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井雪江(五十四歲單身)是健康飲料央樂多的銷售小姐。
她主要的工作是每天在固定的責任區內,將新鮮的央樂多送到長期訂戶家裏。早上打理完家事,她便會前往配送中心,然後換上製服,將當天必須配送的央樂多放進推車,沿著自己決定的路線漫步去送貨。
除此之外,開發新訂戶也是她的重要工作之一。
為了推銷商品,她可以自行決定將部分產品提供給人試喝。
由於雪江對自己公司的產品很有自信,所以總是能信心滿滿地將試喝的飲料交給客人,絕不會急著催促對方訂購。
「喝喝看嘛,很好喝喔,好喝又有益健康。」
這是她的口頭禪。
她注重的是笑容與誠懇。
「央樂多對身體很好,我推薦的產品不會錯的。」
以及這條信念。
其實雪江年輕時比較急性子一點,會為了增加訂戶而四處走訪,相當熱情地進行推銷。可是,現在的她身體已經勉強不來,作法也跟著多少有了改變。
首先是絕對不強迫推銷。
銷售小姐的薪水是純傭金製,金額以配送的央樂多數量及新訂戶的數目來決定。不過,現在的雪江覺得錢隻要夠用就好,因此對自己的薪水並不是很在意。
不,其實不僅是如此,她甚至特地去申請縮小自己的責任區。
這是為了在每位顧客身上花更多時間,與他們建立深厚的情誼。因為這個緣故,她的銷售成績的確不像年輕時那樣出色(她曾經三度當選年度最優秀的央樂多小姐!),但仍以穩重的人品、長年鍛鏈出來的銷售技巧獲得了無可動搖的好評,連續十年都沒有客戶申訴或出問題。
而且她負責的區域解約率奇低。
從這裏就可以看出顧客有多麽信賴她。
因此,對於雪江,
「不好意思,丸井小姐。」
擔任配送中心主任的央樂多男員工,也十分信任及愛戴。
「不嫌棄的話要不要拿去用?前陣子新進員工來研修的時候,不是麻煩你在下班時間幫忙嗎?這是為了答謝你。總公司給了我好幾張。」
「哎呀哎呀。」
雪江托著臉頰,
「這樣我很傷腦筋耶~」
主任遞給她的是遊樂園的情侶入場券。
「後藤先生平常這麽照顧我。」
這倒是真的。
由於雪江積極地接下管理和輔導其它銷售小姐的工作,因此主任總是會給她一些有形或無形的方便。
「哈哈哈。」
主任搔了搔已經開始有點禿的頭。
「對雪江小姐來說,收下這種東西可能隻會覺得困擾吧。」
一般而言,對雪江這種年紀的女性來說,遊樂園的情侶入場券的確不怎麽討喜。但是,
「……」
雪江沉默了一會兒,凝視著那兩張入場券,
「我真的可以收下嗎?」
「啊,你願意收下嗎?」
「是啊。」
雪江收下入場券,然後露出微笑。
「我知道可以轉送給誰。」
說到哈克雅-杜-羅德-赫爾梅尼姆周遭的人對她的評價,
「哈克雅真的超級優秀!在學校的時候一直是第一名,而且每次都是,我真的很佩服她—她手上的大鐮刀可是從惡魔學校第一名畢業的證明『印證之鐮』呢!」
有些人就像艾魯西一樣,對她的能力十分讚賞。
或者是,
「小哈是個好女孩。」
像她的搭檔雪江一樣,隻用一句直接了當的讚美來形容。
『長得漂亮,身材又好(雖然胸部有點小),成績優秀的模範生。』
這就是周遭的人對她的基本評價。
哈克雅自己也有某種程度的自負。
但唯有桂馬,
「……就許多層麵而言,這家夥都有點讓人傷腦筋。」
他或許會眼鏡一亮,語氣中夾雜歎息地垂下肩膀吧。
今天,哈克雅毫無保留地發揮了那「就許多層麵而言讓人傷腦筋」的部分……
「我是因為沒有選擇的餘地!真的是因為沒有選擇餘地才來邀你的!」
「喵~」
「你可別誤會羅?」
「喵?」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去這種幼稚的地方!可是雪江一直硬塞給我……咦?你說把入場券扔掉就好?」
「喵。」
「這、這、這怎麽行……再怎麽說也太浪費了吧?」
「喵。」
「對、對啊。嗯,就是這麽迴事……那你去不去?」
「……」
「你、你、你、不去嗎?」
「……」
「不要不講話,好歹迴答一下嘛!」
「喵。」
「就、就是說啊。我可是在邀請你耶,你當然會去對吧?」
很長一段時間。
「……………………開、心嗎?那個,你不會嫌煩嗎?」
哈克雅直盯著坐在塑膠桶上的貓咪。
那隻貓,
「……」
同樣沉默了一段時間,
「喵。」
然後叫了一聲,一個轉身躍上牆壁,就這麽頭也不迴地消失在小巷深處。
「……」
目送貓咪離去後,哈克雅深深歎了口氣。
「我在做什麽啊,居然找貓咪練習……」
她手裏緊緊抓著兩張「學館遊樂場」的入場券……
哈克雅站在桂木家前方,距離她下定決心進門已經過了快一個小時。路人紛紛向奇裝異服、手持鐮刀的哈克雅投以古怪的目光,但她並不怎麽在意,隻是一直抬頭偷看桂馬的家,也就是「葛蘭帕咖啡廳」。
她背著手,毫無意義地在門前徘徊。
「唔~」
不過,她總不能一直耗在這裏。
她一下定決心,便朝地麵一蹬,整個人飄了起來,消失在牆壁的另一頭。
她的飛行方式比同為惡魔的艾魯西優雅多了。
進門後,哈克雅調整了一下唿吸。
她將手指放在胸口上方的鎖骨一帶,自己也感覺到心跳加快了起來。不過,既然都已經來到這裏了。
事到如今已經無路可退了。
事實上。
「每兩個星期的這個時段,艾魯西和桂馬的媽媽都會出門采買。」
這點哈克雅早已確認過,她們會在這段時間出門采買咖啡廳所需的消耗品。順帶一提,她也很清楚桂馬星期日幾乎不會外出,而是一直在家裏打電動。這些小事她早在每次來玩時就掌握清楚了,問題在於桂馬有極小的機率會出門去買遊戲。
「他上禮拜買的遊戲應該還沒玩完,所以今天大概在家。」
這點也在哈克雅的計算之內。
桂木桂馬應該在家,而且隻有他一個人。
可是……
哈克雅環視桂木家的走廊,稍稍歪了歪頭。
「這是什麽?」
她有些困惑。四周到處放著大蒜、符咒和稻草繩之類的東西,這是怎麽迴事?
