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邊泛白,早晨的淡藍色淩冽地撕扯著大氣。昨晚的雨水還殘留在路麵上,沾濕樹木滋潤著花草。


    對於少年,裏見蓮太郎來說,這一天上學前的風景格外讓人緊張。


    或者說,可能是被站在正麵看著自己的雙馬尾少女的緊張傳染了。


    藍原延珠雙手緊緊握著背著的紅色雙肩包的肩帶。


    【那我走咯】


    蓮太郎雙手搭在延珠肩上。


    【在那之前先確認一遍,延珠。絕對不要使用{力量}。體育課缺席就好。哪裏受傷了的話——】


    【{就立刻按住受傷的地方跑去沒人的地方。絕對別讓人看見傷口再生的樣子}對吧?實在是聽膩了啊】


    【嗯……是麽】


    一遍想著真的有重複那麽多遍麽,一邊撓著頭。延珠則是一副無所畏懼的表情,一邊說著【這次真的走了哦】一邊搖著雙馬尾垂直舉起手來。


    心中並不平靜,但知道延珠決心已定之後,也不好再多挽留。


    也不知延珠知不知道自己的擔心,她頭也不迴地溶入了清晨的霧中。


    【走了麽?】


    一看背後,從道場正麵的玄關出來了身著黑色水手服的美女和跟在她身邊的金發碧眼的少女。看來似乎是剛結束早上的練習,天童木更不斷用毛巾擦拭著從泛紅的臉上留下的汗珠。


    【擔心?】


    【沒……】


    蓮太郎再次看向延珠走去的上學道路。


    【不過,倒是覺得真虧她還能再次想去上學啊】


    木更一副什麽都明白的表情側目看著這邊。


    【也就是說,人類是沒有辦法一個人活下去的】


    蓮太郎微微撅起嘴說。


    【什麽啊,不是還有我麽】


    雖然試著逞了逞強,但卻發現自己在值得慶賀的延珠去新小學上學的第一天,無法坦率地和她分享那份喜悅。


    對在房間角落裏為書包掃灰的時候發生的事,真的能坦率地覺得開心麽。


    延珠曾經一度因為身為{被詛咒的孩子}這件事被發現而被趕出了學校,那之後去的露天教室更是落得一個悲慘的末路。


    被詛咒,被排斥的延珠本有著為自己的不幸哀歎,並為此消沉的權利。但是,她並沒有那樣。


    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因為自己教育得好。這是延珠與生俱來的堅強,要說自己有什麽值得誇耀的地方的話,那也就隻有成功幫她引導出了她的優良品性這一點了吧。


    在附近的學校都聯合起來封鎖了延珠的轉學的情況下找到的,是離家非常遠的小學。


    延珠這麽一大早就要獨自去上學的原因也在這裏。


    【緹娜,你怎麽辦】


    看向旁邊的金發少女問到,發現她也望著延珠前去的方向。


    【請讓我再稍微考慮一下。包括是否真的有去上學的必要性這一點】


    【…………】


    眼前的少女似乎已經看到了,看到了在十年前的災難之後,在這走向終結的世界裏,理所當然地升學,理所當然地就職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這一根本的疑問。


    要說的話,那可能更接近自己和木更這樣{被剝削的一代}心中像宿命一樣抱有的虛無感。


    在那時,蓮太郎注意到不知從哪傳來的低沉的轟鳴聲,止住了行動。


    注意到那是飛機的飛行音時,已經看到了遙遠的西方天上有個小小的光點。


    低鳴聲越來越大,逐漸變大的光點突然隨著轟鳴聲以超高的速度掠過了上空,緊跟著,壓人強風迎麵而來,立刻捂住了臉。


    周圍的樹木沙沙地抖動著,抬起頭來,看到碎散的樹葉飛舞在周圍。光點已經猛地飛遠,小到了不集中精神看不到的程度。


    【真是的,難道一大早就有不明國家的飛機來襲擊麽】


    木更一邊呸呸地吐掉飛進嘴裏的樹葉一邊抱怨道。


    【那是東京地區的支援戰鬥機吧?不是說在{第三次關東會戰}中基本都被擊墜了麽?】


    【似乎是加急增產了。現在還在雙方互相較勁的階段所以還沒事,但和仙台地區的戰鬥力差還是難以填補,所以如果真打起來的話我們這邊應該是相當不利的】


    【……真的要挑起戰爭麽?】


    看著不安地低著頭的緹娜,突然想對她說會有辦法的,但中途便把話吞了迴去。


    這一次,蓮太郎也完全不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


    【這次連告都沒告訴裏見君呢】


    蓮太郎對顯得有些消沉的木更哼了一聲。


    【為什麽這裏會提到我的名字啊。國家間的紛爭哪來民警出場的戲份】


    【話是這麽說,但至今為止都一直在因為各種緣由卷入這一類的事件裏啊】


    【和{關東會戰}不同,這次的狀況也太過複雜了吧。要說現在必要的人才,那並非民警而是慣於交涉的大使】


    模仿投降的動作舉起雙手,手掌忽然感覺到了溫暖。


    似乎正好是太陽從雲層裏露出臉的時候,陽光把地麵照得閃閃發亮。


    木更像是在說【注意】一樣,砰砰得拍了拍手。


    【正是在這種時候,我們才必須得守護日常生活啊。走吧,我們再不做好準備去學校的話就要遲到了】


    2


    對於藍原延珠來說,那裏有著和勾田小學和露天教室都不同的獨特氛圍。


    雖然有想過是不是因為事前聽說是升學學校,但感覺並不是那樣。


    延珠受原腸動物因子的影響,嗅比一般人好,但走在走廊裏時鼻孔裏漂浮著濃濃的壓力荷爾蒙的味道。


    恐懼和緊張遍布四周。


    就算到了辦公室,見到班主任的時候這種印象也沒有改變。


    自稱八柄的中年女性教師的法令紋深到讓人覺得是不是伸了根指頭在裏麵,淺笑起來的時候還會變得更加深。但是厚厚的嘴唇卻異樣的大,與之相對眼睛則很小,給人一種冷酷的印象。


