卡家族的優良傳統。


    「依我看來,不如將情報置入載體,從星係邊緣直接射向地球比較實際。」


    「這項危險的任務必須由敢死隊負責執行,不如就交給本騎士團吧。」


    「你們沒問題嗎?」


    「巴多姆西哈若是皇家的盾牌,我們溫蘭卡就是皇家的長槍。請務必讓我們出奇製勝,克建首功。」


    「這倒是。」


    他們說什麽都必須將情報傳送至地球,但這件事卻沒有想像中容易。佛德賽與地球相距一千萬光年,若像平常一樣使用超空間通訊,其訊號一定難逃敵對勢力的偵測,進而推算出訊號發射的位置。如此一來等於是將秘密基地的位置暴露在軍部的麵前,必須另覓傳送情報的方式。


    因此他們所選擇的手段,就是將情資置入通訊用的小型載具,朝著地球的方位發射。所謂的通訊用載具其實就是小型太空船,不過體積有限,無法載人,得以比一般的太空船更早抵達地球。既然速度加快,精準度就會出現問題,但隻要發射多枚同樣的載具,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隻是載具必須從星係外圍發射,程序上固然有些麻煩,卻還是比超空間通訊的方式安全許多。


    ——希望這項重要的情報能夠順利送達露絲的手中……


    整理置入載具的情報之餘,巴多姆西哈卿不禁遙想起遠在異域的愛女。流亡至地球的人物並非隻有艾法莉亞以及提亞,巴多姆西哈卿的愛女露絲也是其中之一。因此這項情報能否順利送達,將大大左右愛女的命運。艾法莉亞和提亞的人身安全固然是最優先考量,但身為人父的他當然會對露絲掛念不已。


    「萬事拜托了,溫蘭卡!」


    因此巴多姆西哈卿不禁加重了語氣,流露出無法訴諸於言語的複雜情感。


    「請放心,一定馬到成功!」


    溫蘭卡也是人父,自然能夠體察出巴多姆西哈卿不便直接表達的顧慮與焦急。因此他以堅定的語氣以及自信的笑容,接下了這個重要的任務。


    命運的指引 十一月五日(五)


    根據官方紀錄,可藍的專屬戰艦『朧月』處於並未前往地球的狀態,剛好可以用來藏匿跟隨提亞一起逃離佛德賽的艾法莉亞陣營人士。一旦局勢出現變化,大可連人帶船一起迴到修瓦加家族。瑪斯蒂爾家族與修瓦加家族向來水火不容,這個眾所皆知的常識也在藏匿同黨上起了很大的作用。


    「可拉莉歐薩殿下,您為了保護我們耗盡心思,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因此當艾法莉亞陣營的人士發現可藍居然主動提供援助,著實感到無法理解。隻要抓住機會,就不忘向可藍表達由衷的感謝,結果反而讓可藍感到有些尷尬。


    「……不必放在心上。你們是佛德賽的國民,光是這點就足以讓我挺身而出了。」


    可藍是個不喜歡跟外人接觸的少女,總是獨自埋首於研究工作。在這種情況之下,自然不習慣接受他人的感謝。再加上現在的她已經知道成為皇帝就必須經常麵對這些事情,更是為了過去不成熟的白己感到羞愧。


    「隻是身為修瓦加家族的成員,殿下應該也有自己的立場吧……?」


    「那當然。遲早有一天,我會證明自己比提亞蜜思林更為優秀,最後登上皇帝的寶座。」


    不過,跟孝太郎一同迴到過去的佛德賽,已經是將近一年前的事了。這段期間得到了不少跟他人接觸的機會,最近遇到類似的情況,也逐漸能夠應付自如。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那個青澀的可藍了。


    「既然如此——」


    「但我應該要正麵挑戰來取勝才行。在陷害皇帝的陰謀之中參上一腳,隻會讓修瓦加家族為之蒙羞。你們該不會是在唆使我做出那種卑鄙的行徑吧?」


    「不、不敢。」


    「既然如此,就別說那麽多了。這才是阿萊亞陛下以生命捍衛的佛德賽。」


    「殿下……」


    自從就近目睹傳說中的阿萊亞皇女之後,可藍就獲得了驚人的成長。以客觀的立場兩相比較之後,可藍驚覺自己不夠成熟,同時也在內心以阿萊亞為榜樣,逐漸脫變為理想中的皇女。她打算盡可能追上阿萊亞,甚至是伺機超越。就是這種強烈的意誌,塑造出現在的可藍。


    「可藍殿下——!」


    「我們還要看青騎士——!」


    以堅定而溫柔的笑容堵住大人們的嘴巴之後,可藍的身邊聚集了好幾個孩子,他們的目的 正是孝太郎的紀錄影像。這些孩子最喜歡觀看身穿藍色盔甲的騎士英勇作戰的影片,每次都纏著可藍撥放給他們看。


    「好好好,等一下再說……各位,先告辭了。」


    「好、好的,殿下也請慢走。」


    「快點啦,可藍殿下!」


    「慢、慢慢來,不要推擠。青騎士的影片又不會長腳跑掉。」


    「不行,等不及了!」


    「呀呀呀!?」


    跟大人們告辭之後,可藍就在眾多孩子或拉或推的簇擁之下快步離去。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留在現場的大人便看出可藍跟孩子之間已經建立起何等深厚的情誼,雙方的互動更是讓艾法莉亞陣營的人士大吃一驚。


    「……就這樣走了。」


    「嗯……不過可藍殿下倒是跟提亞殿下一樣,都具備皇女應有的胸懷呢。」


    「看來我們似乎看走眼了。」


    「可藍殿下本人跟傳聞中的形象完全不同嘛。到底是誰四處散播不實的謠言,將可藍殿下形容成心狠手辣的惡毒女人?」


    「謠言果然不足為信。」


    「的確……有了提亞殿下和可藍殿下,佛德賽的未來可就高枕無憂了。」


    大人們固然吃驚,卻非負麵情緒所致,反而還樂見可藍成為優秀皇族的事實。對於這些被迫離鄉浪跡天涯的大人而言,可藍的成長象徵著莫大的希望。


    孩子們想看的果然是孝太郎跟巨大敵人對戰的影像,其中孝太郎跟亞爾奈亞之間的二度對決更是他們的最愛。這些孩子過去曾經透過民間故事得知青騎士與火龍帝亞爾奈亞之間的決戰,如今傳說中的場景彷佛真實重現,當然會想要一看再看。


    ——這幾個孩子應該不是真的將孝太郎視為傳說中的青騎士……可能隻是依稀有這種感覺罷了……


    禁不住孩子們的百般央求,可藍隻好挑選影像紀錄中無傷大雅的片段加以播放。不得公開的機密部分,則會事先加工。然而與孩子們一同欣賞影片之際,有時候也會遇上他們將孝太郎跟青騎士劃上等號的情況,今天當然也不例外。目睹影片中孝太郎驍勇善戰的英姿,幾個孩子的眼睛頓時綻放出異樣的光彩。


    「可藍大人、可藍大人,他就是青騎士吧?」


    「這、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耶。」


    「傻瓜,可藍大人才不會隨便告訴你呢。這可是國家機密。」


    「是哦?好強喔,國家機密耶!」


    孝太郎的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著孩子們的情緒,最後他們終於忍不住詢問了可藍,想要知道影片中的人物是不是真正的青騎士。可藍雖然知道答案,基於立場卻不便正麵迴覆,隻能以無奈的苦笑顧左右而言他。


    「飛起來了!!」


    「好強喔!!國家機密在飛耶!!」


    「發光了!!」


    「國家機密發光了耶!!」


    「……我是不是搞砸了啊……」


    由於艾法莉亞陣營的人士親眼目睹了孝太郎等人與艾雷克斯率領的dki部隊正麵交戰的經過,因此隻要有人提出要求,可藍都願意播放加密等級與此相當的錄影畫麵,然而她現在卻開始懷疑自己的做法是否不妥。事實上可藍的顧慮是正確的,因為艾法莉亞陣營流亡至地球的人們,已經在不知不覺當中將孝太郎與青騎士視為同一人物了。


    「可藍,你在忙嗎?」


    就在可藍開始發愁的時候,提亞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被可藍拿來播放影片的會議室門口,身後還跟著奇莉華。看來兩人是事先約好,一同來見可藍。」


    「不、不忙,一點也不忙!請進,提亞蜜思林!」


    「是提亞大人耶!」


    「真的耶!」


    「可藍大人好強,居然是提亞大人的朋友!」


    「……我好歹也是個皇女好嗎?」


    跟幾個孩子一起欣賞影片的景象被提亞撞見,一開始可藍固然是又羞又急,然而孩子們的童言童語傳入耳中,可藍立刻將內心的尷尬拋到腦後。


    提亞和奇利華之所以造訪『朧月』,主要是為了在屏除閑雜人等的情況下,詢問可藍一些科學方麵的問題。於是三人離開孩子們正在欣賞影像紀錄的會議室,來到位於隔壁的另一間會議室。


    「說吧,有什麽問題?」


    與提亞隔桌相對的可藍若無其事地率先開口。


    「這……這個……」


    然而提亞在就座之際就麵露難色,即使可藍主動詢問,依然是欲言又止。


    「提亞,不如由我來說明來意吧?」


    察覺提亞的窘境之後,奇莉華立刻伸出援手。奇莉華原本在一旁泡茶,打算留待提亞自己開口。畢竟這些茶葉是特地從地球帶來的,與其用機器衝泡,也遠不如奇莉華親手泡的熱茶來得好喝。然而提亞卻一副吞吞吐吐、難以啟齒的模樣,奇莉華隻好擔任救火隊的角色。


    「不了。這是我的問題,理應由我來處理。」


    「這樣啊。」


    聽見提亞的答覆之後,奇莉華繼續未完的泡茶程序。隻見她將熱水注入茶壺,等待熱氣逼出茶香。


    「什麽問題這麽嚴肅?」


    看見兩人的互動,可藍開始有點不放心了。原本以為隻是無傷大雅的閑談,提亞和奇莉華煞有介事的表情,卻令可藍感到些許的困惑。


    「倒也不是。更精確的說法,應該是跟解決煩惱有關的問題。不必這麽嚴肅,就當作是茶餘飯後的閑話家常吧。」


    「希望如此……」


    「沒辦法,我這個人的膽子就是太小了。嗬嗬嗬,說起來還真是漸愧……」


    提亞輕聳單薄的肩膀,微微苦笑的臉龐流露出五味雜陳的神情。可藍看在眼裏,立刻領悟到提亞似乎非常看重這個問題。於是她端正了坐姿,直視眼前的提亞,靜待對方主動開口。一段時間之後,等到奇莉華將茶杯放在兩人的麵前,提亞才下定決心表明來意。


    「……可藍,請你告訴我。我們佛德賽人跟地球人之間,到底能不能生小孩?」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提亞將近一年的時間。提亞深愛孝太郎,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然而,當提亞希望孝太郎也能愛上自己的時候,兩人之間卻存在著一道名為種族差異的高牆。提亞是佛德賽人,孝太郎是地球人,即使外貌再怎麽相似,不同星球的生物還是無法繁衍後代。這就是提亞的苦惱之處。如果將孝太郎視為人生的伴侶,帶著他一起返迴佛德賽,身為外星客的孝太郎將失去原本的家人,度過孤獨的一生。提亞和露絲固然願意付出一切,不讓孝太郎感到孤單寂寬,卻不代表兩人沒將這個問題放在心上。正因為深愛著孝太郎,她們才更不可能忘懷這個棘手的煩惱。


    就在這時,提亞發現佛沙裏亞魔法王國的人民以及大地之民,都是佛德賽人的後裔。這個驚人的發現所象徵的意義十分重大,代表佛德賽人跟地球人之間也是可以繁衍後代的。放眼全世界,不是也有許多跟日本人結婚生子的案例嗎?


    所以提亞才會特地前來徵詢可藍的看法,想要知道同樣的情況是否也能套用在自己身上;跟孝太郎結婚之後,是否可以替他生孩子。這對提亞而言,無疑是重要性不亞於太陽可能打西方出來的一大問題。


    「原來如此,難怪你的臉色如此凝重。」


    提亞所提出的問題,反而解答了可藍內心的疑惑。這的確是相當嚴重的問題,也難怪提亞會如此緊張。換做是可藍,或許也會跟提亞一樣,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前來問個究竟。


    「拜托你了,可藍!請務必迴答我的問題!求求你!」


    「啊、啊啊啊!提亞蜜思林,請抬起頭來!不需如此多禮,我也會如實以告的!」


    「感激不盡,可藍!我欠你一個人情!」


    提亞抬起頭後,立刻飛奔向前緊握可藍的手掌,眼角更是泛起微微淚光。看來這個問題真的困擾提亞很久。


    「這倒是不必。事關重大,我不想趁機占你的便宜,這樣子太不公平了。」


    光是看見提亞的淚水,就已經令可藍大為滿足,畢竟總是心高氣傲的提亞很少在他人麵前落淚。這不但是基於皇女的矜持,身為一個女孩子,可藍也不希望讓自己的愛情沾染上不純的動機。基於種種理由,可藍隻想跟提亞處於對等的地位。既然提亞已經落淚,可藍當然不會做出更進一步的要求。


    「我先說結論吧。」


    體恤提亞內心的焦急,可藍決定直接切入結論。聽到可藍這番前言,提亞不禁為之屏息。


    「我們佛德賽人跟地球人之間,確實有繁衍後代的可能。」


    「真的嗎!?」


    砰!


    聽見可藍的結論之後,提亞的雙手立刻往桌麵一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捧著茶盤站在一旁的奇莉華也大感詫異,隻見向來冷靜的她睜大了雙眼,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難道……意思是地球跟佛德賽——」


    「就是這麽迴事,奇依。雙方的遺傳因子非常類似,已經到了可以繁衍後代的程度。這點已經獲得充分的證實。」


    於是可藍開始娓娓道來,依序向兩人解釋支持這項結論的緣由與根據。


    可藍第一次感到事有蹊翹,是孝太郎在過去的佛德賽不慎受傷的時候。當時孝太郎在旅行途中受了點小傷,可藍也沒多想,直接拿出醫療器材替孝太郎治療。器材的療效相當顯著,傷口在第二天早上就完全消失,不過仔細迴想起來,其中卻透露出許多不合理的地方。佛德賽的醫療器材是根據佛德賽人的需求而設計的,理論上診斷裝置或是醫療用品都不適用於地球人;然而醫療器材卻運作正常,順利治愈了孝太郎的傷勢,這就代表孝太郎的身體結構與佛德賽人十分接近。不過當時隻是一點皮肉傷,因此可藍認為此事純屬偶然。佛德賽的醫療器材偶然治愈外星生物的輕傷,確實不足為奇。


    但是之後卻發生了無法以偶然來解釋的現象,那就是德克斯多洛以病毒發動生化攻擊的時候。可藍和孝太郎雖然感染了病毒,卻未出現病徵,因此可藍才想出分析自己和孝太郎的遺傳基因,透過基因治療的方式治愈村民,最後也付諸實行了。結果可藍將病毒對村民的傷害降至最低,這個結果也讓她察覺了一項驚人的事實,那就是孝太郎的基因幾乎跟佛德賽人一模一樣。


    既然可以利用孝太郎的基因對佛德賽人采取基因治療,就意味著孝太郎與佛德賽生物的遺傳基因之間存在著互換的可能性,否則當初孝太郎的基因也不可能發揮預期中的功效。


    然而,這是個令人匪夷所思——應該說根本不可能出現的結果。自然出現於兩顆星球的兩種生物,居然以同樣的方式傳遞基因,創造全新的生命。所有的生命都是由dna構成基因, 基因再變化成細胞,形成生命的肉體。不同的星球有不同的環境,生物的dna理應有所出入才對。例如地球型的dna在形成之際需要大量的磷,換成是缺乏磷的星球,可能就以砷來代替,彼此間會出現諸如此類的差別。可是孝太郎與佛德賽人之間卻是分毫不差,所以才能采取基因治療。這就像是分隔兩地各自開發的電腦所采用的作業係統,居然可以彼此互換一樣不可思議。


    在基因治療過程中,可藍對孝太郎的基因做出更詳細的分析之後,得出地球人與佛德賽人之間的基因沒有差異——亦即兩者是同一生物的結論。套用前述的電腦比喻,就是作業係統非但可以彼此互換,實際上根本就是同一套係統的意思。從可藍反覆確認的次數當中,就可以間接看出這是多麽不合理的現象。事實上,可藍前前後後做了多達二十二次的檢測之後,才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一旦公布這個新發現,難保不會被貼上瘋子的標簽,這點可藍十分清楚。畢竟就機率而言,可能性實在太低。然而身為一個科學家,消除了所有不可能的變因之後所導出的結果,就算再怎麽匪夷所思,也必須將其視為事實。因此可藍做出結論。


    「……除非我是在反覆確認之際連續出錯二十二次的傻瓜,否則就不得不承認佛德賽人和地球人根本是同一種生物。」


    可藍的解說到此結束。說出結論之際,可藍的臉上露出泰然的神情。雖然是在提亞的央求之下才開啟這個話題,不過結論實在過於匪夷所思,就算遭到旁人譏笑也不奇怪。


    「若真如此,眼前還有另一個大問題。」


    幸好奇莉華並未嗤之以鼻。這跟提亞和可藍的夢想能否實現息息相關,事關重大,奇莉華當然沒有冷嘲熱諷的意思,不過她的內心也浮現出另一個層麵的疑問。


    「如果地球人跟佛德賽人真的是同類,就代表背後有人刻意將同一種生物分別配屬於兩顆不同的星球。」


    「這倒是真的。就算宇宙的曆史不斷重演,相隔甚遠的兩顆星球偶然演化出同一種生物的可能性,也幾乎是零。」


    事實上,不同的智慧生命體想要在廣大無垠的宇宙相遇,本身就是個高難度的挑戰,畢竟雙方不可能剛好於同一個時期發展出高度文明,隻要相差了短短的數萬年,就沒有相遇的可能。因此佛德賽的文獻很少出現遇見活體外星人的紀錄,多半都是發現外星文明的遺跡。


    除此之外,雙方還必須是完全相同的生物。依照同樣的模式演變進化,具備相同的遺傳基因,可以互相交配,這種偶然真的有可能存在嗎?兩人抱持著否定的態度。畢竟發生的機率實在太低,根本趨近於零。然而不可能發生的狀況卻出現在真實世界,她們自然會認為是有人刻意將同一種生物配置於不同的星球。可藍等人在毫無預期的情況下,觸及了潛伏於宇宙中的難解之謎。


    「這種麻煩的問題以後再說!」


    砰!


