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陳修遠的預測,徐府貨物運輸費用,除了自家商隊人馬外,雇傭租船費用近兩千兩。


    省下了額外雇傭護衛隊的銀兩,徐風閣沒有藏著掖著,實數報給陳修遠。兩千兩銀子的運費,三言兩語之間拍板定案。


    談妥了運輸香皂的事情,徐風閣心情豁然開朗,心情愉悅的和眾人一起迴到了莊裏,當然也收迴了,讓人去膠州知府趙國棟那裏,尋求幫忙的吩咐。


    一夜無話,第二天本該和賀平一起出發的徐風閣,和陳修遠一塊兒給賀平送行,等王家的商隊遠去,眾人迴莊,陳文撫和徐風閣的人開始指揮人裝船。


    “陳公子,我有個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坐在客廳和陳修遠一起品茶,徐風閣略有所思的問道:


    “徐管家,但講無妨!”


    “是這樣!現在王家運走五百箱,你們還剩下一千五百箱,不如這次都裝船運走。”


    徐風閣看了一下陳修遠,接著道:


    “銀子!陳公子放心,國公府不差這點銀子,鬆江府就有我們的鋪號,這一千五百箱的銀子,到了鬆江府就付銀子。”


    說完,徐風電盯著陳修遠,想要讀懂他臉上每一個微妙的變化。比如運費要不要加,這餘下的是王家的,豈不要失信,賒賬等等……但他隻等出陳修遠擔心王家的事。


    “賀掌櫃走時說,旬月之後就會來取貨,到時候……”


    看到陳修遠的難處,徐風閣眼珠一轉,問道:


    “你們半月能製作多少?”


    “除了次品,能出個六七百箱吧!”


    “這就沒有問題了,貴莊加班加點增加人手,半個月一千應該沒有問題,這樣半個月後就有一千箱了,況且王家也不一定半個月就能來,困在天津衛,又趕著幾百匹軍馬,魯西動亂不堪,王家不會輕易行動。”


    其實這也符合陳修遠的願望,不能讓貨物在庫房裏等著,要讓貨物流通起來,本來計劃多帶些銀子去江南,糧食、布匹和鐵料等等什麽都需要。看樣子不用了,到了鬆江府就有了銀子。


    “好!就依了徐管家。柱子去通知文撫,庫存的香皂全部裝上船!”


    …………


    站在海岸上,海水像母親的手,撫摸著大地,感受到深沉的母愛。


    海水又是像一隻溫順的小狗,安安靜靜,倚在身旁。


    但有時又有“東臨碣石,以觀滄海”的叱吒風雲。


    今天風和日麗微微海風,交代好莊裏的事,陳修遠帶著陳朝宗和他的隊員,還有徐風閣和他的商隊一起登上了福船,他出海沒有告訴忠叔和福伯,送行的陳文撫和王洪心中惴惴不安。


    陳文撫的擔心應驗了,日後福伯和陳忠將他、王洪和陳尚武等,一個個罵了個狗血噴頭。


    但再罵他們,陳修遠已經在海上了,二人皆是後悔不已,沒有讓人看住陳修遠,同時也非常的擔心害怕,海上風高浪急危險重重。


    六個壯實的隊員,在馬俊海的指揮下,同心協力將主梶船帆升起,加上舵手等等,十幾個人一起操作,將福船緩緩駛出了海灣。


    陸猛和小柱子隨行,從沒有在這麽大船上的陸猛很興奮,內心深處也有些懼怕,還好今天海浪微微,不時的有海鳥在福船兩側的天空飛翔,讓他心曠神怡。


    其他的船員們,就沒有陸猛的空閑了,舵手根據羅盤時刻把握著福船的行進方向,帆手們調節船帆方向,還有專門記錄海況的,船速、風力和時間等等一一都要記載。


    以前航海大多靠老人的經驗,多年的摸爬滾打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舵手,海上的經驗就成了自己的財富。


    由於古時候識字率不高,大多航海人不識字,好多航海的知識都爛在了他們個人的心裏,難以傳承。陳修遠專門在船上設了職位“副手”,也叫“大副”,文字功底好,負責記錄。


    福船在海上的速度不太快,這時期又是東南季風,逆風“之”字形行船的速度更慢,陳修遠估計,最少也要十來天才能到鬆江府。當然如果順利的話,這也比徐風閣走旱路運河要節省時間。


    已經航行了兩日,大家最初的興奮和忐忑,都被平淡的無奇航行給消磨殆盡,船員們各司其責、按部就班後,陳修遠就有了時間,和徐風閣、陳朝宗在船尾的房間裏飲茶。


    “大魚!”