    看起來不是會積極與人商量私人話題的教師。


    聽完簡單的說明,在班會的鍾聲打響的同時被帶到了四年級五班的教室,開始進行自我介紹。


    雖然延珠被監護人說是沒有緊張感,但麵對將近四十個人的目光,還是不禁全身僵硬。


    【初次見麵。zan,我叫藍原延珠。因為雙親的原因而從勾田小學轉學過來。還請多多關照】


    把準備好的台詞降低標準到不會出差錯的程度行了一禮後,受到指示走向了應該是為延珠而設的窗邊最後排的課桌。


    聽到了【這種時候居然來轉學生啊】這樣的低語聲。的確,轉校時間和天秤座危機重合了隻能說是巨大的不幸。


    顯得對延珠並不是很有興趣的八柄老師說完【那麽,雖然現在是這樣的世道,但還是希望大家能夠好好相處】後結束了整個說明。


    【老師】


    這時,坐在前排看起來很活潑的男生舉手問道。


    【明明旁邊的舟之崎小學整個學校都放假,為什麽我們還非得上課不可啊】


    雖然沒有人點頭,但全班都無言地表示了同意。


    八柄淺淺地微笑道。


    【我們學校受你們家長之托要把你們培養成出色的人,而且你們的家長也希望你們的課業不要落下】


    雖然語氣很平和,但那是容不得再多說些什麽的氣場。


    教室裏的氣氛驟然變化是在八柄在講台上咚咚地整理好名冊後說【事出突然】改變了話題走向的瞬間。


    班上的人的表情都緊張了起來,嘴角緊閉著。


    難耐的緊張。這是剛才嗅到的壓力荷爾蒙的氣息。比起男孩子來,女孩子這邊的緊張程度壓倒性的高。


    一看講桌,八柄老師的嘴唇冷酷地翹了起來,表情中散發著嗜虐的喜悅。


    【今天要帶給大家一件喜聞樂見的通知。教員會議決定將二班的賀茂同學退學,並把她交給了iiso。那是與原腸動物病毒帶菌者相襯的末路】


    延珠全身硬直,冷汗從全身各處噴湧而出。


    【這樣一來病毒感染者就消失了。我期待大家今後也能做好學生。我要說的就這些。啊,對了。雖然有些對不起剛轉學過來的藍原同學,但明天有在外圍區的發電設施的社會學科參觀,所以請在今天之內定好小組】


    說完後,她便噔噔地踩著高跟鞋走出了教室。


    到了短短的休息時間,在充滿了喧嘩聲的教室中,延珠忘了擦拭如雨的汗水,埋著頭,雙手緊緊握拳放在膝上。


    沒有活著的感覺。


    【八柄老師稍微有點神經質,你不要在意會比較好哦】


    嚇了一跳看向旁邊,一位少女站在那裏。她穿著條紋裙和短上衣,給人一種古典女優的印象。


    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她的手背在身後摸來摸去,大腿之間互相摩擦著。


    頭上頂著輕飄飄的卷短發,臉上帶苦笑似的笑容。雖然那是知道自己該擺出怎樣的表情別人才不會對自己抱有戒心的表情,但另一方麵,也顯得非常怕生。


    少女畏手畏腳地指著延珠的課桌。


    【藍原同學,那個……】


    跟著她的視線看去,那裏放著上課用的筆記本電腦。頂蓋上到處都貼著天誅少女的貼紙。


    少女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把背在身後的手中拿著的東西拿到了延珠眼前。


    那是上課用的平板終端,但當看到組合式的被麵機殼的瞬間,延珠睜大了雙眼。


    【那,那是!月刊{少女之夢}的雜誌應募者限定的特別版天誅紅外殼!】


    仔細一看,就連手寫筆都是天誅少女。


    她到底是什麽人物,再次看向少女,少女一邊【誒嘿嘿】地露出發現了同好的笑容,一邊搖動著平板。


    【不會吧!那延珠醬你是從勾田市來上學的麽?】


    【嗯,坐電車到這裏來上學要花一個半小時哦】


    一邊啃著配餐的麵包一邊說完後,埋著頭的卷發少女一邊用叉子卷著炒麵一邊說。


    【誒~,是父母的原因來著?真是辛苦啊。這裏姑且也是升學學校,作業也留得不少呢】


    【謔】


    【嗯。啊,特別是教理科的片倉老師最需要注意。那個人可是會故意為難解不開問題的孩子的呢】


    看著叉著手嘟噥著【不管哪裏的學校都有那種老師啊】的延珠,少女嗬嗬地笑了。


    到了午休時,延珠和少女已經完全意氣相投了。


    對於延珠來說,在學校裏有能告訴自己學校裏的慣例和注意事項的善意同學也是再好不過的。


    一頭輕盈短發的少女叫做比惠田百花,延珠和百花已經發展到互相直唿名字了。


    【啊,我的家正好也在車站方向。那個,如果可以的話可以一起走麽?】


    【嗯,完全沒問題哦】


    她兩手合十,微微笑著說【真的?好開心】。舉手投足都很可愛啊,一邊做著這樣的分析一邊想,蓮太郎喜歡的說不定就是這種類型,和自己的性格相去甚遠也是值得考慮的問題。


    【那個,百花醬,那個是……怎麽迴事?】


    看準時機,問出了一直掛在心裏的問題。


    【那個是指?】


    【你知道的吧,就是早上說的退學之類的那個】


    百花不知是不是知道了她想說什麽,苦笑道。


    【真是討厭啊,那種尷尬的氣氛,不過,現在學校裏很流行揭發,八柄老師就在擔任前線指揮】


    【那個,被退學的賀茂同學,她是……{被詛咒的孩子}麽】


    少女困惑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


    延珠驚呆了。


    【不知道麽?】


    【我們學校稍微有點特殊。與那個孩子實際上是不是{被詛咒的孩子}無關,隻要被懷疑就會被帶去iiso。就算iiso給出了並非帶菌者的檢查結果,大部分的孩子迴來後也都因為一度被加以那樣的懷疑而呆不下去退學了……。雖然是傳聞,不過聽說校方對看不順眼的孩子強加上帶菌者的懷疑,以便名正言順地把她們交給iiso】


