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被冊封太子,南京朝廷都等著揚州府事件結束,太子南下金陵入住東宮,可是等了兩天等來了史可法的奏折。


    奏折的內容讓南京朝廷大為驚訝,袁貴妃要朝廷晉封陳修遠為忠勇侯,如果朝廷不同意,袁貴妃將帶著定王他們拒絕南京朝廷的聖旨,還要隱居避世。


    揚州府事件上,馬士英等人預想到了最壞的情況,方嶽貢他們聯合袁貴妃攜皇子拒不奉詔,擁立定王登基稱帝,逼迫弘光帝退位,因此才安排了黃得功他們重兵圍城防範此事,可沒有想到袁貴妃以退為進,沒有在皇位是爭執不休,而是要為一個小小的衛所千戶官討封。


    後宮不能幹涉朝政,馬士英第一反應就是否決此事,內閣議事時,馬士英氣憤的說道:


    “絕對是這個手握亂兵的千戶,依仗護衛之功,在袁貴妃跟前強討封賞,朝廷公器爵位怎能私相授受,明日本官將奏明聖上絕不同意!”


    馬士英這是立規矩,朝廷是皇上說了算,袁貴妃一介女流之輩,怎能肆意妄為幹涉朝政。


    第二天一早,史可法他們聯名的書信到了,信中詳細說明了袁貴妃欲冊封陳修遠忠勇侯的來龍去脈,也簡要介紹了陳修遠的事跡為人。


    幾個人傳閱完畢,馬士英坐在椅子上不吭聲,倒是呂大器先說道:


    “信中所言倒不是這個千戶討封,而是貴妃娘娘自己的意思,史大人信中沒有明說,不過字裏行間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不給舍命勤王救駕的忠臣良將封賞,今後誰還來給大明盡職盡忠。信裏史可法把袁貴妃的原話擇抄,沒有明說其實就是表達自己的意見。


    聽著眾人的討論,想著信裏的內容,馬士英逐漸改變了態度,這袁貴妃絲毫沒有政治動機,竟然覺得遊擊將軍的俸祿稍薄,封了侯享受榮華富貴,才對的起陳修遠營救她們的功勞。


    算了,冊封太子之事要盡早進行,看著一旁端坐著的東林黨眾人,他們都想著事情遇阻以拖待變。


    馬士英知道冊立太子之事,早有東林黨人去聯係湖廣的左良玉,為了不再節外生枝,馬士英站起來道:


    “算了,就依娘娘的意思吧!咱們這就票擬,奏請聖上禦批!”


    弘光皇帝朱由崧本身就是一個酒簍子,每日裏就是貪圖享受飲酒作樂,根本就不理朝政,朝廷大小事物具有內閣打理,馬士英跟盧九德溝通一番,然後稟告朱由崧,言明其中道理和時局風險。所以當內閣的請奏遞上來,朱由崧照章辦事就批了。


    揚州知府衙門正門大開,裏裏外外打掃幹淨,正堂前擺上香案,袁貴妃、坤興公主、定王以及永王都穿戴整齊,靜等著聖旨到來。


    辰時,宣旨太監在一隊人馬的護衛下,來到了知府衙門。亮出了響亮的公雞嗓子高喊道:


    “聖旨到!”


    袁貴妃、坤興公主、定王和永王出了後堂,來到大廳上,規規矩矩的跪下聽旨。其他無關人員,因為沒有資格接旨聽宣,所以都遠遠的閃開。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定王朱慈炯,天資聰穎……”


    定王被冊封太子塵埃落定,袁貴妃也被加封皇貴妃,之後在南京因為品級尊位升高,吃穿用度也是提高一個檔次。


    進揚州城已經一月有餘,陳修遠又一次來到鹽道衙門,這次不是來弄銀子,而是來接受南京朝廷的冊封。


    其實袁貴妃剛提議要封他為忠勇侯時,陳修遠當時就知道了消息,內心還是非常激動的,他沒想到袁貴妃如此重情重義,還記得當初在北京城外的說辭。


    但他沒有到知府衙門去感謝,而是增加了知府衙門的護衛,命令所有的隊員,隻聽命於袁貴妃和沈威的差遣。


    鹽道衙門裏眾官員都是喜氣洋洋,加官進爵升官發財是每個人樸實的願望,如今都要官升兩級,當然都是一副意氣風發的氣色。


    香案前宣旨太監開始朗讀,地上跪倒一片。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方嶽貢加封太子太保,東閣大學士,邱瑜加封太子太師……”