沒來造訪的這陣子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哈克雅走著走著,這時從客廳傳來說話聲。
『桂馬!桂馬!』
十分稚嫩的聲音傳來。
(嗯?)
哈克雅一臉疑惑。
這聲音怎麽聽都是個小女孩。
而且是大約四、五歲的陌生小女孩,會是誰呢?
桂馬應該沒有妹妹才對。
還是說有親戚家的小孩來玩?
在客廳前,
「什麽事,知美?」
還可以聽見桂馬的聲音。就在哈克雅握住客廳的門把,若無其事地正要轉開的時候,
『我想跟桂馬親~親!』
啪嚓。
哈克雅愣在原地。
(啊?咦?她剛才說什麽?)
哈克雅僵在原地,表情看不出是在笑還是生氣。
這段期間,從客廳裏,
『欽,桂馬,來親~親嘛?』
傳來小女孩的撒嬌聲,
「唉。」
以及桂馬的歎息。
(就、就是說嘛……如果對方是有點早熟的小朋友,桂馬應該會好好安撫她……)
正當哈克雅在門的另一頭如此心想,
「好吧。」
桂馬居然以跟亮片一樣閃死人不償命的語氣如此迴答。
「知美,來親—親吧,反正現在剛好沒人在家。」
(!)
下一秒鍾,哈克雅在毫無意識下有了動作。
「等等!」
她砰一聲推開門,
「絕對不行——!」
然後放聲大喊。
「——————————!」
客廳裏。
原本將攜帶型遊戲機pfp湊到臉前的桂馬,這時受到驚嚇似地迴過頭來。
難得看見他圓睜雙眼的模樣。
「我要先聲明一件事。」
桂馬目光一閃。
「知美雖然字匯量很少,但是實際年齡和外貌都有十七、八歲。她是因為被行星運輸船的事故牽連,受到冷凍睡眠的影響,所以精神年齡才會倒退。」
「……」
相較之下,哈克雅她,
「這~些都不重要!」
則是一臉不悅,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鬧別扭似地將下巴靠在手背上,半眯著眼睛。
「再聲明一點,接吻也隻是輕輕碰一下臉頰而已。」
桂馬站在哈克雅身後,拚命解釋。
「利用對方淡淡的愛意來擺布對方,這種低俗的手段不隻是在倫理上,就邏輯上的觀
點而言也……」
「我就說不重要了嘛!」
桂馬的目光一閃,隔著眼鏡望向哈克雅,
「那我繼續迴去打電動了。」
於是他再次拿起遊戲機,將嘴唇輕輕湊上去。
「知美……」
哈克雅讓身子沉進沙發,然後,
「喂!拜托~!你難道沒有羞恥心嗎?」
頭一轉便放聲大吼。
「惡心!惡心死了!」
她豎起白皙又纖細的手指,指向桂馬。
桂馬睜大眼睛,有些不悅地對著哈克雅,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如此問道。
「唔。」
哈克雅一時語塞。
在遊戲中擔任綜合危險觀測員(這是遊戲中的設定,負責觀察與預測行星運輸船上可能發生的所有危險)的知美-瑪麗啞-哈瑪特,
『欽,桂馬,親親呢~?』
不停出聲催促。
「你來幹嘛?」
這對現在的哈克雅而言,應該是最難迴答的問題吧。
「唔。」
她晃了一晃。
「唔唔。」
很明顯地慌張了起來,連她自己也很清楚心跳加快了。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她的頭有些暈眩。
「那個。」
這時,桂馬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了。
「你。」
那澄澈的眼眸似乎看透了一切。
「該不會。」
「吵、吵死了!怎樣?怎樣啦?你要說什麽?」
「沒、沒什麽。」
他相當理性,
「大概是我的錯覺。」
自顧自地如此說道。
「你到底想說什麽啦!討厭~」
哈克雅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子。
「那、那個,艾魯西不在嗎?」
盡管她老早就知道答案,但還是把問題擠了出口。桂馬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嗯?不知道耶。」
隻是歪了歪頭。
「今天很安靜,可以推測她不在家……應該吧?」
「拜托。」
哈克雅有點無力,
「我說你啊,至少該隨時掌握自己搭檔的行蹤吧!」
桂馬拿起桌上的便條紙,
「『給神哥哥!我跟媽媽大人去買東西了。微波爐裏有媽媽大人煮的咖哩,請拿去當午餐吧。』……就這樣。」
一邊念了出來。
「也就是說,她好像不在家。」
桂馬低聲說著,一副完全事不關己的模樣。哈克雅又輕聲歎了口氣,然後很刻意地說道:
「啊~那就傷腦筋了。」
「……」
桂馬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哈克雅。
「怎麽辦?隻有今天能用的遊樂園入場券要浪費掉了。」
她刻意從口袋掏出入場券看了看。
「我本來想找艾魯西一起去,沒想到她竟然不在。」
她的語氣相當生硬。
「真傷腦筋,本來想跟艾魯西兩個人一起去的……剛好有兩張,我一個人去也太浪費了。」
她偷偷望向桂馬。
桂馬也目不轉睛地直盯著哈克雅。
哈克雅十分慌張。
她稍稍轉動眼珠,
將入場券握在胸前,
「傷腦筋耶。」
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麽白了,哈克雅還以為桂馬應該會有所反應,
「知美……」
沒想到他卻毫不在意地繼續打起電動。
從pfp上,
『桂馬!』
傳來一直在耐心等候的知美的聲音。
哈克雅不禁癱坐在沙發上。
「喂!」
她差點就忍不住動怒,卻又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於是軟趴趴地癱了下去,拿著入場券的手也垂到沙發上。也就是說,這男人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這點她現在可是深切體認到了。
好累。
總覺得好累好累。
桂馬凝視著背對自己的哈克雅,然後將視線栘向她手上的入場券。
他似乎在思考什麽,過了一會兒,
「……哈克雅。」
他開口了。
「幹嘛?」
眼眶裏有點淚水的哈克雅悄悄擦了擦眼角,以免被桂馬看見自己在流淚。討厭~我不想理這男人了啦。
她如此心想。
因此。
盡管桂馬問得十分自然,哈克雅卻不是很能理解。
「那入場券是學館遊樂場的招待券吧……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咦?