    是這樣啊,所以班上的氛圍——特別是女生間的氛圍——才會那麽緊張啊。


    記得以前蓮太郎說過,因為學校有某種程度的閉鎖性,所以容易成為產生獨特環境的溫床,恐怕那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不知是不是無言以對的延珠眼角露出了緊張的神色,眼前的少女開朗地笑了起來。


    【明明我們都不可能是{紅眼}的嘛,啊哈哈】


    延珠也隻好以曖昧的笑容敷衍過去。


    【姆!那天誅少女第十三話{大繁殖!綠藻的恐怖!}裏出現的出現的釣起湖之主鰒魚的事並不是虛構的麽?】


    【據說那個為了追求真實感,工作人員真的去釣了一條起來哦】


    【那第二季二十一話的{等待戈多}是怎樣?整整三十分鍾天誅紅都隻是在一邊等著戈多先生一邊擺著椅子或是談論關於神的話題,網上說那是對一個叫塞繆爾-貝克特的人致敬……】


    【啊啊,聽說那是工作過度精神上gg了的腳本家寫出來的腳本全都崩壞成了文學作品風格的樣子】


    【…………】


    【比起那個你知道麽?雖然在天誅少女第二季最終話去吉良上野家成功擊斃了吉良,但其實吉良用克隆技術做了七個自己的複製人——】


    【嗚哇!咱還沒有看,劇透禁止!】


    百花側目看著堵著耳朵嚎叫著的延珠,開心地笑了出來。


    順利消化完第一天的課程後,延珠和百花一起踏上了歸途。


    殘夏難耐的九月太陽毫不留情地摧殘著肌膚,但就算這樣延珠的腳步也還是無限地輕快。


    學校周圍茂密的向日葵露出了滿麵笑容,蟬正在較勁最後一絲力氣吼出愛的讚歌。


    【果然來學校真是太好了】


    掀起草帽笑著仰望耀眼的太陽,百花輕輕歪了歪頭說。


    【為什麽?】


    【遇到了百花醬】


    不知是不是不習慣直截了當的說話方式,百花害羞地拉下草帽的帽簷遮住臉。但終於還是以似乎要消失在蟬鳴聲中的微小聲音說道。


    【我也是】


    這時,從前方傳來了【百花!】這樣一聲迫切的唿喊。


    之後,百花被撞擊似的抱住了。


    【媽媽!】


    被緊緊抱著的百花困惑地說完後,突然出現的女性放開了她,轉而凝視著她的臉。


    【哎呦……太好了。沒事吧?】


    被百花稱作母親的女性戴著銅色邊框的眼鏡,身著穿著金線的黑色女西裝。完全是一副資產家型的教育媽媽樣子。一看發現旁邊停著一輛看似很高貴的車,似乎是看到百花從車子裏衝出來了的樣子。


    【我聽說你學校裏出現了紅眼簡直是坐立不安。有哪裏被碰到過麽?病毒說不定會傳染的】


    【真是的,媽媽你擔心過頭了啦。啊,延珠醬,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媽媽】


    百花雀躍地介紹著家人,百花的母親禮貌地行了一禮。


    【我家百花承蒙照顧了。雖然百花的性格就這幅樣子,但還請多多關照】


    【媽媽你真是的,別說這種話了好麽】


    百花一邊用手肘輕輕捅著母親一邊害羞地說道。


    【話說迴來,那樣的孩子是在想什麽才會侵入學校啊——啊啊真是惡心。最近聽鄰居說,不想生的小孩容易變成紅眼】


    【誒~,我聽學校的朋友說{luanjiao}才容易生出紅眼來啊】


    【喂。不許說那種話】


    【沒錯】


    【嗯?延珠醬你說什麽了?】


    百花輕輕歪著頭,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笑了出來。


    【對了延珠醬,等下來我家吧。不一起來看天誅少女第二季的最終話麽?】


    抬起快要哭出來的臉,咬緊牙關露出笑容說。


    【咱之後還有事】


    延珠說完便轉身向車站跑去。


    3


    醬油和料酒沸騰起來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蓮太郎轉動著煎鍋,等到料理進入佳境關掉了灶台的火。這時正好門鈴響了。


    看了看表,時間是晚上八點。脫掉圍裙開門後,發現是曬痕也顯得很強韌的郵遞員。


    【能麻煩蓋章或者簽字麽?】


    一邊接過遞出來的筆一邊招手把在裏麵看著電視的延珠叫了過來。


    等因好奇心而兩眼放光的延珠蹦蹦跳跳地過來後,把簽收單貼在延珠額頭上簽了字。還給了郵遞員。


    郵遞員一臉看見了不可思議的東西的表情迴去了。


    【果然你的額頭寫起字來很順手啊】


    不知是不是對這種事也感到高興,延珠做出貓一樣的嘴型【嗯哼】地笑著。(這個細節個人覺得棒到不行)


