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萬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浮山武庫內才搜羅出四十餘套盔甲,和一部分刀槍,然後就向鼇山衛獅子大開口,言明陳修遠的態度。


    陳修遠能讓自己的家丁護院參與剿匪,黃尚品自然是達了心意,但是聽說陳修遠要幾千兩的開拔銀子,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明朝後時的陋習,由於朝廷財政不足,軍中長期欠餉,就算有也被各級官僚們克扣,每每出了敵患,調動軍隊時軍餉的事就被拿出來說事,軍官們也能撈一筆,補發欠銀還不算,還要開拔銀。


    來迴了拉扯要價談判,十來天過去了,鄭萬信還是頗有談判技巧的,先是跟黃尚品要銀子,然後繼而降低要求,改為要兵器盔甲,黃尚品為了使浮山所早日出兵剿匪,幾乎將鼇山衛武庫都給了鄭萬信。


    鄭萬信也截留了一部分,大多給了陳修遠,雖然不夠陳修遠預先的數目,但也差不多了。


    整整一百套,都還是萬曆年間的舊貨,可不能小看這些舊貨,比近年來的新作要強多了,件件都是精良。


    陳修遠得到了鼇山衛的盔甲,又清點了莊子裏的庫存,就著手準備出發,新晉加入陳家的,訓練一已經一個月了,陳修遠準備帶走一半新人,多半的老隊員,共六百多人。


    在此檔口結合老兵和新人的表現,陳修遠根據報上來的情況,任命了連排班長,當然有些都是暫代。


    二百多人的老隊員,不論軍官士卒人手一套盔甲甚是豪華。


    八月十二,農收已經開始了。莊內全部交給了王洪打理,留下了陸毅幫襯,交代好莊內事務,陳修遠就帶隊出發,前往浮山所與鄭萬信的戶軍匯合,然後直奔膠州府。


    膠州知府趙國棟搜羅了幾百老弱殘兵,沒辦法精兵都抽掉魯西打李青山了,這幾百人基本上把膠州府都掏空了。


    他已經收到了鼇山衛的消息,鼇山衛將派鄭萬信千戶,率七百五十人前來,然後和膠州府合兵一處,共同剿匪。


    最後的指揮權當然這趙國棟手裏,明朝用兵慣例是文官指揮武將,膠州府守備現如今在劉澤清賬下聽用,於是趙國棟啟用了賦閑在膠州的老將,原膠州府守備馮玉林,六十多歲,一輩子熬到了膠州守備後退休。


    為民解難為朝廷解憂,幾句慷慨激昂之言,趙國棟就說服了老好人馮玉林重新披掛上陣。


    趙國棟、馮玉林和王金毅在膠州城外,等來了浮山所的部隊。


    浮山所七百多人,二十幾兩大車,拉著帳篷甲胄。


    趙國棟看在眼裏,的確都是精兵,整個隊伍裏沒有老弱,個個精神抖擻,不枉自己出了一千兩銀子,加上自己的五百多人,總共一千三百多人了,打敗隻有一千來人的土匪,心裏麵算是有了一定的底氣。


    一般而言,客兵都沒有進城的機會,怕擾亂城中百姓。等鄭萬信和陳修遠吩咐兵士們安營紮寨後,趙國棟將鄭萬信、陳修遠等都叫到了膠州城內,商議討論剿匪的方略。


    膠州府的校場營房內,大家按官職大小順序而站,有資格坐著講話的是趙國棟,望著幾個軍將,趙國棟激揚慷慨。


    “諸位,近日土匪猖獗一時,打家劫舍為禍一方,我等深受皇恩牧守一方,就應該為朝廷解憂,為百姓造福。此次大家兵聚一起剿滅土匪,有作戰不力畏敵不前者,本官定會奏請朝廷嚴懲不貸!”


    “卑職不敢!”


    “末將定當全力以赴!”


    趙國棟看了看一眾武將,接著說道:


    “土匪盤踞在鳳頭嶺一帶,據探馬匯報,有四股土匪,加起來一千多人,本官已經知會了高密縣出兵協助剿匪,兵法雲,十倍圍之,倍則攻之。這次希望大家齊心合力,將土匪各個擊破,還我膠州一個朗朗乾坤!”


    “卑職遵命!末將遵命!”


    趙國棟指命馮玉林為這次剿匪的總指揮,自己的師爺為監軍。馮玉林身著盔甲,白發蒼蒼但精神很好,中氣十足的下了將令:


    “各將聽令,明日卯時大軍開拔!”


