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音戰戰兢兢靠向了，穿上鞋，邊踢腳尖邊走出來的我。
……這傢夥，幹麻現在臉才紅起來啊……。
「可以，……挽你的手嗎。」
……………………那是個非常客氣的請求。
「……都可以啊。」
……我一答應，她就表情興奮得抓了我的手。彷彿小孩聽到可以買玩具似的。
「………被我挽手，……你不會覺得緊張？像是，……心裡想說……會不會突然被關節技勒啊……之類的。」
「……姊妹倆都講一樣的事啊。我不會那麼想啦。完全不會。」
在一切，……還不曾變調之時。
……在 angel mort 歡騰喧鬧，令人懷念的那一天。
………屈指一數我愕然了。因為那天，竟然不過是在一個禮拜前。
那時候我也是如此，和詩音挽了手。
而這麼又跟魅音挽起手，……就親身體驗了她們真的是雙胞胎呢。
……清楚地明白了力道大小，手的觸感，……熱度，以及血流動著……活生生的感覺，全都一模一樣。
「……………………詩音好像也喜歡小圭。」
「……這樣。」
這如果是平日對話，……也許我早滿臉通紅跳開了。
但是我現在，……無論聽見什麼內心都安穩不移。
「……魅音跟詩音，……妳們感情很好吧……？」
「嗯？…………會是怎樣啊。……小圭，會去想自己的右手跟左手感情好？」
「咦？右手跟左手？……不能拿這種說法，舉例感情好或不好吧……。」
「我們就是這種關係。不能用感情好壞當尺度測量的關係。」
……這意思聽起來，好像除了感情很好還有別的。
「就像人都有隻慣用手，右手跟左手就是有優劣差別。……如果隻能單手抓平底鍋，都是不會猶豫拿出慣用手吧？就是有這類的差別。」
「………………………………。」
「可是也不會有人因為這樣，覺得左手不見沒差。……我們就是這樣，模糊不清的關係。」
「…………我覺得，……隻是因為手靠得很近無法分別……。……其實一定感情很好。……我是獨生子，……祭典前天。我覺得魅音跟詩音兩個人互相鬧著玩的樣子，很讓人羨慕。」
「………………………那是沒得到的就會想要吧？什麼雙胞胎，以前捉弄別人還算有趣。……現在彼此有明顯的不同性格，反而隻是麻煩。」
她是在對此怨嘆，或是在難為情呢。……旁人無法看清的姊妹關係。
那也許不是我這種人能去碰觸的問題。
……不發一語，隻溫柔點頭就是最好迴應了。 ——
魅音穿越廣闊庭園，……引領我走向來這裡中途時見過的，大型廢棄森林。
……連這種大型森林也算一部份領土……令人吃驚。
「…………好大的森林啊。小時候是很棒的玩樂場吧？」
「………………………………………………………………。」
魅音沒說話，她似乎正追溯著記憶。
……無法去得知那是些什麼，……但是一定，會是姊妹毫無紛爭互相嬉鬧，孩提時代的快樂迴憶吧。
風每一吹拂，便微微磨著枝葉，響起唰啦唰啦小溪流水般的音色。
……魅音始終沈默著。
她正在追溯，……對妹妹的迴憶。……由自己動手除去的妹妹。
我不需要向那樣的她搭話。
……隻要這樣挽著手，……並肩同行，……就已足夠。
……魅音忽然停下腳步，換了方向。
「…………………………詩音，還活著。」
「……真的嗎。」
魅音直盯我的眼神後，微微點頭了。
「…………………………嗯。……我一直在考慮要讓她的死法最慘，把她關起來了。…………結果到今天，我還是沒想出那個方法。」
…………魅音嘴巴上，像是很厭惡詩音，……可心裡卻沒完全討厭她。
……因此，我用另一隻手大力摸了摸魅音的頭。
不隻是我。魅音她也，救了詩音。
……魅音可能的確化成惡鬼，導致了許多人們死亡。……可是她不就這樣對抗惡鬼，……救起了……兩條生命嗎。
魅音被我摸著頭，……瞇起眼睛出神了。……接著，她解開了挽著的手。
然後……她和穩地說道。
「………………跟我來。……希望你能看清楚，我一切的罪孽。……隻是對小圭來說，……那光景也許很難受。」
「………………………………………………。」
直覺感受到。
…………那裡一定……並排了至今所有的犧牲者吧。
……去看那些，……就代表著接受梨花和沙都子的死。
並且……接受那些罪過，……由我最棒的好友所為。
「………………是已經發生，既成的事實了。……小圭也可以選擇不看。如果你不要，就在這裡等我吧。……我要用自己的手結束一切。」
不祥的迴響使我驚懼。
…… 蕾娜 說過的話復甦腦海。
魅音可能不會把自己交給司法，……而要用自己的手拉下布幕。
…不可以放魅音單獨一人。
………而且，我不就正陪著魅音，了卻她最後的任性嗎。
………哪怕那會是我難以接受的事，……我也要試著去接受。
………因為即使避開目光，……那些也已經是……既成的，……事實了。
「 ……………………不管我看到什麼。 」
「嗯。」
「 ……………………園崎魅音對我來說，……都是最棒的好友。這不會改變。一輩子都不會。 」
沙沙 ……風吹動樹梢……。
「……………………你也好 蕾娜 也好 。 ……為什麼這種時候就特別帥氣啊。」
平常時刻的我，這時候都會吐些惹人厭的話模糊焦點，……但今天不會這麼做。……我隻笑著迴應。
不久魅音邁步向前。……往繁茂森林的……深處而去。 ——
從野道般的狹窄道路直直前行，……最後在突來的斜坡下，有個感覺像礦坑還是防空洞的隧道。
那周圍繞著平緩坡道，從外觀看來建造得呈現死角。
……四處林木之間，有許多烏鴉的身影。
……而且，從剛才就冒著的刺鼻異臭……無疑來自裡頭。
「……………………………………要就趁現在迴頭吧。我不知道小圭心裡的園崎魅音是什麼樣。……可是進去裡麵，……那個魅音一定…………，………………………………………………。」
「不會變。要我說幾次都行。……園崎魅音是，我最棒的好友。」
緊握雙拳。
……這裡麵的光景，……一定遠遠超乎我的想像吧。
那是……隻要我稍稍鬆懈，就可能反胃吐出的東西。
可是忍住吧。……跨越這悲傷與痛苦吧。……因為還是不會變，……魅音是我最棒的好友。
「……………………我隻是個惡鬼，……不懂人類的想法。……可是魅音為什麼會喜歡你，……我想我明白了。」
「……不要講得像別人的事。妳是魅音。不是惡鬼。……是流著血液的人類，我們的夥伴。」
……魅音做出像擦擦眼角的舉動後，手放上了隧道入口大門。 ——
嚴密的鎖正帶著壓迫感。
……那就如同祭具殿，正提醒踏入裡頭的人需有相當覺悟。
敞開大門，……便冒出了濕黏的腐氣及大量蒼蠅。
我想起了以前，因為把養螃蟹的水缸放在陽台上沒管，不小心弄死螃蟹，……搞得滿是臭氣的情景。
……如果那就是所謂的屍臭，……這臭氣正是那種東西……。
裡麵一片黑漆，魅音按了開關後，燈泡亮起照亮了四周。
走道呈木製隧道模樣，錯綜複雜。
中途有倉庫似的空間，
有人居般的地點，
……可看出是在大戰時拿來做防空洞跟儲備倉庫用。
……但這裡給人的印象，卻沒有防空洞那般挖好放置的感覺。空氣中飄著一種風格，彷彿地下建造的另一個園崎家。
我們明明在這種一片黑漆的地底行走，卻有不知從哪兒通氣孔透入的蟬鳴聲，非常不可思議。
「……祭具殿裡麵，你看過了吧。看過那拷問用的道具山了。……那些全都是為了保護鬼之淵村嚴密戒律，製造出來的東西。觸犯戒律的人就用殘虐的方法殺死以為懲戒，就這種道具。」
「………………………………那是遠古時代的傳說吧。」
「……綿流原本是示眾懲戒，禦三家負責進行的儀式，……但是隨著公由與古手家衰退，以及時代變遷，儀式變得難以舉行了。」
「……沒錯啊。……在這現代的日本，不可能容許在沼澤邊慢慢分屍再殺犧牲者。」
「所以，……園崎家建造了。……即使在現代還是能舉行綿流儀式的，……秘密場所。」
魅音大動作打開不同以往的大門……。
…………裡頭…………顯而易見的，……是現代祭具殿…………。 ——
「……有很多，……對吧。其實一部份是從祭具殿搬來的。」
………………祭具殿裡存在的東西，每個都生鏽並佈滿灰塵，不太有真實感，……然而這裡的東西不一樣。
那每個都經過完整保養，……維持著可立即使用的狀態。