    【比起那個,裏麵裝的是什麽?】


    一邊按著因好奇心而小跳著的延珠的頭一邊打開信封,裏麵放著兩張票。


    皺著眉頭讀著小號的文字,發現那是去勾田市新建的高層大樓展望台的免費券。似乎是合著這次舉辦的煙火大會預約的。


    看了看付著的信,寄件人是曾經的委托人。記得是便利的店長,當時委托的是趕走在周圍晃悠的不良分子。


    信上寫著謝詞,之後的經過,還有請看看煙火放鬆一下之類的內容。


    雖然蓮太郎心情複雜,但旁邊的延珠卻兩手拿著票舉過頭頂,兩眼放光並【哦哦哦哦哦哦!】地興奮著。


    【下次得向委托人老爺爺道謝才行啊。咱很期待夏祭哦】


    【關於那個啊延珠……】


    蓮太郎麵向延珠說。


    【夏祭多半會中止】


    【為什麽啊】


    雖然看著歪著頭的延珠心中一陣疼,但蓮太郎故作淡定地說道。


    【現在和仙台地區處於緊張狀態,還在相互放出警戒機什麽的互相威懾,在這種一觸即發的時候放煙火什麽的絕對會刺激仙台那邊吧】


    自治體沒有愚蠢到注意不到這一點。十有八九連夏祭本身的開辦都會視情況而定吧。


    本來以為她肯定會遺憾的,但延珠卻挺胸說道。


    【那咱就在夏祭之前解決掉。那樣的話夏祭就能按計劃開展了吧?】


    【又說些不現實的……】


    雖然覺得再怎麽說這次都不會有自己出場的份,但還是覺得她那份說一不二的氣概讓人賞心悅目。


    【好吧,但是那個話題先放在一邊——】


    【放在一邊幹什麽?】


    兩手叉腰把臉逼近了延珠。


    【吃飯】


    擺出矮桌,向裝在大碗裏的飯上倒入了雞肉加玉蔥煮熟後用雞蛋拌在一起的玩意。半熟的蛋柔軟地包裹著食材完成的得意之作散發出香氣,香氣伴著蒸汽拂向延珠的臉。


    【~~~~~~~~!】


    按捺不住了的延珠手撐著桌子跳了起來。


    【那麽藍原同學,你知道這是什麽料理麽】


    【親子丼!】


    滿麵喜色的延珠一邊左右搖晃著屁股一邊以其妙的節奏唱著【對咱和蓮太郎來說是戀人丼~-】。


    【沒有那種丼】


    【那下次就開發{戀人丼}給我吃。要做得向我和蓮太郎一樣火熱!】


    【知道了。那我就順便考慮一下{區區一介食客丼}吧。當然必須是驚人地容易冷】


    催促她就席,說完我開動了之後,閉上眼睛嚴肅地把筷子送進了嘴裏,開始了咀嚼。


    黏稠的蛋的味道和甜鹹適度的醬汁味擴散在口中。


    嗯,不錯。真不愧是我。真希望隻會做爆破料理的貧窮大小姐和某兔型起始者也能好好學學。


    睜開一邊眼睛,看見延珠也大口大口地塞著,所以應該也不至於難吃吧。


    【說起來延珠,學校如何?】


    延珠沾著飯粒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交到朋友了】


    【有什麽困擾的事麽?】


    延珠雖然一瞬間猶豫要不要說出來,但最終還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


    雖然不是立刻迴答就已經足夠了,但延珠想要隱瞞的話自己也不好再追究。


    【延珠,如果這是我愚蠢到臆測的話一笑了之也好——但你不用在意在{藍原一家}發生的事】


    延珠顯得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尷尬,


    【為,為什麽會談到這個?】


    【就是叫你如果遇到了什麽你解決不了的問題的話,就不要介意直接拜托我。因為,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是你的同伴】


    不知延珠在心中思索了幾次。


    最後她害羞地笑了笑,說著【嗯,我知道了】點了點頭。


    覺得該結束話題了,說出【快點,再冷之前吃完吧】的時候,門鈴再次響了。


    到底誰啊,一邊想著一邊不情不願地起身去打開門。


    然後被突然撲入懷裏的白色物體嚇了一跳。


    立刻抱住後,感到一股附有彈力的柔軟觸感。


    戰戰兢兢地看向懷裏,和濕潤的雙眼四目相對,心頭一跳。


    【請讓我躲起,來裏見先生!】


    【聖,聖天子大人】


    不可能會看走眼,那正是貌美到危及心髒程度的國家元首。


    【蓮太郎!胸部禁止!】


    聽到背後傳來指責的聲音,硬直著的蓮太郎慌忙離開了聖天子。


    【藏,藏起來是怎麽迴事。還有,你到底怎麽會在這種——】


    慌慌張張地問完後,東京地區的國家元首挺直了背,直勾勾的看著這邊。


    【不介意在裏麵說明吧?】


    裏見家的八坪房,除了租金低廉和能與蟑螂成為朋友之外似乎再沒什麽優點,是公認的廉價公寓。水管周圍的漏水處修好一個又會從另一處漏出來,隔音性能渣到了隔壁夫妻丟鍋吵架的聲音都防不住。


    一位似乎要讓這個破屋蓬蓽生輝似的公主大人坐在這裏,是一副無比異樣的光景。連飄進鼻子的玫瑰似的香水味也給人一種壓迫感。再一次覺得,她真是個美人。


    叉著手認真聽完聖天子的話的蓮太郎總算抬起了頭。


    【也就是說,你被聖居的人追著,想要委托我幫你從那些家夥手中逃走麽】


    【正是如此】


    【然後,那個理由又不想告訴我】


    【正是如此】


    【喂,別逗我好麽】


    試著威懾了一下,但少女凜然地迴望過來。那筆直的目光訴說著她的意誌有多麽堅強。


    一邊想著這下麻煩了,一邊撓著頭說。


    【你知道現在東京地區處於什麽狀況麽?】


    【我很清楚】


    【就算這樣也不打算迴聖居麽?】


    【正是如此】


    【說到底,你到底是怎麽從聖居逃出來的啊?】


    【切斷窗簾編成繩狀從窗子爬下去,然後乘上了給聖居供應食材的卡車車廂】


    蓮太郎和延珠驚訝地麵麵相覷。就連延珠的臉上都少見地露出了在想{聖居的警備真的沒問題麽}似的憂慮。


    【……而且,你真的付得起委托金麽】


    【從這裏支付】


    聖天子毫不在意地從白包裏取出了一張卡。不知她是不是連帶錢包出門的習慣都沒有,直接裸遞過來卡散發著白銀色的光輝。那恐怕是沒有限額,能在各種地方使用的vip卡。


    【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不知是不是不明白問題的意圖,聖天子一副不明就裏的表情看著這邊。


