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我們平時和魅音的約定地點。
話說迴來 ……我從來沒去過魅音家。
……隻聽說了往前直走立刻會到。
「……隻能送你們到這。根據情報，園崎本家在自家周圍配置了非常多監視攝影機呢。
不過請放心。我們設法突入了死角，好幾個年輕人正在能衝進去的位置待機。指向麥克風也正往裡麵接聽，因此兩位隻要大叫，我們立刻就能得知。」
「 ……一定會說服她的，請你們要讓她自首喔。 」
……我和 蕾娜 眼中……寄宿了決心。……這是唯一得以稍減好友之罪的方法。
「請務必小心。現在才說你們不會相信吧， ……可以的話我不希望連你們也犧牲。 」
「 ……還真是現在才說啊。 」
留下惡言惡語，我們走出車外。 ——
嘩地熱氣與蟬鳴聲迎麵而來。
……是與昨日毫無不同的中午時分。
「……走吧。圭一。」
蕾娜 率先邁步向前。……那是我初次踏上的道路。
「 蕾娜 ，……有去過魅音家嘛。」
「嗯。有去過好幾次呢。……是很大的家。不隻院子，連整座山都放得進去喔。……不過因為可以採鬆茸還是什麼的，平常都圍起來了。」
………說是……整座山都放得進去……好厲害啊。
執雛見澤牛耳的禦三家之一，……總括園崎一族的總本家。……也許就該有這般氣量。 ——
平坦道路不斷延伸。
路肩張著鐵網，對麵鬱鬱蒼蒼的林木形成了茂密森林。
是很高的鐵網。
……並且其上往手前側彎曲，如同槍一般銳利伸長。更誇張的，那些槍上四處圍著危險的刺欄。
……自然而然威嚇著看見此景的人。
另外，鐵網每隔一段都綁上了一塊看板。
【園崎家私有地嚴禁擅入！】
【小心毒蛇！】
【監視攝影機啟動中。
侵入者將收取入山費，請您於金百萬元文件上劃押。】
「 ……這個森林，……不，是山吧。……整個都是院子？ 」
「院子 ……不如說是領地呢。就跟外觀相同，是私人土地，可是完全沒在整理。不是能悠閒散步的好森林……。 」
的確。有種放著不管廢棄森林的感覺。
陰暗又潮濕 ……的確是個不會想讓人自行踏入的森林。
……大地主的多餘土地，也許就是這個樣子吧。
如同大石所說，每隔一段都裝設著像是監視攝影機的東西。
……不過經風吹雨打，還挺懷疑那有沒有用就是了。
「 ……我們來這裡，……魅音就透過那個在看嗎。 」
「我覺得沒有呢。 ……因為小魅家，基本上隻有小魅跟她婆婆兩個人單獨住。沒有人在察看攝影機說。 」
……那，還真是沒用的防犯設備啊。
「 …………小魅的爸爸，……好像是個蠻麻煩的人物。所以好像隻有一族大家集合時才有用喔。 」
……對了。記得魅音的老爸……是黑道大頭目嘛。
蕾娜 含糊其詞為我說明了。 ——
最後 ……，沒違背想像，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門。
那傢夥就跟婆婆兩人單獨……住在 有如此氣派門麵的房子裡 嗎……。
「 ……會在家嗎。 」
嗶 ~~~~~~~~~~~~~~~~~~~ ~ 。
老舊電鈴發出鈍重的音色。
……是不是中途斷線，沒傳進家裡……？
長長一段時間，完全沒任何反應，不僅讓人這麼想。
……總算，對門傳來了踩在沙粒上的腳步聲。
……我用力握住，……因緊張而浮現的手汗。
發出扣咚拉開門栓的聲音，門小小開了一個縫。
………從那縫細間出來察看的人影……，毫無疑問的，……是魅音。
「……這時間來還真稀奇啊。……你們兩個學校呢？」
我們在上午這種不尋常時間來訪，魅音看來並不驚訝。……反而該說，她有一種早知我們會來的輕鬆感覺。
「………跟學校，……請假了喔。」
「……哦。……小圭就算了，連 蕾娜 也是？
……你們兩個都壞學生哪。」
魅音……和我們熟知的魅音常做的一樣，……微微笑了。
「…………站著說話不太好嘛。進來吧。」
那舉動催促著我們跟去。……我猶豫一會，看著 蕾娜 的眼睛。
「走吧。」
如同進入好友家門， 蕾娜 爽快笑笑穿過了門。
……我也下定決心後，越過了門。 ——
走出大門……雖沒怎麼整理，但總之明顯的有個宏偉的寬廣領地。
……雖沒有豪宅的印象，……總之可理解的是規模龐大。
「來我家裡，小圭是第一次吧？」
「啊，……嗯嗯。……這房子很大嘛……。」
「現在合掌建築已經不流行啦。還能拿來做觀光資源就是了。我是希望，能早點改建成一般平凡的鋼筋水泥建築哪。」
魅音苦笑著這麼說後，便關上門，拴上了厚重的門栓。
「別在意。最近治安不好啊。白天也得要這樣才行。」
「……嗯嗯，……說的也是……。」
那笑容中，有種伸出些許陰影的感覺，是我敏感而已嗎。
「那麼讓我來帶領各位參觀。……請往這走。」
如此說完，魅音便像高級飯店的員工般恭敬行禮，轉向往前走去。
蕾娜 輕輕握住了，我僵硬的手腕。
「……圭一，太拘束了嗎。……我們是來見小魅的喔？不用那麼緊張呢。」
……沒錯。
因為我是一緊張想法就會全表現出來的類型呢。
…………就別這樣莫名其妙警戒吧。
……無論發生些什麼我們都是 2 個人。……而且大石的部下在門外等著。……沒什麼好擔心的……。
發現才這麼想的時點，我的緊張早已解除。我對自己苦笑。 ——
「這啥啊。……魅音，這報紙上放著的醃漬石是什麼？很擋路喔？」
玄關鋪著報紙，上麵則放著大石頭。
……無法理解為什麼要放在這種地方。
…… 蕾娜 注意到我的訝異表情，嘻嘻笑了。
「 蕾娜 妳知道？這是啥啊。某種咒語？」
「啊哈哈哈哈！小圭不是很懂的話，你可以弄開那個在那脫鞋子啊？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圭一，那個石頭的正上方啊，有燕子的巢。」
「咦？啊，……真的。」
「也就是人類的家，燕子隨便跑進來築巢啦。是代代相傳嗎，季節交替就一定會來這築巢。很擾人就是哪。」
「也就是，那裡會有燕子糞掉下來很危險，是告訴人不要在那脫鞋子的標記喔。」
……我不由得對這滑稽的方式大笑。這笑容自然擴散到了三人身上。
「園崎家很久以前，好像有在養蠶哪。祖先們拚了命在趕燕子。……想起來，這個大概就是一點小懲罰吧。啊哈哈哈哈哈！好啦，進來進來。」 ——
房子裡一點都不明亮。
……反而感覺灰灰暗暗，但卻帶種風情令人不可思議。
……雖然魅音想要近代的建築物，……可這種傳統住居也不錯嘛……。
「你開玩笑吧。縫細會透風進來，冬天又冷得要死！
不要隨便把別人家當文化財妨害我們改建啦 ~~ 。……小圭家才最理想吧。真羨慕那個。冬天看起來也很溫暖。啊，不過下雪可能就糟糕了 ~~ 。」
「妳說下雪會糟糕。 ……會下那麼多雪嗎，雛見澤。……這裡緯度在關東以南吧？這附近不是溫暖地區嗎？ 」
「哈哈哈哈哈哈，圭一，不知道嗎？雛見澤是豪雪地帶喔。大雪一降，大 ~~ 家都被埋起來了。有時候玄關也都會埋起來喔。」
「也有停著的車整個被埋住，找不到的事哪。」
我、我可沒聽說這個！！
雛見澤 ……原來是冬天那麼嚴寒的地區？！？！
記得老爸……，
是有說還是會下雪，冬天能做雪窰很有趣啦 ~~ ……之類的。……可是會玄關被埋還找不到車子？？
這下得太多啦 ~~ ！！！
「啊 ~~ 哈哈哈哈哈。地理課不就學過了？
日本海沿岸會有從大陸的冷風直流而來嘛。跟被山脈遮住不知疾苦的軟弱太平洋沿岸情況不同！」
「我， ……軟弱還是不知疾苦都沒關係。我討厭天氣冷啊 ~~~~~~ ！！ 」
「哇 ~~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來今年冬天有必要辦個強化合宿讓小圭習慣冷天！」
「不要不要我死都不要！！我討厭天氣冷，我討厭強化合宿，兩邊合在一起更討厭 ~~~~~~~~~~~~ ！！！」
魅音不懷好意地大笑後，便說要去倒茶，暫時離席了。
「可是。冬天也有很多冬天好玩的東西喔！冬天的社團活動，也一定很有趣喔！」
「 ……冬天的社團活動嗎，聽起來就是很討厭的社團活動……。……冬泳或雪中行軍！這裡什麼時候變成 八甲 田山 * 啦 ~~~ ！！！ 」
＊ 八甲 田山：取自日俄戰爭時，極為有名的 八甲 田山中行軍遭難事件。
「 ……嗯。冬天的懲罰的確有很多難受的呢……。我在下雪操場上，有被強迫穿森巴舞的衣服過 ~~~ 。 」
……本社的可怕真是不問季節……。
……似乎光看對應冬季限定項目到何種程度就能分出勝負……。
「 還有玩打雪仗，快吃剉冰，雪中尋寶……。 」
「 ……所以說為什麼要在外麵玩啦。就已經在下雪，在暖烘烘的房間裡玩桌上遊戲不就好了 ~~ ！！ 」
「哇、哇，圭一，說那種話冬天就會常常輸喔。 ……圭一，懲罰一大堆 蕾娜 不會輸。……哈嗚！ 」
「哈嗚！個頭啦 ~~~~~ ！！！！」
總之就先小小來個交叉十字撞擊。 ——
「啊哈哈哈哈哈！很熱鬧嘛。牆壁不厚別撞壞啦 ~ ~ 。 」
拉開紙門，拿著茶壺和一整套茶具的魅音迴來了。
「點心用烤芝麻可以吧？沒有羊羹之類的周到東西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我們也不是來喝茶 ……， 」
這句話，讓 蕾娜 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啊，……糟了……。
……自己這句不用心說出的話，……讓自己迴想起了好不容易打算忘卻的東西。
………明明還想再多享受一些，平穩時光，……然而就隻因這句不用心的話，替那打上了休止符。
注意到 蕾娜 臉上笑容消失的魅音，……也變了表情。
……剛才還春光和煦般的……那明朗空氣，……彷彿從紙門縫細間溜走似的……。全都不見了。
………很後悔，……但如今已無法可施。
……因為我們今天，來這裡…………並非來開心談笑的。 ——
魅音沉默地倒著茶。
……這段期間，我和 蕾娜 半句話都沒說，正座著不動。
「來。請用茶。」
連那般，理所當然的場麵話，我們都難以應和 ……。
「………………我沒放毒。……這麼不相信我啊。真遺憾。」
魅音對此微微苦笑，聳了聳肩。
「…………………………。」
「 …………………………。 」
「 …………………………。 」
全員默不作聲。 ……都期待著某人點起導火線，……不發一語。
那是十分令人厭惡的……，漫長時光。
最後魅音嘲笑似的邊笑邊開口了。
「……喂喂，小圭跟 蕾娜 。客人是你們喔。你們不是有事來找我？你們不開口，阿伯我也很困擾哪。」
我和 蕾娜 互看對方。……接著彼此都覺悟了。
…… 蕾娜 打算先開口，我製止了她。
「……圭一……，」
「好了。……我來這裡是必然。……所以讓我來說。」
「…………………………嗯。我知道了……。」
「小圭要對我，……說啥？請把你家女兒許配給我？啊 ~~ 哈哈哈哈哈！不行啦！我們家 蕾娜 跟小圭不配嘛 ~~ ！去用味噌湯洗把臉重新來過 ~~~~ ！！」