有刀刃的物體前端，磨得發亮。有荊棘的物體前端，磨得尖銳。
是預想到了會濺血嗎……，牆壁和地板都如同洗澡間鋪著磁磚，……緩緩傾斜那端甚至設了排水溝。
是為了沖走飛濺的血液嗎，牆壁邊緣有收成一束的水管，連接在水龍頭上。
「……古時當主的文書上記載著。……所謂血的噴沫，不會加重犧牲者負擔，還意外地具有衝擊。……因為綿流是懲戒用的表演秀。我的祖先們設計了各種表演手法。」
魅音說完這句，手指向了陰暗廣闊的拷問室深處。
那裡……竟然設置了一個舖有榻榻米的客間，……角落邊放了一整山坐墊。
「……是觀賞席。綿流是懲戒用的表演秀。如果沒客人就沒有意義。」
「………………………………………………………………………………。」
我說不出話，……也想不出能說些什麼話。
……隻不過，如果魅音藉由向我坦白這些，心裡的負擔就能減輕，那我有不管多少都會聽下去的心理準備。
「大家就是在這裡，………………被我殺死的。……雖然沒有觀眾來，……我還是順利完成了綿流表演。……不，大概還有一個觀眾而已。」
「……咦？觀眾……？」
「……就是我。我這個惡鬼，一直看著魅音執行綿流。」
魅音帶著自嘲感訕訕笑了。
……不是個舒服的笑容。
「牢房在對麵。」
「……詩音就在那裡嗎……？」
她輕輕點頭。
…………魅音的綿流……已經，在今天結束了。
……我得早一刻也好，告訴詩音她已經安全了。
…………因為詩音在現在這瞬間，一定也都還害怕著，不知自己何時被殺。 ——
森嚴大門敞開，那餘響讓人明白展開的空間十分寬廣。
魅音在黑暗中尋找後，四處好幾盞燈泡亮了起來。
……伴隨眼睛對黑暗的熟悉。朦朧燈光中出現了一個大洞穴……。
裸露的岩盤 。 這裡有著最相合防空洞這單字，乾枯的荒廢感……。
並且，彷彿蛀蝕了巨大果實 的 散落蟲洞，四處都設置著有欄杆的小房間。……我立刻明白了那每一個全都是牢房。
「…………大家都……在哪裡。梨花跟沙都子在……，」
「……你說屍體？」
……單刀直入過頭的話語，使我皺了眉頭。
「……嗯嗯。……對。……一直放在黑暗中很可憐吧。」
「………………我不想生蟲，丟井裡了。…………對不起。」
「……………………………………………………………………………………。」
甚至見不到她們的遺容嗎……。
……我再一次，……湧起了向梨花坦白的後悔念頭。
如果魅音語尾沒加對不起，我也許已經對她動手了。
……冷靜下來前原圭一……。
……是我自己說的，說了不管怎麼樣，園崎魅音都是最棒的好友！
「………………嗯嗯，……是我說的……。」
像是提醒自己，……我說出這句話。
這時，深處某個牢房，響起了搖動的欄杆聲。
發現那聲音，我抬起頭。
「…………………………詩音？！…………詩音嗎？！？！」
「小、……小圭？！是小圭？！」
飛奔至其中一個牢房。
……欄杆縫細間伸出一隻細白的手。……是詩音。
「詩音妳沒事吧！妳有沒有受傷……？！」
「……不…………不…………不，…………不要 ~~~~~~~~~~~~~~~~~~~~~~~~~~~~~~~~~~~~~~~~~~~~~ ！！！！」
詩音臉扭曲起來，大聲尖叫。
……因為魅音的身影，就出現在我跟後。……是的。……詩音還不知道全都結束了。
「詩音妳冷靜點。……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全都結束了。」
為了讓激動的詩音冷靜下來，我盡可能用了和婉語氣對她說話。
……然而這似乎被詩音的大叫聲掩蓋了，幾乎沒傳進她耳裡……。
「詩音。……妳好嗎……？」
「夠了……，不要……！不要 ~~~~ ！！不要再看到有人死了！！！恨我的話……快殺了我！！！恨的是我吧！？快殺了我，殺了我！！姊姊 ~~~~~~ ！！！！」
「詩、……詩音妳冷靜點！已經結束了喔。……沒事了。妳冷靜一點……。」
搖晃欄杆一邊尖叫著的詩音，……完全陷入了半瘋狂狀態。
……我稍聳了聳肩，將場麵讓給魅音。
……因為我體認到，如果是魅音把她關在這裡，……是魅音讓詩音害怕成這樣，……那也隻有魅音能將這段日子做個結束……。
越過我肩膀，魅音宣告了。和穩地宣告。
「放心。我不會殺妳。……因為還不能殺妳啊。……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彷彿要煽動詩音更加錯亂……她發出了奇怪的笑聲。
像受到那笑聲牽引……詩音開始不斷顫抖，……邊哭喊邊搖動著鐵欄杆……。
「住手 ~~~~~~~~ ！！！不要殺小圭 ~~~~~~~ ！！小圭完全無關吧？！要殺就快殺我……，殺我！！！不要……不要再有人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妳這麼想死，就等我殺了這男的，再慢慢把妳做成絞肉。……就遵照古法，從四肢前端慢慢來。把妳一塊塊削下來做成肉醬。……那個絞肉機就是替妳特別留的嘛。……還是說，用那個把小圭弄成肉醬，對妳來說會有趣一點？」
「……喂、喂喂，適可而止喔！妳幹麻現在還在嚇她啊……？！」
「不行 ~~~~~~~ ！小圭，快逃 ~~~~~~~~~~~~~~~~~~~~ ！！！」
打算斥責，這種時候還對詩音亂說話的魅音。……迴頭看去的我。
更加割裂的弦月……魅音正難以置信又殘酷的彎曲著嘴角……在笑。
……傳導般直覺感受到。
…………站在這裡的這個人，……不是我的好友魅音。
也不是繼承園崎本家，受沈重宿命翻弄的園崎魅音。……那，……這傢夥是……誰……？
啪滋！！！！
彷彿後頭部受敲擊時的視線，我眼裡好像有電光石火正大量四散。
……全身一下沒了力氣，頭突然重了起來。
……膝蓋順著引導彎曲，撞上了地。……接著突然，整個身體倒下。
雖然整張臉直直撞上地麵，卻有趴上羽毛被的舒適感……。
……意識朦朧遠去。
宛如昏睡在車中半睡半醒間……，耳裡聽見父母的遙遠對話，……那般地意識遠去。
不對，說是耳裡聽見不如說，聲音自己傳了過來。
……那是跟我無關我也不感興趣，某個發生在遠地，不相幹的事情……。
……所以。詩音在我耳邊的叫聲，還是魅音低俗的笑聲，我都不覺得擾人，也不會感到好奇。
「接著……該用什麼方法來料理啊！
對了。釘台怎麼樣？本來想拿給那兩個小鬼試，可手太小跟拘束台尺寸不合哪！！就用那個就用那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魅音將我從背後抱起，拖著我前進。……腳跟摩擦，鞋子掉了一邊。
「不行 ~~~~~~ ！！！住手啊姊姊 ~~~~~~~~~ ……！！……住…………手……………………嗚啊啊啊……啊啊……啊……。」
詩音感情崩裂了……大聲哭喊。
……那哭喊聲像是引起了魅音的興趣，她丟下我再次迴到牢房前。
「……妳也可以這麼可憐得哭嘛？
以前妳那裝威風的樣子我看了就想吐，果然還是這樣最適合妳喔。咿嘻嘻嘻！」
「…………魅音姊姊。求求妳。……要怎麼殺我都好。……請放過小圭一個人。……求求妳…………………………。」
………總比姊姊更精明一步的詩音。
……那個詩音，……正用和平時期無法想像的哀戚聲……，……向過去她嘲弄著的姊姊，磕下頭，請求她的恕罪。
低頭冷淡看她的魅音臉上，……明顯浮現了愉悅笑容。
「……我根本沒要答應妳什麼願望。可既然妳哭得這麼有趣。……就有點想答應看看了哪。
……話說迴來，我也沒對妳做過什麼姊姊該做的事嘛。」
「……是的。……是的。……謝謝、謝謝……。」
「那這樣。妳把以前到現在的事，全給我道歉一遍。有這樣做的話，要我忘了以前那些事也可以吧。……要我隻放過小圭也不是不行。」
……說可以放過我，……卻沒說半句要放過詩音。 ——
結果，……詩音在欄杆對麵道歉樣地緊貼地麵，……用那虛弱的聲音開始道歉了。
……聲音太過微弱幾乎聽不見，……意思卻強烈地傳了過來。
魅音表情十分愉悅地聆聽著。然而她還是蠻不在乎踹了欄杆，宣告她並不滿意。