    提亞再度起身,打斷兩人的對話。可藍與奇莉華的交談已經大大偏離了提亞的初衷,她想知道的答案隻有一個。


    「可藍,我要你親口再說一次!我跟露絲到底能不能替孝太郎生孩子以到底能不能一起建立全新的家庭!?」


    自己是否跟一般的男女相同,具備成家立業的可能性?相較於這個大前提,身分的差距以及特殊的命運全都隻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提亞隻想知道她跟孝太郎能不能成為真正的一家人,如此而已。


    「確實有可能。」


    可藍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基於倫理方麵的問題,可藍尚未針對授精和著床的可能性進行實驗,不過根據電腦模擬的數據顯示,成功的機率確實跟佛德賽的男女不相上下。雖然沒有確實的數據,但受孕的機率甚至還遠遠超越不孕症的佛德賽夫婦。


    「不過就發育的成熟度來考慮,適孕期應該落在數年之後——」


    哢噠。


    「……原來如此,真的可以……我跟露絲可以替孝太郎生孩子……建立全新的家庭……」


    可藍的迴答傳入耳中,提亞頓時像個斷線的人偶做倒在地。隻見她雙手撐著地麵,表情呆滯,宛如夢囈般不斷重複可藍所告知的答案。這個問題困擾提亞好一段時間,此時此刻的衝擊自是不難想像。


    「……隻要他願意……我們就可以……」


    內心的衝擊隨者時間的流逝漸趨緩和,可藍的答案逐漸深入提亞的心坎,她呆滯的麵孔也逐漸恢複生氣。


    「……嗚、嗚……嗚咕……」


    提亞的眼角泛起淚光,瞬間形成點點水珠,自臉頰緩緩滑落。淚水集中在下顎,凝聚成豆大的淚珠之後滴了下來。許許多多的淚珠陸續滴落在地,描繪出大小不一的璀璨圖形。


    「……謝天謝地……嗚嗚嗚……終於……嗚嗚嗚……嗚啊啊……」


    「既然雙方的基因一致,就算過程中衍生出一些小差錯,我也能設法解決。盡管放心吧,沒問題的。」


    「提亞,最大的障礙總算是克服了。」


    可藍和奇莉華以溫柔的眼神注視著開始啜泣的提亞,此時兩人的眼角都泛起了淚光。可藍和奇莉華也是女孩子,跟心上人之間的未來總算透出一絲曙光的感受,她們當然能切身體會。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後提亞終於嚎啕大哭了起來,可藍和奇莉華卻隻是靜靜地凝視著提亞,沒有任何動作,她們不需要做些什麽,因為兩人都知道——提亞的淚水,隻不過是源自內心的狂喜罷了。


    一○六號房的肖像 十一月六日(六)


    就目前的狀況而言,結婚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而且對方的意願尚是個未知數,一廂情願的感情也不是提亞想要的關係。就算真的結了婚,也不可能立刻生小孩,這些事情提亞都十分清楚。然而得知結婚成家是可行的之後,心思還是不由自主地會飄到相關的事物上麵。今天也是如此,提亞正站在書店前麵,一雙眼睛直盯著才剛上市的雜誌。


    「……育兒特集……」


    提亞向來對這種女性取向的雜誌毫無興趣,但這次的特集深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想要一窺自己的全新未來——這種微小卻偉大的願望大大動搖了提亞,甚至暗自在心中將雜誌封麵推著嬰兒車的夫婦,代換成自己跟孝太郎的身影。


    「……可是……我怎麽好意思買下這本雜誌……」


    然而,提亞也深知自己平常絕對不會購買這本雜誌。行動力十足與好勝好強向來是提亞表現在外的特質,萬一真的買下這本風格太過穩重的雜誌,會不會有損平日的形象?在這種認知與矜持的影響之下,提亞遲遲不敢從架上取下雜誌,偏偏她又無法視而不見,隻好一直站在書店前麵直盯著雜誌的封麵,行為舉止不太自然。


    「殿下,您怎麽啦?」


    這時采買完畢的露絲走了出來。其實進書店是出自露絲的提議,她想要選購料理食譜,提亞隻是陪同前往罷了。


    「沒、沒什麽,真的沒什麽!」


    提亞的臉頰微微一紅,連忙轉過頭去。她不想讓露絲發現自己剛剛正在做些什麽。


    「……?真的嗎?」


    提亞的反應引起露絲的疑心,於是她沿著提亞先前注視的方向細細打量,立刻注意到架上的那本雜誌。


    ——殿下應該是對這個有興趣才對……


    露絲立刻做出了這個結論。她也對地球人與佛德賽人可以繁衍後代的說法有所耳聞,自然而然就猜到提亞的心思。原因很簡單,露絲自己也是如此。而且露絲從小跟提亞一起長大,不但知道提亞陷入了糾結,更知道自己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做些什麽。


    「對不起,殿下。我忘了買其他的東西,可以請殿下稍待片刻嗎?」


    「嗯、嗯。」


    於是露絲微微一笑,從架上取下好幾本雜誌,快步走向收銀台。其中當然也包括提亞大感興趣的育兒特集。此舉固然是為了提亞著想,不過若隻買下育兒特集,提亞恐怕也會礙於麵子不便翻閱。因此露絲才會同時購入好幾本雜誌,替提亞製造出「隻是在打發時間之際隨意看看」的好藉口。也唯有從小跟提亞一起長大的露絲,才會做出如此貼心的舉動。


    迴到一○六號房之後,露絲將書店購入的雜誌連同紙袋一起放在三坪房間的小茶幾上麵,旋即離開房間忙著做家事。打掃浴室、準備三餐、外加清洗衣物,露絲的工作相當繁重。其實這些工作大可由機器代勞,不過露絲還是比較喜歡自己來。畢竟做家事是露絲的興趣,同時也是未來生活的事前演練。


    「……嗯……」


    留在三坪房間的提亞打量著露絲的模樣。雖然她也有想做的事情,卻不怎麽希望被露絲看見。


    「啦啦啦~ 下嘴喊~ 」


    哢嚓。


    這時露絲當著提亞的麵前走進浴室,手裏還拿著海棉和清潔劑,顯然是打算來個大清掃。照這個情況看來,她應該要好一段時間之後才會迴到三坪房間。


    啪噠!


    「……好!」


    確認浴室的門扉關上之後,提亞便飛快爬到小茶幾旁邊,將紙袋中的雜誌全部抽了出來。


    「……找到了……」


    提亞從書堆之中取出女性雜誌的育兒特集,這正是她先前在書店看得目不轉睛的那本雜誌。


    「……我的未來……就在這本雜誌裏……」


    提亞強忍著劇烈的心跳,極為慎重地翻開雜誌。緊張之餘,雙手甚至微微顫抖。第一誒的跨頁照片,便是一對笑容滿麵的年輕夫婦正在注視著躺在嬰兒床上的小嬰兒。


    「啊……」


    一看到這張照片,提亞的心就被這本雜誌特集深深吸引。隻見她不斷翻閱雜誌,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每一張照片。透過雜誌中的照片,提亞心目中的未來化作鮮明的影像,清楚呈現在她的眼前。因此提亞對報導的文字不感興趣,眼裏隻有幸福洋溢的全家福照片。這些照片,也讓提亞想像起自己跟丈夫之間美好的未來。


    ——結、結婚典禮……生小孩之前的儀式……向女神宣誓彼此的愛情之後……再、再生小孩……如此一來,我跟那個家夥,還有露絲與母親大人,就能組成一個家庭,每天都在嘻笑怒罵之中以滿滿的愛養育小孩……然後、然後……


    「……家事、讓丈夫分擔家事……應、應該怎麽分擔才好……可是做家事是露絲的興趣……啊啊啊,到底該如何是好!?」


    提亞已經將照片中的夫妻代換成自己和未來的夫婿,圍繞在夫妻身邊的家人以及朋友也成為露絲、艾法莉亞以及三坪房間的其他少女。在提亞的心目中,這本雜誌的照片無疑呈現出她所憧憬的未來。


    提亞的心情隨著雜誌中的情境照片起伏不定,現在的她儼然成為向往愛情、對自己的未來感到焦慮的普通少女,已經不是平常那個好勝好強的皇女了。目睹提亞的這副模樣,露絲不禁露出會心的微笑。


    「嗬嗬嗬……殿下也真是的。」


    提亞將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雜誌上麵,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也並未注意到露絲已經結束了清掃浴室的工作。不過這樣也好,這才是露絲特地為提亞購入雜誌的目的。因此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露絲決定讓提亞繼續沉浸在夢想的世界之中。


    直到孝太郎的聲音傳入耳中,陶醉於夢境中的提亞這才猛然驚醒。


    「我迴來了!」


    這時提亞正攤開雜誌,欣賞扮演夫婦的模特兒站在玄關的照片,腦中也同時模擬著各種情景。因此當孝太郎的聲音自玄關的方向傳來之際,提亞想也不想就做出迴應。


    「你迴來啦,親愛——」


    提亞正打算反射性地如此迴應,但話才剛說到一半,便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巴,總算在緊要關頭及時發現那是來自現實世界的聲音。


    「嗚哇啊啊啊啊啊!?」


    完全清醒過來的提亞發現自己做了些什麽、又差點鑄成什麽大錯之後,頓時羞得麵紅耳赤。


    啪沙!


    再這樣下去會被孝太郎察覺,於是提亞連忙關上育兒特集,塞進堆積如山的雜誌之中。才剛收拾妥當,孝太郎就出現在三坪房間之中。


    「咦?提亞,隻有你一個人嗎?」


    「……」


    走進房間的孝太郎,隻見到提亞獨自坐在小茶幾前,不知為何麵對成堆的雜誌僵住了身子。仔細一看,她的雙頰甚至微微泛紅。


    「怎麽迴事,提亞?發生了什麽事嗎?」


    心生疑惑的孝太郎坐在提亞的旁邊,仔細端詳她的臉龐。隻見提亞手忙腳亂地動了起來彷佛突然被按下開關的玩具。


    「沒、沒有,真的沒有!!什麽都沒發生!!」


    「是哦?」


    孝太郎的視線自然落在茶幾之上。好幾本雜誌所疊成的小山之中,提亞剛才翻閱的育兒特集封麵也露出了一角。為了轉移孝太郎的注意力,提亞再度提高音量。


    「我隻是、呃、那個、而已啦!」


    然而提亞隻是聲音響亮,內容卻乏善可陳。提亞滿心隻想轉移焦點,偏偏大腦空白一片,完全徒勞無功,隻能勉強說出毫無意義的字句。


    「你到底是怎麽搞的?快說,發生了什麽事?」


    提亞的模樣顯然不太對勁。隻見孝太郎以認真的表情打量著提亞,似乎十分擔心。孝太郎十分清楚提亞在自己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說什麽都不能置之不理。


    提亞當然完全答不上來。她很想說出實話,卻又羞於啟齒。大腦一片混亂,激昂的情感原地空轉,口中隻能勉強發出毫無意義的聲音。


    「孝太郎,事情是這樣的。」


    最後還是繼孝太郎之後進入房間的奇莉華解救了提亞的危機。隻見她坐在茶幾旁邊的老位子,代替結結巴巴的提亞迴答問題。


    「其實提亞的內衣罩杯又往上升了一級,你看看這個。」


    說話的同時,奇莉華以指尖輕觸堆在茶幾上的另一本流行雜誌,而不是提亞正在翻閱的育兒特輯。


    「呃……是我不對,提亞。」


    「……啊」


    孝太郎果然以為提亞先前是在翻閱流行雜誌裏麵的新款內衣專欄,結果被正好迴來的自己撞見。於是微微苦笑的孝太郎搔搔腦後,向提亞表示歉意。


    「呃……是我不對,提亞。」


    「……咦?嗚、啊啊……沒、沒關係……這麽點小事……」


    在奇莉華巧妙的誘導之下,提亞總算逃過繼續被孝太郎追問下去的危機。這時露絲再度迴到三坪房間,在孝太郎看不見的位置向奇莉華低頭致謝。奇莉華之所以出麵替提亞解圍,其實是源自露絲的請托。當初奇莉華陪同提亞一起造訪可藍,自然對提亞的苦衷瞭然於心。於是她二話不說,立刻就答應了露絲的請求。


    提亞雖然好不容易才逃過一劫,之後的模樣還是有些不太對勁。隻要見到身邊的孝太郎,雜誌的內容就會自動浮現腦海。雖然露絲和奇莉華一直為她掩護,不過孝太郎遲早會察覺提亞的異狀。幸好平時很少出現在一○六號房的人物突然來訪,才化解了眼前的危機。


    「雷歐斯大人,人家好無聊喔,陪人家聊聊天嘛。」


    及時出現的人物,正是提亞的母親艾法莉亞,亦即神聖佛德賽銀河皇國的現任皇帝。隻見艾法莉亞坐在孝太郎的旁邊,軟綿綿地倚靠在孝太郎的身上,實在是有點難看,絲毫沒有一國之君、甚至是身為人母應有的威嚴與體統。


    「艾莉,當著女兒的麵前,請你正經一點好嗎?給我先坐好再說。」


    「你又用那種老媽子的口氣……」


    「再不聽話,我就要稱唿你為皇帝陛下了。」


    多虧艾法莉亞擺出一副不得體的模樣,孝太郎此時並沒有察覺到提亞的異狀。艾法莉亞是個大而化之、不拘小節的人物,卻在無意中幫了女兒一個大忙。


    「乖乖坐好之後,你又會怎麽稱唿人家!?」


    「……信不信我真的會打人?」


    「總之,你就叫人家艾莉妹妹——」


    咚!


    「鳴鳴……你還是一樣,竟敢毫不留情地對皇帝施加暴力……」


    被激怒的孝太郎朝著艾法莉亞的前額猛力一敲,痛得她當場噙著淚水摀住額頭上的腫包。這副沒出息的模樣乍看之下似乎跟由莉佳有些神似,兩人之間卻存在著決定性的差異。


    「……說吧,今天有什麽要事?」


    「和我一同前來地球的人民,在精神麵上累積了不少壓力,因此今天特別前來請求雷歐斯大人與其他的友人,希望能夠比照前幾天的模式提供協助。」


    艾法莉亞在一瞬間端正坐姿、板起麵孔,向孝太郎提出要求。現在的艾法莉亞不再是先前那個撒嬌要賴的小女生,全身上下散發出一國之君應有的威儀。親眼目睹艾法莉亞說變就變的本事,在場的其他少女無不為之屏息。


    「你也真是的……為什麽一開始不直接說啊?」


    艾法莉亞雖然瞬間變了個人,孝太郎卻絲毫不受影響,凝視她的眼神甚至還透露出些許不以為然的樣子。孝太郎對艾法莉亞真正的脾氣與個性實在是太熟悉了,自然不會被表麵上的變化所蒙騙。


    「嗬嗬嗬嗬……這樣循序漸進,才能讓你答應人家的請求嘛。例如『什麽嘛,原來是這種正當的理由,那當然是義不容辭』之類的發展呀。」


    「用不著拐彎抹角,我也會——」


    「也會傾力幫助阿萊亞大人畢生守護的子民嗎?」


    「……嗯。」


    「可是人家希望——雷歐斯大人是為了守護艾莉妹妹和提亞所摯愛的子民耶。」


    孝太郎常常將阿萊亞的身影投射在佛德賽的皇族身上。艾法莉亞跟其他涉世未深的少女不同,早已對這件事有所察覺,因此心裏麵多少有些不服氣,才會故意做出荒誕不稽的舉動,試圖引起孝太郎的注意。當然,這麽做也是為了樣子不太對勁的女兒爭取一點時間。


    「哼!」


    咚!


