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李忠、周通跟隨後,隊伍瞬間壯大,一路上狄泉帶著眾人白日在山林內駐紮,晚上卻上路行進。


    這麽做原因有二,一者,這五百多人,人數不少,還有滿載財物糧草的車子,走在路上太過顯眼,何況都是些土匪,又是刀槍,又是弓箭,太過惹眼,一看就不是好人。


    老百姓見了,自然躲閃,但倘若讓官府中人看到了,免不得麻煩,若是惹來了當地軍兵,還免不得一場廝殺,因而晝夜顛倒,避人耳目。


    二來,則是已經接近濟州府境內,需要隱藏行蹤,狄泉按照那“打槍的不要,偷偷的進村”的要領,在旁人都無法發現的情況下悄悄靠近梁山泊。


    古代土匪的情報係統也不是吃幹飯的,梁山泊早在王倫時就已經派出“旱地忽律”朱貴開酒店打探消息,狄泉一行這麽多人,很難不暴露,若是讓王倫一夥有了防範,攻打梁山泊就難了,因此要隱匿行蹤,莫要讓人察覺。


    行了兩日,繞開濟州府城,人馬直奔鄆城縣而且,一路上除了購買糧草之外,基本無人離隊。狄泉確實是做到了悄無聲息的靠近水泊梁山。


    現在,需要先找個地方屯駐兵馬,不能太靠近梁山,也不能離得太遠,又要遠離村鎮,不叫官府發現。等到狄泉去那石碣村說服了阮氏三雄之後,再取梁山泊。


    最好是山林一類,一者可以便於隱藏行蹤,二來則可就地提供柴火取暖,畢竟現在仍是冬天,北方依舊寒冷。


    然而梁山泊四周並無什麽好去處藏兵,梁山泊周圍並無險要去處,這也是水泊梁山於濟州獨樹一幟的原因之所在。


    思來想去,狄泉想起在濟州境內,另有一處小山頭,名叫牛頭山,離梁山泊約有七八十裏,距離也不算遠,可以朝發而夕至,《水滸傳》中,曾與兩個賊人占據此處,冒充宋江強搶民女,後被李逵、燕青蕩平。


    此處便可屯兵,於是狄泉率領眾人乘著夜色到了此地上山安頓,山上原有一間道觀,許是香火不盛,如今房倒屋塌,沒了道士,李忠、周通帶人修整一下,將殿宇留給林衝一家居住,和狄泉幾人自在廊下安歇,其餘嘍囉山前山後搭起營帳。


    已離石碣村並水泊梁山不遠,狄泉要先去說服阮氏三雄入夥,本欲讓林衝同往,但妻子獨留在山上,林衝放心不下,狄泉便與孫安商議,一同去石碣村說那阮氏三雄,也好有個照應。


    歇息一夜後,五更天剛放亮,狄泉與孫安趁著暮色尚在,打馬下山,一路直奔石碣村,約莫一個半時辰,就到了石碣村附近。遠見得青鬱鬱山峰疊翠,綠依依桑柘堆雲,四邊流水繞孤村,匯聚為一處小湖,而在小湖之後,又有一處廣闊水係在遠,浩瀚無垠,是一脈之水,想來便應該是那八百裏水泊的邊界了。


    村口處一個小碼頭,隻見枯樁上纜著數隻小漁船,家家門外外曬著張張破魚網。倚山傍水,約有十數間草房。漁村一個。


    村中路窄,狄泉二人下馬牽馬而走,那碼頭水邊自有一個村姑抱著木盆,鄰水洗些衣物,旁邊一孩童以空心葦子杆弄水,水麵上吹出些漣漪氣泡。


    連日來盡是趕路,風塵仆仆,此刻見了這處平靜生活,雖說清苦,也覺得別有一番滋味。


    “大嫂,請了!”


    那婦人見狄泉俊秀郎君一個,還禮道:“這位官人有何事?”


    “敢問大嫂,這石碣村中可有個阮氏兄弟三人,換作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的?”


    “你找我爹爹做甚?”那孩子卻是突然張口。


    “良兒,不得無禮!”那婦人嗬斥孩童,轉而問狄泉:“不知尋他們兄弟何事?”