    【使用了公共交通設施,怎麽了?】


    【也就是說,是坐電車在勾田下車的麽】


    【是那樣的,有什麽問題麽……?】


    真是服了,以手扶額。


    看來麵前的公主大人似乎連用這一類卡會留下使用經曆都不知道。


    如果追蹤者知道她在勾田站下了車的話,由此聯想到蓮太郎的家也並非難事。


    自己的直覺再告訴自己,立刻拒絕這個委托。


    聖天子絲毫不知蓮太郎心中的感受,很稀奇似的環視著裏見家,突然,她的視線停在了浴室。


    【不好意思裏見先生,可以借用一下浴室麽?】


    【浴室?】


    正想問為什麽,仔細一看她的禮服,發現裙邊沾著泥土,腳踝浮腫著。


    在來到這裏之前,她到底晃悠到哪去了啊。


    仔細一想,她是昨天逃出聖居的。然後到剛才出現在這裏為止,有整整一天一夜的空白期。


    再怎麽說也不可能一直在迷路。自己跑到裏見家會連累蓮太郎這種程度她自己也能簡單地想象到吧。


    認為她在按響自己家的門鈴前糾結了很久是因為自己人太好了麽。


    蓮太郎對提也不提這種經過,表現出凜然之姿的少女產生了同情,坐立不安地搖晃著身體說道。


    【好好好我知道啦。浴室你隨便用吧】


    自暴自棄似的指向浴室,聖天子說完【那就恕我失禮了】便站起身來走進了浴室。


    關上門的換衣間裏傳來了衣物摩擦的聲音,禮服滑落到了腳下,毛玻璃上映出了柔軟到驚人的剪影。


    在蓮太郎心中那小鹿亂撞的同時,剪影又脫下胸罩丟在地上,拉下了內褲——這時視野突然變得一片漆黑。


    嚇了一跳轉過身去,延珠正把剛才遮住自己眼睛的手握成拳頭,鼓著臉頰。


    【比咱脫的時候還看得認真!】


    雖然根本沒有認真看過三圍全都一樣的延珠的身體,但說出來的話她又會纏上來,所以便妥協地麵向反方向堵住了耳朵。


    一邊努力不去在意流入耳中的水聲,一邊重新繼續起一度斷線的思考。


    如果接受委托的話,就需要立刻做出應對吧。


    自己家並不是合適的藏身之處,就算是也應該騙不過聖居的人派出的專業人士。


    這時,被第三次響起的門鈴聲嚇了一跳。正在想著糟了,難道說已經來了,但卻和想象中不同,從外麵傳來了插入鑰匙的聲音,門把手隨著解鎖音被扭開了。


    如仁王般立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一頭黑發霸氣滿滿的天童民間警備公司的社長。


    但她的眼中混雜著猜疑,像是在表達怒氣一樣噔噔作響的跺腳聲打著十六拍子。


    【有香水味】


    【哈?】


    【有延珠醬和緹娜醬之外的女人在是吧。不如說,是未織吧?】


    大步走進來的木更左右環視著來到矮桌前,叉起手說。


    【裏見君,在那邊正坐】


    【哦,噢】


    被木更散發出的強烈殺氣壓倒,老實地按照她所說的做了,她眯著眼睛俯視著這邊。


    【我說啊裏見君。要說我看不慣未織什麽的話,那就是她明知道裏見君是我的所有物還在裏見君家裏擅自留下留宿套裝,擅自吧替換的內衣放在這裏,還把我的吹風機丟了——還有在裏見君插在杯子裏的藍色牙刷旁邊擺上自己的紅色牙刷以此做記號之類的 地方都超——討厭!呐,你有在聽麽?】


    麵對滿臉通紅喊叫著的木更,蓮太郎完全失去了說出聖天子的事的時機。


    這時,淋浴的水聲趁對話中斷的時候插了進來,木更眼神銳利地轉向了那邊。


    【在那裏是吧】


    【喂,等——】


    先入為主的木更衝向了浴室。伸出的手差一點,沒能夠夠到她——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


    一邊同時聽著從浴室傳來的兩種慘叫,一邊抱頭痛思晚了一步。


    這時,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迴過神來,下意識地砰地敲了敲手。


    找到能藏聖天子的地方了。


    三十分鍾後。


    今天門鈴被第四次按響,想著終於來了。盡量裝出嫌麻煩的樣子,打開了門。


    【是裏見蓮太郎對吧】


    留著白胡渣,體格健壯的男人毫不顧慮地一步邁進了玄關。


    稍微向下一看,皮靴卡著門,讓門關不上。他那厚實的胸肌給人一種不容多言的壓力。


    【幹嘛啊】


    【我是聖居的人。理由不能說,但我們想要搜查裏麵】


    【為什麽我家非要被搜查啊,請迴吧】


    【那可不行】


    男人向背後【喂】地發了一聲號令,不知道是從哪冒出來的,身著帶著聖居紋章的白西裝的男人們陸陸續續進入了八坪房。


    留著白胡渣的男人側目看著慌慌張張吵鬧著的蓮太郎,對部下發出了【地板下麵和天花板上也要找個遍!】的命令。刨著親子丼的延珠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們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羽柴先生】


    被稱作羽柴的白胡渣男聽部下耳語,嗯地點了點頭。


    他和部下來到了響著水聲的浴室前。


    【那裏沒東西】


    【那要由我們來判斷】


    羽柴不聽勸阻,推開了浴室的門。


    換衣間裏的門被打開的瞬間,那裏麵的身影伴著朦朧的水蒸氣發出短短的慘叫抱住了身體。


    【這,這可真是失禮了!】


    從浴室裏衝出來的羽柴一邊慌忙拿出手帕擦著額頭,一邊找著借口。


    【你該早說miss.天童在裏麵啊】


    【不是你們不聽勸告非要去看的麽】


    【羽柴先生,沒有!】


    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踩著踏腳台拆下天花板的羽柴的部下和掀著地板的其他部下困惑地看著羽柴。