    「好痛!?怎麽又突然打人?人家話才說到一半耶!!」


    「你又打算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渡『艾莉妹妹』這個稱唿對吧?」


    「那當然,人家本來就是艾莉妹妹!」


    「……我到底該拿你這臭家夥怎麽辦才好?」


    艾法莉亞雖然貴為皇帝,然而在她的心目中,孝太郎可說是繼提亞之後第二個可以讓她安心做自己的人物吧。二十年前戲劇性的相遇與分離,早已深植艾法莉亞的心中。性格正直不阿,永遠力挺皇家的孝太郎,是拯救佛德賽的英雄,也是她的初戀。離開祖國而精神耗弱的不隻是佛德賽國民,艾法莉亞所承受的精神壓力絕對不亞於他們。雖然內心的壓力在見到孝太郎之後不藥而愈,艾法莉亞卻一直隱瞞事實,不讓他人有所察覺,或許這也是基於成熟女性的矜持吧。


    所幸艾法莉亞的請求立刻獲得大家的一致同意,孝太郎等人決定在下一個國定假日時,再度帶著艾法莉亞陣營的人士前往地球。人的心靈往往是相當脆弱的,遠離家鄉的時候更是如此,偶而也需要喘口氣。


    「……人家想泡這種美人湯,雷歐斯大人!」


    「溫泉啊?這個主意不錯。」


    來到地球的艾法利亞陣營,分乘數輛遊覽車,前往各自選擇的地點觀光。可惜的是,基於安全考量,艾法莉亞不能跟其他人一起乘坐遊覽車,隻好在孝太郎等人的陪伴下展開個人觀光的行程。如今大家正針對觀光的地點進行熱烈的討論。


    「為了全體人民、也為了提亞著想,必須無時無刻扮演完美無瑕的美麗母親!」


    之前艾法莉亞從茶幾上的書籍當中找到一本溫泉的情報誌。隨手翻閱之後,她的注意力被一張溫泉的照片所吸引,之後就一心一意隻想展開一場溫泉之旅。


    「雷歐斯大人應該也樂見我的美麗吧!?」


    「欸,提亞,艾莉又開始瘋言瘋語了,你也說她兩句吧。」


    「……」


    「提亞?」


    「咦?啊!?抱、抱歉,我沒注意聽……」


    「你到底是怎麽迴事?總覺得今天怪怪的。」


    一開始被艾法莉亞的怪異行徑吸去注意力,所以沒能發現,然而孝太郎再怎麽遲鈍,多少也對提亞異於往常的模樣有所察覺。發現提亞失去了昔日的霸氣,憂心忡忡的孝太郎不禁直視著她的雙眼。


    「真、真的沒事!我好得很!」


    「難道是發燒了……」


    總覺得提亞常常莫名臉紅、獨自發呆。這副模樣看在孝太郎眼裏,他馬上聯想到感冒的症狀,於是孝太郎依照過去的慣例,伸手輕觸提亞的前額。


    「……好像沒有。」


    「啊嗚!?」


    結果提亞竟然吃了一驚。事實上這種測量溫度的畫麵在一○六號房十分常見,並非隻限於孝太郎和提亞而已,提亞過去也經常讓孝太郎這樣量體溫。然而唯獨今天,她覺得孝太郎的掌心格外溫熱,貼在額頭上的感覺也是異常鮮明,令人無法忽視。


    提亞非常喜歡孝太郎,但礙於孝太郎是外星人的身分,內心一隅總是存在著一絲放棄的心情。這種心情,向來在提亞的愛情麵、以及將對方視為男性的認知方麵扮演了煞車的角色,結果卻在幾天前失去了作用。之前所翻閱的雜誌,更是讓內心深處的引擎維持高速運轉的狀態。一旦開上路,就會成為停不下來的失控車輛,這就是提亞目前的心理狀態。


    「我沒事!沒事!真的沒事啦啊啊啊啊!!」


    「鳴哇!你突然間做什麽啊?」


    提亞被自己的異常心態牽著鼻子走,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連忙對孝太郎發動攻擊。隻見她一把抓住孝太郎貼著自己前額的手,以熟練的手法施展關節技。提亞已經被逼入了絕路,一心隻想以自己最擅長的方式解決。不過這個選擇倒也不錯,至少可以暫時讓孝太郎閉上嘴巴。


    「痛痛痛!你到底是——痛痛痛痛!!」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我投降!投降投降!」


    「死吧!去死吧啊啊啊啊啊!!」


    事實上提亞是在自掘墳墓。施展關節技之後,提亞勢必得跟孝太郎的身體緊貼在一起,結果反而更進一步意識到孝太郎的存在。如今提亞內心的情緒烹澎湃激昂,眼看著就要爆發了。


    「嗬嗬……裏見跟提亞,你們今天也很活潑呢。」


    「露絲,提亞到底是怎麽搞的?」


    看了兩人的模樣,晴海隻是當成感情好的具體表現,靜香卻對提亞殺氣騰騰的模樣感到瞠目結舌。於是露絲麵帶苦笑,朝著靜香迎了上來。


    「靜香小姐。」


    「怎麽啦?」


    隻見露絲輕輕招了招手,附在靜香的耳邊竊竊私語。


    「……其實是殿下發現地球人和佛德賽人之間也能繁衍後代的事實,代表殿下也能談一場普通的戀愛,跟喜歡的對象結婚,所以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真的嗎!?那太好了!你應該也很高興吧!?」


    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後,靜香頓時露出喜不自勝的神情。露絲見狀,也朝著靜香露出燦爛的微笑,堅定地點了點頭。


    「嗯!原本以為沒有希望了……因此知道有可能成真的時候,心髒差點就停止跳動了呢!」


    能夠跟地球人談場普通的戀愛,甚至是論及婚嫁的人並非提亞而已,露絲也是如此。是否真的可行固然還是個未知數,不過隻要有那麽一點可能性,就足以讓迄今的心態大為改變。如今露絲的心態就變得特別積極,彷佛未來充滿了希望。


    「我一直覺得那不成問題呀,若最後的答案是否定的,反而會大吃一驚呢……」


    晴海也跟著笑了出來,她早就已經知道這件事。晴海對科學所知有限,原本以為地球人跟佛德賽人外表相似,應該可以繁衍後代,因此一開始完全聽不懂露絲在說些什麽。如今終於明白之後,她的臉上也立刻露出祝福的微笑。


    「其實知道我是外星人的子孫之後,還真的有點茫然呢。」


    「嗯,我也一樣。」


    奇莉華和真希的反應,剛好跟提亞和露絲相反。


    奇莉華似乎早已知道瑪古斯方和他的煉金術師團,替大地之民的祖先帶來先進的文化與技術,卻一直將他們視為外星人,從未想到自己是他們的直係子孫。直到經過可藍的證實,才得知自己極有可能是瑪古斯方和煉金術師團的後裔。


    真希的情況則單純許多,就隻是突然被他人告知自己是外星人罷了。雖然具備少許的地球人血統,依然無法改變外星人後裔的事實,這對她造成了某種程度的衝擊。


    「那我呢?我又如何呢?」


    「你還是別再增加奇怪的設定比較好吧?」


    「早苗,設定是指什麽!?什麽叫做奇怪的設定啊!!」


    「既然由莉佳天生就具備魔力,代表她的祖先之中應該有佛德賽人才對……」


    根據可藍的推論,由莉佳也極有可能是佛德賽的後裔。雖然由莉佳誕生於一般的日本家庭,相較於普通的地球人,卻天生具備龐大的魔力。與其將其認定為偶發案例,繼承魔術師團血脈這個可能性還比較合理。


    「所以在場的地球人,就隻有我、孝太郎、晴海和靜香囉?」


    奇莉華、真希、由莉佳、可藍、提亞、露絲和艾法莉亞七人,若非純正的佛德賽人,就是繼承了佛德賽的血統。


    「這樣說法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


    「……慢著,早苗。剛剛的說法未必正確,不可一概而論。」


    這時奇莉華突然插進兩人的對話,似乎對早苗先前的說詞有些意見。


    「什麽以難道魔法少女才是正確答案嗎!?」


    「兩者都是正確答案好嗎!!」


    「也不是這個意思——」


    「為什麽魔法少女就是不行!?」


    「——說不定這個地區的人,幾乎都繼承了佛德賽的血統。」


    房間裏麵隻有四個地球人。早苗的說詞雖然簡單明瞭,卻引起了奇莉華的懷疑。


    瑪古斯方和他的手下最後抵達古代的吉祥春風市。他們的人數雖然不多,當時的春風市人口應該也十分有限。之後雙方在漫長的歲月裏進行通婚,繁衍出無數子孫。按照機率來計算,這座城市裏麵應該很難找到沒有佛德賽血統的居民,由莉佳隻是在魔法天賦方麵表現突出的佛德賽後裔。因此早苗和其他人雖然沒有魔力,卻依然有可能是佛德賽的子孫。


    「不無可能。我們黑暗彩虹在地球活動幾乎都是集中在吉祥春風市一帶。」


    黑暗彩虹在地球的活動範圍固然遍及全世界,不可思議的是,卻以吉祥春風市附近的活動居多。畢竟相較於其他地區,這裏大多數的孩子生來就具備魔力,無論是召募新血、挑選祭品或是物色弟子,她們幾乎都以這個區域為中心,也連帶提升了整體的行動頻率。


    「就這個角度而言……雷歐斯大人的身世背景本來就足以擔任佛德賽的騎士囉?」


    艾法莉亞眼睛一亮。瑪古斯方和古雷巴那斯固然是佛德賽的罪人,但神聖佛德賽銀河皇國也並非如此昏庸,不可能連同兩人的後代子孫都一並問罪。事實上,瑪古斯方的侄女莉蒂絲和古雷巴那斯的手下卡莉絲,都並未在戰後遭到懲罰,反而成為阿萊亞身邊最忠實的家臣,受到了重用。因此定居於古代春風市的罪人所留下的子子孫孫,大概也隻有繼承佛德賽的血統這點比較值得注目。簡而言之,就是佛德賽的後裔在地球生根落葉,成為青騎士之後拯救了阿萊亞,如此而已。


    「既然如此瑪古斯方家族於戰後遭到沒收的領地,理應歸還給雷歐斯大人才對啊啊,傷腦筋,真是傷腦筋」


    青騎士的權利是阿萊雅直接指定的,從那一刻起便不受法律的約束。瑪古斯方家族的領地是在指定權利之後遭到沒收,隻要孝太郎擁有瑪古斯方的血統,那怕隻是微乎其微,如今也依然有權繼承領地。


    「哦嗬嗬嗬嗬!不隻有騎士的稱號,還具備貴族的資格看來得找個機會幫你正式恢複原籍才行就算手續繁瑣也沒辦法嘛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哦嗬嗬嗬嗬」


    「……完全不像是傷腦筋的模樣。」


    「反而替裏見增加了許多逃避不了的既成事實……」


    艾法莉亞口中雖然叫苦連天,臉上卻沒有絲毫為難之情。相較之下,反而是注視著艾法莉亞的早苗和晴海麵露難色,這也是在場其他少女共同的感受。


    『為什麽你總是喜歡跟我過不去!!一開始就給我坦率一點!!坦率一點啊啊!!』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不知道——!!』


    『痛痛痛痛!!唔!你、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


    『呀!?你、你做什麽!?』


    孝太郎依然受製於提亞的關節技。其實隻要動用靈力或魔力,要恢複自由並非難事。之所以舍棄不用,代表孝太郎也頗為樂在其中,這也是他喜歡提亞的


    「貝德利歐,艾法莉亞陛下的問題需要處理一下,否則事情可就麻煩了。」


    「……應該很難吧,裏見孝太郎的心腸太軟了。」


    「可是可是,不管在哪裏,有個可以棲身的家不是很好嗎?」


    「由莉佳,你也打算在那裏定居下來是吧?」


    「一○六號房又會變成空蕩蕩的房間嗎……?」


    「艾法莉亞陛下……請您不要堅持己見……多少考慮一下將軍大人的心情……」


    「傷腦筋,真是傷腦筋呀」


    就孝太郎與提亞,以及其他侵略者少女之間的關係來判斷,孝太郎想要自艾法莉亞的魔掌之中逃出生天,機率可說是微乎其微了。


    由於艾法莉亞也一起留下來用餐,今天晚上特別準備了火鍋以及其他豐盛的共享餐點。負責張羅晚餐的人一樣是露絲,以及自告奮勇的提亞。將料理晚餐的工作讓給提亞之後,奇莉華留在三坪房間替大家泡茶。


    「……沒想到我居然也有機會品嚐女兒親手做的料理……」


    「提亞的料理雖然豪邁了些,技術可不是蓋的。在先前的料理大賽之中,獲得了相當不錯的評價呢。」


    「靜香,聽說提亞的料理本事都是你一手傳授的,真是感激不盡。」


    「奇莉華和櫻庭學姊也幫了不少忙,不全都是我的功勞。」


    「當然,我也很感謝大家的付出,真的是太謝謝你們了。」


    艾法莉亞先前的言行舉止就像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然而一旦遇到跟提亞有關的事情,身為母親的責任與感情頓時勝過一切,現在的她完全是個應對穩當、進退得宜的成熟女性。隻見艾法莉亞與其他少女閑話家常之際,不忘探頭張望廚房的情況,任誰都能看出她們母女倆十分和睦。


    「……現在這樣子不是很好嗎?為什麽平常總是一副瘋瘋癲癲的模樣?」


    「若不那麽做,某人就會刻意跟人家保持距離了嘛。」


    「實在搞不懂你在想些什麽。」


    「我想也是。若真的明白,我也不必這麽辛苦了。」


    「真是敗給你了……」


    話雖然這麽說,但孝太郎也有同感,所以也沒有埋怨艾法莉亞的意思。孝太郎固然希望艾法莉亞時時刻刻展現出這種成熟穩重的麵貌,可是一想到自己恐怕永遠見不到她平常那瘋顧的樣子,多少還是有些惆悵。事實上這才是艾法莉亞真正的目的,不過由於出發點是良善的,並沒有什麽惡意,孝太郎也隻能認命地墜入她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對於孝太郎而言,這無疑是左右為難的困境。


    「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女兒。」


    「真是如此嗎?」


    「是真的。為了讓雷歐斯大人叫我一聲媽媽,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你想太多了—


    「難道你嫌棄提亞?」


    「不是這個意思—就算真的跟提亞結婚,打死我也不會叫你媽媽!」


    啊!這就是所謂的反抗期嗎以」


    「當然不是!」


    結果艾法莉亞的成熟模式並未持續太久。提亞和露絲備妥晚餐迴到三坪房間的時候,艾法莉亞已經恢複原本的怪模怪樣了。


    「……給我克製一點,就算你是皇帝,我也會把你那張美麗的臉蛋揍得鼻青臉腫喔!?」


    「意思是我很美麗囉!?」


    「可惡的家夥,完全劃錯重點……」


    「貝德利歐,勸你還是乖乖投降吧。這位可是人稱百變女狐狸的大內高手,在政壇上打滾了那麽多年,耍嘴皮的功力不是你所能相比的。」


    「哼……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走著瞧吧!」


    「意思是你願意永遠待在提亞的身邊囉!?」


    「……這家夥真是挑人語病的天才……」


    孝太郎完全陷入了艾法莉亞所布下的陷阱,愈是爭辯就愈無法脫身。而且艾法莉亞此舉並無惡意,孝太郎也不便訴諸武力,完全處於豎白旗投降的狀態。


    「……露絲,母親大人已經好一陣子沒有在其他人麵前表現出如此輕鬆的一麵了。」


    「相信陛下也跟殿下相同,已經完全信任將軍大人了吧。」


    「……嗯,一定是這樣沒錯……」


    艾法莉亞跟提亞一樣,身邊沒什麽可以吐露心事的對象。她在少女時代巧遇的傳說英雄,正是極少數的人選之一。因此提亞必須跟孝太郎共度未來的人生,這麽做也是為了母親著想。於是提亞凝視著嘻笑怒罵的兩人,暗自下定了決心。


    開始享用晚餐之後,艾法莉亞的注意力轉移至提亞的身上。孝太郎終於從艾法莉亞的魔掌之中獲得解放,三坪房間也恢複了昔日的氣氛。


    「孝太郎,請用。」


    「謝謝,『早苗同學』。」


    孝太郎從坐在左側的『早苗同學』手中,接過盛滿菜肴的小碟子。最近『早苗同學』常常像這樣替孝太郎夾菜,原因當然是出自一直趴在孝太郎背上的『早苗』。


    『很好!孝太郎,盡管吃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既然有空幫我夾菜,為什麽不自己吃就好了?」


    『不行,還是先讓你吃比較保險。萬一不小心吃到青椒怎麽辦?』


    「啊哈、哈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


    當『早苗』附在孝太郎身上的時候,身體就隻剩下『早苗同學』。由於讓孝太郎必須分神照顧『早苗』,坐在旁邊的『早苗同學』感到有些愧疚,認為自己應該替孝太郎做些什麽才對,所以就轉而替孝太郎夾菜。


    「慢著,裏麵有青椒嘛!?」


    早苗的發言引起由莉佳的注意。由莉佳坐在孝太郎的右手邊,剛好跟早苗的身體位於不同的方向。由於跟孝太郎背上的『早苗』距離相近,再加上青椒又是個相當敏感的字眼,即使『早苗』的音量不大,由莉佳還是立刻有所反應。


    「沒有。」


    「騙人!看表情就知道了,一定是假的!」


    「真的沒有,放心地吃吧。」


    「裏見,你又想騙我吃青椒對不對!?今天我說什麽都不會上當!?」


    「由莉佳,你要乖乖吃掉青椒,還是喝青椒汁?」


    「我、我要開動了~~~!!(大口吃下)」


    「這就對了。」


    隻要稍不注意,由莉佳就會出現挑食的毛病,或是做出有違用餐禮儀的行為,因此吃飯的時候往往被安排在孝太郎旁邊,好讓他就近監視。尤其是餐桌上出現由莉佳不喜歡的食材時,偏食的傾向更加明顯。