    “久聞此處唯他們兄弟三人水性精熟,擅捕大魚,我等是濟州府內要辦宴席的,特來此請他們捕些幾十斤的大魚來用。適才這娃娃所言,莫非大嫂是……”


    那婦人起身抱了木牌道:“奴正是阮小二的渾家,既然是遠來客人,請隨我來。”


    婦人一手抱盆,一手拉著孩子,站立碼頭之上,原來阮氏三雄之中隻有阮小二婚娶,阮小五、阮小七都未曾娶妻,這孩子便是阮小二之子阮良。


    要說此子,也非凡人,老子英雄兒好漢,他的父親叔伯,名震天下,他日後也是有一番作為的!此子日後助嶽武穆抗金,水中擒拿四狼主完顏兀術,洞庭湖剿滅楊幺,也不辱沒他阮氏英名,此為後話。


    “叔叔少歇!且來接我,有客到訪!”


    婦人高喊過後,隻見蘆葦蕩中一條船上,坐起一條漢子,原本是躺在船板上的,見了那婦人召喚,拔起篙來,用力一撐,隻見那艘船“嗖”的衝出蘆葦蕩,餘力仍向前破水衝了三丈有餘。


    狄泉心想沒有百十斤氣力,斷不能做到如此,那婦人口稱“叔叔”,也不知是阮小五,還是阮小七。


    “客人,這位就是我家叔叔阮小七,叔叔,這兩位客人特來尋你們兄弟三人。”


    這阮小七,七尺左右身材,疙疸臉橫生怪肉,玲瓏眼突出雙睛。腮邊長短淡黃須,身上交加烏黑點。


    這疙瘩臉,不是說他臉上有麻子,或是有疙瘩,臉上頭上長疙瘩的,那是癩蛤蟆,這疙瘩臉說的是他滿臉橫肉,有棱有角,故此筋肉結成疙瘩。


    “這位客人,向不相識,敢問高姓大名?”阮小七於船上抱拳,問道。


    “我二人自濟州府來,我名狄泉,這位兄弟名叫孫安,久聞阮氏兄弟大名,無緣相會,今日得見,幸甚,幸甚!”


    “客人抬愛了,先請上船吧,相去見我二哥!”


    狄泉兩人與阮小二妻子上了船,阮小七擺開竹篙,蘆葦蕩裏,這條船往來穿行,如利箭一般,又快又穩,便是後世漓江上竹排,狄泉也覺得不如這破船,不多時到了一處湖心島,便是阮小二家。


    阮小二娶妻,便與兄弟分住,兩個兄弟自與老娘住在老屋。


    “二哥!二哥!有濟州府來的客人尋我等呐!”


    阮小二聽得動靜,原在睡覺,便直接從床上爬起,赤著上身走出來,胸前一片蓋膽黃毛尤其茂盛,惹人注目。


    “七郎,這二位是……”


    “小可狄泉,這位兄弟是孫安,特來尋你們兄弟,有一樁生意相談。”


    “坐。”阮小二邀幾人坐在院中,卻問是何生意。


    “我等要在濟州府裏辦宴席,需幾十斤重的大魚,聽聞阮氏兄弟水性精熟,特來求幾條幾十斤重的大魚來,事成必有答謝!”


    阮小二聞言,與阮小七對視一眼,歎息一聲道:“此事原也不急,待慢慢敘說,貴客原來,我們兄弟當盡地主之誼,隔湖有幾處酒店,我們就在船裏蕩將過去,先請二位吃杯酒,再敘談如何?”


    “如此倒是麻煩,為何不見五郎,同去吃酒可好?”


    阮小二便帶二人去老屋內尋找阮小五,剛剛到了地方,就聽得屋中老婦嚎啕痛苦,阮小二、阮小七一聽是自家老娘痛哭,忙跳下船去看。


    “老娘,何事悲傷?我五哥呢?”


    “說不得。你五哥瘋了魚又不得打,連日去賭錢,輸得沒了分文,卻才搶了我嫁妝金釵做注,又出鎮上賭去了。”


    “這小子,越發放肆了!”阮小二氣道。


    那老婦人抽抽搭搭,哭得厲害,口裏叫屈說什麽嫁給他們阮家一天好日子沒過,現在兒子還不孝順,連嫁妝都被搶走了,哭天搶地,也不顧狄泉孫安兩個外人在場,臊得阮小二、阮小七麵紅耳赤。


    “呃……”


    那老婦邊哭邊叫,誰想竟一口氣沒上來,捂著心口躺下了。


    “娘!娘!”


    阮小二、阮小七急忙去扶,狄泉上前查看,叫道:“掐人中,掐人中!”


    阮小二、阮小七慌亂中哪裏還顧得上,狄泉隻好上前,一邊拇指掐住人中,一邊從懷裏掏出個藥瓶來。


    “快,端碗水。”


    “你這是做甚?”