……之後迴想起來，這惹人厭的語氣也許正是魅音她的體貼方式吧。
……就是因為魅音用著與平時沒兩樣的討厭語氣直擊而來，……我才得以鬆懈下強加肩上的力量……。
「………………魅音。……首先，…………我有事要道歉。」
「…………小圭你？……什麼事。」
魅音裝的一副不知道是什麼，但看來意思明顯有傳給她了……。
「 ……那個，綿流晚上。…………我，跑進了……神社的，……祭具殿。 」
「 ……………………………………。 」
我瞭解魅音的表情正急速僵硬起來 ……。
「………………我知道不可以進去那個地方。……可是就帶著一點探險心……我沒有惡意。……不過，……不能這樣對吧……。………我要道歉。……就像這樣子……。」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我把頭貼上桌麵。……這是我磕頭的表現方式。
……想著如果立刻抬起頭，感覺起來誠意不夠……，一段長時間，我都隨時間流逝繼續伏在桌上。
魅音什麼都沒說。
……臉埋在桌下的我，現在，也無法去看魅音是何種表情。
…………蟬聲溢滿室內。
……還可聽見混在其中的時鐘指針聲。……隻有這些聲音。
就在開始對埋頭在下感到唿吸困難時，魅音開口說出，夠了。
「 ……投降啊。……沒想到一下子就來個直球勝負。……投降投降。 」
抬頭一看，魅音表情冷峻，但她還是對我露出了一層薄薄笑容。
「 ……隻要小圭有稍微理解到，對你來說半開玩笑的探險，……很多人認為這可不能笑笑了事。……這樣就好啦。所謂入境隨俗，……古代就有這句嘛。 」
「 …………那件事……已經過了好幾天。……雖然現在才說，我還是要道歉。……對不起。……原諒我…………。 」
………不爭氣地感到眼淚都要湧出。
……明明如果有趁早這麼做……就不會發生任何可怕的事……。
「………夠了。小圭知道做了壞事不就好啦？」
對魅音彷彿不關己事的說法，我不怎麼愉快。
「 ……小魅。圭一是真心在道歉。……小魅不也應該認真迴應他嗎。……嗎。 」
「 …………我很認真啊？ 蕾娜 眼裡我看起來不認真？ 」
「看起來是。」
蕾娜 你來我往的發言， ……讓場麵瞬間尖銳起來。
的確，我這麼掏心掏肺來說事情……魅音卻從剛才就沒認真理睬我過。
……而 蕾娜 無疑地對此，感到不快。
「……圭一。夠了。全部說出來吧。……小魅好像也希望這麼做。」
「……………………………………………………………………。」
原本就很清楚，……事情會如此發展。
……我不就因為有這份心理準備才來這裡嗎……。……做好覺悟，我咬了咬嘴唇。
「……魅音。……前天，妳叫了梨花跟沙都子到妳家吧。」
「…………………………………………………………我不記得有這迴事。有充分證據會讓你這麼想的話，說來聽聽……？」
「傍晚後的晚餐前時間。……梨花應該來了呢。拿著大醬油瓶。來分醬油。」
魅音裝得毫無反應，……但我不會漏看那稍稍撇開的眼神。
「………………………………為什麼這麼想？」
「……不是多難的事情。小魅也看過了吧。梨花妹妹的房間。」
魅音手指著額頭，舉動像在思考一般。
「……有涼拌豆腐卻沒有醬油。而且水槽下麵應該要有的大醬油瓶，整瓶都不見了。」
「…………啊哈哈哈哈哈。那是啥。那就是來我這邊的理由？」
「魅音，適可而止吧。……妳自己不就在傳閱板上寫了嗎。要分別人醬油。」
……大力搔頭的魅音。
傳來了，輕輕咋舌的嘖嘖聲。
那就像……跑腿要敷衍找多少錢卻被看穿……。隻帶有那樣的感覺。
「……然後小魅，……把梨花妹妹給…………，………………消，……………………藏起來了。」
蕾娜 一度欲言又止。
……我很明白她討厭消去這句話，……辛苦找出了別的話語……。
「然後，…………其實這樣就結束了對吧。……對小魅來說。」
「…………這會是什麼意思啊。」
「……就是沒算到梨花妹妹，會跟沙都子妹妹說要去小魅家不是嗎。」
「………………………………………………………………。」
「然後，……沙都子妹妹打電話到小魅家了。……我們家梨花有沒有去府上叨擾呢？……嗯。一定是這種感覺。」
「………………啊哈哈哈哈哈！很像很像。」
「…………小魅，……覺得有點不妙對吧。因為有人知道梨花妹妹來這裡了。……所以就打算也邀沙都子妹妹出來。」
「……邀出來？……哦。……怎麼邀啊？」
魅音，就像在催促有趣故事說下去，催促著 蕾娜 繼續說。 ——
……然而，一直都在觀察魅音變化的我非常清楚。
很明白她擱放著的手指轉著圈圈，……冷靜正不斷褪去。
……當然那動作真的十分細微，……隻有一直在觀察的我才可能知道。
魅音，……正狼狽著。
…… 蕾娜 說的那些，……毫無疑問……全都說中了。
「一定是這種感覺呢。……沙都子。其實今天，我做太多菜了，妳來吃吧？梨花剛才來已經在吃了。…………就這種感覺。」
沙。
…………魅音的手抓著膝蓋。
「………………哦哦…………。…………妳又沒有紀錄電話內容的錄音帶，怎麼會那樣推……？」
「……因為冰箱裡麵，放了沙都子妹妹做的兩人份晚餐，完全沒碰還包了保鮮膜。」
…………一段時間，魅音用啞口無言的表情僵著臉。
……那是對眼前 蕾娜 這人的存在，……感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麼會隻靠那個，……就整個推出電話裡說的內容……？」
「…………因為會講很久我省略了說明，……可是冰箱裡麵，……就如實訴說著小魅找她時說的話。」
目瞪口呆……。
要用一句話形容魅音的表情就是這個……。
「…………………………………………這還真是，……啊哈哈哈哈哈。……意想不到的名偵探就在身邊啊。……沒想到，……隻靠冰箱裡麵……就能看穿電話內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投降啦。……投降投降，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彷彿決堤般，……魅音笑倒在地。
……然而要跟著那笑容一起大笑，卻絕對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唿。」
魅音傻笑完了，大嘆一口氣後，用力搔了搔頭。
……彷彿，在社團活動中玩推理或者某個遊戲，……魅音已經定好要受懲罰般……，我甚至有那樣的錯覺。
……如果是這樣會是多麼開心……。
「……意想不到的名偵探，嗎。……小魅也是，能整個推出大 石 先生說的對話內容呢。大 石 先生也說了我是，意想不到的名偵探。」
「………………………………………………………。」
大石名字冒出的那時，魅音露出了誰來看都曉得的，狼狽表情。
「……魅音。………警察早在懷疑妳了。……這個房子，大 石 先生的部下現在正在外麵觀察情況打算進來。」
魅音想裝得冷靜……但那似乎非常困難。
對被警察包圍的事半信半疑，她看了 蕾娜 的表情。
然而， 蕾娜 的表情卻毫無陰影一片明朗。
……魅音似乎總算，相信自己被警察包圍住了……。
「村長也是……小魅做的……？」
「 富竹 先生跟鷹野小姐也是……魅音……？」
對我們接二連三的質問，魅音沒有迴答。
……很明白她假裝平靜的眼神中，浮現了焦慮。 ——
最後，……邋遢坐著的魅音，重新調整坐墊，在上麵端正成漂亮姿勢改為正座了……。
這麼做的途中，……房間裡氣息一轉。
…………魅音的表情，……變了。
她焦急和困惑的表情消失，…………浮現宛如麵對茶道般的嚴肅。
………直覺地感覺到。
……現在，在這瞬間。
……魅音不再隻是魅音，……她變化成了園崎本家當主繼承人立場的園崎魅音。
那嚴厲的氣息……明顯不尋常，……與我熟識的魅音氣氛完全不同。
現在……就可以信任了。
……現在，……就可以信任，……那統率園崎一族的年輕當主魅音。
……魅音安靜地雙手相合……，用彷彿茶道般的美麗姿態行禮後，……報上了名號。
「……初次見麵。……我乃園崎本家當主繼承人。……魅音。」
……對魅音那極為敏捷的美麗姿態，……我們甚至無法答話。
我和 蕾娜 ……，都隻能茫然看著，那完全無法從平時想像的模樣……。
「……歡迎各位光臨園崎本家。今日由我代替當主，阿魎，招唿各位……。
……各位來此，似乎是企望詢問些什麼……。我若得以答覆，自將據實以報……。」
咦？……剛才，……魅音說了什麼……？
……魅音說隻要問了她就全都迴答。
……眼中是帶有覺悟的強烈光芒。
「……………………真的，…………問什麼都行嗎……。」
「……我自將告知一切所知之事……。各位也是如此希望而到此來訪呢。」
我和 蕾娜 互看著對方。
……要問魅音的事多如高山。
但是，最先要問哪個……我們對順序迷惘了一陣子。
……之後， 蕾娜 最先發起的疑問，……雖十分抽象，……卻是每個人都想先提出的問題。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是我也想說的一句話。……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這不單指梨花她們。
……還有村長，跟鷹野她們。
……不，再更往前追溯，這指向每年發生的全部事件。
…………過了一陣子，魅音都沒有迴答。
……當我注意到這問題太過抽象，想更具體改為別的問題時。
…………魅音總算開口了。
「這問題的答案……將花較長久的時間……。……如果依然無妨，敬請聆聽……。」
……十分爽朗。
…………彷彿，親戚嬸婆要訴說古老傳說般，……帶有那樣的爽朗。
「……各位可知道，雛見澤村，過去被稱為鬼之淵村？」
蕾娜 輕輕點頭後，便用著圭一知道嗎？的感覺麵向我。……我也對那點頭迴應。
……雛見澤，過去被稱為鬼之淵村，……沒錯。那天晚上，祭具殿裡鷹野對我說了一堆。
堅信自己混有鬼血，斷絕與人間界的交流。
……他們受山腳下的村人們尊崇……並受到仙人般的對待。
「……是的。鬼之淵村的列祖列宗……為流有鬼血之孤高仙人。……受山腳村人們尊崇，並受敬重。……然而，那 般 風氣，卻與終結的德川之世一同消逝了。」
黑船來航，武士時代結束，鎖國時代結束，……於是尊崇鬼之淵村的風潮也突然消失了。
……忌諱古代遺留的所有一切。……化為了那樣的時代……。
「時值明治，鬼之淵村那淵源深厚的名稱，受單方強迫改為了雛見澤村。……據說此乃明治政府為一掃古老陋習，強烈執行其意圖的結果……。」
廢藩置縣。
……是日本企圖並肩世界列強，開始慌忙登往差距極大階梯的時代序幕。
一切西洋之物皆受讚揚，……一切古老傳統之物皆受輕蔑。……化為了那樣的時代。
「……在那快速變遷的時代中，……宛如掉落瀑布的花瓣。……鬼之淵村瞬間消失了……。」
最後，受到陸續將亞洲殖民地化的歐美列強刺激，日本也開始了希望能並駕列強的富國強兵政策……。