    這時,隔著一張茶幾坐在正對麵的艾法莉亞,以好奇不已的眼神注視著孝太郎與由莉佳之間的互動。


    「提亞,雷歐斯大人口中的青椒汁是指什麽?」


    「直接拿生青椒打成的果汁,是孝太郎想出來的點子。」


    提亞暫時放下手中的筷子,迴答艾法莉亞的問題。


    「……哎呀……這真是太可怕了……」


    艾法莉亞聞言,頓時變了臉色。露絲見狀,便趁機提供更進一步的情報。


    「陛下,還會加入西洋芹跟羅勒葉調味呢。不想嚐試的話,最好是不要挑食。」


    「不、不愧是雷歐斯大人,這戰術簡直是無解可擊!」


    艾法莉亞一直以來都是從容不迫的樣子,此時卻臉色發青,內心更是大為動搖。事實上艾法莉亞跟由莉佳一樣都有挑食的毛病。露絲從很早以前就將這個問題放在心上,但礙於艾法莉亞的身分不便強行幹預,因此挑食的情況一直沒有改善。


    不過,如今青椒汁的威脅似乎對艾法莉亞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平常視蔬菜為畏途的她也開始夾起菜葉送入口中。見狀,露絲頓時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繼續享用她的晚餐。


    「哎呀呀……沒想到艾法莉亞小姐居然有這種意想不到的弱點。」


    「說到這裏,可藍對於地球的


    艾法莉亞之所以挑食,跟地球與佛德賽的飲食文化差異有關,和由莉佳的情況不太一樣。而這種差異理應適用於其他的佛德賽人,因此晴海才會基於好奇,向利用最新的發明坐在牆壁表麵用餐的可藍提出詢問。


    「我對吃的東西向來不挑,沒有這方麵的問題。」


    可藍以平靜的語氣迴答晴海的問題,臉上的表情看不出絲毫的變化,結果表情出現變化的人反而是奇莉華。


    「嗬嗬……可藍的三餐向來是孝太郎負責準備的,自然沒有挑三揀四的權利。」


    「奇依!?」


    自己的秘密被笑容滿麵的奇莉華揭發,可藍的臉上頓時露出尷尬的神情。從可藍的反應當中,晴海大概也猜到事情的真相,於是跟奇莉華一同笑了起來。


    「也對,可藍一直跟裏見在外旅行嘛。嗬嗬嗬……就算有挑食的毛病,也早就被改過來了。」


    「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的話,可就沒東西吃了呢。」


    「攸關生死,當然是非吃不可囉,嗬嗬嗬」


    「一點都不好笑!!那段期間不知度過多少個寒酸潦倒的夜晚……那個男人根本就是惡魔!!」


    晴海和奇莉華向來不挑食,自然將可藍的遭遇視為笑話,然而這是可藍的親身遭遇,自然是完全笑不出來。對於可藍而言,那是一段不堪迴首的可怕記憶,隨時都有可能一命鳴唿。


    「……不吃的話……就沒東西吃……」


    真希突然停止用餐,口中重複奇莉華先前說過的字句。


    「藍華你又沒有挑食的毛病,用不著擔心沒東西可吃啦。」


    聽見真希的喃喃自語之後,靜香忍不住笑了出來。真希平時也很注重用餐禮儀,想不到連真希這種模範生都開始擔心起這種問題,也難怪靜香會覺得奇怪了。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故意開始挑食的話,不知道會怎樣?」


    「為什麽?你想受到懲罰嗎?藍華,想不到你居然有那種癖好?」


    「不是啦,想太多了!就是……」


    真希朝著由莉佳瞥了一眼之後,旋即羞紅雙頰低下了頭。靜香見狀,頓時瞭然於心。


    「我懂了,你希望在各方麵都得到裏見的照顧,就跟由莉佳一樣是吧?」


    「……沒錯……我沒有那方麵的經驗……」


    她想要被親近的人斥責、關心、照顧。真希的童年是在不幸之中度過的,因此對於一般家庭會發生的種種情景抱持著強烈的憧憬。瞭解真希的感受之後,靜香立刻著手解決問題。


    「裏見,過來一下!」


    「啊,笠置!?」


    「過來就對了。」


    「找我有事嗎,房東?」


    「基於個人因素,藍華從今天開始挑食,以後你就看著辦吧!」


    「……完全無法理解。」


    「別問那麽多,事情就是這樣!拜托了!」


    「……?」


    靜香的請求十分突兀又莫名其妙,孝太郎不禁歪著頭,露出疑惑的神情。不過靜香最後乾脆對著孝太郎並攏雙掌,希望孝太郎務必答應。平時的靜香是個樂於助人的少女,因此孝太郎也做出了決定。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謝謝你,裏見!」


    「藍華,等一下記得來找我喝青椒汁。」


    「啊、呃……嗯,我會努力挑食的。」


    孝太郎雖然還是一頭霧水,不過既然是靜香的提議,又跟真希有關,倒也沒有繼續深究的必要。靜香和真希都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一定有什麽特殊的原因。既然如此,不如就如她們所願,純粹從矯正偏食的壞習慣下手吧。相信這麽做對大家都好。


    「真希,你討厭吃些什麽?」


    「這個嘛……就先從這道茼蒿開始吧。」


    「啊,我也不喜歡茼蒿!」


    「……貝德利歐總是對靜香和真希特別照顧。」


    「不是隻有我跟藍華而已喔。我覺得裏見對你也有超特殊待遇呢,可藍。」


    「那隻是捉弄罷了,算什麽特殊待遇!」


    「可藍,那你跟我交換吧?我一點都不喜歡被當成學姊的感覺。」


    「晴海,其實可藍倒也不是對現在的待遇有所不滿。」


    「口是心非的家夥,可藍從小就是如此。」


    「嗬嗬嗬……一定要提往事是吧?提亞殿下也不遑多讓呢。」


    「雷歐斯大人,針對這種以年齡作為基準的差別待遇,我必須提出嚴正的抗議。」


    十一個人的晚餐時間總是熱鬧非凡,充滿了樂趣。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所欠缺,而這些不夠圓滿的部分,就由其他人加以彌補。隻要有人缺席,氣氛就無法如此和樂,他們也都別無所求。快樂的晚餐時光,就在永無止境的和睦氣氛之中慢慢流逝。


    嗶——


    『偵測到小規模的時空震動,空間跳躍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九十。』


    然而歡樂的時光卻比預期中更早劃下句點。孝太郎等人雖然一同度過了許多難關,但眼前還留下一個重大的問題。


    『根據空間扭曲率推算物體質量。注意,通訊用小型載體的可能性為百分之八十五,極有可能是來自佛德賽本國的緊急連絡。建議立刻采取應變措施,公主殿下。』


    眾人所麵臨的問題,就是在神聖佛德賽銀河皇國鬧得正兇的軍事政變。過去由於諸多因素層層交織,一直無法采取有效的對策,如今——直接麵對問題的時刻終於來臨。


    蠢蠢欲動 十一月六日(六)


    自神聖佛德賽銀河皇國抵達地球的小型載具共有兩艘,船體分別標示三十七與八十二的數字,相當於同時發射的所有載具當中的第三十七與八十二艘。小型載具共有一百艘,全都搭載 了同樣的情報,其中隻有兩艘順利抵達提亞等人的所在位置。


    成功率之所以這麽低,主要是地球距離佛德賽實在太遠了,兩者之間大約相距一千萬光年。一光年相當於十兆公裏,放大一千倍之後的距離實在是令人無法想像。相較之下,地球與月球之間的距離大約是四十萬公裏。假設佛德賽方麵試圖將小型載具送至月球公轉軌道一百公裏以內的範圍,空間跳躍之際所能容許的誤差值大約為百兆分之一以下。


    單次的空間跳躍很難達到百兆分之一以下的誤差容許值,因此進行長距離空間跳躍的時候,多半都會采取分段多次的模式。如此一來,就算單次的空間跳躍出現誤差,也可以按照驛站傳遞的要領穿越空無一物的廣闊宇宙。除此之外,每一次空間跳躍距離也必須盡量縮短。移動距離愈短,誤差也就愈小,藉由跳躍次數的增加,才能確保乘員的安全。


    不過情報載具是無人機,精確性與安全性的要求自然沒這麽高。而且這次一共發射了一百艘小型載具,隻要其中幾艘抵達目的地即可,因此空間跳躍的次數大幅減少,大概隻有正常狀況的一半以下。雖然遠不及超空間通訊的速度,卻還是比一般的太空船更早一步將情報送達地球。


    提亞對佛德賽的科技發展十分熟悉,一見到標示於載具表麵的數字,立刻領悟到情報的急迫性,臉色頓時為之一變。可藍、露絲和艾法莉亞的反應當然也是一樣的。


    「沒時間進行隔離檢疫了!露絲,直接開啟其中一艘載具!」


    「是,這就派出機器人!」


    自宇宙空間迴收的機體表麵,極有可能附著一些不知名的物質。即使是我方陣營所發射的小型載具,也絲毫大意不得。平常必須經過徹底的洗淨、殺菌與檢查才行,然而這次的事態緊急,無暇執行上述的程序,隻好直接透過工作用的機器人取出載具內的情報。如此一來,工作用的機器人自然也會成為洗淨、殺菌與檢查的對象,現在卻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開啟載具。」


    迴收的兩艘通訊用載具被送至『青騎士』的檢疫甲板。露絲所操縱的機器人接近其中一艘之後,伸出機械手臂操作位於載具側麵的控製麵板。載具立刻出現反應,開啟位於麵板附近的小型艙門。收納於載具內的物體被放置在金屬托盤之上,呈現在工作用機器人的麵前。


    「看起來像是密封於塑膠袋中的紙本檔案,以及電腦用的資料晶片。」


    「這就代表了事態十分危急。露絲,立刻解讀資料晶片的內容。」


    根據提亞的判斷,紙本檔案與晶片的內容應該相同。發射小型載具的人士為了盡快讓提亞等人得知情報的內容,特地針對各種可能發生的狀況準備了兩種版本的資料。這也代表佛德賽出了大事,已經到刻不容緩的地步。當工作用的機器人將晶片與自身電腦連線之際,立刻證明提亞的判斷無誤。


    『現任皇帝艾法莉亞達那佛德賽陛下陷入侵占钜額公款的疑雲,過去所犯下的罪行也接連曝光——』


    「這……似乎是結合本國的報導以及獨自收集的情報所製作而成的檔案資料。發信者是父親大人!?啊,抱歉——應該是巴多姆西哈與溫蘭卡共同署名。」


    「……叛軍終於展開行動了。」


    站在露絲身後端詳著透過機器人所傳送而來的情報,提亞的表情異常嚴肅,令人不禁迴想起剛來到一○六號房之際的模樣。


    「提亞,看來是下定決心的時候了。」


    「母親大人,女兒早已有所覺悟。」


    做母親的艾法莉亞輕輕搭著提亞的肩膀,提亞嚴峻的神情才略微緩和。隻是雙眸所綻放的光芒依然犀利,絲毫沒有衰退的模樣。提亞心裏麵十分清楚,對於她們這對母女而言最嚴苛的考驗即將揭開序幕。


    艾法莉亞與軍部的對立可以迴溯至二十多年前。當時軍部已經擁有龐大的勢力,經常過度幹預國政。艾法莉亞察覺軍部的野心,因此推出了縮減軍備的政見,同時也向全體國民提出保證,登上皇位之際一定會鎮住逐漸失控的軍部。縮減軍備的政見獲得廣大民意的支持,軍部的勢力再怎麽龐大,也不得不選擇低頭。不管台麵下有什麽小動作,表麵上軍部還是得效忠於國家與皇室。要是放著艾法莉亞不管,後果將不堪設想,軍部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在明在暗都透過各種手段企圖阻止她的登基。隻是軍部的所有計謀均未得逞,艾法莉亞還是克服了萬難,登上皇帝的寶座。於是縮減軍備的政見落實為政策,大大削弱了軍部的實力。艾法莉亞所付出的代價雖然十分可觀,最終還是打了一場勝仗。


    之後軍部雖然轉趨低調,但身為佛德賽兩千年來的捍衛者,他們還是保有強烈的榮耀與自負。而且佛德賽的國防軍起源自青騎士所率領的軍隊,更是令軍部以青騎士的繼承人自居。他們固然尊崇傳說中的皇帝阿萊亞,卻無法忍受被沒有遠見的現任皇帝踩在腳下的處境。於是軍部的眾多領導人開始私下運作,試圖建立起不受皇帝節製的強大軍隊。然而這種行為除了將阿萊亞神格化之外,也等同於將其他皇帝視為無能的昏君,真正的目的在於剝奪皇帝的軍權。軍部不想受到皇帝的控製,因此替現任皇帝貼上了遠比阿萊亞遜色的標簽,試圖替自己的脫序行徑尋求合理的藉口。簡而言之,軍部打算進行一場極度緩慢的軍事政變。


    行動初期之所以放慢步調,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的。


    首先就是縮減軍備所造成的影響。議會享有監督軍部的權力,在這種情況之下發動政變,恐怕也難以收到預期中的結果。


    第二個原因,就是軍部從悖離民心一意孤行的失敗中得到了教訓。艾法莉亞當初是挾著強大的民意基礎登上皇位,就算軍部強行發動政變,也無法獲得人民的支持。到時候軍部的統治將會陷入不穩定的局麵,國內的有心人士勢必將擁戴幸存的皇女,頻頻發動叛亂。因此首要之務,必須從破壞現任皇帝的形象下手。除此之外,還得設法提升軍部的形象。軍部的高層對這兩條路線的重要性十分理解。


    於是軍部開始將觸角伸進國內的媒體。他們收買媒體高層,若無法得逞,就設法安插軍部的人馬擔任要職。遇到不願配合的人,若不是羅織冤罪打入大牢,就是製造意外事故加以鏟除。一段時間之後,軍部逐漸掌握了媒體,各大報章雜誌全都成了軍部的傳聲筒,隻報導對軍部有利的新聞。


    掌握媒體之際,軍部也不忘針對政經界下手。軍部對國內媒體的掌握度超過百分之三十的時候,便開始滲透政經界,除了金錢賄賂之外,媒體也成為軍部的打手。不管報導的內容真實與否,隻要主流媒體開始炒作,不但可以操控股市,捏造政治家的發言更是易如反掌。軍部藉著這種方式逐漸擴大影響力,達到支配政經界的目標。於是軍部自此獲得了龐大的資金,開始在全體國民看不到的地方從事違法的武器開發以及部隊擴編。隻是這些計畫都不是一蹴可及的,直到艾法莉亞登基二十年之後,軍部的高層才終於達到理想中的目標。


    艾法莉亞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也采取了許多與軍部抗衡的措施。然而,光靠現行法規實在難以糾舉軍部的違法行為,就算艾法莉亞試圖修改法律加以對抗,也會遭到與軍部互通鼻息的主流媒體群起反對,甚至將艾法莉亞塑造成邪惡的獨裁者。軍部當年的策略果然生效,艾法莉亞逐漸落入動輒得咎的劣勢。


    察覺自己所麵臨的危機之後,艾法莉亞以接受皇位繼承權的考驗為由,讓女兒提亞前往孝太郎的身邊避難,自己也以決不退位的覺悟與軍部展開對決。結果艾法莉亞不幸落敗,軍部對媒體以及政經界的掌握,已經強大到艾法莉亞無法扭轉的地步了。


    於是艾法莉亞被捕,受到軍部的軟禁,但各大媒體卻紛紛放出艾法莉亞罹患重病的消息。結果提亞趁隙救出艾法莉亞,成功逃往地球。


    之後在地球上所發生的事情,孝太郎等人也十分清楚,不過大家對於佛德賽目前的現況依舊一無所知。小型載具所帶來的資料,正是眾人迫切需要的情報。


    這陣子佛德賽的主流媒體不再報導艾法莉亞的病情,轉而主攻她的涉案嫌疑。罪名包括公款侵占,以及為了隱匿不法而涉及的兇殺案。當然,這些都是軍部羅織的罪名。為了把艾法莉亞拉下皇位,褫奪艾法莉亞的公權,軍部已經捏造了許多不實的證據,足以在未來的裁判法庭上獲得勝訴,因此才會信心十足地解除了報導的限製。


    就現況而言,軍部的計策獲得空前的成功,艾法莉亞的人氣度大幅降低,已經不若以往。目前支持與反對的聲浪大約五五波,不過事已至此,隻要媒體加強煽動,一定會對迄今不願表態的民眾造成負麵的影響,到時候輿論勢必將一麵倒向反對艾法莉亞——自覺勝券在握的軍部,決定派遣艦隊緝捕流亡在外的艾法莉亞,這個提案已經在被軍部所把持的議會之中無異議通過。


    表麵上派遣艦隊的理由是為了將艾法莉亞帶迴國內受審,軍部高層卻對艾法莉亞的抵抗十分期待。隻要有所抵抗,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當場擊殺。就算艾法莉亞不抵抗,也大可捏造她拒不受捕的證據。


    艾法莉亞親自針對小型載具所帶來的佛德賽重要情資進行解說。皇帝的見識果然不同凡人,解說的內容淺顯易懂,令眾人更能夠體會問題的嚴重性。因此當艾法莉亞的解說告一段落之後,孝太郎不禁重重地歎了口氣。


    「唉……艾莉,局勢比想像中更加險惡呢。」


    就孝太郎的認知而言,目前的狀況就如同*將棋中的王手。軍部的棋子隻要再走一步,艾法莉亞就會落得全盤皆輸的下場,整體局勢就是給人這種感覺。(編注:日本將棋規則,相當於中國象棋的將軍。)