「……以為這樣就能還我積年的怨恨跟痛苦啊？這樣不行啦。……果然就拿小圭做絞肉 ~~~ ！！！！」
「不要 ~~~~~~~~~~~~~~~~~~~ ！！！姊姊請等等！！！！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魅音停下腳步再度迴頭，一副莫可奈何樣。
……然而那樣子並非不得已，……那不過是在享受虐待詩音的感覺。
「……妳這個人就是沒法道歉得讓人心服口服。……我就特別教妳能傳達到姊姊心裡的道歉方法吧。……我隻教一次，弄錯半字半句就出局。……知道沒？」
「……是。……卸……。……謝洩姊姊……。圬烏……。」
哭喊得……喉嚨都沙啞的……詩音的哀戚聲。
……那拉扯內心的觸感……漸漸恢復了。……滿漲起的憤怒情感。
………察覺到。
我正一點一點……取迴身體的自由……！
可是，隻開始感受了皮膚觸感和血液流動。
……還沒到……能用自己意識讓手指動作…………！
「……有記牢了沒啊。那做來看。誠心誠意徹頭徹尾，用心說出來。…………………………………有完美做出來，我就隻殺妳一個。」
「……是……，謝謝……謝謝……！」
……有點不對勁……。什麼時候變得不對勁了……。
……剛才之前……這個人都的確是魅音……，……什麼時候……變成不是魅音的別人了……！！
我熟悉的魅音……絕對不會做這種，踐踏人尊嚴還以為有趣的惡劣行徑……！！！
「來。做來看。姊會好好聽妳說。」
「……………………………………園、……園崎詩音是……，」
剛才，我衝向詩音牢房時，就在我背後，本人跟假貨對換了……？！
總之……這種的，……絕對不是魅音！！
「……園崎詩音是個…………連魅音姊姊腳跟邊都沾不上，下賤卑劣的母豬……。……我不知分寸……自以為是姊姊……想、想起以前種種，無、無禮的行為……，嗚……，。」
「對對對就是這樣。……我開始覺得可以原諒妳一點點了哪 ~~ ？」
……全身血液環繞……。
已麻痺的感覺恢復了……。
還沒有……再一下……！！
……在魅音，……不，在很像魅音的那傢夥注意力還在詩音身上前……快……！！
「……反省了……自己以前的跋扈樣，……我發誓，……一、一輩子效忠魅音姊姊……。……所以請……嗚嗚…………，」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魅音的大笑聲，迴盪在巨大洞穴中如同擴音般四處迴響。
……那，不是活在這世上東西的笑聲。……那顯而易見，……是地底的，……鬼笑。
捧腹大笑直到受不了後，她突然像線斷似的，停了笑容。
「好了好了。……真有趣。沒想到妳可以捨棄自尊心到這樣哪。嗯嗯。真是愉快。」
魅音……，再度拖著全身感覺正要迴來的我，……往拷問室前去。
「……姊、……姊姊……！！……要殺的……隻、隻有我……。請……放過那個人……，」
「放心啦。我一定會殺妳啊。……等讓妳聽夠小圭的慘叫以後……！」
「………………………………………………不、……不要 ~~~~~~~~~~~~~~~~~~~~~~~~~~~~~~~~~~~~~~~~~~~~~~~~~~~~~~~~~~~ ！！」
拖到拷問室的我，被俐落地綁在拘束台上。一瞬間就拘束成了大字型……。
連握拳都沒法做到的我，雙手被強迫撐開，敞開手掌，並嚴密的拘束住每根手指……。
……隻有手，而且是手指被綁住固定。嚴密地，用金屬軸緊緊束著。
「……姊姊 ~~~~~~~~~~~~~ ……，不要殺他 ~~~~~~~~~~~~ ……，姊姊 ~~~~~~~~~~ ……！！」
通往牢房大洞穴的門開了就沒關，詩音的悔恨叫聲不斷傳來。
「聽見沒詩音！現在要開始啦！！
要好好享受小圭輕嫩的慘叫喔！！」
「……………………………………………………給我差不多一點……。」
身體恢復知覺的我，第一個動作就是咒罵很像魅音的那傢夥。
「總算醒啦？我，之前說謊了。……就是想讓她死最慘關起來，結果想不到方法的那個。那個是騙人的。 」
魅音拿來了類似工具盒的東西。
……接著，她開始排列起大鐵鎚，以及前端向魚叉般呈現鉤狀，形體怪異的五吋釘。
「我要讓那孩子，聽一堆被自己害死的人的慘叫聲，要讓聲音浸滿她全身再殺。……品味很不錯吧。咿嘻嘻嘻！！」
「……………………………………妳……是誰。」
「啥？我是魅音啊。園崎魅音。……你嚇得腦袋壞啦？咿嘻嘻！」
「…………不對。……妳，……不可能是園崎魅音……！」
魅音鼻子一邊輕笑，一邊切實進展駭人的拷問準備……。
「……哦。我不是魅音，那我會是誰？」
「……………………………………妳是鬼。」
「啊？」
「……………………………………妳不是魅音。……把剛才還跟我在一起的魅音還來。」
「……小圭，你腦袋沒問題吧？嚇得腦袋不正常了？」
「別碰我！！！……妳這惡鬼……！！！還來！！把魅音還來！！！把我最棒的好友……魅音還來 ~~~~~~~~~~ ！！！」
……魅音還以為我要說些什麼，她張著嘴，發呆了一陣子。
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正在錯亂之中。
……竟然在魅音麵前，要她把魅音還來……我知道我在說莫名其妙的話。可是……可是……！
我眼前這傢夥……絕對不可能是魅音！！！我不可能……承認這個……！！
所以……我想。
其實是鬼……附身在魅音身上……，在雙重人格的狀態下操縱了魅音……！！！
魅音隻是受到操縱的被害者……真正邪惡的是……這傢夥！
一定是這附在她身上的惡鬼做的……！！！
「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見這點的魅音……誇張地大笑，她甚至笑倒到嗆到咳嗽。
「…………你啊，……真是天真。都要被園崎魅音殺了，現在這時候還否認眼前的是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這種怪人。」
「……………………想笑就笑個高興吧。……可是不管妳說什麼，我都不會承認妳是魅音。……把魅音還來。退下，惡鬼！！！！」
「哇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圭，……你這是想害我笑到死啊……？哇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我不會輸給那個笑聲。我大叫了。
……我發自內心深處大叫，……好讓被關在我眼前魅音內側的……真正的魅音聽見…………。
「魅音加油……！別輸給這個……混帳惡鬼……！！！讓我見識……妳真正的強大力量 ~~~~ ！！！」
「哇哈哈哈哈哈哈！哇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淚湧出了，滴滴滑落……。
雙手都被拘束住，我隻能任眼淚流落，沒法去擦。
「拜託妳了……魅音……！！！魅音！！妳是在哪裡……輸給這種惡鬼了？！妳沒有這麼弱吧？！別輸……，妳要戰鬥，……戰鬥 ~~~~~~~~~~ ！！！」
魅音硬忍住笑，一邊在我右手小指前放上了，五吋釘。
……她右手拿著鐵鎚。……腋下挾著好幾十根釘子。
………不管多麼不願……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
……可是……我不可以害怕。……所以我叫喊！！
「哇 ~~ 哈哈哈哈哈哈哈………。唿，……肚子肉都抽筋了好痛喔。…………好了沒？差不多要開始啦？要叫好聽點嘿。因為這個說是要拷問小圭，最重要是要拷問詩音啦。」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魅音……！！！」
之後……我隻能哭泣。…………隻能發出哭聲。
……不是因為覺悟到拷問即將進行。
………這是對魅音……輸給了鬼的某種，悔恨。
………然而，眼前的魅音產生了小小的變化。
………她高漲的激動感……漸漸褪去。