開始兵役製，與中日，日俄，的戰爭交疊勝利，……直到太平洋戰爭爆發，……隻不斷拚命攀爬著通往近代化的階梯……。
「這時，……鬼之淵村的不可侵性已然喪失。……過去受村人們尊崇的仙人，受到非人道的對待……。
……不知何時開始，神聖鬼之淵村，便無緣無故被貼上了孽病患者隔離之村的標籤，……麵臨了苦難時代。」
……那是隻要被得知出身鬼之淵村，就會受不當歧視嚴苛生活的起始。
山腳村莊的孩子們，被教導雛見澤蔓延著不衛生的黴菌不得靠近。
……被雛見澤小孩摸到的孩子哭著大叫，父母還用鹽巴淨化小孩受碰觸的地方。
某個大人對小孩說，……要是迷路走進雛見澤就會鬼隱，會分屍肉還會被吃掉。
……不要不要靠近可怕的吃人鬼 村……。如此教導他們。
某個大人，……說出雛見澤村人在很久以前飢荒時，收集了丟在河邊的屍體，烤來吃才存活下去的無憑無據故事，還十分認真地教導孩子。
陸續疊起的無中生有中傷，在鬼之淵村實存的強烈刺激性歷史下，更加深了那些話的信憑性。
連鎖的不當歧視，也許正直接反映著無法預見未來的時代不安。 ——
……當然，這些故事不隻停留在孩子的世界中。
隻要被得知是鬼之淵村出身，所有職業出路就會全被斬斷。
……甚至已互贈禮品的訂婚也都全數取消。
……即使是假造出身得來的結婚，在出身被識破時便會遭到強迫離婚。
「……甚至上了法庭。……控告出身問題不能作為離婚的重要理由。……但卻敗訴。……說是假造出身，在結婚上可稱為重大詐欺行為……。」
「…………………………好過份。……竟然這樣。」
……我曾在公民課還是某堂課上，聽過部落歧視這種東西。
……隻是被知道是部落出身，便會在社會披上不利因子，是現代的觀念。
……因為是考試出題範圍，我全背下來了。
……但卻想起我當時不相信現代日本會那樣歧視人，半信半疑……。
「……嗯……，……也許這可說是自作自受吧……。……因我們的祖先們，認為自己流有鬼血是種榮耀，引以為傲，輕蔑山腳下的人們生活至今……。還以此神秘性使山腳下的村人恐懼，要求他們害怕獻上貢品呢……。」
這時魅音首次，自嘲般的說話，並浮現了笑容……。
「……太平洋戰爭時，所有國民都一同團結著唿應口號，……但雛見澤的人們依然受到各種歧視。……數都數不清的程度。……也許是將丈夫和兒子送去戰場，……槍背後女人們內心空虛吧……。
……非常記得當時情形的祖母，……迴想著那是個困苦時代……。」
那樣辛苦漫長的戰爭時代也在……，昭和 20 年。
……終於結束了戰爭。
「……失去許多男丁的雛見澤裡，父親和丈夫，兒子們也終於迴來了。……當然，有更多無法歸來的人們。即使如此，對於沒有男丁，維持村莊已到達極限的雛見澤來說，那十分地令人欣慰……。」
麥克阿瑟的 ghq* ，著手從根本改造意識，更極力廢除了不當歧視。
＊ ghq ：聯合國最高司令官總指揮部。
讓人感到陰霾的受歧視時代重見天日……。
「……在廢村前再次重建雛見澤吧。這般趨勢升高，村人們為使村子多些豐裕再度開始了工作。」
……其中，出現了一個活躍黑市而聚集起財富的人。
那就是，魅音的祖父。高齡現當主之夫的園崎宗平。
「宗平表示他出兵到了中國大陸，於哈爾濱從事食品倉庫管理，在撤退時和長官與同僚們共謀，悄悄盜取了軍隊罐頭。……接著將那些藏在瀨戶內海某處，以高價販售黑市取得了龐大財富。」
宗平沒有為自己的快樂消費那筆財富。
他將全額託付給了身為園崎本家當主的妻子。
「……復興廢棄的雛見澤吧。村人全都是家人，這筆財富是共有的財產……。他向現當主祖母如此宣言。……這筆龐大的財富，之後成為了雛見澤復興的強大力量。」
………………原來如此啊。接著，就是雛見澤達成復興，園崎家確立今日的隆盛地位……。
「……當然，也有許多人嫉妒他因黑市而發財，但村人們已不在意那點了……。」
陸續讓事業成功。成功的人不藏私援助在後頭努力的人。
雛見澤這強固結合成的巨大家族，陸續擴大了勢力。
而成為中心的園崎家，則身為復興雛見澤之名士，長期受人稱頌……。
「……那段活躍的中心人物，就是小魅的婆婆吧。……好厲害喔。大活躍！」
魅音率直地，浮現受到稱讚的喜悅表情……。
「……然而，……昭和 30 年代，逆風再度吹起了。……那就是【人肉罐頭的疑惑】。」
人肉罐頭……。
……聽來就讓人不舒服，……厭惡的響聲。
「一個自稱是祖父，園崎宗平長官的男人自白了。……他表示那罐頭是人肉罐頭。」
吃人肉之鬼居住的村莊，雛見澤。
……就在詛咒烙印總算要消逝前……。
終於透入眼中，往和平生活的曙光……如同暮靄般消失而去。
原長官坦承的……衝擊事實……。
……成為復興雛見澤莫大基盤，奪取自舊日本軍的食材罐頭……。那是……人肉罐頭。
為什麼會有那種罐頭？
宗平不就隻是食材倉庫的管理員嗎……？
據長官坦承，園崎宗平並不是在做食材管理的工作……。
「……其實宗平在戰時，受指派的工作是在哈爾濱驅除黑死病鼠，以及搬運傳染病患者的屍體……。」
…………以出身卑劣為由的不當待遇。
……然而，結果上未送至最前線，也未受拘留得以迴家這點可說是幸運吧……。
宗平最後，被招集到了軍隊醫療機關底下工作。
……然而那裡，……卻進行著比人們以為汙穢的鬼之淵村陰暗風俗，……更惡質的可怕研究………。
「………………該不會，……這邊說的，就是那個？人稱舊日本軍細菌部隊的，」
「……圭一，妳知道？是什麼呢……？」
真有 731 部隊嗎……。
……據說曾有個為打開戰局，日夜研究可怕細菌兵器的惡魔部隊。
他們陸續以無辜人們為餌食進行可怕的人體實驗。
……詳細觀察了新型細菌需花幾天來殺死犧牲者。
注射需花幾天。
口服需花幾天。
……為調查這些解剖了無以計數的人們。
甚至有時不等對方死亡，活生生進行解剖……。
……活生生架上遠心分離機，抑或活生生壓扁在減壓室內。
…………人類如果活生生進行減壓，……就會從所謂身體的洞中向外擠，……自肛門到腸，像抓蛇般扭壓出來……。
……之類的事……感覺我曾在紀錄片節目中看過……。
「………覺得噁心起來了。……都這樣了，還輕蔑雛見澤的人啊……。」
「……的確。」
她悲哀地浮現一層淡薄笑容應和了我。
……雖然隻有這點對談，現在我卻無來由的高興……。
「宗平所在的部隊，還算進行較溫和的研究。……該研究為，於戰地調度食材困難相關的具體手法。」
……開戰當時軍方理論大大崩潰，戰線全區發生了慢性的食糧不足。
食糧不足引發營養失調，失去抵抗力的身體陸續受到各式病菌侵蝕。
士氣與道德低下，這樣下去無法維持軍隊。於是開始了這項研究。
剛開始是研究在戰場調度食材的手法。
……從搶奪居民的暴力性方式，到所謂野外求生令人難以接受的昆蟲動植物料理方法，範圍十分廣大。
研究卡在細部，重複脫軌，暴走，……最後敲至了禁忌之門。
「……各位認為最容易於戰場獲取的蛋白來源會是什麼……？」
「…………………………………………………………。」
我和 蕾娜 都。……大概知道答案。……所以我們沒有迴答。
「……是的。……他們，研究了對應人類為食材的方法。……在戰爭中時而吃下敵人，時而吃下戰友血肉藉以存活，是報答國家的最終極工作。……他們，極認真組織並發揚著那般教義。……真是滑稽呢。輕蔑祖父是吃人者，自己做的事卻更在其上。祖父常想著。即使自己真為卑劣的吃人鬼，他們卻是比這更醜陋許多的惡鬼。因此再怎麼受輕蔑，也得全部忍受。」
……最後，做出了好幾樣試作品。……然而，知道那是人肉的他們沒有一個要吃。
……因此那些東西被送到了前線。
那些罐頭被稱為代用肉，並且為了不弄錯讓自己吃到，在底部刻印了圓圈……。
「……無論哪樣試作品都廣受前線飢腸轆轆官兵們的好評。其中似乎以醬油烹煮壽喜燒風格的罐頭為最……。」
「不、……不要再說了小魅……。…………有點不太舒服了……。」
蕾娜 整個臉色發青，似乎連正座都難受起來……。
魅音看來還沒說夠，但她輕嘆了口氣，同時打住了話題。
「……那，……那個，魅音的爺爺帶迴來的罐頭就是……，」
「…………真偽尚不得而知。直到老年宗平仍持續否定那是人肉。
但是，忌恨雛見澤快速復興的人們，稱我們是賣人肉發財的畜生魔鬼，……再次開始輕蔑村人們。……再次，迴到了受孩子們驚懼，被石頭投擲的時代。」 ——
……………………鬱悶的沉默再次來訪。
……是個始終無法得救，……悲哀的故事。
……歧視別人， 又被別人歧視 。
為什麼會想分別優劣和等級。
為什麼人類不輕視他人就不能生存。
為什麼，……就不能大家快樂生活。……我不懂。
「……身為當主的祖母，某天，向村裡的孩子們這麼說了……。」
一個人被丟石頭，就兩個人把石頭丟迴去吧。
……孩子們迴問。
如果被兩個人丟石頭，呢。答案當然非常簡潔。
「……被兩個人丟石頭，就四個人丟迴去。被八個人拿木棒追，就十六個人追趕迴去。被三十個人毀謗，就六十個人大喊迴去。」
孩子們最後問了。
如果一千個人來攻擊我們……？那迴答依然簡潔。
「……一千個人來攻擊，就雛見澤全員都去抵抗吧。……這促成了我們的崛起聲浪。……祖母不隻身為園崎本家當主，更成為雛見澤之母站了出來。」
時代為昭和 30 年中期。
圍繞日美安保條約的騷動在世間喧騰開來，成了戰鬥與運動的時代。
雛見澤的人們也連帶，將一人所受的不當歧視視為全員所受而進行戰鬥。
不論大人或小孩。
如果聽見有孩子被責罵，就組成一團到對方家裡責問。
如果聽見有大人受到不當待遇，就不分男女老幼結成一夥加以對抗。
……隻要牽涉到雛見澤的人事情就會鬧很大……。能讓對方那麼想便是勝利，就是這麼迴事吧。
「…………………………小圭還記得，在鎮上被不良少年圍住時，許多人們前來營救嗎……？」
「………………………………………………………………………………。」
我想起了為救我果敢聚集的雛見澤人們，……以及不願捲入紛爭撇開視線的興宮人們其對比的深刻印象。
「……祖母戰鬥，我的雙親承繼進行。……終於……雛見澤迴到了和平。……然而，這原本就是覆蓋於薄皮之上的和平。……綜觀這百年來歷史，現今的平穩，不過是搖晃天平中偶然出現的一刻吧。」
「…………為什麼，」
在這漫長辛苦的歷史前，才剛搬來不到 1 年的我哪能有什麼意見。
……可是，……我還是說了。
「為什麼，……大家不能和平相處……。……鷹野小姐她們說的 禦社神大人傳說，怎麼了。」
人與鬼攜手和平共處。
……不就是為了守護這點， 禦社神大人才留存世間嗎。
「……隻是傳說。……即使人與鬼實際存在，卻沒有，……於其中仲裁的 禦社神大人。」
「………………………………所以，……就產生了 禦社神大人的報應……？」
……從外頭咻咻地，吹進一陣清涼的風，搖曳著魅音透亮的美麗長髮。
魅音明明仍清爽笑著，什麼都沒迴應，連表情都沒變，……但那卻成了無言的迴答。
「……讓雛見澤，再次返迴鬼之淵村。成為足以受人尊崇的神聖存在。……那正是我等鬼之淵村末裔悲願，……更是園崎本家【鬼】之繼承者的宿命。」