    「不過雷歐斯大人看起來似乎並不怎麽憂心呢。」


    「因為我相信你一定有什麽對策。」


    「嗯,犯不著依照對方所訂定的遊戲規則來走。」


    艾法莉亞微微一笑,間接肯定了孝太郎的說法,之後將視線移至孝太郎身邊默默不語的奇莉華身上。


    「相信奇莉華應該已經瞭然於心了吧?」


    「奇莉華,是真的嗎?」


    「嗯……既然對方的保密工夫如此到家,將計就計應該是最好的辦法。」


    「正確答案,奇莉華果然聰明。」


    艾法莉亞露出滿足的微笑。先前的詢問其實有點試探實力的味道,結果奇莉華不負艾法莉亞的期待,順利通過考驗。


    「所以你當初是為了讓軍部露出狐狸尾巴,才故意被逮捕的嗎!?」


    「沒錯,正是這麽迴事。接下來的行動也大致如此。」


    當艾法莉亞察覺軍部私下有所圖謀的時候,軍部已經在各方麵擁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了。而且情報管製做得滴水不漏,無關痛癢的小道消息自然不用說,上至核心的問題也一律封鎖,根本無從得知。掌握重要情報的人物,不隻被軍部以金錢籠絡,家人的生命安全也遭受威脅。這種雙管齊下的控製方式,讓他們不得不采取合作的態度。


    經過多次嚐試之後,艾法莉亞知道自己將會走投無路,隻好放手一搏。那就是以自己為誘餌,設法讓軍部的行動及情報管製的政策出現破綻。


    親自設下陷阱的人,多半可以預料到獵物誤中陷阱之際可能會出現的反應,但除此之外還會有何種狀況,就很難想像了。簡而言之,即使軍部平時的情報管製措施再怎麽嚴密,一旦抓到艾法莉亞這種超乎想像的大型獵物,軍部內一定會出現矛盾的聲浪,進而在一瞬間露出破綻——這就是艾法莉亞的豪賭。


    於是艾法莉亞故意被軍部逮捕。如果軍部當時采取強硬的手段,艾法莉亞恐怕是必死無疑,然而軍部沒想到居然這麽快就逮到艾法莉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置。經過各派係之間的政治角力之後,最後決定在痛下殺手之前加以威脅。軍部高層的矛盾還不隻如此,之後甚至為了功勞的歸屬以及日後的勢力角逐發生許多爭執,這都是過去的軍部所意料不到的問題。軍部對於這些始料未及的爭執並未采取嚴格的情報管製,艾法莉亞陣營就是趁這個時候獲得了大量的情資。提亞之所以能成功營救艾法莉亞,這些重要的情資可說是功不可沒。


    之後艾法莉亞帶著部分支持者流亡至地球。軍部雖然趁這段期間捏造了艾法莉亞涉案的不實證據,留在佛德賽本國的艾法莉亞支持者也沒閑著。他們利用艾法莉亞被捕之際所得到的大量情資,直搗軍部的陰謀核心。


    「雖然我以前就知道你這個人不會吃悶虧……但沒想到居然會做到這種地步啊。」


    「軍部的行動固然在我方預料之中,提亞和露絲令人刮目相看的大幅成長,也扮演了非常關鍵的角色呢。」


    提亞和露絲駕駛『青騎士』與叛軍英勇奮戰,確實是逃離佛德賽的計畫圓滿成功的主因之一。艾法莉亞陣營固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若非兩人優異的表現,逃脫之際恐怕也無法如此順利。


    「母親大人……」


    「陛下過獎了。」


    提亞和露絲輕拭眼角的淚水,臉上露出驕傲的微笑。然而孝太郎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艾莉,不準有下一次了。」


    「我知道,軍部絕對不會再輕易放過我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啊……不對,艾莉妹妹你畢竟是提亞的母親,所以我才會這麽 說。」


    「雷歐斯大人……」


    孝太郎出乎意料的說詞,頓時令艾法莉亞睜大了雙眼。不過她立刻唿了口氣,臉上露出自我解嘲的苦笑。


    「嗬嗬……既然雷歐斯大人這麽說,我也隻好乖乖聽話了。」


    提亞和露絲比任何人都擔心艾法莉亞的安危,孝太郎說什麽都不允許她再度涉險。雖然兜了個圈子,孝太郎還是不忘提醒艾法莉亞當個稱職的母親。


    「知道就好。所以呢?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軍部已經派遣艦隊,試圖將我帶迴國內。既然如此,不如就趕在艦隊抵達之前離開地球,返迴佛德賽吧。」


    「現在迴去會不會太危險了?」


    「隻要跟佛德賽的友軍取得聯係,應該沒什麽大礙。親自涉險還是有所收獲的,至少已經大致掌握了敵人的樣貌。」


    艾法莉亞以自己為誘餌所取得的情資當中,最重要的是過濾出主導這場寧靜政變的幕後指使者。雖然在這個時候公布對方的身分,也會遭到軍部掌控下的媒體徹底封殺,不過既然知道對方的名字和長相,對於日後的證據搜集多少有所幫助。到時候艾法莉亞隻要直接公布手中的證據,就等於是揭穿了軍部的陰謀。對於艾法莉亞而言,現在正是迴歸祖國的時候。


    「雖然不鼓勵,但現在我也隻能欽佩你的勇氣了。」


    「謝謝。不過下不為例,請大可放心。」


    「那就好……對了,你所謂的幕後指使者是怎樣的人?」


    「主要是以這兩位為首。」


    艾法莉亞從載具所提供的情報之中,叫出兩個立體影像。兩個都是頗有年紀的男子。


    「啊……」


    見到兩人的影像,孝太郎頓時為之屏息。理應是素未謀麵,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裏見,這兩位是……」


    「不會吧!?」


    除了孝太郎之外,晴海和可藍也同時倒抽一口冷氣。立體影像中的兩名男子,就跟在兩千年前的佛德賽所相遇的人物一模一樣。那兩張臉龐與他們有著說不盡的恩怨糾葛,令人永生難忘。


    「事隔多年之後,居然再度與皇室為敵嗎……瑪古斯方……以及古雷巴那斯……」


    宰相瑪古斯方,以及其心腹——擔任宮廷魔術師長的古雷巴那斯。除了瞳孔的顏色、發型和服裝有所差異之外,立體影像中的兩人幾乎跟瑪古斯方和古雷巴那斯一模一樣。


    「這就是可藍所說的共時性嗎……?」


    見到跟過去的敵人十分相似的麵孔,孝太郎的臉色頓時一沉,眼神更是多了幾分犀利。兩千年前那種感覺——傳說中的英雄青騎士的感覺,逐漸在孝太郎體內複蘇。


    「……或許這才是命中注定的一戰……畢竟當時並未分出高下……」


    既然三坪房間的少女與艾雷克斯都在兩千年前有互相對應的人物,瑪古斯方和古雷巴那斯當然也不例外。而且兩千年前的對決確實並未分出勝負,孝太郎和可藍隻是以炸彈將敵人送到其他的時代罷了。或許打從一開始就是既定的宿命——明知影像中的老者隻是外貌相似的陌生人,孝太郎的心中依然興起了這種感慨之情。


    「邦達利翁騎士團團長馬茲貝爾迪歐拉邦達利翁卿,以及製服組的第一把交椅,軍務廳長官兼科學技術廳長官的古拉那德巴爾齊利斯。軍部就是被這脫序的兩人所掌控。」


    邦達利翁卿神似瑪古斯方,古拉那德長官則有古雷巴那斯的影子。說來諷刺,兩人都是在艾法利亞縮減軍備的政策之下扶搖直上的人物。


    軍部過去的領導高層試圖脫離皇家的箝製,結果被提倡縮減軍備的艾法莉亞加以鏟除,失去了原先的權勢與地位。邦達利翁卿以及古拉那德長官,就是艾法莉亞所指定的繼任者之一。


    兩人表麵上是艾法莉亞的人馬,卻在背地裏集結反對艾法莉亞的勢力。結果飛黃騰達的兩人,骨子裏卻是反對勢力的幕後領導者,這就類似與黑社會掛鉤的警官,往往是高破案率的紀錄保持人。因此當艾法莉亞陣營察覺兩人的野心之際,一切都已經太遲了。當時兩人早已掌握了莫大的勢力,成為佛德賽政壇的危險人物。


    「……經過兩千年之久,終於成為夢寐以求的騎士,結果你還是什麽都不明白嗎?瑪古斯方……」


    過去的瑪古斯方並非騎士,無法使用追尋多年的席格那汀,因此陷入心魔。相隔兩千年之後,神似瑪古斯方的人物成為騎士,再度出現於孝太郎等人的麵前,然而他應該也無法讓席格那汀綻放光彩吧。因為他雖然具備騎士的稱號,卻欠缺騎士的靈魂,孝太郎替他感到無限的悲哀。


    「孝太郎,我們將返迴佛德賽本國,收拾這些叛徒。」


    幕後指使者已經曝光,接下來的當務之急就是秘密蔥集證據,揭發軍部的陰謀。並非所有的媒體都被軍部所籠絡,隻要掌握足以讓所有人信服的證據,一定可以導正視聽,重新獲得輿論的支持,到時候艾法莉亞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處置邦達利翁和他的黨羽了。蟄伏的時刻已經結束。誠如提亞所言,現在正是反擊的時候。


    「若軍部廣施善政也就罷了,如今看起來完全沒有類似的跡象。佛德賽的未來,隻能由我們來守護。」


    「好,我也一起去。」


    「確定嗎?或許你的體內也有佛德賽的血統,不過這件事確實跟你沒有直接的關係喔?」


    提亞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詢問孝太郎。她當然希望孝太郎一並同行,卻又希望孝太郎身處最安全的地方。一方麵信任孝太郎,一方麵又不願孝太郎受到傷害。無論孝太郎的迴答是什麽,都足以讓提亞小小的心靈感到無比的歉疚。


    「怎麽會沒有關係?我可是你的騎士呢。」


    「孝太郎……」


    提亞的一雙大眼睛泛起淚光,內心對孝太郎萌生出滿滿的虧欠,另一方麵卻又對孝太郎篤定自己是提亞的騎士感到更加倍的欣慰之情。


    「而且說起來這件事也是我引起的,理應由我做個了結。」


    艾雷克斯帶著大地之民的靈子力技術和佛沙裏亞的魔法迴到佛德賽。目的雖然不明,但顯然是有所圖謀。既然孝太郎當初的所作所為創造出大地之民與佛沙裏亞魔法王國,阻止艾雷克斯的重責大任自然落在孝太郎的身上。


    「就以理所當然的表情帶著我一起迴到佛德賽吧,你有這種權利。」


    「嗯,沒錯,就是這麽迴事!」


    提亞用力拭去淚水,卻依然止不住哭泣。於是她乾脆不再理會臉上的淚痕,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


    「裏見孝太郎,請助我一臂之力。光靠我們的力量,不足以從那群愚民的手中捍衛佛德賽。」


    「直接下令不就好了?」


    「我沒必要對你下達命令,不是嗎?」


    「……遵命,公主殿下。」


    過去提亞隻對孝太郎下達一個簡單又明瞭的命令,那就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活下去。隻要孝太郎依然是原先的孝太郎,就有想要守護的目標,這也是促使孝太郎願意從過去迴到現代的原因。如今過去的人們守護世界的意念也加諸在孝太郎的身上,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孝太郎都會義無反顧挺身而出吧。提亞就隻是如此相信孝太郎內心的意念罷了。


    「既然孝太郎要去,當然少不了我了!這就叫做當仁不讓!」


    「我也一起去。之前讓大家幫了不少忙,你們也需要一個靈子力技術的專家吧?」


    「黑暗彩虹可能趁機利用魔法為非作歹,所以我也非去不可。」


    「也算我一份。我必須阻止真耶老師,再說,我也不想讓裏見一人獨自涉險……」


    「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乾脆大家一起去打個痛快!叔叔應該也願意協助大家保護佛德賽吧?」


    『當然,那可是阿萊亞殿下的國家。』


    其他少女也跟隨孝太郎的腳步,紛紛表態支持。她們願意協助提亞的理由,就跟孝太郎一樣。按照自己的意思活下去,保護應該保護的目標,或者報答過去的恩情。聚集在此的動機雖然各自不同,但唯有情感是相同的。


    「感謝大家,不過這一戰的激烈程度肯定會更勝以往,風險更是不在話下,無法保證大家一定可以平安歸來。大家真的不在乎嗎?」


    跟提亞一起前往佛德賽,勢必得麵對前所未有的大戰,激烈的程度更勝於對抗大地之民的激進派以及黑暗彩虹的戰鬥。畢竟這次的敵人是影響力遍及半個銀河係的強盛帝國,以及這個國家的軍隊。提亞非但沒有戰勝的把握,更無法保證大家一定可以平安歸來。當初協助奇莉華以及由莉佳的時候,提亞雖然表示往後也會需要大家幫助,如今這一刻真的到來時,卻又不忍見到其他少女做出必死的覺悟。


    「提亞蜜思林還有貝德利歐,你們為何對我這麽見外啊?好歹我也曾經與貝德利歐一同捍衛兩千年前的世界吧?」


    「提亞蜜思林,其實你的青騎士在單打獨鬥的時候,隻是稍微比別人強上一點的小男生罷了。


    結果兩人的顧慮是多餘的,三坪房間的其他少女全都將這件事當成自己的問題。而且提亞所仰賴的傳說英雄,在獨自應戰的時候也無法發揮真正的實力,唯有全體出動,才最能確保所有人能平安歸來。既然這個團隊少不了任何人,除了集體行動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選項。


    「提亞,她們還真的踩到了我們的痛處啊。」


    苦笑之餘,孝太郎無奈地聳聳肩膀。事實上可藍和晴海說得沒錯,沒有其他少女的協助,孝太郎也無法拯救過去的佛德賽。孤軍奮戰的孝太郎,隻不過是個略諳劍術的普通少年而已。因此,明知這一戰異常兇險漫長,孝太郎還是無法阻止其他少女跟著一起來。少了其他少女的協助,孝太郎反而會成為大家的負擔。


    「嗯,真是傷腦筋。」


    話雖如此,提亞的臉上卻完全沒有左右為難的神情。少女們寧可冒著風險也要出手相助的義氣,著實令提亞大感欣慰。


    「殿下,不如就接受大家的好意吧。」


    「露絲說得沒錯,提亞。現在的局勢刻不容緩,多一個朋友就多一分勝算。」


    「是……各位,請助我一臂之力吧。不是為了佛德賽也無妨,讓我們一起找迴每一天的平凡生活……」


    最後提亞終於決定帶著大家踏上征途。內心固然沉重,卻也有值得高興的一麵。現在身邊有好幾個值得信賴的夥伴,提亞頓時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同時她也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跟這群夥伴奮戰至最後一刻。


    故事迴溯至一周前。地點是位於佛德賽本國的皇都佛爾農,此時追捕艾法莉亞和提亞的艦隊正準備出發。


    這支艦隊是隸屬於皇國宇宙軍的主力艦隊,規模卻跟宇宙軍相去甚遠。艦隊由六艘宇宙艦艇班製而成:一般宇宙航艦旗艦、一般保衛旗艦的防衛艦、一般擔任主要攻擊火力的宇宙戰艦,以及兩艘宇宙驅逐艦。最後一艘是大型補給艦,不會直接投入戰鬥。艦隊的規模甚至不到宇宙軍整體戰力的百分之一,不過編製方式走的是傳統路線,幾乎無解可擊。而且艦隊本身的戰力也不容小覷,即便對上皇族級宇宙戰艦,隻要對方落單,就足以瞬間將其殲滅。因此目送艦隊起航的兩名男子不但認為這次的任務將圓滿成功,就算真的發生戰鬥,也將獲得最後的勝利。


    「總算是等到這一刻……我們的夢想終於要實現了,古拉那德!」


    「迴首過去,真是一條漫漫長路。第一次與您見麵,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啊……」


    邦達利翁卿與古拉那德長官是相識多年的老友,兩人的交情可以迴溯至學生時代。一個是騎士,一個是平民,身分懸殊的兩人一開始並沒有什麽交集,然而經過了幾次接觸之後,兩人發現彼此都擁有類似的煩惱,這才逐漸熟識了起來。比起自身的實力和成績,無法被世人肯定這一點,更讓兩人煩悶不已。


    「當時我們立誓要一同登上佛德賽的頂點,如今一晃眼四十年就過去了。」


    「哈哈哈,彼此都已經是白發蒼蒼的老者了呢。」


    邦達利翁卿所屬的邦達利翁家族,是從曆史悠久的梅肯豪家族分支出來的旁係,算是相對新興的騎士世家,在政壇上自然沒什麽份量。建立功勳固然可以提升家族地位,偏偏佛德賽已經蛻變為穩定的大型國家,邦達利翁家族的領地附近不太可能剛好爆發軍事衝突。眼看著家族地位無法扭轉,內心苦惱不已的時候,艾法莉亞縮減軍備的政策卻讓他在意想不到的情況下爬上了高位。如何利用這個大好機會,一口氣攀上最高的頂點,正是邦達利翁卿不為人知的野心。


    「說來諷刺,若非途中冒出了那個小ㄚ頭,恐怕還得耗費更長的歲月。」


    「這倒是……光靠自己的力量登上高位,確實需要更多的時間。」


    古拉那德長官的處境也十分類似。他是個優秀的科學家,具備豐富的知識與過人的技術,卻一直得不到外界的肯定。真正的原因在於他的研究過於偏向軍事武器,然而本人卻歸咎於自己的身世不夠顯赫。修瓦加家族門下的皇族,或是財力雄厚的貴族學者,都在科學界創造出輝煌的成果,這一點更是強化了他的偏見。之後他也在艾法莉亞縮減軍備的政策之下飛黃騰達,會與邦達利翁卿一拍即合,也是不難想像的結果。


    他們都抱持著根深蒂固的強大野心,但是除了野心之外,兩人也具備深思熟慮與冷靜行事的特質,足以壓抑唿之欲出的野心。就這點而言,他們確實會讓人聯想到過去的瑪古斯方以及古雷巴那斯,都是相當危險的人物。


    「到那個時候,說不定你我都得柱著拐杖了。」


    「真可怕,壽命確實是最大的敵人。」


    「的確如此,得好好感謝那個小ㄚ頭才是。」


    兩人站在無主的皇宮陽台之上,仰望逐漸升空的六艘宇宙艦艇。現在這座皇宮的主人正是邦達利翁卿和古拉那德長官,逐漸遠去的艦隊也是在他們的命令之下展開行動。兩人在名義上隻是地位相當於將軍的正騎士,以及掌管軍事與科學的文官之首,但實質的統治力卻遍及佛德賽全境。如今隻要即將出航的艦隊能夠有所斬獲,兩人勢必將采取進一步的行動,將名義上的權力也一並據為己有。醞釀了數十年之久的竊國大計,即將進入最後的階段。


    「翻開佛德賽的悠長曆史,不乏出麵挑戰佛德賽皇室之人……卻沒有人可以達成目標,一個也沒有。古拉那德,我們將成為有史以來的第一人!」


    「邦達利翁大人登上皇座已經是指日可待的未來了,如今……就隻差最後的臨門一腳。我覺得早已遺留在年輕時代的熱情,也隨之複蘇了呢。」


    「古拉那德,我們還年輕,還不到服老的時候!有興趣的話,皇帝的寶座讓給你也無妨喔。」


    「您真是愛說笑。」


    「這可不是玩笑話。你我是什麽交情,誰登上皇位還不都一樣?我隻在乎最後的勝利,其他都不重要。」


    「……有您的這句話就足夠了。我隻求目賭邦達利翁大人登上皇位。」


    「好!等到我將整個銀河納入掌中的時候,就替你準備一個特等席,讓你看得一清一 楚!」


    「……遵命,我的主人。」


    古拉那德帶著一顆自豪的心,向他所認定的主君恭敬行禮。邦達利翁還是跟年輕的時候一樣傲氣逼人,全身上下充滿了力量。這讓古拉那德再度確信——自己在數十年前所做出的選擇果然是正確的。


    轟——!