    陳修遠在賀平和王金毅的介紹下,特意拜見了趙國棟。


    趙國棟詢問了他如何剿滅老鷹山土匪,陳修遠照實陳奏,趙國棟聽了不免有些失望。


    膠州府的土匪,盤踞在城北七十裏的丘陵地界,地形複雜土匪又大多騎馬,想要偷襲複製老鷹山的戰法,是萬不可能的,而且土匪狡猾多變,最後都是不了了之。


    第二日清晨。隊伍整理收拾好營帳,在膠州城外與馮玉林的府兵匯合後,向七十裏外的土匪巢穴進發。


    馮玉林安排陳修遠的隊伍在前麵,陳修遠也沒有爭執,他派出尖兵探馬,在大隊前五裏左右打探前行,定時迴報路況信息,當然陳修遠也沒有客氣,這次本來出來時,沒有帶多少馬匹,正好朝膠州府討要了十匹戰馬。


    部隊行進的速度不快,保安隊當然沒有問題,平常每日的早操就是五公裏,鄭萬信的親兵和膠州府的兵將就不行了。


    幾日甚至半月才出一操演練一下,十幾裏的步行軍,人馬已經疲憊不堪,隊伍更是沒有了秩序,和散亂的流民已經沒有多大的區別,隊伍裏的陰陽怪氣,吵鬧叫苦不迭,鬆鬆垮垮的已經不成樣子。


    保安隊的新隊員,經過了陳家的夥食調養和嚴格的訓練,隊伍現在依然是整齊劃一,老隊員更是如此 幾百人的隊伍就像一個整體一樣,而且一直保持著靜默,隻聽得到腳步聲,這一切都被趙國棟的師爺,看在了眼裏。


    這年輕人還是真是練兵有方啊!雖然不知道戰力如何,但看這行軍的秩序,有些強軍的模樣,秦瑞章默默的欣賞著。


    秦瑞章是趙國棟的遠親,浙江紹興人,因仗義執言得罪了權貴,秋闈大考時被陷害,搜出書籍眷抄,不但被趕出考場,革去功名還坐了幾個月的牢房。


    因為此事幹係大,明知秦瑞章無辜,而且學富五車,但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秦瑞章被誣陷入罪毫無辦法。


    出獄後,學了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這輩子“汙點”在身,功名是無論如何也取不得了,他就棄八股,學習錢糧刑名,更涉獵兵法戰陣。在家裏呆了兩年後,就投奔趙國棟而來,做了趙國棟的幕僚。


    午時部隊行軍了二十多裏,馮玉林下令安營紮寨埋鍋造飯。鄭萬信的人馬和馮玉林的膠州營一起,這是鄭萬信的小心思,挨著近些鞍前馬後的容易搞好關係。


    陳修遠則沒有,他還怕這些個兵把保安隊帶壞了,這不,還沒弄好營帳,就有一隊人離開了,說是去籌集糧草,但大家都知道,出了膠州府少了約束,這是跑附近村落搶豬羊散財去了。


    果不其然,日頭西下時分,一些個兵痞迴營,帶來了豬樣等,罵罵咧咧喜氣洋洋的,不多時間就傳來了肉香味,保安隊還是和在家裏一樣,標準的夥食。


    一夜無事,偶然有些人接近軍營,但被值崗的哨兵發現,就溜之大吉了。


    弟二天,大隊人馬又行進了二十多裏,這裏離府城已經五十多裏,土匪時常出沒,村落稀少略顯荒涼。


    本來陳修遠以為馮玉林會要求大家駐紮一起合營而駐,但是馮玉林沒有任何表示,所以就和昨日一樣,陳修遠他們獨自結營,根據探馬的報告,陳修遠將警戒提高到最高,隊員們不惜體力砍伐樹木將軍營搭建結實,還製作了不少的拒馬。


    陳修遠的軍賬和其他人的一樣,隻不過隊員們一個班一頂帳篷,隊伍中隻有他例外,用過飯食陳尚武來到他的營帳。


    “少爺,那幫人又出去禍害百姓了,不過遇到了土匪,還傷了幾個人,逃迴來了!”


    陳尚武報告進賬後,既氣憤又幸災樂禍的訴說,陳修遠看看他,嚴肅的說道:


    “別人陳家管不著,如果在陳家出了禍害百姓的事,必當嚴懲不貸!”


    “是!”


    陳修遠是準備建立一支真正的軍隊,紀律和使命是軍隊的靈魂,雖然現在使命還不太清楚,陳修遠就對紀律上嚴格要求。陳修遠示意陳尚武坐下,問道:


    “對土匪的偵查怎麽樣了,有沒有新的消息?”