「………………………………【鬼】之，……繼承者？」
「……我等園崎本家代代，都有於當主名號內加上【鬼】一字的習慣。……將我的名字寫在掌心，便一目了然……。」
我在掌心上描繪【魅音】。……啊，……真的。裡麵包含著鬼這個字……。
「……不隻是名字。……這個身體裡，也刻著鬼字。」
如此說完後，魅音靜靜站起。……接著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衣服。
「不用了小魅。…………不需要給我們看。」
「…………謝謝。」
……我不由得從這對話中，……察覺了。
…………恐怕，……魅音身上，……也標示著繼承鬼名，有著像刺青或刻印之類……無法消去的印記吧。
魅音沒再坐下，滑溜打開了通往走廊的紙門。
……匯集在房間內的，黏稠濕氣，受涼爽的風吹拂而去。
眺望廣闊的庭園，魅音不發一語……就一直這麼待著。
……那雙肩膀……有著無法從平時魅音想像到的……。
……沈重，沈重，……十分沈重……背負著雛見澤的，不，鬼之淵村的歷史。
…………對那樣的魅音，……我到底還能說些什麼……？
蕾娜 也，無法開口去叫喚那道背影。
唯有蟬聲在打破這片沉默…………。
最後，……經過長時間空白，魅音絮叨地說了。
「…………這 5 年來的連續事件啊。
……有我直接參與，也有跟我間接相關的。好幾個不隻園崎家，其他禦三家，公由家跟古手家都有參與，……不過我應該站在那一切的中心吧。」
依然沒有迴頭，……她背對我們這麼說著。
……不知何時那口氣，……迴到了我們平時熟識的魅音。
「……我對自己做的事抱有信念，完全沒有罪惡意識。
……如果要說有，就是我還沒決定繼承人就得退出舞台……吧。」
………………………………………………………………。
「……把我抓起來，就能整頓好法治國家體裁。……那也算時代潮流吧。
……能在這一百年來，看著最和平的雛見澤引退，……我說不定是歷代園崎家當主中，最幸福的了。」
…………靠在紙門邊的魅音，漸漸滑落，坐倒在那。
……那是讓人光看都心痛的，斷念舉動。
…………魅音參與的各種可怕罪惡，忽然消薄而去……。
……魅音啊，……管他之後怎樣。
……就當掙紮……試著逃跑不也不錯嗎……？
……當我這麼想時，四處迴響起了 蕾娜 凜冽的聲音。
「可是，……小魅把梨花妹妹跟沙都子妹妹，…………………………………………殺了對吧。」
……十分尖銳，這句話非針對我而來，卻刺著我的心。
「我不會說別人被殺就都沒關係。……可是，總之小魅妳。……把梨花妹妹跟沙都子妹妹給，殺了。」
蕾娜 的話語……無可比擬的狠烈。
……即使十分瞭解魅音肩上壓著多沈重的歷史，……卻依然批判她殺了同伴。
「……………………就像我擔任園崎家職責，梨花也同樣擔任著古手家的職責。……那個職責，……就是守護祭具殿。」
……心臟緊揪了起來。
「……我一直都知道，……去年梨花會說那些話。……會說祭具殿的門栓又重又麻煩，……想換成更簡單的門鎖。……那是前代祭主都抱怨的厚重物品。……我也很清楚那對梨花來說非常辛苦。」
……我會好好守護的，換成更簡單的門鎖好嗎。
我以身為園崎家代行當主的立場說了。
……連續離奇死亡事件後，有對 禦社神大人抱著興趣的可惡之人，因此不該換成簡單門鎖。
……但是，……公由家當主，……公由爺爺……。
他說，對梨花來說那麼辛苦，就換成簡單的一點的門鎖不也很好嗎。
鎖上門鎖，意思就代表著不得進入。
……說是，……會故意打開跑進去的惡人，非常少啦。
……身為當主雖有同等地位，……但對我有大恩的公由爺爺這麼說，我無法反對……。
結果，便決定將祭具殿改成鑰匙門，……換成了十分便宜的輕巧掛鎖。
「……爺爺。真的沒關係嗎？婆婆也說可以的話，最好還是照之前一樣的鎖比較好。」
「沒問題。你真愛擔心呢。……發生什麼事爺爺會負責。」
「……是真的吧。……這意思就是以公由家當主身份，負取責任。……爺爺，……應該也很清楚，這裡麵收納著多神聖的物品……。」
「……不會有事的喔。雛見澤裡麵，不會有隨便開鎖的壞貓咪。……喵 ~ 喵 ~ 。」
「嗚、……嗚嗚嗚……！！！」
哽咽……從口中擴散開來。
……溫熱的東西一點點湧出，掉到榻榻米上。
「……祭具殿裡有賊偷跑進去，在綿流祭典中途時就傳進我耳裡了。……賊有 4 個人。改天，就會下手。……同時，……必須要向讓賊侵入祭具殿，古手家的梨花，以及公由家的爺爺求取責任……。」
眼淚……滴滴滑落。滑落……。
直到剛才……我都認定著梨花她們被殺……是魅音害的。
……錯了！！！
殺她們的不是魅音。……是我！！
「……就等於是……我……殺的……！！」
「圭、……圭一…………。」
我有機會……能阻止這場悲劇發生。
可是……我沒去阻止。
……輸給廉價的好奇心……沒去行動。 ——
那時候，……如果我打消偷跑進祭具殿的念頭……梨花她們就不會死了……！
這樣一來……就什麼都不會發生。
就可以快樂的……過著如同往常的日常生活……！！
「……我……這個…………笨蛋………………！！！」
如果流下的眼淚，能讓事件不曾發生。……要我用眼淚淹滿這個房間我都會做。
……但是，……犯下的罪，……卻不可能隻靠這樣贖去。
「小圭，……你完全沒有錯。」
彷彿在教喻我般……魅音，溫柔地對我說了。
「雖然說我身為園崎家當主，一定得下手……。可是園崎家的什麼歷史，……現在想想，那根本不重要。……也許就算拋棄那一切，……我也應該救出我的同伴。……就是因為我屈服那些，……才殺了她們兩個。……就表示了不是別人，這是我，園崎魅音殺的。……我有百億個瞬間能打消念頭。……可是我沒有停止。輕易地屈服在自己職責下，…………放棄了為同伴戰鬥。所以這是我的罪。是我殺的。是園崎魅音，……用這雙手。殺的。這點不會改變。不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虐的笑聲，……好悲哀。
……正因為她是，豪語在社團活動中可克服任何苦境的魅音。……所以叫人悲痛。
「……可是，……小魅用自己的意誌，救了一個人呢。」
「咦……？」
對驚訝看過去的我， 蕾娜 點了一下我的額頭。
「……隻有圭一，妳沒有殺他。……有這樣大力量的小魅不會有這種失誤的。……可是妳沒有殺他呢。」
沒錯。
……狡猾地連在社團活動中都無法與之抗衡的魅音，如果真要我的命，……照理我活不過最一開始那晚。
這麼多人都犧牲，……卻隻有我總在紛爭之外。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自覺到這點的。
……明明人們陸續消失，……我卻無來由地抱著模糊的確信，隻有自己不會犧牲。
「…………………………………………這個嘛。……為什麼沒殺他啊。……身為鬼的我也摸不著頭緒哪。……是魅音那邊，有不想殺的理由吧。」
「……那是，什麼意思，」
噓 ~~~ ……。
蕾娜 像在表達著不要說喔，將手指放在嘴邊……。
「……大石在外麵等？」
「嗯。」
「能逃跑的地方？」
「沒有。……他說團團包圍住了。好像用無線電叫了很多車子來。應該把小魅家的寬闊土地全圍起來了。」
魅音不發一語。
…… 蕾娜 不留情的話語感覺殘酷，…………但那並不是殘酷，………而是試圖讓親友的痛苦，減少一些也好，類似介錯 * 的著想心。
＊介錯：日本古時為切腹自殺者砍頭的人。
「自首，……吧。」
…………………………魅音沒開口，……但她對我們笑了一會。
「我們也會一起去的。……絕對不會讓好友，孤單一人。」
「………………………真是秀才遇 蕾娜 ，說不通哪 ~~ 。啊哈哈哈……。」
一邊搔頭，一邊站起。……她已經完全迴到平時的魅音了。
「我自己很清楚，……自己的罪有多重。……就算去自首認罪，……多半，沒法再迴來這裡了。」
「…………………………………………………………。」
…………說不出話。
……魅音參與的死亡數目，……太多了。
……即使如此還勸告她自首，…………也許某種意義上，這十分嚴厲吧。
「所以說，希望你們能聽聽我最後的任性。」
「是什麼呢？」
「 30 分鐘就好。……讓我跟小圭單獨相處。」
…………咦，
突然冒出我的名字……，驚訝的卻似乎隻有我一個人……。
「……圭一。……怎麼樣呢。……圭一不喜歡的話，我不會勉強。」
「…………………………………………說的也是。不喜歡，也沒關係。……因為我是，鬼。……小圭是從別的地方搬來，不折不扣的人類。……和平共處什麼的，……如果沒有 禦社神大人實際存在，來排解，……絕對不可能。」
……………我，完全沒有需猶豫的理由。
因為讓魅音，……被沈重，無法抵抗的習俗吞沒，……不得不對同伴下手的…………不是別人，是我自己。
反而魅音，……可以責備把她逼到這個地步的我。
……但是，……魅音卻半句責備我的話都沒說。
……不旦如此，……她還放過了，…………應為同罪的我。
在無法抵抗的宿命中，……隻救起了，我一個人。
………我不曉得對我而言，這是否應該感謝。
現在想想，……像梨花她們那般，……也遭到一樣果報……不知對我會多麼快活。
我唯一……曉得的，…………就是魅音背負的罪，……我也有同等背負的義務。
所以……對這般魅音的最後任性要求，我完全沒有，……需猶豫的理由。
「嗯嗯。……可以啊。」
「……………………………………謝謝。」
「……我也對你說聲謝謝。圭一」
蕾娜 站了起來。
……似乎是要遵守和魅音的約定，離開這裡。
「啊，沒關係 蕾娜 。妳在這邊等我們吧。……我隻是想跟小圭，去庭園繞個一圈。……妳無聊的話去我房間也行。漫畫之類喜歡的都可以看。…………嗯嗯，不然妳喜歡的單行本，全部拿去都行。」
「我不要。小魅的書是小魅的東西。不可以隨便帶迴 蕾娜 家的。」
「………………妳啊，就是這種時候特別是乖孩子。」
魅音抓抓 蕾娜 的頭，像我常做的一般，大力胡亂摸了摸。
「那，……走吧。小圭。」
我邁步追著往走廊去的魅音，…… 蕾娜 無聲挽留了我。
「…………小魅，……就拜託你了。」
「嗯嗯。」
「…………小魅，……確信她，不會再迴來了。
……我不是很懂法律，……可是牽連了這麼多死亡，怎麼想都不可能……免除重罪。」
「…………要顧好喔，……不要讓小魅尋短。」
魅音可能不會把自己交給司法，……而要用自己的手拉下布幕。
………… 蕾娜 ，已經讀到那點了。
「嗯嗯。……我絕對不會，讓她那麼做。」
蕾娜 擦了擦，不知何時滑出的眼淚。
「那……去陪她吧。」
點點頭，我追著消失到玄關的魅音。
……紙門對邊的 蕾娜 哽咽聲，清楚傳來。
…………為什麼小魅，……要繼承什麼鬼呢。
……做那些事都是不得已吧……。
…………可是，……這樣子……好可憐………………。
臉頰滑落溫熱的東西。…………是我的眼淚。
我胡亂擦拭掉那些。
……獻給魅音的最後時間，絕對不能讓她看到眼淚。