    一眾官員均有加封,陳修遠升任舟山島海防遊擊加封忠勇侯等等。


    南京朝廷沒有在南京給陳修遠職位,而是還把他放到了原來的地方,這樣在南京陳修遠就沒有實權,隻是一個閑散的侯爺,對於南京來說陳修遠一個小浪花也掀不起來。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聖旨宣讀完畢後,鹽道衙門裏各位官員相互道喜。此時值盛夏驕陽似火,今天的太陽格外的燦爛,任民育給鹽道衙門裏官員,準備了冰鎮蓮子湯,給各位大人解暑。


    陳修遠接過冰鎮湯水,貪婪的喝了一大口,涼爽宜人!這鹽道衙門就是好啊!冬天有鹽商的炭敬,夏天有鹽商的冰敬,不像自己在校場軍營裏,隻能以井水解暑。


    “興華,我來給你引薦一下,這位武英殿大學士、太子太保、史閣老!”


    陳修遠升任海防遊擊,到了將軍級別,雖然他還是朝廷晉封的忠勇侯,可他資曆尚淺年紀輕輕,方嶽貢這種朝廷忠臣,是不屑於稱唿他“侯爺”的。


    聽到方嶽貢的介紹,陳修遠慌忙放下手裏的茶杯,對著史可法恭恭敬敬的拱手執禮道:


    “末將參見史閣部!”


    對於陳修遠史可法是神交已久,隻是沒能見到真身,雖然史可法很想見見這個,從闖賊軍中營救出袁貴妃和皇子,立下不世之功的年輕千戶,可是陳修遠一直沒有來求見他這個欽差大臣,他一個內閣大臣武英殿大學士,是不可能放下身段去拜訪陳修遠,一個小小千戶官的。


    年輕!朝氣蓬勃、英氣逼人,今日新晉封侯更是意氣風發。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手握幾千精銳之兵,敢打敢衝與東虜騎兵遭遇也不落下風,陳修遠的所作所為,讓史可法十分的佩服又驚奇。


    看到陳修遠彬彬有禮自稱將軍,而沒有自稱“本侯”,史可法便如方嶽貢一樣,稱唿陳修遠的表字以示親近。


    “聽方大人說,興華練兵有方,對於闖賊、東虜見解獨到,可否跟本官談談?”


    “方大人謬讚了!”


    三人來到偏廳,陳修遠被封忠勇侯,也有資格和二人同坐了,仆人上了茶水,陳修遠得了史可法示意,便開開始滔滔不絕的將了起來。


    “二位大人!太祖驅除韃虜振興中華,建立了盛世大明。太平盛世之時,依然有好勇鬥狠好吃懶做之人,為了免於辛苦勞作做了強盜,這些人也有,不過畢竟都是極少數的,而民亂四起屢剿不盡,就不是百姓的問題了!”


    “遙想崇禎初年,陝北大旱顆粒無收,普通百姓少有存糧,但官府賦稅照常收繳,家破人亡或離家乞討比比皆是,陝西到處都是餓夫遍地,百姓甚至易子而食我們常說一句話: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呢!從賊方能有口飯吃,為了活命這些人被裹挾於賊,官府一味地清剿,但是按下葫蘆浮起瓢,關鍵是百姓沒有飯吃,隻能從賊搶劫。”


    聽著陳修遠的分析,方嶽貢問道:


    “興華!怎麽才能百姓吃飽飯不從賊呢?”


    “民以食為天!為官一任牧守一方,先不說讓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讓百姓有飯吃餓不死,這是最基本的要求了。”


    方嶽貢聽到陳修遠說到官員的身上,他也知道地方政府吏治腐敗民生舉措毫無作為,但還是為難他問道:


    “興華也說了,陝西是天災幹旱糧食絕收,地方官員也沒有辦法呀!而且朝廷國庫空虛難以拿出銀兩賑災!”


    “方大人,把責任全推給上天,恕末將不敢苟同!身為百姓的父母官,飽讀詩書熟知經史,怎麽不能預判饑民動亂,預留救命之糧,難道和平民百姓一樣短視嗎?坐視民亂尾大不掉漸成氣候,隻會向朝廷請兵請糧。”


    看著二人沉默不語,陳修遠接著說道:


    “朝廷有無錢糧,末將不知道!可是大明絕對有錢有糧,先不說運河漕運一年上千萬石,解銀幾百萬兩。這些闖賊獻逆等裹挾的百姓,不從賊則餓死,而從賊則可活命,這不也證明大明不缺糧食錢財嗎?”