咦?
哈克雅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下一秒鍾。
原本自尊心很高、防衛意識很強的她,
居然忘了裝模作樣。
「真、真的嗎?」
她猛然轉過身去,就這麽抓著沙發椅背,忍不住叫了出來……
她喜形於色。
原本不悅的心情頓時消散。
忍不住喜上眉梢。
哈克雅事後迴想起來,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難為情到晚上就寢時輾轉難眠……
幾小時後。
兩人來到學館遊樂場前,讓收票員看了看入場券後就進場了。
就他們倆。
居然能跟桂木桂馬獨處。
哈克雅覺得這簡直像是在作夢一樣。
她的身體發熱,總覺得心情很浮躁。
「我想都沒想過會跟你一起來這種地方……」
明明是我自己帶入場券去找他的,這麽說也未免太奇怪了。
哈克雅如此心想。
至於桂馬,
「……」
他瞥了哈克雅一眼,
「你……還好吧?」
他的表情相當認真。哈克雅緊張了一下,
「還、還、還好啦。總不能浪費這些入場券嘛!」
然後出聲掩飾。她似乎把桂馬的提問,
『跟我來沒關係嗎?其實你很想跟艾魯西一起來吧?』
聽成了這個意思。
聽見哈克雅的迴答,桂馬的表情看起來若有所思。
「……我不是那個意思。」
「話、話說迴來!」
哈克雅硬是換了個話題。
「這地方還真奇怪……這是我第一次來遊樂園,是不是每一家都這樣啊?」
真要說起來,其實學館遊樂場和遊樂園有點不同。巨型大樓中有許多遊樂設施,例如保齡球館、卡拉0k和電動場等。最大的特色就在於可以變裝遊玩。
櫃台出租的製服種類多達三百種以上。除了護士、警察等製服外,時代劇風格的服裝、各國民族服裝,以及遊戲、漫畫人物的衣物,甚至是玩偶裝都租得到。
因為這個緣故,遊樂場裏到處都是長著巨大耳朵的兔子、超級英雄、穿著迷你裙的服務生和魔法師在走動。
哈克雅當然不曉得,其實桂馬和艾魯西為了攻略某個女孩,不久前曾經來過這裏,那時桂馬扮成了王子。
「角色扮演……也就是換上各種衣服玩樂的地方羅?」
哈克雅觀察四周,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每個人看起來都好開心……)
我們是不是也該換上那些衣服?
「你覺得呢?」
她迴過頭,
「嗯?」
然後蹙起眉頭。桂馬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
哈克雅趕緊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桂馬正手插著腰,跟狀聲詞「咻i」一樣,迅速地遠離哈克雅。
「等等!」
哈克雅趕緊追上前去。其實桂馬並不是用跑的,卻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橫越信道,輕盈地攀上還算擁擠的手扶梯。
「啥?」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難道是他的腦袋終於秀逗了嗎?
「等、等我一下!」
然而,桂馬完全沒有轉頭的意思,而是往二樓、三樓……一直來到了頂樓的活動廣場。
「……原來如此。」
哈克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深深歎了口氣,同時垮下肩膀。
她終於明白了。
桂馬為什麽會來。
桂馬為什麽會接受哈克雅的邀請。
因為這裏,
「美少女遊戲博覽會」
貼著寫上這幾個大字的布條,洶湧的人潮在攤位間走動。桂馬這時早已如魚得水地鑽進人群。
「哦!是再版的《喵~喵喵喵》。」
或是,
「嗯……massivesoft對玩家的服務還是這麽周到。」
他一路喃喃自語,在攤位間四處晃蕩。看來是美少女遊戲的相關廠商包下了這個樓層來擺攤。
紙袋先是出現在桂馬的右手,然後是左手,轉眼間裏頭的遊戲便愈塞愈多,簡直像是變魔術一樣。雖然還不到眼睛跟不上的地步,但他血拚的流暢度的確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
哈克雅半眯著眼。
剛開始她覺得充滿無力鹹。
然後是些微的憤怒。
但是。
「哦~!」
或是,
「嗯嗯。」
看著桂馬眼睛發亮、四處飛奔的模樣,她心頭的怒氣逐漸平息。
哈克雅露出苦笑。
接著反倒有一點解脫了的鹹覺。
(這家夥。)
她甚至覺得桂馬很蠢。
不過——
(看來他真的很愛這些東西。)
桂馬總是毫不掩飾。
一直忠於自己的欲望。
既然如此。
幹脆我也……
哈克雅微微一笑。
「唿!」
桂馬買完東西(由於動作十分流暢,隻花了不到三十分鍾)後一臉滿足,這時哈克雅出聲叫他。
她有點壞心眼地問:
「你看起來很樂在其中嘛?」
「唔。」
看來把哈克雅晾在一旁……就某個角度而言,算是利用她來到學館遊樂場的桂馬,似乎覺得有一絲絲的罪惡感。
哈克雅說道:
「既然這樣。」
她環抱雙手,咧嘴一笑,
「現在換你陪我玩了!」
桂馬嚇得瞪大雙眼。
完全放開自己的哈克雅十分大膽。她先將桂馬買的遊戲全都寄放在學館遊樂場的寄物櫃裏,
「我們也去換衣服吧!」
然後跟桂馬前往櫃台。桂馬原本一直乖乖跟著,
「……你不排斥嗎?」
這時他開口問。至於哈克雅的迴答,