魅音已在玄關外等著了…………。 ——
話說迴來 ……我從來沒去過魅音家。
……隻聽說了往前直走立刻會到。
「……隻能送你們到這。根據情報，園崎本家在自家周圍配置了非常多監視攝影機呢。
不過請放心。我們設法突入了死角，好幾個年輕人正在能衝進去的位置待機。指向麥克風也正往裡麵接聽，因此兩位隻要大叫，我們立刻就能得知。」
「 ……一定會說服她的，請你們要讓她自首喔。 」
……我和 蕾娜 眼中……寄宿了決心。……這是唯一得以稍減好友之罪的方法。
「請務必小心。現在才說你們不會相信吧， ……可以的話我不希望連你們也犧牲。 」
「 ……還真是現在才說啊。 」
留下惡言惡語，我們走出車外。 ——
嘩地熱氣與蟬鳴聲迎麵而來。
……是與昨日毫無不同的中午時分。
「……走吧。圭一。」
蕾娜 率先邁步向前。……那是我初次踏上的道路。
「 蕾娜 ，……有去過魅音家嘛。」
「嗯。有去過好幾次呢。……是很大的家。不隻院子，連整座山都放得進去喔。……不過因為可以採鬆茸還是什麼的，平常都圍起來了。」
………說是……整座山都放得進去……好厲害啊。
執雛見澤牛耳的禦三家之一，……總括園崎一族的總本家。……也許就該有這般氣量。 ——
平坦道路不斷延伸。
路肩張著鐵網，對麵鬱鬱蒼蒼的林木形成了茂密森林。
是很高的鐵網。
……並且其上往手前側彎曲，如同槍一般銳利伸長。更誇張的，那些槍上四處圍著危險的刺欄。
……自然而然威嚇著看見此景的人。
另外，鐵網每隔一段都綁上了一塊看板。
【園崎家私有地嚴禁擅入！】
【小心毒蛇！】
【監視攝影機啟動中。
侵入者將收取入山費，請您於金百萬元文件上劃押。】
「 ……這個森林，……不，是山吧。……整個都是院子？ 」
「院子 ……不如說是領地呢。就跟外觀相同，是私人土地，可是完全沒在整理。不是能悠閒散步的好森林……。 」
的確。有種放著不管廢棄森林的感覺。
陰暗又潮濕 ……的確是個不會想讓人自行踏入的森林。
……大地主的多餘土地，也許就是這個樣子吧。
如同大石所說，每隔一段都裝設著像是監視攝影機的東西。
……不過經風吹雨打，還挺懷疑那有沒有用就是了。
「 ……我們來這裡，……魅音就透過那個在看嗎。 」
「我覺得沒有呢。 ……因為小魅家，基本上隻有小魅跟她婆婆兩個人單獨住。沒有人在察看攝影機說。 」
……那，還真是沒用的防犯設備啊。
「 …………小魅的爸爸，……好像是個蠻麻煩的人物。所以好像隻有一族大家集合時才有用喔。 」
……對了。記得魅音的老爸……是黑道大頭目嘛。
蕾娜 含糊其詞為我說明了。 ——
最後 ……，沒違背想像，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門。
那傢夥就跟婆婆兩人單獨……住在 有如此氣派門麵的房子裡 嗎……。
「 ……會在家嗎。 」
嗶 ~~~~~~~~~~~~~~~~~~~ ~ 。
老舊電鈴發出鈍重的音色。
……是不是中途斷線，沒傳進家裡……？
長長一段時間，完全沒任何反應，不僅讓人這麼想。
……總算，對門傳來了踩在沙粒上的腳步聲。
……我用力握住，……因緊張而浮現的手汗。
發出扣咚拉開門栓的聲音，門小小開了一個縫。
………從那縫細間出來察看的人影……，毫無疑問的，……是魅音。
「……這時間來還真稀奇啊。……你們兩個學校呢？」
我們在上午這種不尋常時間來訪，魅音看來並不驚訝。……反而該說，她有一種早知我們會來的輕鬆感覺。
「………跟學校，……請假了喔。」
「……哦。……小圭就算了，連 蕾娜 也是？
……你們兩個都壞學生哪。」
魅音……和我們熟知的魅音常做的一樣，……微微笑了。
「…………站著說話不太好嘛。進來吧。」
那舉動催促著我們跟去。……我猶豫一會，看著 蕾娜 的眼睛。
「走吧。」
如同進入好友家門， 蕾娜 爽快笑笑穿過了門。
……我也下定決心後，越過了門。 ——
走出大門……雖沒怎麼整理，但總之明顯的有個宏偉的寬廣領地。
……雖沒有豪宅的印象，……總之可理解的是規模龐大。
「來我家裡，小圭是第一次吧？」
「啊，……嗯嗯。……這房子很大嘛……。」
「現在合掌建築已經不流行啦。還能拿來做觀光資源就是了。我是希望，能早點改建成一般平凡的鋼筋水泥建築哪。」
魅音苦笑著這麼說後，便關上門，拴上了厚重的門栓。
「別在意。最近治安不好啊。白天也得要這樣才行。」
「……嗯嗯，……說的也是……。」
那笑容中，有種伸出些許陰影的感覺，是我敏感而已嗎。
「那麼讓我來帶領各位參觀。……請往這走。」
如此說完，魅音便像高級飯店的員工般恭敬行禮，轉向往前走去。
蕾娜 輕輕握住了，我僵硬的手腕。
「……圭一，太拘束了嗎。……我們是來見小魅的喔？不用那麼緊張呢。」
……沒錯。
因為我是一緊張想法就會全表現出來的類型呢。
…………就別這樣莫名其妙警戒吧。
……無論發生些什麼我們都是 2 個人。……而且大石的部下在門外等著。……沒什麼好擔心的……。
發現才這麼想的時點，我的緊張早已解除。我對自己苦笑。 ——
「這啥啊。……魅音，這報紙上放著的醃漬石是什麼？很擋路喔？」
玄關鋪著報紙，上麵則放著大石頭。
……無法理解為什麼要放在這種地方。
…… 蕾娜 注意到我的訝異表情，嘻嘻笑了。
「 蕾娜 妳知道？這是啥啊。某種咒語？」
「啊哈哈哈哈！小圭不是很懂的話，你可以弄開那個在那脫鞋子啊？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圭一，那個石頭的正上方啊，有燕子的巢。」
「咦？啊，……真的。」
「也就是人類的家，燕子隨便跑進來築巢啦。是代代相傳嗎，季節交替就一定會來這築巢。很擾人就是哪。」
「也就是，那裡會有燕子糞掉下來很危險，是告訴人不要在那脫鞋子的標記喔。」
……我不由得對這滑稽的方式大笑。這笑容自然擴散到了三人身上。
「園崎家很久以前，好像有在養蠶哪。祖先們拚了命在趕燕子。……想起來，這個大概就是一點小懲罰吧。啊哈哈哈哈哈！好啦，進來進來。」 ——
房子裡一點都不明亮。
……反而感覺灰灰暗暗，但卻帶種風情令人不可思議。
……雖然魅音想要近代的建築物，……可這種傳統住居也不錯嘛……。
「你開玩笑吧。縫細會透風進來，冬天又冷得要死！
不要隨便把別人家當文化財妨害我們改建啦 ~~ 。……小圭家才最理想吧。真羨慕那個。冬天看起來也很溫暖。啊，不過下雪可能就糟糕了 ~~ 。」
「妳說下雪會糟糕。 ……會下那麼多雪嗎，雛見澤。……這裡緯度在關東以南吧？這附近不是溫暖地區嗎？ 」
「哈哈哈哈哈哈，圭一，不知道嗎？雛見澤是豪雪地帶喔。大雪一降，大 ~~ 家都被埋起來了。有時候玄關也都會埋起來喔。」
「也有停著的車整個被埋住，找不到的事哪。」
我、我可沒聽說這個！！
雛見澤 ……原來是冬天那麼嚴寒的地區？！？！
記得老爸……，
是有說還是會下雪，冬天能做雪窰很有趣啦 ~~ ……之類的。……可是會玄關被埋還找不到車子？？
這下得太多啦 ~~ ！！！
「啊 ~~ 哈哈哈哈哈。地理課不就學過了？
日本海沿岸會有從大陸的冷風直流而來嘛。跟被山脈遮住不知疾苦的軟弱太平洋沿岸情況不同！」
「我， ……軟弱還是不知疾苦都沒關係。我討厭天氣冷啊 ~~~~~~ ！！ 」
「哇 ~~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來今年冬天有必要辦個強化合宿讓小圭習慣冷天！」
「不要不要我死都不要！！我討厭天氣冷，我討厭強化合宿，兩邊合在一起更討厭 ~~~~~~~~~~~~ ！！！」
魅音不懷好意地大笑後，便說要去倒茶，暫時離席了。
「可是。冬天也有很多冬天好玩的東西喔！冬天的社團活動，也一定很有趣喔！」
「 ……冬天的社團活動嗎，聽起來就是很討厭的社團活動……。……冬泳或雪中行軍！這裡什麼時候變成 八甲 田山 * 啦 ~~~ ！！！ 」
＊ 八甲 田山：取自日俄戰爭時，極為有名的 八甲 田山中行軍遭難事件。
「 ……嗯。冬天的懲罰的確有很多難受的呢……。我在下雪操場上，有被強迫穿森巴舞的衣服過 ~~~ 。 」
……本社的可怕真是不問季節……。
……似乎光看對應冬季限定項目到何種程度就能分出勝負……。
「 還有玩打雪仗，快吃剉冰，雪中尋寶……。 」
「 ……所以說為什麼要在外麵玩啦。就已經在下雪，在暖烘烘的房間裡玩桌上遊戲不就好了 ~~ ！！ 」
「哇、哇，圭一，說那種話冬天就會常常輸喔。 ……圭一，懲罰一大堆 蕾娜 不會輸。……哈嗚！ 」
「哈嗚！個頭啦 ~~~~~ ！！！！」
總之就先小小來個交叉十字撞擊。 ——
「啊哈哈哈哈哈！很熱鬧嘛。牆壁不厚別撞壞啦 ~ ~ 。 」
拉開紙門，拿著茶壺和一整套茶具的魅音迴來了。
「點心用烤芝麻可以吧？沒有羊羹之類的周到東西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我們也不是來喝茶 ……， 」
這句話，讓 蕾娜 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啊，……糟了……。
……自己這句不用心說出的話，……讓自己迴想起了好不容易打算忘卻的東西。
………明明還想再多享受一些，平穩時光，……然而就隻因這句不用心的話，替那打上了休止符。
注意到 蕾娜 臉上笑容消失的魅音，……也變了表情。
……剛才還春光和煦般的……那明朗空氣，……彷彿從紙門縫細間溜走似的……。全都不見了。
………很後悔，……但如今已無法可施。
……因為我們今天，來這裡…………並非來開心談笑的。 ——
魅音沉默地倒著茶。
……這段期間，我和 蕾娜 半句話都沒說，正座著不動。
「來。請用茶。」
連那般，理所當然的場麵話，我們都難以應和 ……。
「………………我沒放毒。……這麼不相信我啊。真遺憾。」
魅音對此微微苦笑，聳了聳肩。
「…………………………。」
「 …………………………。 」
「 …………………………。 」
全員默不作聲。 ……都期待著某人點起導火線，……不發一語。
那是十分令人厭惡的……，漫長時光。
最後魅音嘲笑似的邊笑邊開口了。
「……喂喂，小圭跟 蕾娜 。客人是你們喔。你們不是有事來找我？你們不開口，阿伯我也很困擾哪。」
我和 蕾娜 互看對方。……接著彼此都覺悟了。
…… 蕾娜 打算先開口，我製止了她。
「……圭一……，」
「好了。……我來這裡是必然。……所以讓我來說。」
「…………………………嗯。我知道了……。」
「小圭要對我，……說啥？請把你家女兒許配給我？啊 ~~ 哈哈哈哈哈！不行啦！我們家 蕾娜 跟小圭不配嘛 ~~ ！去用味噌湯洗把臉重新來過 ~~~~ ！！」
……之後迴想起來，這惹人厭的語氣也許正是魅音她的體貼方式吧。
……就是因為魅音用著與平時沒兩樣的討厭語氣直擊而來，……我才得以鬆懈下強加肩上的力量……。