    蓮太郎高高在上地叉起手說。


    【於是?你要怎麽賠啊,大叔】


    羽柴一臉不甘心的表情皺起眉頭看著這邊,把手伸進西裝口袋裏拿出名片塞了過來。


    【損害可以全部找聖居賠償。如果聖天子大人到你家來了的話就聯係這裏】


    羽柴用力歪了歪頭做出【走了】的示意,然後便和部下一起和來的時候一樣像風暴般地離開了。


    確認最後一個人出去了以後,蓮太郎踩開腳踏式的垃圾桶,丟掉了羽柴的名片。


    轉過身去說完【喂,可以出來了】後過了一會……。穿著黑色水手服的少女終於羞澀地抱著自己的身體從換衣間裏走了出來,從她身後又靜靜地走出了身著禮服的聖天子。


    聖天子佩服地兩手合在胸前說。


    【不愧是裏見先生。真是完美的作戰】


    【完全不完美好麽。我可是被看到裸體了啊!】


    就算是羽柴也想不到聖天子會藏在充滿朦朧水蒸氣的浴室的死角裏吧。


    【就取名叫{忍法-女浴室是對男人結界之術}了】


    看著延珠一邊【忍,忍】地說著一邊學忍者結著手印,聖天子小聲笑了出來。


    【於是?】


    蓮太郎一邊撓著後腦勺,一邊催促著聖天子。


    【好了吧,這樣委托就完成了】


    【委托還有一件。倒不如說,這邊才是正題】


    【艸,你可真的盡是找些麻煩事來啊】


    聖天子對蓮太郎的諷刺微笑以對,兩手合在禮服前說道。


    【天童社長,裏見先生,我想委托你們奪迴{所羅門的指環}和{天蠍之首}】


    4


    聖天子拿出的寶藍色結晶媒體閃閃發光,做工精細到不說出來的話會以為是藍寶石的程度


    按照聖天子的要求關掉了燈後,放在桌上的結晶媒體放出了藍色的光芒,房間中突然浮出了巨大的立體模型。光映出的是外觀像工廠的建築物。


    【事件是在五天前在俄羅斯的研究所發生的】


    立體模型對聖天子的聲音產生反應,在空中變形展開,跳出了幾張照片。


    機械部件到處散亂的設施內飛散著血跡,地上畫著白線。恐怕是現場取證時拍的,室內一片狼藉,有被翻過的痕跡。隻有白線和血痕傾訴著死者無言的呐喊。


    蓮太郎拿著筷子交互看了桌上的親子丼和畫像好幾次,臉上露出了難色。這至少不是吃飯時想看到的東西。


    【有什麽人侵入了這座研究所,盜取了機密的研究對象】


    【所謂的研究對象就是剛才說的那個麽……】


    聽延珠歪著頭這麽問道,聖天子殷切地點了點頭。


    【是的,那個的研究開發代號是{所羅門的指環}。是被認為與本次事件有不小關係的東西】


    【記得那是所羅門王傳說中出現的,戴上後能與動物對話的東西吧】


    蓮太郎帶著幾分佩服地看著木更,木更則是像鬧別扭似的雙手叉腰說道。


    【那種程度我當然知道】


    蓮太郎看向聖天子。


    【你說想要拿迴來的就是那個指環麽?】


    【正如剛才所說,【所羅門的指環】是個代號。其真實身份是俄羅斯政府為了和原腸動物溝通而研究的翻譯機】


    【什!】


    大吃一驚的不僅是蓮太郎。


    看了看,木更和延珠也是保持著雙目圓睜的狀態僵住了。


    【那種事,真的能做到麽……】


    聖天子搖了搖頭。


    【不,指環所能達到的溝通僅限於一部分,似乎隻能把簡單的意誌傳達給原腸動物,而原腸動物的咆哮是什麽意思卻不得而知】


    【那襲擊研究所的那些人到底是出於什麽目的盯上指環的?】


    【我們雖然之前就得知了那個事件,但卻並沒有特別留意。直到天秤座出現之前】


    【難道說……】


    聖天子眯起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光。


    【幾乎是在同時,東京地區的研究所也被人侵入,研究員被虐殺。從手段來看是同一組織的犯行。在那裏被奪取的是——】


    【——{天蠍之首}……對吧?】


    剛才提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蓮太郎也做好了某種程度的覺悟。


    黃道原腸生物-天蠍座。蛭子影胤恐怖事件時出現的stage5,同時也是讓蓮太郎決定了該走的道路的,最強原腸動物群中的一隻。


    本以為不會在聽到那個名字了。


    【正是如此。我們迴收了裏見蓮太郎-藍原延珠組殲滅的天蠍座的屍體,並進行著秘密的研究】


    【{是為了什麽},這是個愚蠢的問題吧】


    【原腸動物,特別是黃道原腸動物的屍體非常難以入手。每克十萬都想要收購的研究機關數不勝數】


    【為什麽這兩個被奪取的物品會與天秤座相關?】


    忍不住提出問題的是木更。


    【從十年前,世界各地同時出現十一頭原腸動物的時候開始,就有了stage5之間是不是能夠通過叫聲互相交流的推測。事實上,把{天蠍座之首}——更準確的來說是從天蠍座身上切取下來的聲帶——泡在細胞賦活劑中,對其施加電氣性的刺激後,也觀測到了發出電波和音波的混合物的現象。由於那在我們聽來本來就隻是不含情報的噪音,所以被指派去解析波形的學者們都不約而同地感到頭痛】


    【可能將其成功解析的,就是翻譯機{所羅門的指環}了吧】


    聖天子不置可否繼續說道。


    【正如剛才所言,{所羅門的指環}還在開發之中。雖然能夠期待溝通的種族從整體上來看幾乎沒有,但看來隻有天秤座是個例外】


    蓮太郎撫著下顎思考著。


    【等等。在那兩件被盜之後就發生了天秤座占據礦山的事件,也就是說,不管是天秤座出現在錵礦山,還是停留在那裏合成致死病毒都是出於誰的指示麽】


    【…那種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就是這麽迴事。因為事實上兩座研究所就被盯上了】


    【為什麽聖居不加以對應。這可是事關重大】


    【很可惜這隻不過是一紙空談。就算對其他地區說明這件事,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隻會被當成借口。而且,實際上{七星的遺產}有著能夠唿喚原腸動物的力量也是事實。所以也無法指責先入為主認為這次的主謀是東京地區的稻生首相】


    不悅地叉著手,手指快速敲擊著肩膀。


    【全部不都是你們的秘密主義招致的災難麽。你難道沒學過{瓜田不納鞋}麽?】


    【的確,對於抱有可疑秘密這件事的斥責我坦然接受。但是,身為原天童家政治候補生的裏見先生當然應該也知道海鉾首相和齊武大統領的事。就算公開了{遺產}的情報,你相信他們能將其僅用在和平用途上麽?】