「這叫做角色扮演吧?真虧人類想得出這麽好玩的東西。」
「……你跟艾魯西平常的打扮,應該可以算是其中一種了吧。」
哈克雅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來,你去換上這一套。」
她指了指傳統的小偷配件(包臉的布巾、假胡子、包袱巾),自己則是,
「我要穿這個!」
指著女警的衣服。
「唔。」
桂馬的臉色有一點點難看。
女警服上居然連手銬都有,於是哈克雅將手銬牢牢地扣在桂馬手上,帶著他在館內繞了一繞。
害得他被不少小朋友嘲笑。
誰叫桂馬剛才扔下哈克雅隻顧著買遊戲,看來她似乎有點藉機報複的意思。
「喂!你也該玩夠了吧!」
聽見桂馬的抗議,再加上大概已經笑夠了,哈克雅解開手銬,
「那我們去打叫做保齡球的東西吧!」
然後邁開步伐。
桂馬歎口氣跟了上去。
兩人保齡球的成績幾乎不相上下。雖然哈克雅的運動神經很好,無奈這是她第一次打保齡球,所以沒辦法表現得盡善盡美。
另一方麵,由於這次與攻略女孩子無關,桂馬也發揮不出原有的實力,不,應該是說
不想發揮,因此隻打成了一勝一敗。
哈克雅玩得心滿意足後,
「那接下來去玩別的吧!」
「是是。」
桂馬已經有點自暴自棄了。畢竟機會難得,兩人先折迴櫃台,又換上了其它服裝。哈克雅變裝成公主,桂馬則是騎士(以輕盈材質製成的鍾甲)。
看來哈克雅也有和普通女孩相同的一麵。
她穿上奢華的服裝,翩然迴過頭來,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哈克雅原本就具有華麗高貴的氣質,穿起乳白色洋裝的確很好看。
「我們走吧!」
哈克雅指著前方,筆直地向前走去,
「……」
桂馬淡淡一笑,將模型劍倚在胸前,默默地行了個禮。
桂馬在電動場所展現的高超技巧,令哈克雅驚歎不已,接著她又膽戰心驚地在鬼屋中探索。趁著空檔,兩人在美食區享用了羊肉串和自助餐,然後換上忍者和日本武士的服裝,去占卜區晃了晃。
這時,
「就是這個!我一進來就一直很好奇!」
哈克雅筆直地朝雲霄飛車的入口前進。這雲霄飛車是學館遊樂場最有名的設施,軌道就像是纏繞著大樓一樣。建築物之所以有一部分被挖空,就是為了讓雲霄飛車通過。
「來,我們走吧!」
哈克雅興高采烈地邁出步伐。
就在這個時候。
「……」
原本一直很少開口的桂馬,忽然默默地從後頭抓住她的手。哈克雅嚇了一跳。
「幹嘛?」
她一臉驚愕地迴過頭。
而且滿臉漲得通紅。
「咦?什麽事?喂,桂木?」
桂馬一副在深思什麽的模樣,緩緩拉起哈克雅那白皙纖細的手,湊向自己的臉部。
「呀!不、不可以,笨蛋。」
「不行。」
「我、我不是說不可以了嗎!」
這迴桂馬的另一隻手往哈克雅的臉蛋接近。哈克雅忍不住,
「不行,我、我說,」
忍不住緊緊閉上了眼睛。
她僵直身子,準備好接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接著桂馬的手貼在她的額頭上,然後輕聲道:
「我就覺得不對勁,看來你果然發燒了。你這樣不可以坐雲霄飛車,迴家吧,我請艾魯西幫忙照顧你。」
「咦?」
哈克雅瞪大雙眼。
就在這個時候。
「!」
她的腳步一個不穩。
哈克雅的視線瞬間變暗,意識模糊了起來……
「對不,起……」
哈克雅讓桂馬背在身上,一麵沮喪地道歉。這時兩人已經換上原來的衣服,離開了學館遊樂場。
雖然得花一些錢,但他們還是決定招計程車迴桂木家。前往計程車招唿站的途中,桂馬實在看不下去哈克雅步履蹣跚的模樣,於是決定背著她走。
「對不起,桂木。」
哈克雅以一反常態的溫婉鼻音不停道歉。
就算再怎麽興奮,既優秀又自律甚嚴的哈克雅,也不該完全沒發現自己身體不適才對。
而且這次還給桂馬添了麻煩,想必她一定大受打擊吧。
桂馬歎了口氣。
「你再道歉,我就把你扔在這裏。」
「對不起……」
「我也逛到了博覽會,所以算是互不相欠。這點小事我沒放在心上。」
「……嗯。」
不過。
這男人果然了不起。
哈克雅有點佩服他。連自己在無意識間壓抑下來的不適,他都能清楚察覺,而且還替自己操心。
「……唉~唉。」
她嘴硬地說。
「好想坐雲霄飛車喔。」
「……」
桂馬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大概早就知道該怎麽迴答了吧。他總是,
在不知不覺間對一切了然於心。
因此。
「唉唉,好想坐雲霄飛車喔。」
「唔。」
「好想坐喔。」
「唔唔。」
「欽,桂木?」
於是。
「這個嘛,如果還有什麽懷舊遊戲的販售會,我可以再考慮看看。」
他拐彎抹角地拋出這麽一句。
聽見這充滿桂馬風格的說法,
「……」
哈克雅溫柔地眯起眼睛,然後,
「嗯。」
牢牢摟住桂馬的頸子,以前所未有的坦率將身子靠了上去,
「謝謝你。」
哈克雅在桂木家休息了一會兒,拒絕了一臉擔心的艾魯西要她留下來過夜的提議,當天就迴到雪江身邊。
雖然她還有些依依不舍。
而且也真的還在發燒。
但是,為了將同樣一句話傳達給雪江。
哈克雅還是迴去了。
那句話就是。
「謝謝你。」
一切都是為了感謝雪江這次的苦心安排。
她主要的工作是每天在固定的責任區內,將新鮮的央樂多送到長期訂戶家裏。早上打理完家事,她便會前往配送中心,然後換上製服,將當天必須配送的央樂多放進推車,沿著自己決定的路線漫步去送貨。