「………………魅音。……首先，…………我有事要道歉。」
「…………小圭你？……什麼事。」
魅音裝的一副不知道是什麼，但看來意思明顯有傳給她了……。
「 ……那個，綿流晚上。…………我，跑進了……神社的，……祭具殿。 」
「 ……………………………………。 」
我瞭解魅音的表情正急速僵硬起來 ……。
「………………我知道不可以進去那個地方。……可是就帶著一點探險心……我沒有惡意。……不過，……不能這樣對吧……。………我要道歉。……就像這樣子……。」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我把頭貼上桌麵。……這是我磕頭的表現方式。
……想著如果立刻抬起頭，感覺起來誠意不夠……，一段長時間，我都隨時間流逝繼續伏在桌上。
魅音什麼都沒說。
……臉埋在桌下的我，現在，也無法去看魅音是何種表情。
…………蟬聲溢滿室內。
……還可聽見混在其中的時鐘指針聲。……隻有這些聲音。
就在開始對埋頭在下感到唿吸困難時，魅音開口說出，夠了。
「 ……投降啊。……沒想到一下子就來個直球勝負。……投降投降。 」
抬頭一看，魅音表情冷峻，但她還是對我露出了一層薄薄笑容。
「 ……隻要小圭有稍微理解到，對你來說半開玩笑的探險，……很多人認為這可不能笑笑了事。……這樣就好啦。所謂入境隨俗，……古代就有這句嘛。 」
「 …………那件事……已經過了好幾天。……雖然現在才說，我還是要道歉。……對不起。……原諒我…………。 」
………不爭氣地感到眼淚都要湧出。
……明明如果有趁早這麼做……就不會發生任何可怕的事……。
「………夠了。小圭知道做了壞事不就好啦？」
對魅音彷彿不關己事的說法，我不怎麼愉快。
「 ……小魅。圭一是真心在道歉。……小魅不也應該認真迴應他嗎。……嗎。 」
「 …………我很認真啊？ 蕾娜 眼裡我看起來不認真？ 」
「看起來是。」
蕾娜 你來我往的發言， ……讓場麵瞬間尖銳起來。
的確，我這麼掏心掏肺來說事情……魅音卻從剛才就沒認真理睬我過。
……而 蕾娜 無疑地對此，感到不快。
「……圭一。夠了。全部說出來吧。……小魅好像也希望這麼做。」
「……………………………………………………………………。」
原本就很清楚，……事情會如此發展。
……我不就因為有這份心理準備才來這裡嗎……。……做好覺悟，我咬了咬嘴唇。
「……魅音。……前天，妳叫了梨花跟沙都子到妳家吧。」
「…………………………………………………………我不記得有這迴事。有充分證據會讓你這麼想的話，說來聽聽……？」
「傍晚後的晚餐前時間。……梨花應該來了呢。拿著大醬油瓶。來分醬油。」
魅音裝得毫無反應，……但我不會漏看那稍稍撇開的眼神。
「………………………………為什麼這麼想？」
「……不是多難的事情。小魅也看過了吧。梨花妹妹的房間。」
魅音手指著額頭，舉動像在思考一般。
「……有涼拌豆腐卻沒有醬油。而且水槽下麵應該要有的大醬油瓶，整瓶都不見了。」
「…………啊哈哈哈哈哈。那是啥。那就是來我這邊的理由？」
「魅音，適可而止吧。……妳自己不就在傳閱板上寫了嗎。要分別人醬油。」
……大力搔頭的魅音。
傳來了，輕輕咋舌的嘖嘖聲。
那就像……跑腿要敷衍找多少錢卻被看穿……。隻帶有那樣的感覺。
「……然後小魅，……把梨花妹妹給…………，………………消，……………………藏起來了。」
蕾娜 一度欲言又止。
……我很明白她討厭消去這句話，……辛苦找出了別的話語……。
「然後，…………其實這樣就結束了對吧。……對小魅來說。」
「…………這會是什麼意思啊。」
「……就是沒算到梨花妹妹，會跟沙都子妹妹說要去小魅家不是嗎。」
「………………………………………………………………。」
「然後，……沙都子妹妹打電話到小魅家了。……我們家梨花有沒有去府上叨擾呢？……嗯。一定是這種感覺。」
「………………啊哈哈哈哈哈！很像很像。」
「…………小魅，……覺得有點不妙對吧。因為有人知道梨花妹妹來這裡了。……所以就打算也邀沙都子妹妹出來。」
「……邀出來？……哦。……怎麼邀啊？」
魅音，就像在催促有趣故事說下去，催促著 蕾娜 繼續說。 ——
……然而，一直都在觀察魅音變化的我非常清楚。
很明白她擱放著的手指轉著圈圈，……冷靜正不斷褪去。
……當然那動作真的十分細微，……隻有一直在觀察的我才可能知道。
魅音，……正狼狽著。
…… 蕾娜 說的那些，……毫無疑問……全都說中了。
「一定是這種感覺呢。……沙都子。其實今天，我做太多菜了，妳來吃吧？梨花剛才來已經在吃了。…………就這種感覺。」
沙。
…………魅音的手抓著膝蓋。
「………………哦哦…………。…………妳又沒有紀錄電話內容的錄音帶，怎麼會那樣推……？」
「……因為冰箱裡麵，放了沙都子妹妹做的兩人份晚餐，完全沒碰還包了保鮮膜。」
…………一段時間，魅音用啞口無言的表情僵著臉。
……那是對眼前 蕾娜 這人的存在，……感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麼會隻靠那個，……就整個推出電話裡說的內容……？」
「…………因為會講很久我省略了說明，……可是冰箱裡麵，……就如實訴說著小魅找她時說的話。」
目瞪口呆……。
要用一句話形容魅音的表情就是這個……。
「…………………………………………這還真是，……啊哈哈哈哈哈。……意想不到的名偵探就在身邊啊。……沒想到，……隻靠冰箱裡麵……就能看穿電話內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投降啦。……投降投降，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彷彿決堤般，……魅音笑倒在地。
……然而要跟著那笑容一起大笑，卻絕對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唿。」
魅音傻笑完了，大嘆一口氣後，用力搔了搔頭。
……彷彿，在社團活動中玩推理或者某個遊戲，……魅音已經定好要受懲罰般……，我甚至有那樣的錯覺。
……如果是這樣會是多麼開心……。
「……意想不到的名偵探，嗎。……小魅也是，能整個推出大 石 先生說的對話內容呢。大 石 先生也說了我是，意想不到的名偵探。」
「………………………………………………………。」
大石名字冒出的那時，魅音露出了誰來看都曉得的，狼狽表情。
「……魅音。………警察早在懷疑妳了。……這個房子，大 石 先生的部下現在正在外麵觀察情況打算進來。」
魅音想裝得冷靜……但那似乎非常困難。
對被警察包圍的事半信半疑，她看了 蕾娜 的表情。
然而， 蕾娜 的表情卻毫無陰影一片明朗。
……魅音似乎總算，相信自己被警察包圍住了……。
「村長也是……小魅做的……？」
「 富竹 先生跟鷹野小姐也是……魅音……？」
對我們接二連三的質問，魅音沒有迴答。
……很明白她假裝平靜的眼神中，浮現了焦慮。 ——
最後，……邋遢坐著的魅音，重新調整坐墊，在上麵端正成漂亮姿勢改為正座了……。
這麼做的途中，……房間裡氣息一轉。
…………魅音的表情，……變了。
她焦急和困惑的表情消失，…………浮現宛如麵對茶道般的嚴肅。
………直覺地感覺到。
……現在，在這瞬間。
……魅音不再隻是魅音，……她變化成了園崎本家當主繼承人立場的園崎魅音。
那嚴厲的氣息……明顯不尋常，……與我熟識的魅音氣氛完全不同。
現在……就可以信任了。
……現在，……就可以信任，……那統率園崎一族的年輕當主魅音。
……魅音安靜地雙手相合……，用彷彿茶道般的美麗姿態行禮後，……報上了名號。
「……初次見麵。……我乃園崎本家當主繼承人。……魅音。」
……對魅音那極為敏捷的美麗姿態，……我們甚至無法答話。
我和 蕾娜 ……，都隻能茫然看著，那完全無法從平時想像的模樣……。
「……歡迎各位光臨園崎本家。今日由我代替當主，阿魎，招唿各位……。
……各位來此，似乎是企望詢問些什麼……。我若得以答覆，自將據實以報……。」
咦？……剛才，……魅音說了什麼……？
……魅音說隻要問了她就全都迴答。
……眼中是帶有覺悟的強烈光芒。
「……………………真的，…………問什麼都行嗎……。」
「……我自將告知一切所知之事……。各位也是如此希望而到此來訪呢。」
我和 蕾娜 互看著對方。
……要問魅音的事多如高山。
但是，最先要問哪個……我們對順序迷惘了一陣子。
……之後， 蕾娜 最先發起的疑問，……雖十分抽象，……卻是每個人都想先提出的問題。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是我也想說的一句話。……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這不單指梨花她們。
……還有村長，跟鷹野她們。
……不，再更往前追溯，這指向每年發生的全部事件。
…………過了一陣子，魅音都沒有迴答。
……當我注意到這問題太過抽象，想更具體改為別的問題時。
…………魅音總算開口了。
「這問題的答案……將花較長久的時間……。……如果依然無妨，敬請聆聽……。」
……十分爽朗。
…………彷彿，親戚嬸婆要訴說古老傳說般，……帶有那樣的爽朗。
「……各位可知道，雛見澤村，過去被稱為鬼之淵村？」
蕾娜 輕輕點頭後，便用著圭一知道嗎？的感覺麵向我。……我也對那點頭迴應。
……雛見澤，過去被稱為鬼之淵村，……沒錯。那天晚上，祭具殿裡鷹野對我說了一堆。
堅信自己混有鬼血，斷絕與人間界的交流。
……他們受山腳下的村人們尊崇……並受到仙人般的對待。
「……是的。鬼之淵村的列祖列宗……為流有鬼血之孤高仙人。……受山腳村人們尊崇，並受敬重。……然而，那 般 風氣，卻與終結的德川之世一同消逝了。」
黑船來航，武士時代結束，鎖國時代結束，……於是尊崇鬼之淵村的風潮也突然消失了。
……忌諱古代遺留的所有一切。……化為了那樣的時代……。
「時值明治，鬼之淵村那淵源深厚的名稱，受單方強迫改為了雛見澤村。……據說此乃明治政府為一掃古老陋習，強烈執行其意圖的結果……。」
廢藩置縣。
……是日本企圖並肩世界列強，開始慌忙登往差距極大階梯的時代序幕。
一切西洋之物皆受讚揚，……一切古老傳統之物皆受輕蔑。……化為了那樣的時代。
「……在那快速變遷的時代中，……宛如掉落瀑布的花瓣。……鬼之淵村瞬間消失了……。」
最後，受到陸續將亞洲殖民地化的歐美列強刺激，日本也開始了希望能並駕列強的富國強兵政策……。
開始兵役製，與中日，日俄，的戰爭交疊勝利，……直到太平洋戰爭爆發，……隻不斷拚命攀爬著通往近代化的階梯……。