    【…………到底是誰實行了這種蠢炸天的事】


    【襲擊研究所的犯人的手段是用小型槍械進行壓製。從侵入的手法來看是專業的。從監視攝像頭的視頻確定了其中一人是被通緝的國際恐怖分子】


    聖天子迴轉著設施的地圖,然後點擊了走廊的一角,擴大開來。


    從高視點俯視下來的畫麵很清晰,身著野戰服的人物對著畫麵這邊架著槍。由於臉被露眼帽遮著,看不出是什麽人。


    【這樣看不出來真實身份的吧】


    【並非如此】


    她輕快地敲擊著虛擬鍵盤,畫麵便縮小聚焦到他的眼睛上。


    解析完了登記的虹彩模式,比對國際通緝犯列表,突然彈出了白人男性的照片。經曆也附在上麵。


    【馬克-梅耶爾霍利德。曾在羅斯特殊部隊spetsnaz服役七年的白俄羅斯人。還通過聲紋掃描找到了其他兩和在白俄羅斯國內因為犯罪而數次服刑的白俄羅斯人】


    【白俄羅斯?不過白俄羅斯不是…….?】


    聖天子像是差距到了意思似的點了點頭。


    【沒錯,曾是白俄羅斯首都的大明斯克地區正是被天秤座消滅的。我也很在意試著查找了大明斯克地區末期的資料……那真是很慘】


    聖天子搖了搖頭憂鬱地閉了一會眼睛,然後看向了這邊。


    【還有一件事想讓裏見先生知道。這些恐怖分子,曾經是安德雷-裏德維傑夫的部下】


    蓮太郎這次真的是驚呆了。


    【你說是,安德雷-裏德維傑夫麽】


    那是認識的名字。是想忘也忘不掉的名字。


    【那家夥是誰?】


    視線轉向一臉疑惑歪著頭的延珠。


    【你記得吧,半年前左右,因為有可疑人物出沒所以附近的居民都有不滿吧。就是那個】


    延珠敲了敲手掌說。


    【啊啊,是那個不法侵入者啊】


    木更歎了口氣。


    【實際上不隻是可疑人物的問題就是了。那件事可是作為{佐爾格事件}之後的間諜揭發大案件被新聞炒的沸沸揚揚的】


    蓮太郎再次把頭轉向聖天子。


    【那家夥現在怎麽樣了?】


    【在海上刑務所服無期徒刑。我們認為這次的研究所襲擊事件有極高的可能是裏德維傑夫在牽線,所以嚐試了以他的減刑為交換條件進行交涉,但是……】


    【不順利對吧】


    【不,說不定更糟糕。特別是對於裏見先生來說】


    【怎麽迴事】


    無言地催促著猶豫著該不該說的聖天子。


    【裏德維傑夫指名要裏見先生當交涉的中間人】


    蓮太郎心中的不快感有如漣漪一般擴散開來,皺起了眉頭。


    【要我?為什麽?】


    【這一點不得而知。但裏德維傑夫表示隻要把你送過去就迴應交涉】


    為了整理思路而撫著下顎。


    【也就是說,裏德維傑夫的部下襲擊了俄羅斯和東京地區的研究所,使用從那些地方盜走的東西在操控天秤座的可能性很高對吧。那那些家夥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不明。現狀是,犯人那邊並沒有向聖居提出要求。但是,現在比起考慮他們的動機,必須得優先行動。限製時間在一分一刻地逼近。排除天秤座的威脅,防止東京地區和仙台地區的全麵戰爭的時間算上今天還有三天。希望你能在那之前去海上刑務所與裏德維傑夫會麵,釣出他們的同伴潛伏在哪裏的情報】


    深夜的勾田市沒有風,連蟬都停止了鳴叫,周圍一片寂靜。


    銳角的月亮照著街道,旁邊的車道時不時有車子轟鳴著跑過。


    【我可是絕對不認同的!】


    蓮太郎無力的把手伸向因為憤怒而肩膀上下起伏著噔噔地走在前麵的木更的背影。


    【不,這是沒辦法的吧。現在除了我家就沒有能確保安全的地方了啊】


    鼻子撞到了突然站住腳的木更背上,驚訝得腳下一滑,木更兩手叉腰轉過身來。


    【笨蛋!不是那種問題。是聖天子大人這樣的女孩子和男孩子睡在同一屋簷下不行!】


    蓮太郎無比困惑地抬頭仰天。


    對聖天子委托的迴應暫時保留,當說到總之今天讓聖天子先住下的時候,木更便猛然反對了起來。


    從在找聖天子的聖居的那幫人手中確保了安全的就隻有蓮太郎家,已經沒有其他選項了,但木更卻不知為何對此難以接受,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堅持【絕對不行!】的觀點。