除此之外,開發新訂戶也是她的重要工作之一。
為了推銷商品,她可以自行決定將部分產品提供給人試喝。
由於雪江對自己公司的產品很有自信,所以總是能信心滿滿地將試喝的飲料交給客人,絕不會急著催促對方訂購。
「喝喝看嘛,很好喝喔,好喝又有益健康。」
這是她的口頭禪。
她注重的是笑容與誠懇。
「央樂多對身體很好,我推薦的產品不會錯的。」
以及這條信念。
其實雪江年輕時比較急性子一點,會為了增加訂戶而四處走訪,相當熱情地進行推銷。可是,現在的她身體已經勉強不來,作法也跟著多少有了改變。
首先是絕對不強迫推銷。
銷售小姐的薪水是純傭金製,金額以配送的央樂多數量及新訂戶的數目來決定。不過,現在的雪江覺得錢隻要夠用就好,因此對自己的薪水並不是很在意。
不,其實不僅是如此,她甚至特地去申請縮小自己的責任區。
這是為了在每位顧客身上花更多時間,與他們建立深厚的情誼。因為這個緣故,她的銷售成績的確不像年輕時那樣出色(她曾經三度當選年度最優秀的央樂多小姐!),但仍以穩重的人品、長年鍛鏈出來的銷售技巧獲得了無可動搖的好評,連續十年都沒有客戶申訴或出問題。
而且她負責的區域解約率奇低。
從這裏就可以看出顧客有多麽信賴她。
因此,對於雪江,
「不好意思,丸井小姐。」
擔任配送中心主任的央樂多男員工,也十分信任及愛戴。
「不嫌棄的話要不要拿去用?前陣子新進員工來研修的時候,不是麻煩你在下班時間幫忙嗎?這是為了答謝你。總公司給了我好幾張。」
「哎呀哎呀。」
雪江托著臉頰,
「這樣我很傷腦筋耶~」
主任遞給她的是遊樂園的情侶入場券。
「後藤先生平常這麽照顧我。」
這倒是真的。
由於雪江積極地接下管理和輔導其它銷售小姐的工作,因此主任總是會給她一些有形或無形的方便。
「哈哈哈。」
主任搔了搔已經開始有點禿的頭。
「對雪江小姐來說,收下這種東西可能隻會覺得困擾吧。」
一般而言,對雪江這種年紀的女性來說,遊樂園的情侶入場券的確不怎麽討喜。但是,
「……」
雪江沉默了一會兒,凝視著那兩張入場券,
「我真的可以收下嗎?」
「啊,你願意收下嗎?」
「是啊。」
雪江收下入場券,然後露出微笑。
「我知道可以轉送給誰。」
說到哈克雅-杜-羅德-赫爾梅尼姆周遭的人對她的評價,
「哈克雅真的超級優秀!在學校的時候一直是第一名,而且每次都是,我真的很佩服她—她手上的大鐮刀可是從惡魔學校第一名畢業的證明『印證之鐮』呢!」
有些人就像艾魯西一樣,對她的能力十分讚賞。
或者是,
「小哈是個好女孩。」
像她的搭檔雪江一樣,隻用一句直接了當的讚美來形容。
『長得漂亮,身材又好(雖然胸部有點小),成績優秀的模範生。』
這就是周遭的人對她的基本評價。
哈克雅自己也有某種程度的自負。
但唯有桂馬,
「……就許多層麵而言,這家夥都有點讓人傷腦筋。」
他或許會眼鏡一亮,語氣中夾雜歎息地垂下肩膀吧。
今天,哈克雅毫無保留地發揮了那「就許多層麵而言讓人傷腦筋」的部分……
「我是因為沒有選擇的餘地!真的是因為沒有選擇餘地才來邀你的!」
「喵~」
「你可別誤會羅?」
「喵?」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去這種幼稚的地方!可是雪江一直硬塞給我……咦?你說把入場券扔掉就好?」
「喵。」
「這、這、這怎麽行……再怎麽說也太浪費了吧?」
「喵。」
「對、對啊。嗯,就是這麽迴事……那你去不去?」
「……」
「你、你、你、不去嗎?」
「……」
「不要不講話,好歹迴答一下嘛!」
「喵。」
「就、就是說啊。我可是在邀請你耶,你當然會去對吧?」
很長一段時間。
「……………………開、心嗎?那個,你不會嫌煩嗎?」
哈克雅直盯著坐在塑膠桶上的貓咪。
那隻貓,
「……」
同樣沉默了一段時間,
「喵。」
然後叫了一聲,一個轉身躍上牆壁,就這麽頭也不迴地消失在小巷深處。
「……」
目送貓咪離去後,哈克雅深深歎了口氣。
「我在做什麽啊,居然找貓咪練習……」
她手裏緊緊抓著兩張「學館遊樂場」的入場券……
哈克雅站在桂木家前方,距離她下定決心進門已經過了快一個小時。路人紛紛向奇裝異服、手持鐮刀的哈克雅投以古怪的目光,但她並不怎麽在意,隻是一直抬頭偷看桂馬的家,也就是「葛蘭帕咖啡廳」。
她背著手,毫無意義地在門前徘徊。
「唔~」
不過,她總不能一直耗在這裏。
她一下定決心,便朝地麵一蹬,整個人飄了起來,消失在牆壁的另一頭。
她的飛行方式比同為惡魔的艾魯西優雅多了。
進門後,哈克雅調整了一下唿吸。
她將手指放在胸口上方的鎖骨一帶,自己也感覺到心跳加快了起來。不過,既然都已經來到這裏了。
事到如今已經無路可退了。
事實上。
「每兩個星期的這個時段,艾魯西和桂馬的媽媽都會出門采買。」
這點哈克雅早已確認過,她們會在這段時間出門采買咖啡廳所需的消耗品。順帶一提,她也很清楚桂馬星期日幾乎不會外出,而是一直在家裏打電動。這些小事她早在每次來玩時就掌握清楚了,問題在於桂馬有極小的機率會出門去買遊戲。
「他上禮拜買的遊戲應該還沒玩完,所以今天大概在家。」
這點也在哈克雅的計算之內。
桂木桂馬應該在家,而且隻有他一個人。
可是……
哈克雅環視桂木家的走廊,稍稍歪了歪頭。
「這是什麽?」
她有些困惑。四周到處放著大蒜、符咒和稻草繩之類的東西,這是怎麽迴事?