    伴隨著推進器所噴發的強烈火焰,艦隊緩緩上升。目睹艦隊啟航的兩人,同盟關係也十分強固,甚至遠遠超越過去的瑪古斯方和古雷巴那斯。對於兩人而言,這就是最大的武器。現代的皇女以及青騎士想要戰勝兩人,勢必得比對抗瑪古斯方與古雷巴那斯之際付出更大代價。


    同一時刻,真耶和艾雷克斯也抬起頭來,仰望逐漸升空的艦隊。地點一樣是皇都佛爾農,這裏是聳立於商業區黃金地段的dki本部頂樓。


    「軍部的人也真傻。光憑這麽點兵力,哪能戰勝那些家夥?」


    「沒辦法,他們還不知道孝太郎等人和『朧月』的存在。光是對付現任皇帝,這支艦隊確實是綽綽有餘。軍部並非無能,隻是敵人的戰力實在超乎想像。」


    「這倒是,船艦的數量確實比你發動攻擊的時候還要多。」


    「哈哈哈!真耶,這話可真傷人!不過你說得也沒錯,我不是傻瓜,他們也不是笨蛋,隻 不過是謹慎行事罷了。」


    「不過你確實有可能是個傻瓜。」


    「說來漸愧,這點我也有所自覺。」


    艾雷克斯笑著麵對搭檔的嚴厲指責。正如真耶所言,艾雷克斯確實曾經因為過於輕敵,慘敗在孝太郎的手上。就這點來說,他確實無法否認自己可能有些愚蠢。


    「不過,像你如此優秀的女性挑選了我作為搭檔,所以我對自己還是挺有自信的。」


    「現在也隻能祈禱我不是看走眼了。」


    「……就不能對我說兩句好話嗎?」


    「那當然,你的身邊應該不缺阿諛奉承的小人吧?」


    「這就是我欣賞你的原因。」


    「……真是個怪人。」


    艾雷克斯知道真耶的批評是一種信任的表現。真耶最擅長的就是以甜言蜜語哄騙有利用價值的對象,如今她卻沒有這麽做,光是如此,就代表她將艾雷克斯視為可以信賴的夥伴,將艾雷克斯視為重要的夥伴。艾雷克斯是大企業的負責人,深諳忠言逆耳的道理,這也是他少不了真耶的原因之一。


    至於真耶對艾雷克斯所抱持的情感也十分類似。真耶對其他人向來是利用之後就直接丟棄,毫不留戀,唯獨艾雷克斯例外。或許是艾雷克斯所扮演的角色無法取代,然而艾雷克斯在有意無意間顯露在外的絕對信任,也讓真耶感到十分窩心。或許他們正是完美地截長補短吧,這就是真耶心中的感覺。


    「好啦,若不采取對策,那支艦隊恐怕會被『青騎士』和『朧月』打得落花流水就是了。」


    軍部並未掌握『青騎士』在孝太郎操控之下的真實數據也不知道可藍的『朧月』正滯留於地球附近的情報。一旦采取正麵攻擊,勢必將遭到『朧月』的奇襲。如果『青騎士』趁亂殺了進來,遠征艦隊將瞬間遭到毀滅。


    「……果然是個傻瓜,就不能再多享受一下現在這種氣氛嗎?男人真是無藥可救……」


    「嗯?你說什麽?」


    「沒事,當我沒說。所以你打算怎麽做?」


    「我打算稍微向軍部賣個人情,告訴他們比艦隊戰更有效的方法。」


    艾雷克斯不是軍部的盟友,也並未站在皇家這一邊。他的最終目的是掌握佛德賽的實權,哪一方獲勝其實都沒什麽差別。不過為了未來的計畫著想,暫時與軍部保持友好關係似乎比較妥當。


    「拿用不上的情報做人情是吧?」


    「我本來就是個生意人。」


    艾雷克斯打算從手邊關於孝太郎等人的情資當中,挑出一些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項目提供給軍部,趁機賣個人情。


    「看來我也要當心了,天曉得你會不會把沒用的破銅爛鐵賣給我。」


    「截至目前為止,好像都是你們把東西賣給我 ?」


    「這可就很難說了。」


    其實真耶對艾雷克斯的計畫十分賞識,但口中還是說出尖銳的違心之論。真耶也對自身的矛盾感到莫名其妙,另一方麵卻又認為如此也無妨。事實上這就是真耶對艾雷克斯撒嬌的一種模式,隻是她還得再過一陣子才會察覺。


    「現在……」


    「又怎麽啦?」


    談話告一段落之後,艾雷克斯突然離席,來到位於牆邊的展示櫃。隻見他打開玻璃製的拉門,朝著裏麵端詳片刻之後,旋即拿出一瓶洋酒和兩隻玻璃杯。無論洋酒或是杯子,都是價值不菲的高級品。


    「也沒什麽,想跟你一起品嚐佛德賽的美酒。」


    「騙我喝下之後,再跟我請款是吧?」


    「當然不是……隻是想要再多享受一下現在這種氣氛嘛。」


    「笨蛋!」


    「真的不喝嗎?」


    「囉嗦!還不快點拿來!」


    「好好好。」


    於是艾雷克斯拿著酒瓶和酒杯,走到真耶的身邊。真耶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成為艾雷克斯的夥伴,更奇妙的是,艾雷克斯竟然對真耶頗有好感。艾雷克斯過去從未碰過真耶這種類型的女子,與真耶之間的相處,也常常讓他發現自己從未察覺的其他麵貌。事實上現在也是如此,艾雷克斯想跟真耶共度兩人時光的企圖固然曝了光,不過這麽做也是出自他的決定。


    傳說再現 十一月七日(日)


    即使技術再怎麽進步,『青騎士』以及『朧月』還是需要物資的補給。隻有提亞等人的時候還好,自從艾法莉亞陣營的部分人士從佛德賽流亡至地球之後,補給的需求性就大幅增加。幸好平時的補給多半是由大地之民位於地麵的據點所提供的,而且透過傳送門的輔助,不需特別降落至地球表麵。唯一的問題,大概在於快速補給的時候需要大量的人手。地球畢竟不比佛德賽,沒有完全自動化的補給裝置,因此急著出發的孝太郎等人也隻好親自協助物資的搬運。


    「露絲,這個要搬到哪裏?」


    「右小腿,十二號倉庫。」


    「收到。右小腿,十二號倉庫。」


    孝太郎將露絲所指定的收納位置寫在推車的名牌上。物資的數量相當驚人,送錯倉庫可就麻煩了。等到露絲確認之後,才算完成入庫的準備。


    「等一下!」


    這時戴著頭盔的早苗衝了過來。


    「慢慢來,這樣子太危險了。」


    「好的!」


    哢啦哢啦。


    早苗也跟孝太郎一樣推著推車。基於安全考量,推送推車的工作由兩人一組負責執行。今天剛好輪到早苗擔任孝太郎的搭檔,因此兩人的目的地是一樣的。


    「接下來要送到哪裏?」


    「跟先前相反,右小腿,十二號倉庫。」


    「嗯……右小腿,十二號……孝太郎,是指我們看過去的右邊方向嗎?」


    「不,是『青騎士』的右側。」


    目前『朧月』的補給已經結束。『青騎士』的補給工作之所以有些落後,原因在於艦體的結構。一般的船艦多半將主倉庫設計在船體的底部,以便船員從船身的任何一個位置輕易抵達。除此之外,也能收到穩定重心的效果。然而『青騎士』的艦體設計呈現人形,一旦將物資跟積於身體的底部,當手腳的部位需要物資補給的時候,勢必得花上一番工夫才能取得,因此才必須在手臂和腿部設置中等規模的倉庫。拜此所賜,一旦有好幾個主要的收納倉庫,多少也會造成搬運現場的混亂。


    「艦體的設計奇形怪狀,搬運行李的時候格外累人呢。」


    「就是說啊,直接設計成圓形的太空船不是很好嗎?」


    「廢話少說,快點工作!!」


    「是是是。」


    「知道了啦,真是……」


    哢啦哢啦哢啦。


    被負責監工的提亞罵了一聲之後,孝太郎和早苗推著推車朝著傳送門前進。傳送門直接聯係大地之民的據點與『青騎士』的倉庫。兩人從並列於倉庫牆上的數道傳送門當中,鎖定通往右小腿的傳送門走去。


    「嗚嗚嗚嗚~~靜香,你在哪裏~~!?」


    就在兩人即將進入傳送門的時候,由莉佳突然哭著從裏麵跑了出來。她也跟兩人一樣負責推送推車,如今卻莫名其妙地落了單。


    「由莉佳,怎麽迴事!?」


    「裏見、裏見,救命啊!靜香不知不覺就不見了!」


    由莉佳跟靜香分在一組,卻在工作途中與靜香失散,隻好哭著跑迴原地。


    「房東不見了?你們負責把東西搬到哪去?」


    「孝太郎,推車上麵寫著身體中央二十二。」


    「也就是說……由莉佳,你先冷靜下來,我有事要問你。」


    「靜香到底跑到哪去了!?」


    「我叫你冷靜一點!」


    啪!


    「好、好啦~」


    孝太郎伸出手指往由莉佳的額頭輕輕一彈,處於恐慌狀態的由莉佳總算是恢複了平靜。類似的狀況不時會在日常生活中發生,早已成為一種條件反射。


    「由莉佳,走失的人是你。」


    「啊?」


    「這裏是通往右小腿的傳送門,身體中央的傳送門是正中間的那一座。」


    「不是這裏嗎!?」


    「沒錯,你應該往那邊去。」


    「靜香——!!」


    哢啦哢啦哢啦。


    終於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裏之後,由莉佳連聲謝謝都來不及說,立刻朝著通往身體中央的傳送門飛奔而去。其實,三坪房間的少女當中,就屬由莉佳最不能適應《青騎士》的人形設計,光是今天就已經迷路五次了。


    「呃,孝太郎……」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已經沒時間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推車的銘牌所標示的目的地,真的是身體中央二十二嗎?」


    「……早苗,不要一臉淡然地講那種嚇人的話。」


    帶著些許的不安,孝太郎和早苗推著推車穿越傳送門。搬運補給品的工作尚未結束,不能為了由莉佳拖累自己的進度。


    宇宙戰艦『青騎士』是全長超過一公裏的人形結構物,光是膝蓋以下的部分就有兩百五十公尺。孝太郎和早苗的目的地,就是位於中段的第十二號倉庫。『青騎士』這一邊的傳送門出入口開在膝蓋的正下方,與第十一號倉庫之間大約相距一百公尺左右。短短的路程之中,孝太郎和早苗跟許多人擦肩而過。其中包括了跟隨艾法莉亞一起流亡地球的佛德賽人,以及大地之民的民眾,大家都跟孝太郎和早苗一樣,忙於補給品的搬運工作。除此之外,每個人遇到孝太郎的時候都會主動點頭示意,也是全體人員的共同特徵。


    「嘿嘿嘿,大家都跟孝太郎打招唿呢。」


    發現擦肩而過的人都會跟孝太郎打招唿之後,早苗頓時露出喜不自勝的微笑,彷佛是自己受到大家的肯定一般驕傲。眾人對孝太郎的尊敬固然值得高興,在他人遇到困難的時候主動提供協助,也讓早苗感到無比充實。


    「其實根本用不著這麽做。」


    「別這麽說,畢竟你可是幫了他們一個大忙呢。」


    「你們也付出了許多,不光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可是我比較希望他們將焦點放在你身上,接受他人的感謝之意,總讓我有點驚扭耶。」


    「我也很不習慣。」


    孝太郎感到十分困擾。過去所遭遇的問題都不是孝太郎獨自解決的,隻有自己成為大家眼中的恩人,實在是說不過去。


    「認命吧,誰叫你是隊長呢?通常紅色的人都是整個團隊的代表人物嘛。」


    「我是藍色的好嗎?」


    「藍色是青騎士的顏色。既然承認自己是青騎士,受到他人的感謝也是理所當然的囉,雷歐斯大人!哦——嗬嗬嗬嗬!」


    早苗刻意在孝太郎麵前模仿艾法莉亞的口吻。孝太郎見狀,臉上頓時露出苦澀的神情。


    「不要學艾莉說話,長大之後也不準成為那種大人。」


    「好啦。」


    早苗當然隻是開玩笑罷了,她還是想在喜歡的對象麵前呈現乖巧聽話的一麵,自然不會以艾法莉亞為學習的對象。至於之前的模仿,純粹隻是捉弄孝太郎的惡作劇。


    「不過說真的,我還是希望你永遠隻是我們的英雄。」


    「我也希望如此。」


    「啊哈,所以你可以接受我們的感謝囉?」


    「因為我也很感謝你們啊。」


    「原來如此,說得也是。」


    「這叫做有來有往,互不相欠。」


    「嗯……欸欸,我可以成為你的甲蟲王者嗎?」


    「當然,對自己有點信心。」


    「嘿嘿——」


    兩人的閑聊告一段落的時候,剛好抵達十二號倉庫。隻見早苗踏著雀躍的腳步來到門口,掌心輕觸設置於門口附近的感應麵板。


    「芝麻開門!」


    就在早苗煞有介事地大喊一聲之後,門扉無聲無息地往旁邊滑動。倉庫的出入口采用對照聲紋以及掌心微血管的管製措施,早苗特別喜歡這種裝置,每次進入倉庫之前總是開開心心地搶著操作。


    「你還真喜歡這個裝置啊。」


    「自己的命運自己開創,這正是我的作風。」


    「不過就是一扇門罷了,沒那麽誇張吧?」


    「嘿嘿嘿。」


    十二號倉庫麵積約為數平方公尺,十分寬廣,即使兩人推著推車進入倉庫,有一點都不嫌狹窄。將推車停放在倉庫中間之後,兩人合力將儲存箱自貨台卸下。


    「箱子裏麵到底裝了些什麽?」


    「主要是吃的東西吧?剛剛搬運的箱子外麵寫著馬鈴薯。」


    「把吃的東西儲存在這麽偏僻的倉庫,似乎不太好吧?」


    「一旦進入戰鬥狀態,艦體的每個部分都有可能出現損壞。所以最保險的做法就是將糧食分散儲存,每個地方都放上一點。」


    「是哦……想得真是周到。」


    推車的貨台總共承載了兩個儲存箱。儲存箱的體積相當於大型紙箱,本身還加裝了一些有利於長期保存的裝置,重量自然不在話下。不過為了方便大家的作業,『青騎士』特別啟動了重力控製係統,就算隻有兩個人,搬運之際也不會產生不便。


    「差不多了。」


    「好,迴去吧!」


    搬運作業隻花了幾分鍾就大功告成,裝載糧食的儲存箱順利安置於倉庫的空間。於是兩人推著推車離開十二號倉庫,繼續搬運其他的物資。


    嗡嗡嗡嗡……


    「呀!?」


    「怎麽迴事!?」


    這時走道的警報突然響起。與此同時,紅色的警示燈環照四周,更是增添了些許的緊張。突如其來的警報聲嚇得兩人停下腳步,然而當警示燈的燈光映入眼簾的時候,兩人已經恢複冷靜,彼此互望一眼。