    “據邢林打探得知,這一帶土匪有幾股,人數最多有六七百人,土匪頭子經常騎一匹黑馬,就有了一個諢號叫黑馬槍,具體姓名不得而知。其他的土匪大多幾十上百人,形式上都聽從他的號令。”


    陳修遠聽著陳尚武的介紹,和原來一樣,沒有新的信息。現在離土匪老窩是越來越近,危險就越來越大,從探馬匯報的蛛絲馬跡來看,土匪們也讓人打探官軍。


    “尚武,今夜加強警戒!”


    “是,今天是葛奉義他們輪值,等下我再去叮囑他們!”


    今夜由老隊員執勤,陳修遠放心了些,但是新晉入陳家的人,他就沒有信心了,白天行軍到是沒有發現什麽。他詢問陳尚武道:


    “咱們的新隊員們表現的如何?”


    聽少爺詢問,陳尚武想了想說道:


    “剛開始聽說要打土匪時都很興奮,這越離土匪近了,就有人害怕起來。”


    “尚武,等會兒你把各班長都叫到一起,給大家傳達一下,都要安撫好各班隊員,講講前麵剿匪的事,告訴大家土匪沒什麽好害怕的,又沒有三頭六臂!當然更要強調咱們保安隊的紀律。”


    “好的少爺,我這就去!”


    陳尚武剛要起身離開,陳修遠也起來了。


    “我和你一塊兒去吧!”


    兩人正準備出營帳,就聽的帳外的陸猛報告,馮玉林軍中幕僚秦瑞章來訪。陳修遠去不了了,囑咐陳尚武幾句,就出帳將秦瑞章迎進了自己的帳篷,雖然陳修遠不太懂得人情世故迎來送往,至今也沒有去參拜馮玉林就是證明,但有人來訪,他還是熱情相迎。


    “秦大人請用茶!”


    陳修遠不明白秦瑞章的來意,也不好直接相問,雖然秦瑞章掌管軍中糧草供應,也是趙國棟派來的有監軍的意味。


    但陳修遠是提前要了銀子器械的,現在的一切軍中需求都是自己供應,就算秦瑞章有什麽剿匪策略之事,也應該和馮玉林商議,陳修遠摸不透他的來意,就等著他自己張口。


    “哈哈哈!陳大人說笑了,秦某哪裏算的上什麽大人,身無功名隻是趙知府的慕賓罷了。”


    秦瑞章輕鬆笑談,毫無虛假做作,陳修遠原以為他是一個拉虎皮扯大旗狐假虎威的人物,說不好出什麽妖兒,有什麽過分要求。


    如此這般打消了陳修遠的顧慮,也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


    “蒙蔭祖上的功德,得了一個千戶的虛職,也不是什麽大人!秦大人直唿其名就行。”


    秦瑞章當然不會直唿其名的,看著這個年輕的千戶,他通過王金毅大概了解了陳修遠的過往,對陳家也是滿佩服的。


    “好!不用那些個虛詞了,陳公子不愧是世代忠良,出身軍旅世家,練出來的兵一看就是能戰之士。”


    “秦大人過譽了,哪有什麽能戰,隻不過行軍時走的整齊一些罷了,真對上土匪時,還得靠馮將軍帶來的沙場老兵,陳家的這些護院家丁唿應幫襯倒是沒有問題。”


    陳修遠小心的對答,省得他們把自己頂在最前麵,自己可不能當了冤大頭。


    他是有些冤枉了秦瑞章,秦瑞章倒是真心話,看到了膠州府兵和鄭萬信的親兵懶懶散散毫無軍紀,他內心深處就對這次剿匪失去了信心。


    還好有陳修遠的家丁護衛在,兩日的行軍他就看出來了,隊列整齊劃一,行進中靜默無聲。他讀書涉獵軍備兵法,也見識過軍武,他知道強軍就該是如此。


    “陳公子出身軍旅,想必也關心河南的局勢,秦某有個疑問,為什麽流寇越剿越多?難以撲滅?”


    秦瑞章這個彎轉的夠大的,一下子從膠州轉到了河南,當然由此可見,秦瑞章也是一個心懷天下的人。


    陳修遠略微思索一下,迴道:


    “從軍事方麵看,早期流寇行蹤飄忽不定,難以圍剿消滅,現如今流寇已經發展壯大,戰鬥力早已經不複當初,可以跟官軍正麵抗衡,甚至於強於官軍。”


    秦瑞章發現這陳修遠的確有些本事,一出口就是軍事方麵,而且說的跟自己了解到的不差許多,早期的確是幾百官軍就能攆的成千上萬的流寇鼠竄,而現在流寇已經和官軍結營對壘。


    這是軍事方麵,難道這陳修遠還有其他的解釋,他靜靜的看著陳修遠,等著他接著分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夢明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美麗的齊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美麗的齊卜並收藏一夢明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