沒來造訪的這陣子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哈克雅走著走著,這時從客廳傳來說話聲。
『桂馬!桂馬!』
十分稚嫩的聲音傳來。
(嗯?)
哈克雅一臉疑惑。
這聲音怎麽聽都是個小女孩。
而且是大約四、五歲的陌生小女孩,會是誰呢?
桂馬應該沒有妹妹才對。
還是說有親戚家的小孩來玩?
在客廳前,
「什麽事,知美?」
還可以聽見桂馬的聲音。就在哈克雅握住客廳的門把,若無其事地正要轉開的時候,
『我想跟桂馬親~親!』
啪嚓。
哈克雅愣在原地。
(啊?咦?她剛才說什麽?)
哈克雅僵在原地,表情看不出是在笑還是生氣。
這段期間,從客廳裏,
『欽,桂馬,來親~親嘛?』
傳來小女孩的撒嬌聲,
「唉。」
以及桂馬的歎息。
(就、就是說嘛……如果對方是有點早熟的小朋友,桂馬應該會好好安撫她……)
正當哈克雅在門的另一頭如此心想,
「好吧。」
桂馬居然以跟亮片一樣閃死人不償命的語氣如此迴答。
「知美,來親—親吧,反正現在剛好沒人在家。」
(!)
下一秒鍾,哈克雅在毫無意識下有了動作。
「等等!」
她砰一聲推開門,
「絕對不行——!」
然後放聲大喊。
「——————————!」
客廳裏。
原本將攜帶型遊戲機pfp湊到臉前的桂馬,這時受到驚嚇似地迴過頭來。
難得看見他圓睜雙眼的模樣。
「我要先聲明一件事。」
桂馬目光一閃。
「知美雖然字匯量很少,但是實際年齡和外貌都有十七、八歲。她是因為被行星運輸船的事故牽連,受到冷凍睡眠的影響,所以精神年齡才會倒退。」
「……」
相較之下,哈克雅她,
「這~些都不重要!」
則是一臉不悅,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鬧別扭似地將下巴靠在手背上,半眯著眼睛。
「再聲明一點,接吻也隻是輕輕碰一下臉頰而已。」
桂馬站在哈克雅身後,拚命解釋。
「利用對方淡淡的愛意來擺布對方,這種低俗的手段不隻是在倫理上,就邏輯上的觀
點而言也……」
「我就說不重要了嘛!」
桂馬的目光一閃,隔著眼鏡望向哈克雅,
「那我繼續迴去打電動了。」
於是他再次拿起遊戲機,將嘴唇輕輕湊上去。
「知美……」
哈克雅讓身子沉進沙發,然後,
「喂!拜托~!你難道沒有羞恥心嗎?」
頭一轉便放聲大吼。
「惡心!惡心死了!」
她豎起白皙又纖細的手指,指向桂馬。
桂馬睜大眼睛,有些不悅地對著哈克雅,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如此問道。
「唔。」
哈克雅一時語塞。
在遊戲中擔任綜合危險觀測員(這是遊戲中的設定,負責觀察與預測行星運輸船上可能發生的所有危險)的知美-瑪麗啞-哈瑪特,
『欽,桂馬,親親呢~?』
不停出聲催促。
「你來幹嘛?」
這對現在的哈克雅而言,應該是最難迴答的問題吧。
「唔。」
她晃了一晃。
「唔唔。」
很明顯地慌張了起來,連她自己也很清楚心跳加快了。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她的頭有些暈眩。
「那個。」
這時,桂馬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了。
「你。」
那澄澈的眼眸似乎看透了一切。
「該不會。」
「吵、吵死了!怎樣?怎樣啦?你要說什麽?」
「沒、沒什麽。」
他相當理性,
「大概是我的錯覺。」
自顧自地如此說道。
「你到底想說什麽啦!討厭~」
哈克雅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子。
「那、那個,艾魯西不在嗎?」
盡管她老早就知道答案,但還是把問題擠了出口。桂馬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嗯?不知道耶。」
隻是歪了歪頭。
「今天很安靜,可以推測她不在家……應該吧?」
「拜托。」
哈克雅有點無力,
「我說你啊,至少該隨時掌握自己搭檔的行蹤吧!」
桂馬拿起桌上的便條紙,
「『給神哥哥!我跟媽媽大人去買東西了。微波爐裏有媽媽大人煮的咖哩,請拿去當午餐吧。』……就這樣。」
一邊念了出來。
「也就是說,她好像不在家。」
桂馬低聲說著,一副完全事不關己的模樣。哈克雅又輕聲歎了口氣,然後很刻意地說道:
「啊~那就傷腦筋了。」
「……」
桂馬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哈克雅。
「怎麽辦?隻有今天能用的遊樂園入場券要浪費掉了。」
她刻意從口袋掏出入場券看了看。
「我本來想找艾魯西一起去,沒想到她竟然不在。」
她的語氣相當生硬。
「真傷腦筋,本來想跟艾魯西兩個人一起去的……剛好有兩張,我一個人去也太浪費了。」
她偷偷望向桂馬。
桂馬也目不轉睛地直盯著哈克雅。
哈克雅十分慌張。
她稍稍轉動眼珠,
將入場券握在胸前,
「傷腦筋耶。」
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麽白了,哈克雅還以為桂馬應該會有所反應,
「知美……」
沒想到他卻毫不在意地繼續打起電動。
從pfp上,
『桂馬!』
傳來一直在耐心等候的知美的聲音。
哈克雅不禁癱坐在沙發上。
「喂!」
她差點就忍不住動怒,卻又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於是軟趴趴地癱了下去,拿著入場券的手也垂到沙發上。也就是說,這男人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這點她現在可是深切體認到了。
好累。
總覺得好累好累。
桂馬凝視著背對自己的哈克雅,然後將視線栘向她手上的入場券。
他似乎在思考什麽,過了一會兒,
「……哈克雅。」
他開口了。
「幹嘛?」
眼眶裏有點淚水的哈克雅悄悄擦了擦眼角,以免被桂馬看見自己在流淚。討厭~我不想理這男人了啦。
她如此心想。
因此。
盡管桂馬問得十分自然,哈克雅卻不是很能理解。
「那入場券是學館遊樂場的招待券吧……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咦?