    “看病救人!”狄泉不耐煩廢話。


    阮氏兄弟雖然擔心,不知道狄泉所為有沒有用,但此時就是去鎮上請郎中,也是來不及的,一來一去,這些路程,怕是老娘都涼了。


    這老婦明顯是悲傷氣氛過度,犯了心髒病,連嘴都紫了,狄泉拿出的正是速效救心丸。


    他穿越過來,身無長物,唯獨帶著那一日上街采購的東西,其中的瓜果蔬菜都留在柴進莊上種下了,剩下的就是些後世的藥品,都隨身攜帶。


    這速效救心丹原本是買給教練的,老教練歲數大了,身體不好,誰想到世事無常,老教練用不上了,現在阮家老娘倒是用上了。


    服藥後,眼見老婦唇色複原,手腳也不冰涼,唿吸暢通,已是緩過來了,阮家兄弟看在眼裏,心中大喜。


    老婦緩了過來,阮家兄弟向狄泉“噗通”跪倒,抱拳道:“狄相公神醫妙手!救了我兄弟老娘!天高地厚之恩,受我等一拜!”


    “不敢不敢,請起請起!”


    阮小二叫來渾家照看老娘,正要引阮小七去尋阮小五,便見那阮小五鬢邊插朵石榴花,袒露出胸膛上一隻青鬱鬱的豹子,滿麵是笑,手提一串銅錢而來。


    “畜牲!氣得老娘昏厥,你到好!還在此笑!”


    阮小二氣不打一出來,平地一個旱地拔蔥,一躍而起,一腳兜心口直奔阮小五,阮小五急忙閃躲,手中草繩穿著的銅錢叫踢上天去,化作了個天女散花,下雨般散落一地。


    “二哥,發什麽瘋?”


    “平日裏胡混罷了,今日氣得老娘如此,我非替爹教訓你不可!”說罷輪拳拽腿,打向阮小五。


    阮小五也心頭火起,當下就與阮小二放對,下手也是不輕,阮小七想要上前勸架,可阮氏三雄本領相差無幾,他自己也遮攔不住。


    狄泉一看,“唿啦”一下跳進戰圈,身子往兩人身前一隔,喊了聲:“同根兄弟,休得動手!”


    “哪兒來的鳥人敢管爺爺兄弟們的事!”


    阮小五正在火上,哪能住手,便往狄泉身上招唿。


    狄泉有心看看阮氏三雄本領,舉起雙臂,硬接下這招,隻驚壞了阮小二,他知道自己這兄弟力氣無比,兩條胳膊如銅棒也似力道,這狄泉俊秀郎君,豈能受得了,人家救了自己親娘,若是被打得骨斷筋折,如何是好!


    未曾想狄泉硬接一招之後,麵不改色心不跳,身子微往後傾,阮小五見狀,便直拳而入,被狄泉抓住機會,使出“醉八仙”拳中的“張果老醉酒拋杯踢連環”,拉住阮小五臂膊,借力打力,一連五七腳踢在阮小五身上。


    “我隻道這狄泉兄弟是個文弱書生,不想如此了得!”阮小七一邊叫好道。


    “好小子!”阮小五尚未吃過如此大虧。阮小二連忙上前拉住阮小五嗬斥道:“你搶了老娘金釵,氣得老娘昏死過去,若不是這位狄兄弟施救,老娘早已作古!你還動手!還不快去賠罪!”


    “啊也!實是不知此事,老娘如何了?”


    “服了狄兄弟的藥,暫且無事,還不快把金釵還來!莫非要氣死老娘不成!”


    “這……”阮小五麵露難色,支支吾吾道:“那釵兒被我拿去做注,贏迴些錢來,已然押在賭坊。”


    “你啊!你啊!”阮小二指著阮小五鼻子無可奈何。


    “阮二哥,想那一隻金釵,也值不了幾個錢,但這是令堂嫁妝,意義非凡,我這裏有些銀子,且贖迴來吧!”


    “客人前來買魚,我等兄弟尚未辦妥,怎好用你的銀子。”阮氏三雄如今的日子過得也是拮據,但他們堂堂男子漢,拿別人的錢去贖迴老娘都嫁妝,多少有些丟人。


    “孝義為先,些許散碎銀兩,何足掛齒,久聞阮氏三雄是江湖聞名的好漢,若不嫌棄,便兄弟相稱如何?”


    “狄兄弟端的好爽,合我們兄弟脾性!五郎,還不快去把金釵贖迴來給老娘!迴來了我等好在隔湖酒店擺酒,請狄兄弟和孫兄弟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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