……發覺那點時，……我眼前這個人，……已恢復迴魅音了。 ——
「………………小圭。……我不是要給你什麼美好的，……最後迴憶。…………但看你好像很想知道，所以我指點你。」
…………………不知道，……那是魅音，還是惡鬼取迴的一瞬間人心。
「………很久以前我身體裡就寄宿了鬼。……那惡鬼侵蝕我，催促我去行兇。……不過我用理性壓抑住了。………鬼就這樣沈寂，……我一直以為，那惡鬼去了別的地方。……可是，其實是錯的。………………它沒有離開我的身體，……它隻是安眠在我身體裡。」
…………………發覺，魅音眼角……聚著眼淚，
「……那個惡鬼，……因為一個小因素醒了。…………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
…………………………………………………………魅音的眼神，有一道悲哀，卻又備帶責備的光芒。
「…………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魅音為什麼輸給了鬼。
「……………………………………………。由我這惡鬼來說很奇怪。……可是你，就是攪亂一切的元兇。」
………聚積的眼淚……不斷從魅音眼中，……滑落。
「………………………………那時候，……如果你沒有猶豫，把得到的娃娃交給我，…………也許一切都不會變調。」
得到的娃娃……。
……那個星期日，……在玩具店做社團活動時得到的……娃娃……。
「…………小圭不懂吧。當然不可能懂。…………可是，各種東西就是從那裡開始像骨牌啪嗒啪嗒倒下，……一發不可收拾。……弄倒最開始那個小骨牌的你，當然不會有自覺，…………可是元兇就是你。」
「………………………………怎麼會…………我…………………………，」
「………………如果你沒弄哭【魅音】，……我也就不會甦醒了。…………………………………………可以了嗎？你的最後迴憶……。」
…………我，…………那天的錯誤……………讓一切都變調了…………？
「…………怎麼會，……騙人……的吧…………？」
「……………………你當然不可能自覺到。可是，小圭的確是元兇。…………那個時候，如果你若無其事給了我娃娃，…………事情不會發展成這樣。」
……………這時，…………像快叫出啊的一聲，……我恍然大悟…………。
…… 蕾娜 指點我……原本我要為這件事道歉。
…………可是，我並不是向魅音道歉。那個人是……詩音。
…………也就是，………怎麼會這樣……。
…………我………一直到今天………都沒向魅音道歉過半句話……。
今天，我來到這個家，說是要道歉…………，可是完全沒道歉娃娃的事。
……迴想起來，……在我為了進祭具殿的事道歉時，……魅音露出了寂寞地失望模樣。
………為什麼我都到現在了……才發覺這些…………！
那時候讓 蕾娜 指點我，……這次則是本人，……不，……是讓惡鬼指點我……。
………我這個遲鈍傢夥……是不跳黃河……就不會覺悟嗎…………！！
「………………嗚嗚嗚………………嗚嗚…………！！」
湧出的熱淚……已無法停止。
隻能不斷，……流出一滴滴眼淚，………隻能淡淡嘗著，……眼淚的味道……後悔的味道……。
「……差不多該開始了吧？這個拷問啊，很簡單。先把釘子打進左手小指最前那節。然後依序打到大拇指後，這次再迴小指把釘子打進中間關節。……按這步驟把 15 根釘子打進左手。結束就換右手。……右手打完再來是，……………你還有意識我再跟你說。手指頭啊，聚了很多條神經，所以這比小圭想得更痛喔。……也是有人啊，在雙手打完 30 根以前昏倒……。」
魅音將釘子前端，靠上我左手小指。
………難過的是手腕手臂，所有手指關節全被緊緊束著……連反射性的抽筋都做不到。
「……………拷問其他人我根本不會猶豫。……不曉得為什麼對你就會猶豫哪。」
「………………………………………………如果這樣就能平息魅音的鬼……，」
如果這樣就能平息魅音的鬼，妳就做到高興吧……。
「……………你，……認真的……？」
「……這跟我傷了魅音的痛比起來……沒什麼吧？」
「………………………………………………………………………………。」
「……就讓妳做個高興吧。……相反地，……答應我兩件事。」
魅音不發一語。……然而，……她停著讓我說話了。
「…………折磨我到妳滿意後，……原諒詩音。……偷跑進祭具殿的罪，她這樣子應該夠了。」
「你，………都這種時候了……還擔心詩音甚過自己……？」
「……另外一件，……妳滿意以後，……就消失吧。…………把那個身體，……還給魅音。…………………就這些。」
「…………。………………你這個人，……就不會想求我饒命？」
「……………那不要兩件，答應我三件事可以嗎。……第三，不要殺我。」
「……啊哈哈哈哈哈。一開始就說了是兩件吧。……不可以。」
「………………………那還真可惜啊……。」
在這……不尋常的狀況下，……我和魅音兩人，……像在譏笑這無趣的笑話般，一起平穩笑著……。
「………我應該，不會遵守約定喔？因為我是惡鬼。」
「那時候也沒什麼好說了……。」
…………想起了我看牙醫忍痛，緊握雙手忍耐的時刻。
……但是，現在手指都被扳開來，沒法握起。
……所以我取而代之，縮緊了雙腳腳趾。
……來………動手吧。
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所以。……反而害怕，她沒動作打下釘子。
……就像會讓這份心理準備消磨不見……。
魅音放下鐵鎚，在我的臉頰上……溫柔撫摸了。
「………小圭。我可以，……隻答應你剛才的，第三個願望。」
「………………………咦。」
第三個願望。
………救我。……說是，可以答應我這個……？
「第一個願望。救詩音。……這已經不可能了。……詩音要被鬼殺死。……事情已經決定好阻止不了。放棄吧。」
嬌嫩的手指……從臉頰上……到了下巴。
「然後第二個願望。把這個身體還給魅音。……這也已經不可能。……走到今天這步，魅音已經不會再迴來。……從今以後，就算看到我，也隻是個外表而已。……因為那是披著我姿態的惡鬼。」
「………………沒有那迴事。……魅音……就是魅音……！不要說妳不會再迴來……不要說那種感傷話……！」
「………………………………………………………………………………聽見了嗎？那個聲音。」
魅音微微閉上雙眼，豎起耳朵……。
……我的確也聽見了那個。
……咚……咚……。……………………咚咚……。
在一定間隔內重複的鈍重聲。……伴隨振動的巨大聲響。
是大批人正用身體撞擊著這地下祭具殿鐵門……。
「遲遲沒迴去， 蕾娜 把大石叫來了吧。………也隻有那個感覺遲鈍的孩子，腦筋動這麼快在我計算外啊。」
「………………………我也有同感。」
魅音露出像被打敗般的奸笑後，從口袋中拿出了像刮鬍刀的東西。
……按下開關後散發了啪滋啪滋！青白色的火花。
「…………你沒看過吧。真的電擊器。……是違法品所以帶電力特別強。」
「……剛才我中的就是這個嗎。………這不可以當小孩玩具玩啦。」
「嘿嘿。……說的也是。」
似乎是要對我用電擊棒。
……冰冷的塊狀物，靠到動彈不得的我的脖子上。
咚……！
傳來了一聲巨響，像是最前方的大門被打破了。
雖然通道錯綜複雜，……但除了這間拷問室大門，已沒有遮蔽之物。
「……我不會殺你，不過，要讓小圭躺一陣子了。大石馬上就會過來的。忍耐一下。」
……要再來一次跟剛才一樣的刺痛嗎……。
咬牙沒有什麼用，……我還是緊緊咬住了。
然而，她就跟要打下釘子時一樣，猶豫了一會。
……我稍稍打開了緊閉的眼瞼……。
「……………………………………………………………對不起。……玷汙了魅音。」
「…………進來這裡以前我約好了。不管發生什麼，我心中的魅音都不會變。」
「……………………………忘了那些吧。從今以後，就算看到我，……也不要接近。……那隻是附在我屍體上的……惡鬼。」
妳在說什麼啊。……正想這麼說的瞬間，……比剛才更強烈的光芒一閃…………像電視關上了開關，……我的意識化成了一片黑色。