咦?
哈克雅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下一秒鍾。
原本自尊心很高、防衛意識很強的她,
居然忘了裝模作樣。
「真、真的嗎?」
她猛然轉過身去,就這麽抓著沙發椅背,忍不住叫了出來……
她喜形於色。
原本不悅的心情頓時消散。
忍不住喜上眉梢。
哈克雅事後迴想起來,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難為情到晚上就寢時輾轉難眠……
幾小時後。
兩人來到學館遊樂場前,讓收票員看了看入場券後就進場了。
就他們倆。
居然能跟桂木桂馬獨處。
哈克雅覺得這簡直像是在作夢一樣。
她的身體發熱,總覺得心情很浮躁。
「我想都沒想過會跟你一起來這種地方……」
明明是我自己帶入場券去找他的,這麽說也未免太奇怪了。
哈克雅如此心想。
至於桂馬,
「……」
他瞥了哈克雅一眼,
「你……還好吧?」
他的表情相當認真。哈克雅緊張了一下,
「還、還、還好啦。總不能浪費這些入場券嘛!」
然後出聲掩飾。她似乎把桂馬的提問,
『跟我來沒關係嗎?其實你很想跟艾魯西一起來吧?』
聽成了這個意思。
聽見哈克雅的迴答,桂馬的表情看起來若有所思。
「……我不是那個意思。」
「話、話說迴來!」
哈克雅硬是換了個話題。
「這地方還真奇怪……這是我第一次來遊樂園,是不是每一家都這樣啊?」
真要說起來,其實學館遊樂場和遊樂園有點不同。巨型大樓中有許多遊樂設施,例如保齡球館、卡拉0k和電動場等。最大的特色就在於可以變裝遊玩。
櫃台出租的製服種類多達三百種以上。除了護士、警察等製服外,時代劇風格的服裝、各國民族服裝,以及遊戲、漫畫人物的衣物,甚至是玩偶裝都租得到。
因為這個緣故,遊樂場裏到處都是長著巨大耳朵的兔子、超級英雄、穿著迷你裙的服務生和魔法師在走動。
哈克雅當然不曉得,其實桂馬和艾魯西為了攻略某個女孩,不久前曾經來過這裏,那時桂馬扮成了王子。
「角色扮演……也就是換上各種衣服玩樂的地方羅?」
哈克雅觀察四周,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每個人看起來都好開心……)
我們是不是也該換上那些衣服?
「你覺得呢?」
她迴過頭,
「嗯?」
然後蹙起眉頭。桂馬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
哈克雅趕緊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桂馬正手插著腰,跟狀聲詞「咻i」一樣,迅速地遠離哈克雅。
「等等!」
哈克雅趕緊追上前去。其實桂馬並不是用跑的,卻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橫越信道,輕盈地攀上還算擁擠的手扶梯。
「啥?」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難道是他的腦袋終於秀逗了嗎?
「等、等我一下!」
然而,桂馬完全沒有轉頭的意思,而是往二樓、三樓……一直來到了頂樓的活動廣場。
「……原來如此。」
哈克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深深歎了口氣,同時垮下肩膀。
她終於明白了。
桂馬為什麽會來。
桂馬為什麽會接受哈克雅的邀請。
因為這裏,
「美少女遊戲博覽會」
貼著寫上這幾個大字的布條,洶湧的人潮在攤位間走動。桂馬這時早已如魚得水地鑽進人群。
「哦!是再版的《喵~喵喵喵》。」
或是,
「嗯……massivesoft對玩家的服務還是這麽周到。」
他一路喃喃自語,在攤位間四處晃蕩。看來是美少女遊戲的相關廠商包下了這個樓層來擺攤。
紙袋先是出現在桂馬的右手,然後是左手,轉眼間裏頭的遊戲便愈塞愈多,簡直像是變魔術一樣。雖然還不到眼睛跟不上的地步,但他血拚的流暢度的確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
哈克雅半眯著眼。
剛開始她覺得充滿無力鹹。
然後是些微的憤怒。
但是。
「哦~!」
或是,
「嗯嗯。」
看著桂馬眼睛發亮、四處飛奔的模樣,她心頭的怒氣逐漸平息。
哈克雅露出苦笑。
接著反倒有一點解脫了的鹹覺。
(這家夥。)
她甚至覺得桂馬很蠢。
不過——
(看來他真的很愛這些東西。)
桂馬總是毫不掩飾。
一直忠於自己的欲望。
既然如此。
幹脆我也……
哈克雅微微一笑。
「唿!」
桂馬買完東西(由於動作十分流暢,隻花了不到三十分鍾)後一臉滿足,這時哈克雅出聲叫他。
她有點壞心眼地問:
「你看起來很樂在其中嘛?」
「唔。」
看來把哈克雅晾在一旁……就某個角度而言,算是利用她來到學館遊樂場的桂馬,似乎覺得有一絲絲的罪惡感。
哈克雅說道:
「既然這樣。」
她環抱雙手,咧嘴一笑,
「現在換你陪我玩了!」
桂馬嚇得瞪大雙眼。
完全放開自己的哈克雅十分大膽。她先將桂馬買的遊戲全都寄放在學館遊樂場的寄物櫃裏,
「我們也去換衣服吧!」
然後跟桂馬前往櫃台。桂馬原本一直乖乖跟著,
「……你不排斥嗎?」