    “那是鯨魚!……”


    甲板上傳來了船員的叫喊,徐風閣沒有見過,隻是聽說過。


    “陳公子,咱們也出去瞧一瞧?”


    福船右側的船舷上,已經站滿了人,其中以徐風閣的商隊人員居多,見到徐風閣和陳修遠也來觀看,都恭敬的讓出了位置。


    鯨魚是群集動物,它們通常成群結隊的在海裏生活,離船舷二十多米外,七頭巨鯨,翻滾著浪花朝東南方向遊去,福船的速度是趕不上的,一炷香的功夫,在大家都意猶未盡之時,鯨魚群已經遠離了福船。


    “這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啊!竟有如此之大的魚!”


    徐風閣望著遠去的鯨魚,發了一聲感歎。陳修遠沒有接話,而是吩咐陳朝宗道:


    “吩咐下去,此類事件也要詳細記載,時間、地點都要記清楚!”


    “是!少爺!”


    福船在海上行駛了十三天,其間有時候風平浪靜,讓大家感覺到了他的溫柔。當然也遇到了風高浪急,福船劇烈的顛簸,讓幾個不適應的人,感受到了暈船的滋味。


    徐府商隊裏的四個護衛加上陸猛,暈船反應把胃裏的酸水都吐了出來。好在隻有一天遇到了大風大浪,船快到鬆江府時,幾個人都恢複了正常。第十三天的中午,鬆江府已經出現在了大家的視線裏。


    福船慢慢的駛進鬆江府城外的一個小碼頭,碼頭裏都是些小一的船,沙船居多。做海貿生意的大多在南邊的杭州,或者更遠的閩粵一帶,那裏的港口巨大,這裏更像是小貨港。


    鬆江府盛產棉布,又叫鬆江布,商家從這裏收布,再向外販運,但大多是運往杭州去,或走內河或走海岸近海之航線,賣與大海商,由他們再用大船出海到南洋貿易。


    碼頭雖然小,但人氣很旺,衣食住行的穿衣排列第一位,都要穿衣服,這鬆江布一直暢銷不衰。


    這碼頭上也有官府管理,占用了泊位,官差們收幾兩散碎銀子,上交部分其餘留下的吃酒用,當然也惡霸地頭蛇敲詐勒索。


    一艘福船進入了碼頭,岸邊涼亭下飲酒耍錢的衙門散差們樂了起來,可逮到一條大魚了,紛紛起身停了手裏的牌九,兩人還抓上了配刀,有說有笑的朝福船所在的位置走來。


    船員們將纜繩係好,陳修遠和徐風閣邊走邊商量完事情,送徐風閣下船,趕往徐府在鬆江府的商號周轉銀兩。


    快到船舷時,就聽到了官差和馬俊海在爭執。


    “五十兩!一個子兒都甭想少拿,這麽大的船,都占了五個船泊位。”


    “怎麽這麽多?一條沙船才二兩銀子,怎麽朝我們要五十兩?”


    “少他媽的廢話!再吵!一個一個把你們抓起來,看你們拿不拿銀子。”


    如狼似虎的官差大著嗓門嗬斥著,不時將配刀晃動,宣示著他們的權力。馬俊海等幾個船員,似乎有了一些懼意,強龍不壓地頭蛇。


    “是誰說要抓人呐?抓一個試試?膽子不小!敲竹杠都敲到國公府了!”


    徐風閣從福船的踏板上走下來,打著官腔帶著國公府的傲氣,訓斥著幾個差役。幾個官差被“國公府”三個字釘在了原地,沒有了張牙舞爪的氣勢。


    緊接著徐風閣身邊一人,向他們展示了國公府的腰牌,幾個人隨即變色,滿臉的諂媚之意。


    “小的們有眼無珠,衝撞了國公府,望上官恕罪!”


    徐風閣倒是無意與他們囉嗦,隨手一揚,扔過去一些散碎銀子。


    “算了!拿去吃酒吧!”