……這傢夥，幹麻現在臉才紅起來啊……。
「可以，……挽你的手嗎。」
……………………那是個非常客氣的請求。
「……都可以啊。」
……我一答應，她就表情興奮得抓了我的手。彷彿小孩聽到可以買玩具似的。
「………被我挽手，……你不會覺得緊張？像是，……心裡想說……會不會突然被關節技勒啊……之類的。」
「……姊妹倆都講一樣的事啊。我不會那麼想啦。完全不會。」
在一切，……還不曾變調之時。
……在 angel mort 歡騰喧鬧，令人懷念的那一天。
………屈指一數我愕然了。因為那天，竟然不過是在一個禮拜前。
那時候我也是如此，和詩音挽了手。
而這麼又跟魅音挽起手，……就親身體驗了她們真的是雙胞胎呢。
……清楚地明白了力道大小，手的觸感，……熱度，以及血流動著……活生生的感覺，全都一模一樣。
「……………………詩音好像也喜歡小圭。」
「……這樣。」
這如果是平日對話，……也許我早滿臉通紅跳開了。
但是我現在，……無論聽見什麼內心都安穩不移。
「……魅音跟詩音，……妳們感情很好吧……？」
「嗯？…………會是怎樣啊。……小圭，會去想自己的右手跟左手感情好？」
「咦？右手跟左手？……不能拿這種說法，舉例感情好或不好吧……。」
「我們就是這種關係。不能用感情好壞當尺度測量的關係。」
……這意思聽起來，好像除了感情很好還有別的。
「就像人都有隻慣用手，右手跟左手就是有優劣差別。……如果隻能單手抓平底鍋，都是不會猶豫拿出慣用手吧？就是有這類的差別。」
「………………………………。」
「可是也不會有人因為這樣，覺得左手不見沒差。……我們就是這樣，模糊不清的關係。」
「…………我覺得，……隻是因為手靠得很近無法分別……。……其實一定感情很好。……我是獨生子，……祭典前天。我覺得魅音跟詩音兩個人互相鬧著玩的樣子，很讓人羨慕。」
「………………………那是沒得到的就會想要吧？什麼雙胞胎，以前捉弄別人還算有趣。……現在彼此有明顯的不同性格，反而隻是麻煩。」
她是在對此怨嘆，或是在難為情呢。……旁人無法看清的姊妹關係。
那也許不是我這種人能去碰觸的問題。
……不發一語，隻溫柔點頭就是最好迴應了。 ——
魅音穿越廣闊庭園，……引領我走向來這裡中途時見過的，大型廢棄森林。
……連這種大型森林也算一部份領土……令人吃驚。
「…………好大的森林啊。小時候是很棒的玩樂場吧？」
「………………………………………………………………。」
魅音沒說話，她似乎正追溯著記憶。
……無法去得知那是些什麼，……但是一定，會是姊妹毫無紛爭互相嬉鬧，孩提時代的快樂迴憶吧。
風每一吹拂，便微微磨著枝葉，響起唰啦唰啦小溪流水般的音色。
……魅音始終沈默著。
她正在追溯，……對妹妹的迴憶。……由自己動手除去的妹妹。
我不需要向那樣的她搭話。
……隻要這樣挽著手，……並肩同行，……就已足夠。
……魅音忽然停下腳步，換了方向。
「…………………………詩音，還活著。」
「……真的嗎。」
魅音直盯我的眼神後，微微點頭了。
「…………………………嗯。……我一直在考慮要讓她的死法最慘，把她關起來了。…………結果到今天，我還是沒想出那個方法。」
…………魅音嘴巴上，像是很厭惡詩音，……可心裡卻沒完全討厭她。
……因此，我用另一隻手大力摸了摸魅音的頭。
不隻是我。魅音她也，救了詩音。
……魅音可能的確化成惡鬼，導致了許多人們死亡。……可是她不就這樣對抗惡鬼，……救起了……兩條生命嗎。
魅音被我摸著頭，……瞇起眼睛出神了。……接著，她解開了挽著的手。
然後……她和穩地說道。
「………………跟我來。……希望你能看清楚，我一切的罪孽。……隻是對小圭來說，……那光景也許很難受。」
「………………………………………………。」
直覺感受到。
…………那裡一定……並排了至今所有的犧牲者吧。
……去看那些，……就代表著接受梨花和沙都子的死。
並且……接受那些罪過，……由我最棒的好友所為。
「………………是已經發生，既成的事實了。……小圭也可以選擇不看。如果你不要，就在這裡等我吧。……我要用自己的手結束一切。」
不祥的迴響使我驚懼。
…… 蕾娜 說過的話復甦腦海。
魅音可能不會把自己交給司法，……而要用自己的手拉下布幕。
…不可以放魅音單獨一人。
………而且，我不就正陪著魅音，了卻她最後的任性嗎。
………哪怕那會是我難以接受的事，……我也要試著去接受。
………因為即使避開目光，……那些也已經是……既成的，……事實了。
「 ……………………不管我看到什麼。 」
「嗯。」
「 ……………………園崎魅音對我來說，……都是最棒的好友。這不會改變。一輩子都不會。 」
沙沙 ……風吹動樹梢……。
「……………………你也好 蕾娜 也好 。 ……為什麼這種時候就特別帥氣啊。」
平常時刻的我，這時候都會吐些惹人厭的話模糊焦點，……但今天不會這麼做。……我隻笑著迴應。
不久魅音邁步向前。……往繁茂森林的……深處而去。 ——
從野道般的狹窄道路直直前行，……最後在突來的斜坡下，有個感覺像礦坑還是防空洞的隧道。
那周圍繞著平緩坡道，從外觀看來建造得呈現死角。
……四處林木之間，有許多烏鴉的身影。
……而且，從剛才就冒著的刺鼻異臭……無疑來自裡頭。
「……………………………………要就趁現在迴頭吧。我不知道小圭心裡的園崎魅音是什麼樣。……可是進去裡麵，……那個魅音一定…………，………………………………………………。」
「不會變。要我說幾次都行。……園崎魅音是，我最棒的好友。」
緊握雙拳。
……這裡麵的光景，……一定遠遠超乎我的想像吧。
那是……隻要我稍稍鬆懈，就可能反胃吐出的東西。
可是忍住吧。……跨越這悲傷與痛苦吧。……因為還是不會變，……魅音是我最棒的好友。
「……………………我隻是個惡鬼，……不懂人類的想法。……可是魅音為什麼會喜歡你，……我想我明白了。」
「……不要講得像別人的事。妳是魅音。不是惡鬼。……是流著血液的人類，我們的夥伴。」
……魅音做出像擦擦眼角的舉動後，手放上了隧道入口大門。 ——
嚴密的鎖正帶著壓迫感。
……那就如同祭具殿，正提醒踏入裡頭的人需有相當覺悟。
敞開大門，……便冒出了濕黏的腐氣及大量蒼蠅。
我想起了以前，因為把養螃蟹的水缸放在陽台上沒管，不小心弄死螃蟹，……搞得滿是臭氣的情景。
……如果那就是所謂的屍臭，……這臭氣正是那種東西……。
裡麵一片黑漆，魅音按了開關後，燈泡亮起照亮了四周。
走道呈木製隧道模樣，錯綜複雜。
中途有倉庫似的空間，
有人居般的地點，
……可看出是在大戰時拿來做防空洞跟儲備倉庫用。
……但這裡給人的印象，卻沒有防空洞那般挖好放置的感覺。空氣中飄著一種風格，彷彿地下建造的另一個園崎家。
我們明明在這種一片黑漆的地底行走，卻有不知從哪兒通氣孔透入的蟬鳴聲，非常不可思議。
「……祭具殿裡麵，你看過了吧。看過那拷問用的道具山了。……那些全都是為了保護鬼之淵村嚴密戒律，製造出來的東西。觸犯戒律的人就用殘虐的方法殺死以為懲戒，就這種道具。」
「………………………………那是遠古時代的傳說吧。」
「……綿流原本是示眾懲戒，禦三家負責進行的儀式，……但是隨著公由與古手家衰退，以及時代變遷，儀式變得難以舉行了。」
「……沒錯啊。……在這現代的日本，不可能容許在沼澤邊慢慢分屍再殺犧牲者。」
「所以，……園崎家建造了。……即使在現代還是能舉行綿流儀式的，……秘密場所。」
魅音大動作打開不同以往的大門……。
…………裡頭…………顯而易見的，……是現代祭具殿…………。 ——
「……有很多，……對吧。其實一部份是從祭具殿搬來的。」
………………祭具殿裡存在的東西，每個都生鏽並佈滿灰塵，不太有真實感，……然而這裡的東西不一樣。
那每個都經過完整保養，……維持著可立即使用的狀態。
有刀刃的物體前端，磨得發亮。有荊棘的物體前端，磨得尖銳。
是預想到了會濺血嗎……，牆壁和地板都如同洗澡間鋪著磁磚，……緩緩傾斜那端甚至設了排水溝。