這時他開口問。至於哈克雅的迴答,
「這叫做角色扮演吧?真虧人類想得出這麽好玩的東西。」
「……你跟艾魯西平常的打扮,應該可以算是其中一種了吧。」
哈克雅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來,你去換上這一套。」
她指了指傳統的小偷配件(包臉的布巾、假胡子、包袱巾),自己則是,
「我要穿這個!」
指著女警的衣服。
「唔。」
桂馬的臉色有一點點難看。
女警服上居然連手銬都有,於是哈克雅將手銬牢牢地扣在桂馬手上,帶著他在館內繞了一繞。
害得他被不少小朋友嘲笑。
誰叫桂馬剛才扔下哈克雅隻顧著買遊戲,看來她似乎有點藉機報複的意思。
「喂!你也該玩夠了吧!」
聽見桂馬的抗議,再加上大概已經笑夠了,哈克雅解開手銬,
「那我們去打叫做保齡球的東西吧!」
然後邁開步伐。
桂馬歎口氣跟了上去。
兩人保齡球的成績幾乎不相上下。雖然哈克雅的運動神經很好,無奈這是她第一次打保齡球,所以沒辦法表現得盡善盡美。
另一方麵,由於這次與攻略女孩子無關,桂馬也發揮不出原有的實力,不,應該是說
不想發揮,因此隻打成了一勝一敗。
哈克雅玩得心滿意足後,
「那接下來去玩別的吧!」
「是是。」
桂馬已經有點自暴自棄了。畢竟機會難得,兩人先折迴櫃台,又換上了其它服裝。哈克雅變裝成公主,桂馬則是騎士(以輕盈材質製成的鍾甲)。
看來哈克雅也有和普通女孩相同的一麵。
她穿上奢華的服裝,翩然迴過頭來,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哈克雅原本就具有華麗高貴的氣質,穿起乳白色洋裝的確很好看。
「我們走吧!」
哈克雅指著前方,筆直地向前走去,
「……」
桂馬淡淡一笑,將模型劍倚在胸前,默默地行了個禮。
桂馬在電動場所展現的高超技巧,令哈克雅驚歎不已,接著她又膽戰心驚地在鬼屋中探索。趁著空檔,兩人在美食區享用了羊肉串和自助餐,然後換上忍者和日本武士的服裝,去占卜區晃了晃。
這時,
「就是這個!我一進來就一直很好奇!」
哈克雅筆直地朝雲霄飛車的入口前進。這雲霄飛車是學館遊樂場最有名的設施,軌道就像是纏繞著大樓一樣。建築物之所以有一部分被挖空,就是為了讓雲霄飛車通過。
「來,我們走吧!」
哈克雅興高采烈地邁出步伐。
就在這個時候。
「……」
原本一直很少開口的桂馬,忽然默默地從後頭抓住她的手。哈克雅嚇了一跳。
「幹嘛?」
她一臉驚愕地迴過頭。
而且滿臉漲得通紅。
「咦?什麽事?喂,桂木?」
桂馬一副在深思什麽的模樣,緩緩拉起哈克雅那白皙纖細的手,湊向自己的臉部。
「呀!不、不可以,笨蛋。」
「不行。」
「我、我不是說不可以了嗎!」
這迴桂馬的另一隻手往哈克雅的臉蛋接近。哈克雅忍不住,
「不行,我、我說,」
忍不住緊緊閉上了眼睛。
她僵直身子,準備好接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接著桂馬的手貼在她的額頭上,然後輕聲道:
「我就覺得不對勁,看來你果然發燒了。你這樣不可以坐雲霄飛車,迴家吧,我請艾魯西幫忙照顧你。」
「咦?」
哈克雅瞪大雙眼。
就在這個時候。
「!」
她的腳步一個不穩。
哈克雅的視線瞬間變暗,意識模糊了起來……
「對不,起……」
哈克雅讓桂馬背在身上,一麵沮喪地道歉。這時兩人已經換上原來的衣服,離開了學館遊樂場。
雖然得花一些錢,但他們還是決定招計程車迴桂木家。前往計程車招唿站的途中,桂馬實在看不下去哈克雅步履蹣跚的模樣,於是決定背著她走。
「對不起,桂木。」
哈克雅以一反常態的溫婉鼻音不停道歉。
就算再怎麽興奮,既優秀又自律甚嚴的哈克雅,也不該完全沒發現自己身體不適才對。
而且這次還給桂馬添了麻煩,想必她一定大受打擊吧。
桂馬歎了口氣。
「你再道歉,我就把你扔在這裏。」
「對不起……」
「我也逛到了博覽會,所以算是互不相欠。這點小事我沒放在心上。」
「……嗯。」
不過。
這男人果然了不起。
哈克雅有點佩服他。連自己在無意識間壓抑下來的不適,他都能清楚察覺,而且還替自己操心。
「……唉~唉。」
她嘴硬地說。
「好想坐雲霄飛車喔。」
「……」
桂馬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大概早就知道該怎麽迴答了吧。他總是,
在不知不覺間對一切了然於心。
因此。
「唉唉,好想坐雲霄飛車喔。」
「唔。」
「好想坐喔。」
「唔唔。」
「欽,桂木?」
於是。
「這個嘛,如果還有什麽懷舊遊戲的販售會,我可以再考慮看看。」
他拐彎抹角地拋出這麽一句。
聽見這充滿桂馬風格的說法,
「……」
哈克雅溫柔地眯起眼睛,然後,
「嗯。」
牢牢摟住桂馬的頸子,以前所未有的坦率將身子靠了上去,
「謝謝你。」
哈克雅在桂木家休息了一會兒,拒絕了一臉擔心的艾魯西要她留下來過夜的提議,當天就迴到雪江身邊。
雖然她還有些依依不舍。
而且也真的還在發燒。
但是,為了將同樣一句話傳達給雪江。
哈克雅還是迴去了。
那句話就是。
「謝謝你。」
一切都是為了感謝雪江這次的苦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