    「走吧,早苗!」


    「嗯!」


    於是兩人將推車留在原地飛奔而去。目前隻聽到了警報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狀況,然而孝太郎和早苗都明白現在是非常時期。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首要之務就是盡快趕到提亞和艾法莉亞的身邊,保護兩人的安全。


    受命緝捕現任皇帝艾法莉亞的艦隊才剛剛開佛德賽,邦德利翁卿就透過梅肯豪騎士團的轉達接獲一項情報。根據情報顯示,宇宙戰艦『青騎士』的戰鬥力遠遠超出製式的規格。情報的來源不明,不過既然是透過梅肯豪騎士團的轉達,應該有幾分可信度。然而,就算超出製式規格,數量也隻有一艘。明知遠征艦隊沒有戰敗的可能,不過為了將傷害降到最低,似乎有擬定因應對策的必要。


    幸好情報還有後續,那就是為『青騎士』提供補給的地球非合法組織相關情報。除了組織規模和戰力之外,甚至連據點分布位置以及平麵圖都包括在內,擺明了就是敦促軍部參考這份钜細靡遺的資料,發動地麵作戰。


    「這項情報實在是太詳細了,也難怪提供者不願透露身分。」


    「如果是潛伏於艾法莉亞陣營的間諜所提供的情報,一旦走漏了風聲,可是會危及自身的安全。」


    一開始,邦達利翁卿和古拉那德長官對於這項情報抱持著懷疑的態度。因為這項情報是透過關係密切的梅肯豪騎士團所轉交,才姑且列入參考。然而情報的內容竟然涉及地球的非合法組織,他們才開始認為可信度反而大大提升。若真的是假情報,大可不必捏造如此詳盡的資料,因此將情報的提供者視為梅肯豪家族或是周邊組織潛伏於艾法莉亞陣營的間諜,似乎是比較合理的解釋。


    「而且……若依照情報所提供的資訊攻擊艾法莉亞陛下,也等於是向情報的提供者釋出我方願意合作的善意。」


    「就情報的精確性、送出情報的時機點,以及背後所隱藏的訊息來看……除了潛伏於敵對陣營的間諜之外,我倒是想到了另一個可能的提供者……就是dki的那個小夥子。」


    邦達利翁卿所提及的另一個可能,就是dki的年輕總裁艾雷克斯。他雖然不是間諜,卻不乏提供這種高度機密情資的背景與管道,至於動機更是可想而知。


    「說到這個,之前他似乎銷聲匿跡了好一段時間,直到最近才又開始在公開場合露麵…… 該不會自從迎戰『青騎士』之後,就一直待在地球吧?」


    「若真如此,所有的疑點都獲得了合理的解釋。之前應該是基於某種理由滯留於地球持續活動,直到局勢出現變化之後,才再度返迴佛德賽。拜此所賜,他對地球方麵的情資掌握遠比我方更為精確,才會認為一旦我方采取正麵攻擊,勢必將會铩羽而歸。」


    「難道……我方的艦隊真的不是區區一艘『青騎士』的對手……?」


    古拉那德長官對於這種說法抱持著懷疑的態度。這次的艦隊編組比艾雷克斯領軍攻擊『青騎士』之際更加龐大,若還是落得失敗的下場,那麽『青騎士』究竟具備了何等強大的戰力呢?古拉那德身兼軍務廳與科學技術廳的長官一職,比任何人都理解其可畏之處。


    「或許跟情報中所提及的非合法組織有關。」


    邦達利翁卿對『青騎士』的畏懼遠低於古拉那德,他反而著眼於在地球表麵協助艾法莉亞的非合法組織所擁有的力量。嚴格說來,發揮真正戰力的『青騎士』必須在『朧月』的協助之下才能立於不敗之地,邦達利翁的推測還是比較貼近事實。


    「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麽,那個小夥子顯然打算利用這個情報,釋出願意與我方攜手合作的訊息。簡而言之,就是強迫推銷。」


    「順便秤秤我方的斤兩是吧?」


    「沒錯。如果我們利用這項情報取得勝利,就等於是肯定了那個小夥子的價值,同時也證明我們具備充分的知性與度量。」


    「若無視這項情資,被打得落花流水,就代表我們沒有跟他合作的價值。」


    「沒錯,這個小夥子不是簡單的人物。」


    「該如何處置?」


    「先確定情報的真偽。檢視地圖和平麵圖是否正確,以及附近有沒有空間扭曲的反應……這應該是最重要的關鍵。」


    「我馬上安排。」


    dki的小夥子——艾雷克斯是否就是這項情報的提供者,目前還無法斷定。邦達利翁卿雖然認為八九不離十,卻還是需要確實的證據。關於這一點,應該可以從情資的真偽間接獲得證實。若真如此,勢必得在這個節骨眼上接受艾雷克斯弦外之音的提議。邦達利翁卿之所以認為艾雷克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就是這個意思。


    「嗬嗬嗬……我們真的上了年紀了。」


    「呃?」


    「趁我們舉棋不定的時候,年輕世代已經搶先一步展開行動,就跟過去的我們一樣。」


    「即使如此,登上頂峰的人依然是您。」


    「那當然,我可不想讓那個小夥子為所欲為。」


    對於邦達利翁卿而言,艾雷克斯的出現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過去的自己也是如此。然而他心中充滿了自負,認為稱霸天下的人依然是自己。於是邦達利翁卿決定依照情報的指示,對艾法莉亞等人發動地麵作戰。如此一來才能辨明情報的正確性,進一步揣測艾雷克斯的實力與企圖。邦達利翁卿的陣營也有必要秤秤艾雷克斯的斤兩。


    由於地麵作戰是在這種互相試探的情況下展開的,采取的是最基本的正攻法。基於可信度的問題,無法依照情報的建議發動大膽的攻勢,隻能將賭注偏限於地麵作戰——以上是艦隊司令的想法。


    作戰計畫十分單純。根據事前的觀測,得知『青騎士』正在接受來自目標據點的補給,處於靜止的狀態。目前雖然是絕佳的進攻機會,然而佛德賽與地球並沒有外交關係,無法堂而皇之地派遣軍隊,隻能指派隨艦同行的特殊部隊偷偷潛入敵方的據點。希望藉由為了方便補給而設置於據點內的傳送門入侵『青騎士』,一舉捕獲艾法莉亞。


    乍看之下似乎是高難度的作戰計畫,事實上卻沒有想像中困難。『青騎士』是高度自動化的船艦,人員的配置本來就不多,隻要混淆『青騎士』敵我識別係統的認知,就不會遭到防禦武器的攻擊。遠征軍的船艦本來就跟『青騎士』同樣隸屬於佛德賽,這方麵自然不成問題。至於能否進入設於地麵據點的傳送門,顯然是成敗的關鍵,不過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佛德賽的認知與常識之上,實際狀況並沒有他們所想像的那麽簡單。


    『沿著基地周邊設置的三十六具靈子力感應器當中,位於北方的四具與東南方的三具捕捉到正在接近中的可疑反映嗬!』


    『利用光學攝影機掃描上述地點,什麽也沒有嗬!可是我們看得十分清楚,好幾個中年大叔穿著類似變色龍的衣服,躲在隱蔽處悄悄接近嗬!』


    大地之民的靈子力技術率先偵測到敵人的出現。佛德賽正規軍欠缺靈子力技術,立刻被預警用的靈子力感應器逮個正著。孝太郎和早苗在倉庫中聽到的警報聲,就是源自於此。


    『那是佛德賽特殊部隊製式的主動式迷彩服。不過品質不怎麽樣,輕輕鬆鬆就可以鎖定敵人的位置。』


    卡瑪拉和可瑪拉標出特定位置之後,再由露絲操縱配置於空中的無人機進行詳細的觀測。經過可藍的影像處理,兩具土偶口中的『中年大叔』立刻化作清晰的影像,呈現在孝太郎等人的麵前。


    那群『中年大叔』——亦即特殊部隊,當然不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曝光。可藍之所以譏諷他們的迷彩服品質欠佳,純粹是跟她本身的技術水準相比,事實上在所有的量產品當中,特殊部隊的迷彩服已經算是相當高檔的貨色了。在一般的軍事作戰中,除非已經到了近身肉搏的距離,否則都不會被敵人發現。因此行蹤曝光並非特殊部隊的失策,而是原本不應該置身現場的可藍以及靈子力技術這種意想不到的高科技使然。


    「一共四十五人,規模倒是不小。」


    身穿同款戰鬥服的武裝集團化作立體影像,投射在孝太郎的麵前。觀看影像的同時,孝太郎和早苗不忘奔向從『青騎士』的右小腿通往地麵的傳送門。


    「孝太郎,為什麽兩邊的人數不一樣?」


    看過同樣的畫麵之後,早苗提出疑問。奇怪的是,北方和東南方的人數居然不同。從北方逼近的戰鬥集團一共十五人,自東南方現身的部隊卻高達三十人之譜。就夾擊的標準而言,兩邊的人數也未免差太多了。


    『人數較少的北方小隊應該是負責誘敵的任務。試著將畫麵精密解析看看吧,北方小隊應該攜帶了許多遠距離攻擊的武器。』


    『奇莉華小姐說得沒錯!隻有北方小隊才攜帶了大型武器!』


    『北方小隊利用遠距離武器發動佯攻,吸引我方的注意力之後,潛伏於東南方的三十名輕裝戰士再趁機攻入據點。從相對位置來判斷,他們的目的地顯然是位於倉庫的傳送門,最終目標則是位於「青騎士」裏的艾法莉亞!』


    奇莉華腦筋一動,立刻識破了特殊部隊的行動。倉庫位於據點的東南角,北方小隊執行佯攻,擔任攻擊主力的東南小隊則循著最短路徑占領傳送門。這的確是既合理又簡單的作戰計畫。


    『北方小隊交給我跟露絲來處理!想要以炮擊戰壓製我?迴去練個一百年之後再來吧!』


    『另一邊就交給你了,將軍大人!』


    『孝太郎,你帶著靜香迎戰東南方的敵人!』


    「收到!房東,請立刻前往傳送門會合!」


    『好的,馬上到!』


    洞悉敵人的作戰計畫之後,接著就是提亞表現的時候。提亞立刻視當下的局勢調動人員,達成最有效率的人力配置。


    『真希跟我們一起來!為了預防萬一,需要你的支援!』


    『知道了,這就趕過去!』


    「所以……由莉佳,你留在這一邊!」


    『不行啦~~~!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迴去~~~!』


    「等一下,由莉佳!你人在哪裏!?」


    『我在艾法莉亞的身邊,正在一起喝茶吃點心!』


    「到頭來你還是沒找到靜香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在這個緊要關頭,由莉佳居然跑到意想不到的地方。她原本的目的地應該是身體中央的二十二號倉庫,結果由莉佳並未出現在倉庫,反而莫名其妙地跟位於居住區的艾法莉亞在一起。大概是迷失方向之際被艾法莉亞所搭救吧。


    「不,幹得好,由莉佳!你就直接待在原地吧!」


    『啊?』


    「你就留在原地保護艾莉!有沒有問題!?」


    『沒、沒問題!!我一定會努力的!!』


    雖然是意料之外的插曲,結果卻也算是皆大歡喜。由莉佳深諳各式各樣的魔法,可以獨自應付多種突發狀況,無疑是絕佳的護衛人選。


    『晴海,你跟孝太郎一起行動!孝太郎的寶劍需要你的支援!』


    『知道了!』


    『奇莉華,你就視情況需要自由行動吧!』


    『收到。卡瑪拉,你在戰鬥初期負責支援提亞。可瑪拉跟我一起加入孝太郎的小隊。』


    『沒問題!這就出發嗬——!』


    『大姐頭由我們來保護嗬——!』


    『可藍,你繼續負責後方支援!除非萬不得已,否則千萬不要出現在戰場上!』


    最不好安排的人物,無疑非可藍莫屬。可藍是修瓦加家族的人,家族成員向來與軍部維持良好的關係,可不能跟軍部作對,否則後果難以收拾。而且可藍本人跟『朧月』在正式的紀錄上都不應該出現在地球附近,更是不能被軍部發現。


    『這點大可放心,我自有分寸!不過,由莉佳!情況危急的時候,請你直接帶著艾法莉亞 到我這裏避難!』


    『知道了,感激不盡!』


    提亞、露絲、真希和卡瑪拉負責迎戰來自北方的伴攻部隊,孝太郎、早苗、晴海、靜香、奇莉華和可瑪拉對付來自東南方的攻擊主力。由莉佳留在艾法莉亞身邊充當護衛,可藍與『搖籠』滯留於戰場上空待命,視情況需要提供支援。雖然是在倉促之間完成的任務分配,卻在攻守兩麵達成近乎完美的平衡,同時也針對敵人的屬性做出充分的考量。就各方麵看來,提亞無疑是天生的軍事人才。


    真希與卡瑪拉會合的時候,提亞和露絲已經進入攻擊態勢。生性急躁的提亞一開始就來個先聲奪人,露絲不便讓主君獨自與敵人交戰,也隻好繼提亞之後主動開火。


    「區區十五人就想打倒我?可笑至極!」


    哢鏘!


    提亞同時開啟了安裝在身上的飛彈艙。目前提亞所穿著的戰鬥禮服配備了黃色係的武裝套件,亦即名為「guardian yellow」的據點防衛係統,攻擊力與防禦力大幅強化的同時,原本的機動性反而會明顯劣化。簡而言之就是固守原地,利用對空炮以及高功率力場保護自己,再透過飛彈或是大型火炮攻擊敵人的一種裝備,剛好適用於目前的情況。


    『露絲,準備接送靈子力感應器的情報嗬!』


    「收到了。殿下,敵人共有十五名,全都在掌握之中。」


    與提亞等人同行的卡瑪拉,精確掌握了自北方逼近的十五名特殊部隊隊員的位置。將座標交給露絲之後,露絲再加以調整,旋即傳送至內建於提亞戰鬥禮服之中的武器管製係統。簡而言之,卡瑪拉和露絲負責誘導提亞的飛彈命中目標。


    「真希,可以強化我的感覺嗎!?」


    「交給我吧,這是我的拿手絕活!keen sense  lightning reflex!」


    隨後趕到的真希連續啟動兩種魔法,功能分別是強化感官神經,以及強化反射和運動神經,都可以協助提亞提升攻擊的速度與精確度,堪稱是擅長精神操縱魔法的真希最得意的獨門絕技。在魔法的影響之下,提亞同時獲得了野生動物的敏銳直覺,以及不亞於專業人士的射擊精準度。


    「哼哼,讓你們知道跟我作對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哢鏘!


    隻見提亞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雙手扛起一架大型火炮。炮身的長度比提亞還要大上好幾倍,遠遠看來就像是架著一把長槍似的。


    「對艦混合動力加農炮,解除武器管製,手動發射!」


    『遵命,公主殿下。』


    提亞解除了大型火炮的電腦限製,自己瞄準並開炮。她那宛如老鷹一般的銳利雙眸清楚捕捉目標物的位置,敏銳度倍增的神經更是大大提升瞄準之際的精確度,幾乎到了零誤差的地步。在魔法的強化之下,此時此刻的提亞比電腦更能夠發動精確無比的炮擊。


    「固定樁!」


    咚、咚!


    接著提亞的雙腳彈出兩個樁子,將她的身體牢牢固定於地麵。無論體積還是威力,提亞所選擇的火炮都大大超越一般的單兵武器。利用火藥爆炸發射炮彈之後,再透過電磁閥提升初速。這種方式可以讓炮彈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高速自炮口擊發,即使結合了guardian yelow的重量以及佛德賽的技術,也難以完全抵消發射之際的後座力,因此才必須以這種原始的方式將身體固定在地麵上。


    「『青騎士』,揚起我方的軍旗吧!」


    『遵命,公主殿下。』


    攻擊的準備已經完成,接著,形似金色花朵的旗幟在提亞等人的上空飄蕩飛舞。這並不是真正的軍旗,而是雷射光投射於空中的產物,卻依然不失細致與美麗。


    「各位,聽見了吧!?攻擊開始!!」


    這麵軍旗正是代表提亞親自出征的戰鬥旗,用意在於向敵我雙方誇示自己的存在。佛德賽的皇族總是正麵擊破敵人,不會趁機發動奇襲。數公尺見方的大型旗幟,在風中壯麗地飛揚了起來。


    發現金色大旗出現在半空中,從北側朝著大地之民的據點悄悄進逼的佛德賽皇國軍特殊部隊頓時陷入了恐慌。雖然是訓練精良的實戰部隊,還是難掩內心的驚駭。


    「接收敵我識別的訊號!!戰鬥旗可目視,直接進行確認!gold flower,是提亞蜜思林皇女殿下啊!!」


    「有沒有搞錯?皇女殿下居然禦駕親征!?」


    「這不是重點!既然揚起了大旗,代表我們的行動已經被——」


    下個瞬間,北方小隊遭遇一連串的致命打擊。


    咚!