是為了沖走飛濺的血液嗎，牆壁邊緣有收成一束的水管，連接在水龍頭上。
「……古時當主的文書上記載著。……所謂血的噴沫，不會加重犧牲者負擔，還意外地具有衝擊。……因為綿流是懲戒用的表演秀。我的祖先們設計了各種表演手法。」
魅音說完這句，手指向了陰暗廣闊的拷問室深處。
那裡……竟然設置了一個舖有榻榻米的客間，……角落邊放了一整山坐墊。
「……是觀賞席。綿流是懲戒用的表演秀。如果沒客人就沒有意義。」
「………………………………………………………………………………。」
我說不出話，……也想不出能說些什麼話。
……隻不過，如果魅音藉由向我坦白這些，心裡的負擔就能減輕，那我有不管多少都會聽下去的心理準備。
「大家就是在這裡，………………被我殺死的。……雖然沒有觀眾來，……我還是順利完成了綿流表演。……不，大概還有一個觀眾而已。」
「……咦？觀眾……？」
「……就是我。我這個惡鬼，一直看著魅音執行綿流。」
魅音帶著自嘲感訕訕笑了。
……不是個舒服的笑容。
「牢房在對麵。」
「……詩音就在那裡嗎……？」
她輕輕點頭。
…………魅音的綿流……已經，在今天結束了。
……我得早一刻也好，告訴詩音她已經安全了。
…………因為詩音在現在這瞬間，一定也都還害怕著，不知自己何時被殺。 ——
森嚴大門敞開，那餘響讓人明白展開的空間十分寬廣。
魅音在黑暗中尋找後，四處好幾盞燈泡亮了起來。
……伴隨眼睛對黑暗的熟悉。朦朧燈光中出現了一個大洞穴……。
裸露的岩盤 。 這裡有著最相合防空洞這單字，乾枯的荒廢感……。
並且，彷彿蛀蝕了巨大果實 的 散落蟲洞，四處都設置著有欄杆的小房間。……我立刻明白了那每一個全都是牢房。
「…………大家都……在哪裡。梨花跟沙都子在……，」
「……你說屍體？」
……單刀直入過頭的話語，使我皺了眉頭。
「……嗯嗯。……對。……一直放在黑暗中很可憐吧。」
「………………我不想生蟲，丟井裡了。…………對不起。」
「……………………………………………………………………………………。」
甚至見不到她們的遺容嗎……。
……我再一次，……湧起了向梨花坦白的後悔念頭。
如果魅音語尾沒加對不起，我也許已經對她動手了。
……冷靜下來前原圭一……。
……是我自己說的，說了不管怎麼樣，園崎魅音都是最棒的好友！
「………………嗯嗯，……是我說的……。」
像是提醒自己，……我說出這句話。
這時，深處某個牢房，響起了搖動的欄杆聲。
發現那聲音，我抬起頭。
「…………………………詩音？！…………詩音嗎？！？！」
「小、……小圭？！是小圭？！」
飛奔至其中一個牢房。
……欄杆縫細間伸出一隻細白的手。……是詩音。
「詩音妳沒事吧！妳有沒有受傷……？！」
「……不…………不…………不，…………不要 ~~~~~~~~~~~~~~~~~~~~~~~~~~~~~~~~~~~~~~~~~~~~~ ！！！！」
詩音臉扭曲起來，大聲尖叫。
……因為魅音的身影，就出現在我跟後。……是的。……詩音還不知道全都結束了。
「詩音妳冷靜點。……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全都結束了。」
為了讓激動的詩音冷靜下來，我盡可能用了和婉語氣對她說話。
……然而這似乎被詩音的大叫聲掩蓋了，幾乎沒傳進她耳裡……。
「詩音。……妳好嗎……？」
「夠了……，不要……！不要 ~~~~ ！！不要再看到有人死了！！！恨我的話……快殺了我！！！恨的是我吧！？快殺了我，殺了我！！姊姊 ~~~~~~ ！！！！」
「詩、……詩音妳冷靜點！已經結束了喔。……沒事了。妳冷靜一點……。」
搖晃欄杆一邊尖叫著的詩音，……完全陷入了半瘋狂狀態。
……我稍聳了聳肩，將場麵讓給魅音。
……因為我體認到，如果是魅音把她關在這裡，……是魅音讓詩音害怕成這樣，……那也隻有魅音能將這段日子做個結束……。
越過我肩膀，魅音宣告了。和穩地宣告。
「放心。我不會殺妳。……因為還不能殺妳啊。……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彷彿要煽動詩音更加錯亂……她發出了奇怪的笑聲。
像受到那笑聲牽引……詩音開始不斷顫抖，……邊哭喊邊搖動著鐵欄杆……。
「住手 ~~~~~~~~ ！！！不要殺小圭 ~~~~~~~ ！！小圭完全無關吧？！要殺就快殺我……，殺我！！！不要……不要再有人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妳這麼想死，就等我殺了這男的，再慢慢把妳做成絞肉。……就遵照古法，從四肢前端慢慢來。把妳一塊塊削下來做成肉醬。……那個絞肉機就是替妳特別留的嘛。……還是說，用那個把小圭弄成肉醬，對妳來說會有趣一點？」
「……喂、喂喂，適可而止喔！妳幹麻現在還在嚇她啊……？！」
「不行 ~~~~~~~ ！小圭，快逃 ~~~~~~~~~~~~~~~~~~~~ ！！！」
打算斥責，這種時候還對詩音亂說話的魅音。……迴頭看去的我。
更加割裂的弦月……魅音正難以置信又殘酷的彎曲著嘴角……在笑。
……傳導般直覺感受到。
…………站在這裡的這個人，……不是我的好友魅音。
也不是繼承園崎本家，受沈重宿命翻弄的園崎魅音。……那，……這傢夥是……誰……？
啪滋！！！！
彷彿後頭部受敲擊時的視線，我眼裡好像有電光石火正大量四散。
……全身一下沒了力氣，頭突然重了起來。
……膝蓋順著引導彎曲，撞上了地。……接著突然，整個身體倒下。
雖然整張臉直直撞上地麵，卻有趴上羽毛被的舒適感……。
……意識朦朧遠去。
宛如昏睡在車中半睡半醒間……，耳裡聽見父母的遙遠對話，……那般地意識遠去。
不對，說是耳裡聽見不如說，聲音自己傳了過來。
……那是跟我無關我也不感興趣，某個發生在遠地，不相幹的事情……。
……所以。詩音在我耳邊的叫聲，還是魅音低俗的笑聲，我都不覺得擾人，也不會感到好奇。
「接著……該用什麼方法來料理啊！
對了。釘台怎麼樣？本來想拿給那兩個小鬼試，可手太小跟拘束台尺寸不合哪！！就用那個就用那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魅音將我從背後抱起，拖著我前進。……腳跟摩擦，鞋子掉了一邊。
「不行 ~~~~~~ ！！！住手啊姊姊 ~~~~~~~~~ ……！！……住…………手……………………嗚啊啊啊……啊啊……啊……。」
詩音感情崩裂了……大聲哭喊。
……那哭喊聲像是引起了魅音的興趣，她丟下我再次迴到牢房前。
「……妳也可以這麼可憐得哭嘛？
以前妳那裝威風的樣子我看了就想吐，果然還是這樣最適合妳喔。咿嘻嘻嘻！」
「…………魅音姊姊。求求妳。……要怎麼殺我都好。……請放過小圭一個人。……求求妳…………………………。」
………總比姊姊更精明一步的詩音。
……那個詩音，……正用和平時期無法想像的哀戚聲……，……向過去她嘲弄著的姊姊，磕下頭，請求她的恕罪。
低頭冷淡看她的魅音臉上，……明顯浮現了愉悅笑容。
「……我根本沒要答應妳什麼願望。可既然妳哭得這麼有趣。……就有點想答應看看了哪。
……話說迴來，我也沒對妳做過什麼姊姊該做的事嘛。」
「……是的。……是的。……謝謝、謝謝……。」
「那這樣。妳把以前到現在的事，全給我道歉一遍。有這樣做的話，要我忘了以前那些事也可以吧。……要我隻放過小圭也不是不行。」
……說可以放過我，……卻沒說半句要放過詩音。 ——
結果，……詩音在欄杆對麵道歉樣地緊貼地麵，……用那虛弱的聲音開始道歉了。
……聲音太過微弱幾乎聽不見，……意思卻強烈地傳了過來。
魅音表情十分愉悅地聆聽著。然而她還是蠻不在乎踹了欄杆，宣告她並不滿意。
「……以為這樣就能還我積年的怨恨跟痛苦啊？這樣不行啦。……果然就拿小圭做絞肉 ~~~ ！！！！」