    方嶽貢和史可法當然知道其中道理,可漕運錢糧基本供養支撐京城和九邊重鎮了,哪有餘額支持剿撫流民。至於陳修遠說到從賊則能吃飯,那還不是靠搶劫而來嗎?


    史可法聽著陳修遠的評論默不作聲,示意他接著說下去。陳修遠批判朝廷官員,見二人沒反駁,心裏麵不忍,於是說道:


    “朝廷到了如今的局麵,北方大部落入賊手,末將以為是朝廷的策略有偏差,對內追剿流賊,對外防禦胡虜,大明一直都是內外兩線作戰,國力耗損嚴重。攘外必先安內或是剿內必先安外,兩種國策末將以為都行,但必須一件一件的來,不可操之過急,須知病來如山倒病走如抽絲!”


    方嶽貢在京城為官,當然知道其中道理,忍不住詢問道:


    “興華可知道,朝廷也不想兩線作戰,可李闖獻逆禍害中原,到處殺傷搶劫攻城掠地,朝廷豈能置之不理?關外胡虜虎視眈眈,隨時就會引兵南下入關搶劫,這兩方哪個也不為朝廷所控啊!”


    “所以就要用政治外交手段解決拉攏一方,而對另一方向堅決打擊不給喘息的機會!末將以為所有對手都不是鐵板一塊,就算是東虜也是如此!更別說是一盤散沙的闖賊獻逆了!”


    這些話,陳修遠說的淩亂混沌不清,讓人難以理清其中的要義。因為好多事不能明說,現在的朝廷是綱紀墮落,法紀鬆馳,宦官專權,官員腐敗,國庫空虛,土地兼並,外敵環伺,內政不穩,倭寇在海,饑民在內,烽火遍地,民不聊生。這些怎麽跟兩個朝廷大佬明言,也許他們根本就知道其中道理,就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國家治理戰備外交豈能是幾句輕飄飄的語言?列祖列宗的祖製豈能輕言不尊,不過能看出來朝廷兩線作戰,又能說出“攘外必先安內”的話來,這個二十歲年紀輕輕的小輩,就讓史可法自己大為驚訝了。


    “如今新朝初立,興華以為南京要如何應對當下的時局?”


    看到史可法詢問自己,陳修遠思慮一下,說道:


    “先帝當初最大的難題就是供養九邊重鎮,財政收入嚴重不足,現在這個問題沒有了,但是其他問題已經嚴重起來了!各地軍閥不聽朝廷號令擁兵自重,朝廷內部難以團結一致爭鬥不斷,恕末將直言,如果朝廷能迅速解決這兩個問題,守住半壁江山是完全可能的!”


    聽到陳修遠的誑語,將朝廷比喻為偏安一隅的南宋,這可是大不敬,方嶽貢緊急打斷了他。


    “興華!你太……”


    看著方嶽貢要嗬斥陳修遠,史可法對於陳修遠的言論,倒是沒有生氣,言道:


    “方大人,討論嗎!咱們暢所欲言言到即止,興華談談如何才能收複失地光複神京呢?”


    “軍隊中央集權、整頓吏治、去除黨爭、訓練軍隊,財政要開源節流力爭減輕百姓賦稅,尤其是各地軍鎮乃重中之重!”


    短短幾句話,方嶽貢和史可法知道,哪件事也不是輕易能做到的,最簡單的讓各地軍鎮聽從朝廷號令,就已經難以達到了。江北四鎮、湖廣左良玉、福建鄭芝龍哪個能聽從朝廷的旨意。


    聽陳修遠說完兩個人陷入沉思,這些都是一個朝廷應有的狀態,可又是如今南京朝廷難以達到的。


    諸事完畢,太子南下渡江進京,陳修遠也將揚州城防交於任民育,原揚州府守備之兵卒盡數移交揚州知府衙門,而保安隊和南下路途中的俘獲人員,受朝廷調令到舟山島守備,畢竟陳修遠受封海防遊擊,和當初鄭芝龍被詔安時是一樣的職位。


    陳修遠也不矯情,命以陸毅為首葛二虎協助,帶領人馬租借船隻,由水路前往舟山島,而自己則是帶著陸猛,還有挑選出來的五百人精銳,隨袁貴妃到南京,完成自己最後的護衛任務,這也是袁貴妃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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