「這時，……鬼之淵村的不可侵性已然喪失。……過去受村人們尊崇的仙人，受到非人道的對待……。
……不知何時開始，神聖鬼之淵村，便無緣無故被貼上了孽病患者隔離之村的標籤，……麵臨了苦難時代。」
……那是隻要被得知出身鬼之淵村，就會受不當歧視嚴苛生活的起始。
山腳村莊的孩子們，被教導雛見澤蔓延著不衛生的黴菌不得靠近。
……被雛見澤小孩摸到的孩子哭著大叫，父母還用鹽巴淨化小孩受碰觸的地方。
某個大人對小孩說，……要是迷路走進雛見澤就會鬼隱，會分屍肉還會被吃掉。
……不要不要靠近可怕的吃人鬼 村……。如此教導他們。
某個大人，……說出雛見澤村人在很久以前飢荒時，收集了丟在河邊的屍體，烤來吃才存活下去的無憑無據故事，還十分認真地教導孩子。
陸續疊起的無中生有中傷，在鬼之淵村實存的強烈刺激性歷史下，更加深了那些話的信憑性。
連鎖的不當歧視，也許正直接反映著無法預見未來的時代不安。 ——
……當然，這些故事不隻停留在孩子的世界中。
隻要被得知是鬼之淵村出身，所有職業出路就會全被斬斷。
……甚至已互贈禮品的訂婚也都全數取消。
……即使是假造出身得來的結婚，在出身被識破時便會遭到強迫離婚。
「……甚至上了法庭。……控告出身問題不能作為離婚的重要理由。……但卻敗訴。……說是假造出身，在結婚上可稱為重大詐欺行為……。」
「…………………………好過份。……竟然這樣。」
……我曾在公民課還是某堂課上，聽過部落歧視這種東西。
……隻是被知道是部落出身，便會在社會披上不利因子，是現代的觀念。
……因為是考試出題範圍，我全背下來了。
……但卻想起我當時不相信現代日本會那樣歧視人，半信半疑……。
「……嗯……，……也許這可說是自作自受吧……。……因我們的祖先們，認為自己流有鬼血是種榮耀，引以為傲，輕蔑山腳下的人們生活至今……。還以此神秘性使山腳下的村人恐懼，要求他們害怕獻上貢品呢……。」
這時魅音首次，自嘲般的說話，並浮現了笑容……。
「……太平洋戰爭時，所有國民都一同團結著唿應口號，……但雛見澤的人們依然受到各種歧視。……數都數不清的程度。……也許是將丈夫和兒子送去戰場，……槍背後女人們內心空虛吧……。
……非常記得當時情形的祖母，……迴想著那是個困苦時代……。」
那樣辛苦漫長的戰爭時代也在……，昭和 20 年。
……終於結束了戰爭。
「……失去許多男丁的雛見澤裡，父親和丈夫，兒子們也終於迴來了。……當然，有更多無法歸來的人們。即使如此，對於沒有男丁，維持村莊已到達極限的雛見澤來說，那十分地令人欣慰……。」
麥克阿瑟的 ghq* ，著手從根本改造意識，更極力廢除了不當歧視。
＊ ghq ：聯合國最高司令官總指揮部。
讓人感到陰霾的受歧視時代重見天日……。
「……在廢村前再次重建雛見澤吧。這般趨勢升高，村人們為使村子多些豐裕再度開始了工作。」
……其中，出現了一個活躍黑市而聚集起財富的人。
那就是，魅音的祖父。高齡現當主之夫的園崎宗平。
「宗平表示他出兵到了中國大陸，於哈爾濱從事食品倉庫管理，在撤退時和長官與同僚們共謀，悄悄盜取了軍隊罐頭。……接著將那些藏在瀨戶內海某處，以高價販售黑市取得了龐大財富。」
宗平沒有為自己的快樂消費那筆財富。
他將全額託付給了身為園崎本家當主的妻子。
「……復興廢棄的雛見澤吧。村人全都是家人，這筆財富是共有的財產……。他向現當主祖母如此宣言。……這筆龐大的財富，之後成為了雛見澤復興的強大力量。」
………………原來如此啊。接著，就是雛見澤達成復興，園崎家確立今日的隆盛地位……。
「……當然，也有許多人嫉妒他因黑市而發財，但村人們已不在意那點了……。」
陸續讓事業成功。成功的人不藏私援助在後頭努力的人。
雛見澤這強固結合成的巨大家族，陸續擴大了勢力。
而成為中心的園崎家，則身為復興雛見澤之名士，長期受人稱頌……。
「……那段活躍的中心人物，就是小魅的婆婆吧。……好厲害喔。大活躍！」
魅音率直地，浮現受到稱讚的喜悅表情……。
「……然而，……昭和 30 年代，逆風再度吹起了。……那就是【人肉罐頭的疑惑】。」
人肉罐頭……。
……聽來就讓人不舒服，……厭惡的響聲。
「一個自稱是祖父，園崎宗平長官的男人自白了。……他表示那罐頭是人肉罐頭。」
吃人肉之鬼居住的村莊，雛見澤。
……就在詛咒烙印總算要消逝前……。
終於透入眼中，往和平生活的曙光……如同暮靄般消失而去。
原長官坦承的……衝擊事實……。
……成為復興雛見澤莫大基盤，奪取自舊日本軍的食材罐頭……。那是……人肉罐頭。
為什麼會有那種罐頭？
宗平不就隻是食材倉庫的管理員嗎……？
據長官坦承，園崎宗平並不是在做食材管理的工作……。
「……其實宗平在戰時，受指派的工作是在哈爾濱驅除黑死病鼠，以及搬運傳染病患者的屍體……。」
…………以出身卑劣為由的不當待遇。
……然而，結果上未送至最前線，也未受拘留得以迴家這點可說是幸運吧……。
宗平最後，被招集到了軍隊醫療機關底下工作。
……然而那裡，……卻進行著比人們以為汙穢的鬼之淵村陰暗風俗，……更惡質的可怕研究………。
「………………該不會，……這邊說的，就是那個？人稱舊日本軍細菌部隊的，」
「……圭一，妳知道？是什麼呢……？」
真有 731 部隊嗎……。
……據說曾有個為打開戰局，日夜研究可怕細菌兵器的惡魔部隊。
他們陸續以無辜人們為餌食進行可怕的人體實驗。
……詳細觀察了新型細菌需花幾天來殺死犧牲者。
注射需花幾天。
口服需花幾天。
……為調查這些解剖了無以計數的人們。
甚至有時不等對方死亡，活生生進行解剖……。
……活生生架上遠心分離機，抑或活生生壓扁在減壓室內。
…………人類如果活生生進行減壓，……就會從所謂身體的洞中向外擠，……自肛門到腸，像抓蛇般扭壓出來……。
……之類的事……感覺我曾在紀錄片節目中看過……。
「………覺得噁心起來了。……都這樣了，還輕蔑雛見澤的人啊……。」
「……的確。」
她悲哀地浮現一層淡薄笑容應和了我。
……雖然隻有這點對談，現在我卻無來由的高興……。
「宗平所在的部隊，還算進行較溫和的研究。……該研究為，於戰地調度食材困難相關的具體手法。」
……開戰當時軍方理論大大崩潰，戰線全區發生了慢性的食糧不足。
食糧不足引發營養失調，失去抵抗力的身體陸續受到各式病菌侵蝕。
士氣與道德低下，這樣下去無法維持軍隊。於是開始了這項研究。
剛開始是研究在戰場調度食材的手法。
……從搶奪居民的暴力性方式，到所謂野外求生令人難以接受的昆蟲動植物料理方法，範圍十分廣大。
研究卡在細部，重複脫軌，暴走，……最後敲至了禁忌之門。
「……各位認為最容易於戰場獲取的蛋白來源會是什麼……？」
「…………………………………………………………。」
我和 蕾娜 都。……大概知道答案。……所以我們沒有迴答。
「……是的。……他們，研究了對應人類為食材的方法。……在戰爭中時而吃下敵人，時而吃下戰友血肉藉以存活，是報答國家的最終極工作。……他們，極認真組織並發揚著那般教義。……真是滑稽呢。輕蔑祖父是吃人者，自己做的事卻更在其上。祖父常想著。即使自己真為卑劣的吃人鬼，他們卻是比這更醜陋許多的惡鬼。因此再怎麼受輕蔑，也得全部忍受。」
……最後，做出了好幾樣試作品。……然而，知道那是人肉的他們沒有一個要吃。
……因此那些東西被送到了前線。
那些罐頭被稱為代用肉，並且為了不弄錯讓自己吃到，在底部刻印了圓圈……。
「……無論哪樣試作品都廣受前線飢腸轆轆官兵們的好評。其中似乎以醬油烹煮壽喜燒風格的罐頭為最……。」
「不、……不要再說了小魅……。…………有點不太舒服了……。」
蕾娜 整個臉色發青，似乎連正座都難受起來……。
魅音看來還沒說夠，但她輕嘆了口氣，同時打住了話題。
「……那，……那個，魅音的爺爺帶迴來的罐頭就是……，」
「…………真偽尚不得而知。直到老年宗平仍持續否定那是人肉。
但是，忌恨雛見澤快速復興的人們，稱我們是賣人肉發財的畜生魔鬼，……再次開始輕蔑村人們。……再次，迴到了受孩子們驚懼，被石頭投擲的時代。」 ——
……………………鬱悶的沉默再次來訪。
……是個始終無法得救，……悲哀的故事。
……歧視別人， 又被別人歧視 。
為什麼會想分別優劣和等級。
為什麼人類不輕視他人就不能生存。
為什麼，……就不能大家快樂生活。……我不懂。
「……身為當主的祖母，某天，向村裡的孩子們這麼說了……。」
一個人被丟石頭，就兩個人把石頭丟迴去吧。
……孩子們迴問。
如果被兩個人丟石頭，呢。答案當然非常簡潔。
「……被兩個人丟石頭，就四個人丟迴去。被八個人拿木棒追，就十六個人追趕迴去。被三十個人毀謗，就六十個人大喊迴去。」
孩子們最後問了。
如果一千個人來攻擊我們……？那迴答依然簡潔。
「……一千個人來攻擊，就雛見澤全員都去抵抗吧。……這促成了我們的崛起聲浪。……祖母不隻身為園崎本家當主，更成為雛見澤之母站了出來。」
時代為昭和 30 年中期。
圍繞日美安保條約的騷動在世間喧騰開來，成了戰鬥與運動的時代。
雛見澤的人們也連帶，將一人所受的不當歧視視為全員所受而進行戰鬥。
不論大人或小孩。
如果聽見有孩子被責罵，就組成一團到對方家裡責問。
如果聽見有大人受到不當待遇，就不分男女老幼結成一夥加以對抗。
……隻要牽涉到雛見澤的人事情就會鬧很大……。能讓對方那麼想便是勝利，就是這麼迴事吧。
「…………………………小圭還記得，在鎮上被不良少年圍住時，許多人們前來營救嗎……？」
「………………………………………………………………………………。」
我想起了為救我果敢聚集的雛見澤人們，……以及不願捲入紛爭撇開視線的興宮人們其對比的深刻印象。
「……祖母戰鬥，我的雙親承繼進行。……終於……雛見澤迴到了和平。……然而，這原本就是覆蓋於薄皮之上的和平。……綜觀這百年來歷史，現今的平穩，不過是搖晃天平中偶然出現的一刻吧。」
「…………為什麼，」
在這漫長辛苦的歷史前，才剛搬來不到 1 年的我哪能有什麼意見。
……可是，……我還是說了。
「為什麼，……大家不能和平相處……。……鷹野小姐她們說的 禦社神大人傳說，怎麼了。」
人與鬼攜手和平共處。
……不就是為了守護這點， 禦社神大人才留存世間嗎。
「……隻是傳說。……即使人與鬼實際存在，卻沒有，……於其中仲裁的 禦社神大人。」
「………………………………所以，……就產生了 禦社神大人的報應……？」
……從外頭咻咻地，吹進一陣清涼的風，搖曳著魅音透亮的美麗長髮。
魅音明明仍清爽笑著，什麼都沒迴應，連表情都沒變，……但那卻成了無言的迴答。
「……讓雛見澤，再次返迴鬼之淵村。成為足以受人尊崇的神聖存在。……那正是我等鬼之淵村末裔悲願，……更是園崎本家【鬼】之繼承者的宿命。」
「………………………………【鬼】之，……繼承者？」
「……我等園崎本家代代，都有於當主名號內加上【鬼】一字的習慣。……將我的名字寫在掌心，便一目了然……。」