「不要 ~~~~~~~~~~~~~~~~~~~ ！！！姊姊請等等！！！！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魅音停下腳步再度迴頭，一副莫可奈何樣。
……然而那樣子並非不得已，……那不過是在享受虐待詩音的感覺。
「……妳這個人就是沒法道歉得讓人心服口服。……我就特別教妳能傳達到姊姊心裡的道歉方法吧。……我隻教一次，弄錯半字半句就出局。……知道沒？」
「……是。……卸……。……謝洩姊姊……。圬烏……。」
哭喊得……喉嚨都沙啞的……詩音的哀戚聲。
……那拉扯內心的觸感……漸漸恢復了。……滿漲起的憤怒情感。
………察覺到。
我正一點一點……取迴身體的自由……！
可是，隻開始感受了皮膚觸感和血液流動。
……還沒到……能用自己意識讓手指動作…………！
「……有記牢了沒啊。那做來看。誠心誠意徹頭徹尾，用心說出來。…………………………………有完美做出來，我就隻殺妳一個。」
「……是……，謝謝……謝謝……！」
……有點不對勁……。什麼時候變得不對勁了……。
……剛才之前……這個人都的確是魅音……，……什麼時候……變成不是魅音的別人了……！！
我熟悉的魅音……絕對不會做這種，踐踏人尊嚴還以為有趣的惡劣行徑……！！！
「來。做來看。姊會好好聽妳說。」
「……………………………………園、……園崎詩音是……，」
剛才，我衝向詩音牢房時，就在我背後，本人跟假貨對換了……？！
總之……這種的，……絕對不是魅音！！
「……園崎詩音是個…………連魅音姊姊腳跟邊都沾不上，下賤卑劣的母豬……。……我不知分寸……自以為是姊姊……想、想起以前種種，無、無禮的行為……，嗚……，。」
「對對對就是這樣。……我開始覺得可以原諒妳一點點了哪 ~~ ？」
……全身血液環繞……。
已麻痺的感覺恢復了……。
還沒有……再一下……！！
……在魅音，……不，在很像魅音的那傢夥注意力還在詩音身上前……快……！！
「……反省了……自己以前的跋扈樣，……我發誓，……一、一輩子效忠魅音姊姊……。……所以請……嗚嗚…………，」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魅音的大笑聲，迴盪在巨大洞穴中如同擴音般四處迴響。
……那，不是活在這世上東西的笑聲。……那顯而易見，……是地底的，……鬼笑。
捧腹大笑直到受不了後，她突然像線斷似的，停了笑容。
「好了好了。……真有趣。沒想到妳可以捨棄自尊心到這樣哪。嗯嗯。真是愉快。」
魅音……，再度拖著全身感覺正要迴來的我，……往拷問室前去。
「……姊、……姊姊……！！……要殺的……隻、隻有我……。請……放過那個人……，」
「放心啦。我一定會殺妳啊。……等讓妳聽夠小圭的慘叫以後……！」
「………………………………………………不、……不要 ~~~~~~~~~~~~~~~~~~~~~~~~~~~~~~~~~~~~~~~~~~~~~~~~~~~~~~~~~~~ ！！」
拖到拷問室的我，被俐落地綁在拘束台上。一瞬間就拘束成了大字型……。
連握拳都沒法做到的我，雙手被強迫撐開，敞開手掌，並嚴密的拘束住每根手指……。
……隻有手，而且是手指被綁住固定。嚴密地，用金屬軸緊緊束著。
「……姊姊 ~~~~~~~~~~~~~ ……，不要殺他 ~~~~~~~~~~~~ ……，姊姊 ~~~~~~~~~~ ……！！」
通往牢房大洞穴的門開了就沒關，詩音的悔恨叫聲不斷傳來。
「聽見沒詩音！現在要開始啦！！
要好好享受小圭輕嫩的慘叫喔！！」
「……………………………………………………給我差不多一點……。」
身體恢復知覺的我，第一個動作就是咒罵很像魅音的那傢夥。
「總算醒啦？我，之前說謊了。……就是想讓她死最慘關起來，結果想不到方法的那個。那個是騙人的。 」
魅音拿來了類似工具盒的東西。
……接著，她開始排列起大鐵鎚，以及前端向魚叉般呈現鉤狀，形體怪異的五吋釘。
「我要讓那孩子，聽一堆被自己害死的人的慘叫聲，要讓聲音浸滿她全身再殺。……品味很不錯吧。咿嘻嘻嘻！！」
「……………………………………妳……是誰。」
「啥？我是魅音啊。園崎魅音。……你嚇得腦袋壞啦？咿嘻嘻！」
「…………不對。……妳，……不可能是園崎魅音……！」
魅音鼻子一邊輕笑，一邊切實進展駭人的拷問準備……。
「……哦。我不是魅音，那我會是誰？」
「……………………………………妳是鬼。」
「啊？」
「……………………………………妳不是魅音。……把剛才還跟我在一起的魅音還來。」
「……小圭，你腦袋沒問題吧？嚇得腦袋不正常了？」
「別碰我！！！……妳這惡鬼……！！！還來！！把魅音還來！！！把我最棒的好友……魅音還來 ~~~~~~~~~~ ！！！」
……魅音還以為我要說些什麼，她張著嘴，發呆了一陣子。
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正在錯亂之中。
……竟然在魅音麵前，要她把魅音還來……我知道我在說莫名其妙的話。可是……可是……！
我眼前這傢夥……絕對不可能是魅音！！！我不可能……承認這個……！！
所以……我想。
其實是鬼……附身在魅音身上……，在雙重人格的狀態下操縱了魅音……！！！
魅音隻是受到操縱的被害者……真正邪惡的是……這傢夥！
一定是這附在她身上的惡鬼做的……！！！
「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見這點的魅音……誇張地大笑，她甚至笑倒到嗆到咳嗽。
「…………你啊，……真是天真。都要被園崎魅音殺了，現在這時候還否認眼前的是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這種怪人。」
「……………………想笑就笑個高興吧。……可是不管妳說什麼，我都不會承認妳是魅音。……把魅音還來。退下，惡鬼！！！！」
「哇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圭，……你這是想害我笑到死啊……？哇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我不會輸給那個笑聲。我大叫了。
……我發自內心深處大叫，……好讓被關在我眼前魅音內側的……真正的魅音聽見…………。
「魅音加油……！別輸給這個……混帳惡鬼……！！！讓我見識……妳真正的強大力量 ~~~~ ！！！」
「哇哈哈哈哈哈哈！哇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淚湧出了，滴滴滑落……。
雙手都被拘束住，我隻能任眼淚流落，沒法去擦。
「拜託妳了……魅音……！！！魅音！！妳是在哪裡……輸給這種惡鬼了？！妳沒有這麼弱吧？！別輸……，妳要戰鬥，……戰鬥 ~~~~~~~~~~ ！！！」
魅音硬忍住笑，一邊在我右手小指前放上了，五吋釘。
……她右手拿著鐵鎚。……腋下挾著好幾十根釘子。
………不管多麼不願……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
……可是……我不可以害怕。……所以我叫喊！！
「哇 ~~ 哈哈哈哈哈哈哈………。唿，……肚子肉都抽筋了好痛喔。…………好了沒？差不多要開始啦？要叫好聽點嘿。因為這個說是要拷問小圭，最重要是要拷問詩音啦。」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魅音……！！！」
之後……我隻能哭泣。…………隻能發出哭聲。
……不是因為覺悟到拷問即將進行。
………這是對魅音……輸給了鬼的某種，悔恨。
………然而，眼前的魅音產生了小小的變化。
………她高漲的激動感……漸漸褪去。
……發覺那點時，……我眼前這個人，……已恢復迴魅音了。 ——
「………………小圭。……我不是要給你什麼美好的，……最後迴憶。…………但看你好像很想知道，所以我指點你。」