    下意識地發出歎息。


    【就那麽不能信任我麽】


    【當然不能信任好麽】


    木更鬧別扭似的低下頭,兩頰泛紅地小聲說。


    【之前都還襲擊了我】


    全身猛地滲出了汗水,臉上的溫度急劇上升。


    【不,那是因為,那個,也就是說……】


    拚命想要從變得一團漿糊的腦中擠出借口時,蓮太郎的意識突然被拉迴了一個月前的事件中。


    以{水原鬼八殺人事件}為開端,被陷害的蓮太郎查明了{黑天鵝計劃},粉碎了櫃間篤郎的計劃。


    時間之後,因為某次機緣巧合和木更接了吻,但在那之後,木更——


    【我說……木更小姐,那時候為什麽——】


    【——啊-!對了,我想起來了】


    她突然兩手握拳相擊,一副焦躁的樣子抬起頭。


    【今天要去超市買打折商品的。緹娜醬一定餓了吧。裏見君你送到這裏就行了。再見】


    【啊,喂——】話音未落木更就衝了出去,眼見著背影便遠去了。


    在她像風暴般離去後,隻剩下蓮太郎孤身一人佇立當場。


    環視四周,看來似乎是到了勾田公園前,在沉浸在黑暗中的遊玩設施中,打著高亮的鍾盤指示著深夜十二點半。在這個時間帶營業的超市,在蓮太郎所知的範圍內是沒有的。


    【她什麽意思啊……】


    【我迴來了】


    拖著複雜的懊惱迴到玄關口脫下鞋,看到了延珠和聖天子並排坐在麵前的少見光景。


    正坐著的聖天子和想要裝出淑女樣子挺直後背勉強正坐著的延珠視線投向的是房間裏的電視。


    看來似乎是實況轉播。背後被照亮的聖居周邊圍起了人堆,站在畫麵中央的新聞播報兩手緊緊握著麥克風,睜大眼睛後,嚴肅地說道。


    {自從聖居召開緊急記者見麵會後又過了一晚,黃道原腸動物-天秤座依舊沒有從那須礦山移動}


    畫麵突然切換到了應該是錄像的空中拍攝畫麵。


    【天秤座……】


    那細長的酮體盤繞著,猙獰的爬蟲類麵部既像龍又像蛇。雖然畫麵中看不到病毒囊,但那一定是在一分一秒地巨大化,等待著放出的時機吧。


    {針對仙台地區封鎖大使館的行為,東京地區也采取了報複行動,現在兩地區間的氣氛十分緊張。稻生首相依舊不改認定召喚天秤座的黑幕是聖天子政權的強硬態度,依舊在對東京地區和天秤座放出警戒機進行牽製。對此,聖居方麵仍沒有任何迴應,但推測是在聖天子大人的號令下,在水麵下全力進行著交涉}


    聖天子一臉複雜的表情。


    【迴去會不會比較好】


    【裏見先生……】


    不知是不是這時才注意到這邊,漂亮的臉帶著憂鬱的色彩看向這邊,搖了搖頭。


    【我不迴去】


    延珠像是忍耐到極點了似的跳起來。


    【蓮太郎,盡是臨時新聞好無聊啊。天誅少女也被特別播報擠掉了】


    【正義的魔法少女偶爾也是需要休息的】


    叫不停發著牢騷的延珠快去洗澡,並讓她拿著替換的內衣把她趕進了換衣間。正想著吵人的終於走了放下心來的時候,延珠露出臉來笑著說了句【別偷窺哦】後刷地消失了。


    【偷窺你妹啊!】


    看向旁邊發出嗬嗬聲的方向,聖天子正覺得很有趣似的掩嘴笑著。


    【小孩子真是直率啊】


    【延珠她隻是對剛才的話有一半以上都沒有理解而已】


    【誰都理解不了吧。畢竟就連我都是半信半疑】


    對話突然中斷,電視廣告的快節奏曲調插了進來,屏幕上不斷變換的光一閃一閃地照著蓮太郎和聖天子的側臉。


    【關於是否可以接受委托,可以給出迴答了麽?剛才去和天童社長商量過了吧】


    【啊——,那個是】


    當然,想過要談。


    但由於木更在那之前就跑了,結果還是沒說成……。


    蓮太郎看向電視。


    不知什麽時候廣告結束了,電視上映著現在還被拘禁著的大使館職員的家屬。


    帶著孩子的女性神情憔悴,蓬頭垢麵,一邊哭號著一邊向著仙台地區痛切地唿喊著把丈夫還來。


    【我幹。社長那邊之後我會去說的】


    【不跟天童社長商量真的沒問題麽?】


    【沒問題啦。我非說要幹的話,社長是無法反對的】


    自暴自棄地說完後,突然思考起來。


    剛才自己是為了阻止將來可能會發生的哀歎和悲傷而接受了委托,還是說,是為了嘲諷態度曖昧的木更……?


    注意到自己快要變成討厭的家夥了,搖了搖頭停止了思考。理性在抗拒著繼續思考。


    從豬型蚊香盤口中飄出的白煙在黑暗中被搖擺著的風扇玩弄著,留下一絲殘香便被吹散了。


    沒有睡意,意識很清晰。


    蓮太郎兩手放在腦後無所事事地看著昏暗的天花板上的梁木。


    忽然,【嗯】地一聲伴著蠕動的聲音傳入了耳中。


    氣息吹到脖子上,感覺有點癢把頭轉了過去,看見延珠的臉近在快要碰到的距離,露出苦笑。


    然後,延珠床鋪的對側,聖天子兩手放在胸前,胸口在不容侵犯的靜謐中上下起伏著。


    雖然穿著的是借用自未織的留宿套裝的粉色睡衣,但就算那樣,側臉散發出的高貴美感也絲毫沒有減退。


    爬起身子,為了消解尿意進入了廁所。解決完後,步履蹣跚地走到冰箱前,拿出喝過的運動飲料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冰冷的液體流入發熱的胃底。


    看向窗口,月光斜射進來,這是個明亮的晚上。


    忽然,注意到戶外群集的夏蟲鳴聲中混雜著一不小心就可能會聽漏掉的細小聲音。


    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屏住了唿吸。


    聖天子正背向這邊,肩頭顫抖小聲啜泣著。


    靠過去說著【喂,沒事吧】,把手放到她肩頭的瞬間,聖天子猛地迴過身來。


    注意到哭得浮腫的眼中反射著月光,濕潤地閃爍著,瞬間就硬了。


    夏蟲嗡地振翅聲切入了沉默。


    這個瞬間,蓮太郎的意識迴到了{說到底,聖天子為什麽要逃出聖居}這個根本的問題上。


    那之後,聽聖天子說了後續的事。


    表麵上看起來是因為菊之丞不肯把和裏德維傑夫的交涉委任給蓮太郎,所以聖天子才偷偷來到了蓮太郎家。


    但真的是那樣麽?


    聖天子本為國家元首,按照權利由上至下的劃分來看,沒有能夠命令她的人。


    她本來應該是有將菊之丞的提案撂到一邊,光明正大地來委托天童民間警備公司的權限的。


    那麽,為什麽?


    聖天子顫抖的手緊抓著睡衣袖口,低頭說道。


    【最近我每天都將手放在聖經上詢問自己該做什麽。但我不管怎麽努力都隻能是東京地區的花瓶】


    接下去說的話中染著絕望的色彩。


    【大家都隻需要菊之丞先生……。我這種人,是不需要的……!】


    【聖天子大人……】


    【很難受啊。明明想要相信人類的善意活下去,但大家卻都被卷入憎惡的潮流中。裏見先生,我該怎麽……怎麽做才……】


    交給我吧,放心吧,沒問題的——各種語言在腦中打著轉,但終究沒有一句衝出喉頭。


    取而代之的是,蓮太郎把手疊到了聖天子握緊的拳頭上,就那樣無言地握緊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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