我在掌心上描繪【魅音】。……啊，……真的。裡麵包含著鬼這個字……。
「……不隻是名字。……這個身體裡，也刻著鬼字。」
如此說完後，魅音靜靜站起。……接著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衣服。
「不用了小魅。…………不需要給我們看。」
「…………謝謝。」
……我不由得從這對話中，……察覺了。
…………恐怕，……魅音身上，……也標示著繼承鬼名，有著像刺青或刻印之類……無法消去的印記吧。
魅音沒再坐下，滑溜打開了通往走廊的紙門。
……匯集在房間內的，黏稠濕氣，受涼爽的風吹拂而去。
眺望廣闊的庭園，魅音不發一語……就一直這麼待著。
……那雙肩膀……有著無法從平時魅音想像到的……。
……沈重，沈重，……十分沈重……背負著雛見澤的，不，鬼之淵村的歷史。
…………對那樣的魅音，……我到底還能說些什麼……？
蕾娜 也，無法開口去叫喚那道背影。
唯有蟬聲在打破這片沉默…………。
最後，……經過長時間空白，魅音絮叨地說了。
「…………這 5 年來的連續事件啊。
……有我直接參與，也有跟我間接相關的。好幾個不隻園崎家，其他禦三家，公由家跟古手家都有參與，……不過我應該站在那一切的中心吧。」
依然沒有迴頭，……她背對我們這麼說著。
……不知何時那口氣，……迴到了我們平時熟識的魅音。
「……我對自己做的事抱有信念，完全沒有罪惡意識。
……如果要說有，就是我還沒決定繼承人就得退出舞台……吧。」
………………………………………………………………。
「……把我抓起來，就能整頓好法治國家體裁。……那也算時代潮流吧。
……能在這一百年來，看著最和平的雛見澤引退，……我說不定是歷代園崎家當主中，最幸福的了。」
…………靠在紙門邊的魅音，漸漸滑落，坐倒在那。
……那是讓人光看都心痛的，斷念舉動。
…………魅音參與的各種可怕罪惡，忽然消薄而去……。
……魅音啊，……管他之後怎樣。
……就當掙紮……試著逃跑不也不錯嗎……？
……當我這麼想時，四處迴響起了 蕾娜 凜冽的聲音。
「可是，……小魅把梨花妹妹跟沙都子妹妹，…………………………………………殺了對吧。」
……十分尖銳，這句話非針對我而來，卻刺著我的心。
「我不會說別人被殺就都沒關係。……可是，總之小魅妳。……把梨花妹妹跟沙都子妹妹給，殺了。」
蕾娜 的話語……無可比擬的狠烈。
……即使十分瞭解魅音肩上壓著多沈重的歷史，……卻依然批判她殺了同伴。
「……………………就像我擔任園崎家職責，梨花也同樣擔任著古手家的職責。……那個職責，……就是守護祭具殿。」
……心臟緊揪了起來。
「……我一直都知道，……去年梨花會說那些話。……會說祭具殿的門栓又重又麻煩，……想換成更簡單的門鎖。……那是前代祭主都抱怨的厚重物品。……我也很清楚那對梨花來說非常辛苦。」
……我會好好守護的，換成更簡單的門鎖好嗎。
我以身為園崎家代行當主的立場說了。
……連續離奇死亡事件後，有對 禦社神大人抱著興趣的可惡之人，因此不該換成簡單門鎖。
……但是，……公由家當主，……公由爺爺……。
他說，對梨花來說那麼辛苦，就換成簡單的一點的門鎖不也很好嗎。
鎖上門鎖，意思就代表著不得進入。
……說是，……會故意打開跑進去的惡人，非常少啦。
……身為當主雖有同等地位，……但對我有大恩的公由爺爺這麼說，我無法反對……。
結果，便決定將祭具殿改成鑰匙門，……換成了十分便宜的輕巧掛鎖。
「……爺爺。真的沒關係嗎？婆婆也說可以的話，最好還是照之前一樣的鎖比較好。」
「沒問題。你真愛擔心呢。……發生什麼事爺爺會負責。」
「……是真的吧。……這意思就是以公由家當主身份，負取責任。……爺爺，……應該也很清楚，這裡麵收納著多神聖的物品……。」
「……不會有事的喔。雛見澤裡麵，不會有隨便開鎖的壞貓咪。……喵 ~ 喵 ~ 。」
「嗚、……嗚嗚嗚……！！！」
哽咽……從口中擴散開來。
……溫熱的東西一點點湧出，掉到榻榻米上。
「……祭具殿裡有賊偷跑進去，在綿流祭典中途時就傳進我耳裡了。……賊有 4 個人。改天，就會下手。……同時，……必須要向讓賊侵入祭具殿，古手家的梨花，以及公由家的爺爺求取責任……。」
眼淚……滴滴滑落。滑落……。
直到剛才……我都認定著梨花她們被殺……是魅音害的。
……錯了！！！
殺她們的不是魅音。……是我！！
「……就等於是……我……殺的……！！」
「圭、……圭一…………。」
我有機會……能阻止這場悲劇發生。
可是……我沒去阻止。
……輸給廉價的好奇心……沒去行動。 ——
那時候，……如果我打消偷跑進祭具殿的念頭……梨花她們就不會死了……！
這樣一來……就什麼都不會發生。
就可以快樂的……過著如同往常的日常生活……！！
「……我……這個…………笨蛋………………！！！」
如果流下的眼淚，能讓事件不曾發生。……要我用眼淚淹滿這個房間我都會做。
……但是，……犯下的罪，……卻不可能隻靠這樣贖去。
「小圭，……你完全沒有錯。」
彷彿在教喻我般……魅音，溫柔地對我說了。
「雖然說我身為園崎家當主，一定得下手……。可是園崎家的什麼歷史，……現在想想，那根本不重要。……也許就算拋棄那一切，……我也應該救出我的同伴。……就是因為我屈服那些，……才殺了她們兩個。……就表示了不是別人，這是我，園崎魅音殺的。……我有百億個瞬間能打消念頭。……可是我沒有停止。輕易地屈服在自己職責下，…………放棄了為同伴戰鬥。所以這是我的罪。是我殺的。是園崎魅音，……用這雙手。殺的。這點不會改變。不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虐的笑聲，……好悲哀。
……正因為她是，豪語在社團活動中可克服任何苦境的魅音。……所以叫人悲痛。
「……可是，……小魅用自己的意誌，救了一個人呢。」
「咦……？」
對驚訝看過去的我， 蕾娜 點了一下我的額頭。
「……隻有圭一，妳沒有殺他。……有這樣大力量的小魅不會有這種失誤的。……可是妳沒有殺他呢。」
沒錯。
……狡猾地連在社團活動中都無法與之抗衡的魅音，如果真要我的命，……照理我活不過最一開始那晚。
這麼多人都犧牲，……卻隻有我總在紛爭之外。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自覺到這點的。
……明明人們陸續消失，……我卻無來由地抱著模糊的確信，隻有自己不會犧牲。
「…………………………………………這個嘛。……為什麼沒殺他啊。……身為鬼的我也摸不著頭緒哪。……是魅音那邊，有不想殺的理由吧。」
「……那是，什麼意思，」
噓 ~~~ ……。
蕾娜 像在表達著不要說喔，將手指放在嘴邊……。
「……大石在外麵等？」
「嗯。」
「能逃跑的地方？」
「沒有。……他說團團包圍住了。好像用無線電叫了很多車子來。應該把小魅家的寬闊土地全圍起來了。」
魅音不發一語。
…… 蕾娜 不留情的話語感覺殘酷，…………但那並不是殘酷，………而是試圖讓親友的痛苦，減少一些也好，類似介錯 * 的著想心。
＊介錯：日本古時為切腹自殺者砍頭的人。
「自首，……吧。」
…………………………魅音沒開口，……但她對我們笑了一會。
「我們也會一起去的。……絕對不會讓好友，孤單一人。」
「………………………真是秀才遇 蕾娜 ，說不通哪 ~~ 。啊哈哈哈……。」
一邊搔頭，一邊站起。……她已經完全迴到平時的魅音了。
「我自己很清楚，……自己的罪有多重。……就算去自首認罪，……多半，沒法再迴來這裡了。」
「…………………………………………………………。」
…………說不出話。
……魅音參與的死亡數目，……太多了。
……即使如此還勸告她自首，…………也許某種意義上，這十分嚴厲吧。
「所以說，希望你們能聽聽我最後的任性。」
「是什麼呢？」
「 30 分鐘就好。……讓我跟小圭單獨相處。」
…………咦，
突然冒出我的名字……，驚訝的卻似乎隻有我一個人……。
「……圭一。……怎麼樣呢。……圭一不喜歡的話，我不會勉強。」
「…………………………………………說的也是。不喜歡，也沒關係。……因為我是，鬼。……小圭是從別的地方搬來，不折不扣的人類。……和平共處什麼的，……如果沒有 禦社神大人實際存在，來排解，……絕對不可能。」
……………我，完全沒有需猶豫的理由。
因為讓魅音，……被沈重，無法抵抗的習俗吞沒，……不得不對同伴下手的…………不是別人，是我自己。
反而魅音，……可以責備把她逼到這個地步的我。
……但是，……魅音卻半句責備我的話都沒說。
……不旦如此，……她還放過了，…………應為同罪的我。
在無法抵抗的宿命中，……隻救起了，我一個人。
………我不曉得對我而言，這是否應該感謝。
現在想想，……像梨花她們那般，……也遭到一樣果報……不知對我會多麼快活。
我唯一……曉得的，…………就是魅音背負的罪，……我也有同等背負的義務。
所以……對這般魅音的最後任性要求，我完全沒有，……需猶豫的理由。
「嗯嗯。……可以啊。」
「……………………………………謝謝。」
「……我也對你說聲謝謝。圭一」
蕾娜 站了起來。
……似乎是要遵守和魅音的約定，離開這裡。
「啊，沒關係 蕾娜 。妳在這邊等我們吧。……我隻是想跟小圭，去庭園繞個一圈。……妳無聊的話去我房間也行。漫畫之類喜歡的都可以看。…………嗯嗯，不然妳喜歡的單行本，全部拿去都行。」
「我不要。小魅的書是小魅的東西。不可以隨便帶迴 蕾娜 家的。」
「………………妳啊，就是這種時候特別是乖孩子。」
魅音抓抓 蕾娜 的頭，像我常做的一般，大力胡亂摸了摸。
「那，……走吧。小圭。」
我邁步追著往走廊去的魅音，…… 蕾娜 無聲挽留了我。
「…………小魅，……就拜託你了。」
「嗯嗯。」
「…………小魅，……確信她，不會再迴來了。
……我不是很懂法律，……可是牽連了這麼多死亡，怎麼想都不可能……免除重罪。」
「…………要顧好喔，……不要讓小魅尋短。」
魅音可能不會把自己交給司法，……而要用自己的手拉下布幕。
………… 蕾娜 ，已經讀到那點了。
「嗯嗯。……我絕對不會，讓她那麼做。」
蕾娜 擦了擦，不知何時滑出的眼淚。
「那……去陪她吧。」
點點頭，我追著消失到玄關的魅音。
……紙門對邊的 蕾娜 哽咽聲，清楚傳來。
…………為什麼小魅，……要繼承什麼鬼呢。
……做那些事都是不得已吧……。
…………可是，……這樣子……好可憐………………。
臉頰滑落溫熱的東西。…………是我的眼淚。
我胡亂擦拭掉那些。
……獻給魅音的最後時間，絕對不能讓她看到眼淚。
魅音已在玄關外等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