    「鳴哇!?」


    首先是足以撼動整座森林的轟然巨響,籠罩在十五人身上的部隊用高功率防護力場頓時失去了作用。來自正前方的炮彈不但貫穿了強大的力場,甚至將產生力場的裝置炸成碎片。蘊含強力動能的炮彈餘勢未消,又摧毀了十五人身後的好幾具機動武器,接著在地麵上炸出一個大洞之後才停止。十五人所聽見的巨響,隻是炮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劃破天際所產生的衝擊波罷了。


    「分隊長,本部來電!軌道上的『青騎士』出現強大的能源——」


    「趴下——!!是對地炮擊——!!」


    接踵而來的是來自正上方的數道光柱。運行於軌道上的『青騎士』展開對地炮擊,將保護特殊部隊的機動武器一一擊毀。


    『警告!三十具對人飛彈接近中,請立刻采取迴避措施。』


    最後的壓軸好戲,是劃過正上方繞行而來的飛彈群。戰術支援的電腦雖然做出迴避的建議,但特殊部隊的隊員才剛剛針對先前的對地炮擊就地掩護,一時之間根本反應不過來。


    「這怎麽可能!不需鎖定目標,就可以發射對人飛彈!?」


    飛彈群朝著就地掩護的十五名士兵直飛而來,顯然是經過精確的誘導。不過這就奇怪了,特殊部隊並沒有被雷達鎖定的感覺。熱導向和光學誘導的瞄準方式是很精準的,從衛星軌道以光學觀測來進行誘導固然是個方法,卻容易產生通訊時間的落差,不適合誘導必須精密操作的對人飛彈。然而飛彈還是不偏不倚地襲向十五名士兵,每一名趴倒在地的士兵都被兩發飛彈準確命中。


    啪嚓啪嚓啪嚓!


    「鳴哇啊啊啊啊!?……慢著,這是什麽鬼東西!?」


    「……好像是油漆的樣子。」


    「居然是演習用的模擬彈!」


    更讓士兵們摸不著頭緒的地方,在於對人飛彈的彈頭竟然是訓練用的漆彈。因此士兵們全都毫發無傷,隻是身上沾滿紅色和黃色的液體罷了。


    「雖然搞不清楚是怎麽迴事,但總算是得救了!」


    「運氣真好!!」


    士兵們單純因為自己平安脫險而雀躍不已,卻還是有人完全高興不起來,那就是率領十五名隊員的分隊長,以及他身邊的副官。


    「……這就是提亞蜜思林皇女殿下的作風……」


    「分隊長,皇女殿下是否搞錯了飛彈的種類?」


    「手槍也就罷了,自動控製的飛彈怎麽可能搞錯?」


    「既然如此,又怎麽會……」


    「還不明白嗎?這是皇女殿下的警告。」


    「警告?」


    「先前一連串的攻擊之中,我們已經連續三次死在殿下的手上了。」


    如果首波炮擊的炮彈不是一般的穿甲彈。


    如果『青騎士』的對地炮擊,是瞄準了機動武器以外的目標。


    如果對人飛彈不是模擬彈。


    若真如此,士兵們早就已經死於非命了吧。將檢迴一命的僥幸視為連續三次的偶然,無疑是相當可笑的想法,這擺明了就是提亞蜜思林皇女所傳達的訊息。


    「盡管放馬過來吧,下次可就不會輕易放過你們了。不想死的話,自己在撤退或是投降之中做個選擇——這就是皇女殿下的意思。」


    不知不覺中,士兵們的視線紛紛集中在分隊長的身上。分隊長的說法,在士兵們的心中激起了莫大的漣漪。將漣漪直接化做言語的人,正是分隊長身旁的副官。


    「這就更令人無法理解了。殿下為什麽要這麽做?直接殺了我們,不是更加保險嗎?」


    「應該跟阿萊亞陛下的理由相同吧。提亞蜜思林殿下是瑪斯蒂爾家族的成員,而我們都是佛德賽的國民啊。」


    「……分隊長,艾法莉亞陛下真的犯下了新聞報導中的罪名嗎?」


    這是理所當然的疑問。皇帝艾法莉亞竊占公款中飽私囊,甚至還為了隱匿罪行殺人滅口,但她的女兒提亞蜜思林皇女,卻當著大家的麵前實踐了截然不同的正義與慈悲,體現皇族的榮耀。麵對這種情況,任誰都會感到矛盾,再加上這又是自己在性命攸關的戰鬥之中的親身經曆,感受更是強烈。事實上在場的其他士兵也有同樣的疑惑。


    「這我也不知道……不,應該是愈來愈迷糊了才對。不過,我也因此而確定了一件事。」


    「分隊長的意思是?」


    「我們手持武器刀劍相向的敵人,確實是神聖佛德賽銀河皇國的皇族,這點毋庸置疑。」


    眾人的視線移向森林的缺口。巨大的長形炮管直指向天,嫋嫋硝煙自炮口升起,顯然才剛結束上一波的炮擊。英姿颯爽的金發少女立於大地,黃金軍旗在她的頭頂正上方飄揚著。看在士兵的眼中,巨大的炮管與旗幟相連,彷佛是少女本身高舉著金黃色的大旗。


    少女的名字是提亞蜜思林葛雷瑪斯蒂爾薩古拉達邦佛德賽。


    金黃色的秀發伴隨著金黃色的大旗,在強風吹拂之下搖曳生姿——


    提亞於北方戰場展開炮擊之際所產生的轟然巨響,位於東南方的戰場也是清晰可聞。炮擊聲就像是行動開始的暗號,自東南方悄悄逼近的另一支小隊立刻自藏身的森林之中衝了出來,飛快奔向據點的倉庫。目標是占據倉庫之中的傳送門,擒獲躲在傳送門之後的艾法莉亞。


    「動作快!必須在傳送門關閉之前及時占領!」


    率領攻擊部隊的隊長催促麾下的士兵,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若隻是要讓人類通過的一般傳送門,雖然在設定上必須花費一點時間,不過隻要完成了設定,傳送門的開啟與關閉隻需要幾秒鍾而已。但如果是用於物資補給的大規模常備型傳送門,由於扭曲空間的需求遠大於一般規模,容易對周遭的環境造成顯著的影響,不可能在幾秒鍾之內開啟或是關閉,至少也需要好幾分鍾的時間。隻要在關閉之前抵達傳送門,強行介入控製係統,讓傳送門維持在開啟的狀態,就有可能被傳送至『青騎士』的內部。在這個前提之下,東南小隊完成任務的時間就隻有從北方戰場正式駁火開始,一直到傳送門完全關閉為止的短短幾分鍾。因此他們勢必得加快腳步才行。


    「他們來了,孝太郎!動作快!!」


    敵人的位置早在早苗的掌握之中。人數一共三十,挾著明顯增強不少的敵意迅速逼近。再不采取行動,難保敵人不會長驅直入攻進倉庫,因此早苗立刻向其他夥伴提出警告。


    「孝太郎,你跟靜香打頭陣。」


    「沒問題!gol,前麵的敵人全都是你的目標!」


    『敵我識別係統重新設定,目標是前方三十名武裝人員以及機動武器群。敵人出現使用武力的徵兆,gol準備發動攻擊。』


    「……你的工作效率還是這麽迅速啊。」


    『在下倍感榮幸。』


    「叔叔,可以將魔力導向防禦麵嗎?」


    『攻擎麵呢?』


    「除非遇上難纏的敵人,否則攻擊之際盡量別用上魔力。萬一不小心弄死他們,那可就不好了。」


    『說得也是。』


    接獲奇莉華的指示之後,孝太郎和靜香聯快衝入敵營。兩人的突擊行動雖然魯莽了些,卻也不會有任何問題,畢竟孝太郎有gol的加持,靜香也有亞爾奈亞的保護。


    「早苗,你跟在孝太郎和靜香的身後,伺機壓製敵方的攻勢。」


    「我會努力擾亂敵陣的!」


    這點小事固然難不倒早苗,不過她平常是藉由讀取敵人的靈波來閃避攻擊,如果是在敵我陷入混戰的情況下,難保不會被攻擊其他人的流彈所波及。因此在保持一段安全距離的情況下發動攻勢,阻止敵人繼續往前推進,就成了早苗所肩負的使命。


    「晴海,我們負責殿後。」


    「是!裏見,還是跟以前一樣嗎?」


    「拜托了!」


    「可瑪拉,掩護晴海。」


    『收到!大姊頭一個人沒問題嗬?』


    「為了以防萬一,所以才負責殿後。」


    『大姊頭果然謹慎嗬——!』


    殿後押陣的是晴海、奇莉華以及兩具土偶當中的可瑪拉。晴海在相對安全的後方,以魔法保護前線的夥伴;奇莉華則是利用發射靈力的光束槍支援前線,同時在視野良好的後方負責指揮調度的工作。由於晴海在使用魔法的時候會產生行動遲緩的副作用,可瑪拉的任務就是負責守護晴海。後陣的主要工作多半在於支援前線以及保護夥伴,並不會直接參與實際上的戰鬥。


    「難道區區五個人也想阻擋我們?」


    「該說他們是一群蠢蛋,還是勇氣十足……?」


    「大概是為了保護艾法莉亞陛下,所以也退無可退吧。」


    「所以他們是一群忠臣囉?」


    「你們這些家夥,給我全力應戰!不管對方有什麽苦衷,都是相當難纏的敵人!」


    皇國軍特殊部隊的征戰經驗也十分豐富,完全沒有輕視孝太郎等人的意思。勇氣、義無反顧、忠誠——無論敵人正麵迎戰的動機是什麽,都極有可能造成莫大的傷害。老實說,拿錢辦事的傭兵,在戰場上的行動反而比較合情合理。


    然而這次的情況卻完全不合常理。特殊部隊所麵對的敵人本身就已經是不合理的存在,其中又以身穿藍色盔甲、一馬當先的騎士最為明顯。


    「居然冒出了一個古代人。」


    「藍色的盔甲是啟動宇宙戰艦『青騎士』的控製裝置,似乎兼具太空服的功能,在惡劣環境下也能使用。」


    「外表看似古樸,骨子裏卻是最先進的武裝?無所謂,把機動武器調上前來!」


    特殊部隊當然持有『青騎士』的相關資料,立刻發現孝太郎身上的盔甲就是戰鬥服,同時也對戰鬥服的各項性能有所掌握。既然是皇族所使用的戰鬥服,性能自然不在話下,不過受限於仿古的外型設計,比起其他皇族專用的戰鬥服還是略遜一籌。兩相抵消之下,其實跟軍隊製式的戰鬥服沒有太大差異,所以孝太郎一個人構成不了太大的威脅,機動武器群應該可以輕鬆取勝。


    「……我已經警告過你們的前輩,千萬不能以貌取人。」


    孝太郎從掛在腰間的劍鞘中抽出兩把長劍——席格那汀與薩格拉丁分持左右,擺出攻擊的架勢。由於敵人的數量眾多,孝太郎認為應該增加一把武器。


    『警告,敵方機動武器接近中,已被鎖定。分析能量反應,判斷為攻擊規模。推測被擊毀率為百分之六十四,開啟主動式防禦力場。』


    「其他士兵和防禦方麵就交給你了,我負責解決大魔王。」


    『戰情分析的結果,建議立刻撤退。』


    「你已經跟著我好一段時間了,也該知道我會怎麽做了吧?」


    『本係統僅代表佛德賽全體國民,祝您旗開得勝。』


    「說得好,這就對了!」


    在孝太郎的指示之下,gol變更了右肩雷射炮的瞄準目標。之前的雷射炮采取的是牽製射擊,用意在於阻止敵人接近倉庫,如今則是暫時停火,轉而警戒敵方士兵的接近。孝太郎已經將戰線往前拓展,不需要再牽製敵人,保護孝太郎就成了gol接下來的任務。


    「不過……麵對底細不明的敵人,的確就該利用機動武器對付。隻是他們依然純粹是以力服人,實在令人無法苟同。」


    孝太郎雙手各持一把長劍,直接衝向迎麵而來的機動武器。機動武器共有三具,每一具高度大約都有三公尺左右,外型與功能都介於飛機與戰車之間。基本上是以貼近地麵的飄浮模式於戰場上移動,利用重裝備的武器掩護我方士兵,如果情況需要,也可以從事短時間的高空飛行,執行戰鬥機的任務。由於不需搭載乘員,機動性十分強大,堪稱是戰場上的步兵最不願遭遇的敵人。


    「那個家夥……果然是個傻瓜。一具機動武器就足以殲滅一整隊的步兵,如今可是有三具之多呢。真那麽想死嗎?」


    「大概是不知天高地厚吧。無知真的會害死人。」


    見到孝太郎毫不猶豫地衝向機動武器,在場的士兵無不木證口呆。不過地球跟佛德賽向來沒有外交關係,第一次見到機動武器的地球人自然不會知道其中的厲害,因此在場士兵對於孝太郎的觀感其實是無奈勝於嘲諷,彷佛將孝太郎當成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事實上真正無知的人,反而是特殊部隊的士兵。


    「沒錯,我也是同感……兩位,拜托你們了!」


    「上吧!舉起早苗的愛之劍,打倒所有的敵人吧!!」


    「裏見!我已經將席格那汀的攻擊模式進行調整,在命中敵人之際能發揮最大的破壞力!!」


    得到早苗的靈力挹注之後,薩格拉丁綻放出金色的光輝,席格那汀也在晴海的影響之下顯現出銀色的劍芒。兩種光彩都異常耀眼。既然敵人是沒有生命的機器,早苗和晴海也沒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一開始就卯足了全力。


    『貝德利歐,機動武器的空間扭曲力場,是從位於機體上半部的突起物所產生的。』


    「就是那個嗎!」


    從上空觀察戰況的可藍將機動武器的弱點告訴了孝太郎。依照可藍的指示鎖定目標之後,孝太郎雙手交叉,將兩把長劍高高舉起。


    「看仔細了!這就是你們必須戰勝的敵人!!」


    無視於能量高度集中的兩把長劍,三具機動武器繼續前進,並未采取相應的措施。看來機動武器沒有偵測魔法和靈力的能力,也欠缺人類特有的第六感,純粹將孝太郎視為手持原始武器的敵人,依照既定的規則展開行動。當長劍綻放出強烈的光芒之際,固然有少數士兵察覺情況不妙,然而在他們采取實際行動之前,情況就已經出現了變化。


    鏘——!


    首波攻擊來自薩格拉丁。長劍揮舞的軌跡直接化作靈力的劍刃向外擴散,襲向步步進逼的三具機動武器。佛德賽的技術無法防禦靈力,劍刃輕而易舉地突破防護力場,破壞機動武器的弱點——亦即產生防護力場的裝置。


    接著上場的是席格那汀。三具機動武器並排成一列衝了過來,孝太郎先是搶進中間和右側的機動武器之間,於穿越的同時朝著左右兩側舞動長劍。晴海的靈力在席格那汀命中目標之際瞬間提升攻擊威力,失去防護力場的機動武器根本無法防禦,彷佛熱刀切奶油似的,乾淨俐落地一分為二。


    最後的壓軸則是內建於盔甲左手臂,奇莉華所贈送的護手。透過護手的媒介,孝太郎將早苗集中於薩格拉丁的靈力轉換為強力的電擊,襲向僅存的最後一具機動武器。電擊沿著產生防護力場的裝置被炸毀之後的大洞,直竄機動武器的體內後,旋即釋放出強大的能量,從內部將機動武器炸成碎片。


    這三波攻勢都發生在剎那之間。由於速度實在太快,現場的士兵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士兵們的感覺而言,孝太郎隻是高舉長劍猛力一揮,三具機動武器就在一瞬間分崩離析。


    「除非是艾雷克斯的機器人,否則下場都是一樣的。」


    確定機動武器已經完全失去作用之後,孝太郎重新麵對特殊部隊的士兵。全身上下毫發無傷,遭到破壞的機動武器所燃起的火焰,在藍色盔甲光滑明亮的表麵映照出美麗的紅光。孝太郎方麵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害。


    在孝太郎發動攻擊的時候,機動武器當然沒有坐以待斃。雙方進入短兵相接之際,機動武器立刻以攻擊人員的大口徑機關槍展開掃射,卻完全跟不上孝太郎瞬間加速之後的行動,隻有極少數的子彈命中目標。勉強命中的子彈也不敵多重力量所組成的複合式防護力場,輕而易舉地被彈了開來。


    想要打倒孝太郎,就必須動用對付機動武器的重型裝備。然而三具機動武器有所察覺之前,就已經被孝太郎擊毀了。


    「他到底是什麽人!?」


    「剛剛發生了什麽事!?」


    「機動武器居然不是對手!?」


    特殊部隊的士兵大為驚愕。輕鬆擊毀了三具機動武器,代表眼前這名騎士擁有同時殲滅三個步兵小隊的戰力。更加不幸的是,特殊部隊隻有三十人,不足一個步兵小隊四十名的編製。要是眼前的騎士發動第四次殲滅行動,也都還是綽綽有餘。


    「冷、冷靜一點,不要慌!就算戰鬥力在怎麽強大,他也隻是個普通的人類!一發子彈就可以幹掉他了,沒什麽好怕的!!」


    「隊長說得沒錯!冷靜下來,想想我們曾經受過的訓練吧!」


    「我們所接受的訓練,可不隻是用來對付比自己弱小的敵人而已!!」


    強忍驚慌與畏懼,小隊長試圖鼓舞全隊的士氣。在分隊長以及班長這些沙場老兵 的協助之下,渙散的軍心迅速穩定了下來。然而,他們的不幸才剛要開始。


    「如果隻有裏見一人,確實沒什麽好怕的。」


    「咦!?」


    隻顧著訓斥部下的小隊長眼前,突然冒出鬥大的拳頭。那看起來應該隻是少女的拳頭,卻完全沒有少女柔弱無力的印象,以驚人的氣勢命中小隊長的顏麵。而且拳頭在命中目標之際突然提升質量,絲毫不亞於大榔頭所造成的威力。


    「咕哇!」


    「隊、隊長!?」


    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遭遇這種程度的重擊,就算不死也是半條命。小隊長當場失去了意識,身體高高彈起之後,重重趴伏在地。這一記鐵拳打得又快又狠,在場眾人無不睜大了雙眼,甚至連發動偷襲的本人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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