…………………不知道，……那是魅音，還是惡鬼取迴的一瞬間人心。
「………很久以前我身體裡就寄宿了鬼。……那惡鬼侵蝕我，催促我去行兇。……不過我用理性壓抑住了。………鬼就這樣沈寂，……我一直以為，那惡鬼去了別的地方。……可是，其實是錯的。………………它沒有離開我的身體，……它隻是安眠在我身體裡。」
…………………發覺，魅音眼角……聚著眼淚，
「……那個惡鬼，……因為一個小因素醒了。…………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
…………………………………………………………魅音的眼神，有一道悲哀，卻又備帶責備的光芒。
「…………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魅音為什麼輸給了鬼。
「……………………………………………。由我這惡鬼來說很奇怪。……可是你，就是攪亂一切的元兇。」
………聚積的眼淚……不斷從魅音眼中，……滑落。
「………………………………那時候，……如果你沒有猶豫，把得到的娃娃交給我，…………也許一切都不會變調。」
得到的娃娃……。
……那個星期日，……在玩具店做社團活動時得到的……娃娃……。
「…………小圭不懂吧。當然不可能懂。…………可是，各種東西就是從那裡開始像骨牌啪嗒啪嗒倒下，……一發不可收拾。……弄倒最開始那個小骨牌的你，當然不會有自覺，…………可是元兇就是你。」
「………………………………怎麼會…………我…………………………，」
「………………如果你沒弄哭【魅音】，……我也就不會甦醒了。…………………………………………可以了嗎？你的最後迴憶……。」
…………我，…………那天的錯誤……………讓一切都變調了…………？
「…………怎麼會，……騙人……的吧…………？」
「……………………你當然不可能自覺到。可是，小圭的確是元兇。…………那個時候，如果你若無其事給了我娃娃，…………事情不會發展成這樣。」
……………這時，…………像快叫出啊的一聲，……我恍然大悟…………。
…… 蕾娜 指點我……原本我要為這件事道歉。
…………可是，我並不是向魅音道歉。那個人是……詩音。
…………也就是，………怎麼會這樣……。
…………我………一直到今天………都沒向魅音道歉過半句話……。
今天，我來到這個家，說是要道歉…………，可是完全沒道歉娃娃的事。
……迴想起來，……在我為了進祭具殿的事道歉時，……魅音露出了寂寞地失望模樣。
………為什麼我都到現在了……才發覺這些…………！
那時候讓 蕾娜 指點我，……這次則是本人，……不，……是讓惡鬼指點我……。
………我這個遲鈍傢夥……是不跳黃河……就不會覺悟嗎…………！！
「………………嗚嗚嗚………………嗚嗚…………！！」
湧出的熱淚……已無法停止。
隻能不斷，……流出一滴滴眼淚，………隻能淡淡嘗著，……眼淚的味道……後悔的味道……。
「……差不多該開始了吧？這個拷問啊，很簡單。先把釘子打進左手小指最前那節。然後依序打到大拇指後，這次再迴小指把釘子打進中間關節。……按這步驟把 15 根釘子打進左手。結束就換右手。……右手打完再來是，……………你還有意識我再跟你說。手指頭啊，聚了很多條神經，所以這比小圭想得更痛喔。……也是有人啊，在雙手打完 30 根以前昏倒……。」
魅音將釘子前端，靠上我左手小指。
………難過的是手腕手臂，所有手指關節全被緊緊束著……連反射性的抽筋都做不到。
「……………拷問其他人我根本不會猶豫。……不曉得為什麼對你就會猶豫哪。」
「………………………………………………如果這樣就能平息魅音的鬼……，」
如果這樣就能平息魅音的鬼，妳就做到高興吧……。
「……………你，……認真的……？」
「……這跟我傷了魅音的痛比起來……沒什麼吧？」
「………………………………………………………………………………。」
「……就讓妳做個高興吧。……相反地，……答應我兩件事。」
魅音不發一語。……然而，……她停著讓我說話了。
「…………折磨我到妳滿意後，……原諒詩音。……偷跑進祭具殿的罪，她這樣子應該夠了。」
「你，………都這種時候了……還擔心詩音甚過自己……？」
「……另外一件，……妳滿意以後，……就消失吧。…………把那個身體，……還給魅音。…………………就這些。」
「…………。………………你這個人，……就不會想求我饒命？」
「……………那不要兩件，答應我三件事可以嗎。……第三，不要殺我。」
「……啊哈哈哈哈哈。一開始就說了是兩件吧。……不可以。」
「………………………那還真可惜啊……。」
在這……不尋常的狀況下，……我和魅音兩人，……像在譏笑這無趣的笑話般，一起平穩笑著……。
「………我應該，不會遵守約定喔？因為我是惡鬼。」
「那時候也沒什麼好說了……。」
…………想起了我看牙醫忍痛，緊握雙手忍耐的時刻。
……但是，現在手指都被扳開來，沒法握起。
……所以我取而代之，縮緊了雙腳腳趾。
……來………動手吧。
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所以。……反而害怕，她沒動作打下釘子。
……就像會讓這份心理準備消磨不見……。
魅音放下鐵鎚，在我的臉頰上……溫柔撫摸了。
「………小圭。我可以，……隻答應你剛才的，第三個願望。」
「………………………咦。」
第三個願望。
………救我。……說是，可以答應我這個……？
「第一個願望。救詩音。……這已經不可能了。……詩音要被鬼殺死。……事情已經決定好阻止不了。放棄吧。」
嬌嫩的手指……從臉頰上……到了下巴。
「然後第二個願望。把這個身體還給魅音。……這也已經不可能。……走到今天這步，魅音已經不會再迴來。……從今以後，就算看到我，也隻是個外表而已。……因為那是披著我姿態的惡鬼。」
「………………沒有那迴事。……魅音……就是魅音……！不要說妳不會再迴來……不要說那種感傷話……！」
「………………………………………………………………………………聽見了嗎？那個聲音。」
魅音微微閉上雙眼，豎起耳朵……。
……我的確也聽見了那個。
……咚……咚……。……………………咚咚……。
在一定間隔內重複的鈍重聲。……伴隨振動的巨大聲響。
是大批人正用身體撞擊著這地下祭具殿鐵門……。
「遲遲沒迴去， 蕾娜 把大石叫來了吧。………也隻有那個感覺遲鈍的孩子，腦筋動這麼快在我計算外啊。」
「………………………我也有同感。」
魅音露出像被打敗般的奸笑後，從口袋中拿出了像刮鬍刀的東西。
……按下開關後散發了啪滋啪滋！青白色的火花。
「…………你沒看過吧。真的電擊器。……是違法品所以帶電力特別強。」
「……剛才我中的就是這個嗎。………這不可以當小孩玩具玩啦。」
「嘿嘿。……說的也是。」
似乎是要對我用電擊棒。
……冰冷的塊狀物，靠到動彈不得的我的脖子上。
咚……！
傳來了一聲巨響，像是最前方的大門被打破了。
雖然通道錯綜複雜，……但除了這間拷問室大門，已沒有遮蔽之物。
「……我不會殺你，不過，要讓小圭躺一陣子了。大石馬上就會過來的。忍耐一下。」
……要再來一次跟剛才一樣的刺痛嗎……。
咬牙沒有什麼用，……我還是緊緊咬住了。
然而，她就跟要打下釘子時一樣，猶豫了一會。
……我稍稍打開了緊閉的眼瞼……。
「……………………………………………………………對不起。……玷汙了魅音。」
「…………進來這裡以前我約好了。不管發生什麼，我心中的魅音都不會變。」
「……………………………忘了那些吧。從今以後，就算看到我，……也不要接近。……那隻是附在我屍體上的……惡鬼。」
妳在說什麼啊。……正想這麼說的瞬間，……比剛才更強烈的光芒一閃…………像電視關上了開關，……我的意識化成了一片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