    一場風波就這樣平穩渡過,自此福船停在鬆江府,就算有了國公府的照應。


    商隊的人都隨徐風閣下了船,去徐府在此的商號入住,陳修遠吩咐船員們輪流上岸,安排好一切,陳修遠就帶著柱子和陸猛進了鬆江府。


    這次來他給自己定好了任務,盡量采購布匹和糧食,如果能買到兵器盔甲火藥硫磺之類的更好,不過很難,這類物資都是官府嚴禁的,況且南方社會穩定,官兵待遇不錯,此類生意就難了很多。


    江南到底是比北方繁華,沒有遭到東虜韃子搶劫,又沒有流民破壞。鬆江府內歌舞升平,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街道上的人民健康生機,不像他在北方所見,百姓麵黃肌瘦,缺乏營養滿臉的菜色。想到山海關外正在發生的事,心裏莫名想到了一句詩詞: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元明兩代,棉紡織業普及南北,而鬆江織造技術尤精,產品行銷全國,且遠銷日本和朝鮮,有“衣被天下”之稱。


    鬆江棉布質地優良,世人譽之為鬆江美布。其三梭棉布幅寬三尺餘,緊細如r,比普通白棉布價格高出一倍以上,成為一方特產。街麵上的布鋪特別多,大街上陳修遠隨意進了家店鋪,仔細打聽了鬆江布的價格,的確要比山東的高很多。


    陳修遠吩咐柱子買上了一匹布,權作樣品。他知道要大批的采購,這種小店麵是辦不到的,不僅沒有貨源,價格也難降下來。在江南人生地不熟,各種物資采購還得仰仗徐府幫忙。


    天將傍晚時分,徐風閣又來到了船上,進了船尾的房間。


    “徐管家,請坐!”


    徐風閣也沒客氣,坐在了椅子上,喝了一杯清茶,潤潤嗓子,說道:


    “陳公子,沙船我已經讓鬆江商號掌櫃的找好了,明日就可卸貨。”


    福船是不適合在內河航行的,福船是尖底,吃水幾米深可以應付大的海浪,但在內河航行就成了缺點,稍不注意就會刮到河底或河岸,雖然長江的水深沒問題,但是風小不利於福船航行。


    沙船是平底船,個頭要比福船小很多,幾個壯實的船工用篙就能推動,更加適合在江河裏運送貨物。


    “好!我讓朝宗他們全力配合。”


    陳修遠說著,將一張紙遞給了徐風閣。


    “徐管家,我初到江南,人生地不熟,想采購這單子上的貨物,但是無從下手,還請徐管家幫忙。”


    陳修遠說完,靜靜的望著徐風閣,隻見徐風閣認真的掃視一番。


    “這單子上的糧食、布匹和鐵料沒問題,用不了幾日,就能籌集完畢。鳥銃、火藥之類的就難辦了。”


    徐風閣也知道北方局勢糜爛,有實力的商人都是購買兵器盔甲結寨而保,況且陳修遠還是一個千戶官。


    他想了想,將單子揣了起來,生意該做還得做,這單子上的物資也不少賺。


    “兵器方麵我做不了主,正好我家公子現在在鎮江府,路途也不遠,咱們一起到鎮江覲見,這也就是我們公子爺一句話的事。陳公子意為如何?”


    香皂利潤巨大銷售火爆,徐文傑不止一次跟徐風閣說過,如果能在江南生產肥皂就好了,最好是買了他的作坊,實在不行入股也好啊!正好陳修遠來了江南,徐風閣當然要想法讓他見徐文傑一次。


    陳修遠略做思考,便迴答道:


    “好!”


    第二天,交割好貨物銀兩,陳修遠留下陳朝宗,隻帶著陸猛和柱子,坐上運送香皂的沙船,和徐風閣一起逆江而上前往鎮江。因為是逆水行船,船速很慢,兩日後才抵達鎮江府。


    緩慢的行駛,到讓陳修遠有時間好好的,觀賞了一把兩岸的景色。陳修遠迎著江風站在船頭,身著文士長衫飄逸瀟灑,放眼望去兩岸秀麗景色盡收眼底。


    時而遇到交匯的船隻,船工們喊號子交流會意。這番景象讓陳修遠身心徹底的放鬆開來,讓他似乎忘記了現在是王朝末期,社會動蕩到處都是殘兵流匪。


    這景象迷惑了不少人,承平已久的江南百姓,尤其是官僚士紳、文人墨客,都不相信陝西、河南的局勢會蔓延到江南,也不相信東北不通教化的蠻夷,有一天會飲馬長江,不對!他們是不願意相信。


    “少爺!起風了,迴船艙吧!”


    陸猛的話把陳修遠萬千的思緒打斷了,陳修遠又看了看美麗江岸景色,雄偉壯觀的長江。


    “走!迴船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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