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我明白你的心情，也清楚你想做什麽。不過，我們還是先談一談吧？”
年輕男子一邊說著一邊舉起了雙手。
年紀大約在15歲往後，不過看起來還沒到20歲。
黑色頭發黑色眼睛。中等身材。雖然身材纖細不過卻沒有瘦弱的感覺。
“如你所見，我並沒有帶著武器。也沒想要打擾他人平靜的生活，也沒想搶奪別人的獵物。我隻不過是來找找看，有沒有能夠換錢的東西。不，說實話，金錢對人來說可是第二重要的東西。實際上最近我的生活很困難，如果不想些辦法的話就吃不上飯了。”
對方無視了他冗長的台詞，飛快往前走了過來。
他想要同樣往後退去，可是卻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頂到了石壁上。
“話說迴來，說到第一重要的東西——那當然，是生命了。”
他抬頭望著頭頂，幹笑了一下。
“所以說——那個，你能放過我嗎？”
對方卻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那是昆蟲形態的虛獸。形狀很像螳螂。身高相當於他身高的兩倍，大概有三米半左右。左右各有一隻鐮刀形狀的前足。倒三角形的頭部上長著進化到醜陋的下顎。
“……真冷淡呀。你肯定不受歡迎吧。”
就在這一瞬間，他縮起了身體。虛獸的鐮刀砍過了剛剛他頭部所在的位置。
危險呀，他低聲說著，同時往前跑去。
虛獸用自己巨大的身軀擋住了正前方的道路。不過因為它的身體是用數隻腳來支撐的，所以在身體和地麵之間存在著空隙。從左右迂迴逃跑不太可能，不過如果能從中間這道空隙中鑽過去的話，也許能夠逃脫。
他看到虛獸的鐮刀從視線的兩端迫近。來得及嗎——？
“哇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他一邊叫著，一邊用力蹬了下地麵。
勇紀.高見原是第九級探索士.支援士。
——這種形容有些欠妥當。在他本人看來也並沒有把探索士當成主業的打算。
如果你詢問他的職業，他一定會微笑著這樣迴答吧。
“大商人啊，將來的。”
“……好久沒有這麽失敗了。”
勇紀一邊歎著氣，一邊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在路上。
他並沒有穿著盔甲。衣服是布製的，非常一般。他所有的東西幾乎隻有身上背的一個袋子。腰間和背上也看不到武器。
這是因為勇紀的目的並不是和虛獸戰鬥。
他在城鎮的大道上開了一家小商店，出售各式各樣的東西。比如說迷宮裏能采集到的珍貴草藥和礦石什麽的，當然也包括神遺物。
對勇紀來說探索迷宮就等於采集——也就是進貨。
因此他盡量避開和虛獸的戰鬥，將逃跑視為基本方針。他非常小心的不涉足虛獸的居住地，如果感覺到道路前方有虛獸的氣息就立刻改變方向，如果非常倒黴遇上了虛獸就立刻掉頭逃跑。盡可能的將裝備輕量化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這次的那個怪物螳螂是在拐角處偶然遇到的。
不能否認是自己大意了。如果一直保持敏銳感官的話，應該就能提前注意到它的聲音吧。
“因為心情沮喪，所以注意力也不夠集中呀……”
今天本來是為了多收獲些成果才進入迷宮的——最近的收獲前所未有的不好。不僅沒有神遺物，連能賣的草藥和礦石都看不到一個。
勇紀確認了光石的衰減狀況，發現自從潛入迷宮差不多過了六個小時了，現在差不多是快到正午了吧。
如果不迴去的話就會打亂接下來的計劃。下午還安排了別的工作。那份工作的薪水還不錯，無論如何不能推掉。
“不過，怎麽也不能空著手迴去呀。至少得有一個成果吧……”
他一邊嘟嘟囔囔的抱怨著一邊繼續走著——這時他注意到前方似乎有一個什麽東西。
提起裝著光石的角燈，勇紀走了過去。
“是布——嗎？”
不知是不是已經成了虛獸的玩具，看上去破破爛爛的。
看上去也不像是……蘊藏著神力的神遺物，不過如果是高價布料的話，也許會挺好賣的。
勇紀輕輕把布片拿了起來，可以看到下麵茂盛的金發。
“……與其說是布，不如說是長袍呀。”
這是神術師或者聖職者所穿得那種寬鬆的衣服。勇紀現在拿著的似乎是兜帽的部分。
如果是衣服的話，肯定是有人穿著的。
“——也就是說，失去意識的女孩子倒在這裏。”
勇紀抱起了那個瘦小的身體。
她發出了微弱的呻吟聲。似乎還活著。
大概十到十五歲左右的年紀。雖然沾了很多土，不過在光石微弱的光亮下，依然能看清她美麗的相貌。甚至可以說她給人很神聖的感覺。
粗略的看過去，和衣服的破損程度相反，似乎沒有什麽嚴重的外傷。
隻有一個人的腳印。應該是一個人搖搖晃晃來到這裏，然後力竭倒下了吧。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不過……一個女孩子到這種地方幹什麽？”
勇紀歪頭思考著。不過，現在該怎麽辦呢——能讓他煩惱的選項並不多。眼下這種情況已經無法優先自己的“進貨”工作了。
沒辦法，勇紀歎了口氣，背著少女走了起來。
耳邊的唿吸輕而急促，但是卻不虛弱。大概是因為疲勞和饑餓才暈倒的吧。萬幸她身材嬌小，即使背著也感覺不到什麽負擔。
就這樣沒有發生什麽別的事情，勇紀迴到了地麵上。正午的陽光非常刺眼。
周圍偶爾能看到負責警衛的教會騎士和其他探索士團隊。
在迷宮入口附近，有為探索士準備的療養院。把她帶過去然後扔在那裏不管嗎——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
“嗯……唔……”
他感覺到背後的人活動了一下身體。
“……這裏，是，哪裏？”
“是城鎮。我們迴到迷宮入口了。你在迷宮裏昏倒了……還記得嗎？”
“城鎮……？”
少女在勇紀背上猛地支起了身子。
“城鎮！是嗎，這裏就是索裏圖斯——吾之城鎮嗎！啊，這份愉悅！賜予這城鎮和城鎮上的人們最大的祝福！來吧信徒們，為統治城鎮的神姬的歸來歡唿吧！”
然後她哈哈哈哈哈哈的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麵對她突如其來的詭異行為，勇紀張大嘴巴無言以對。
然後——他注意到周圍的視線都集中到自己這邊來了。
***
索裏圖斯
統治世界的天帝神，以及他下屬的五位女性神袛——《支撐天空神姬》，《升起太陽神姬》，《戴月神姬》，《撒星神姬》以及《守護大地神姬》，因為對這些守護神的信仰而建立起這座城鎮。
這座城鎮的地下有著深不見底的大迷宮，俗稱《偉大之門》。
為了尋求各種各樣蘊藏著不可思議力量的道具——神遺物，無數對自己的本領很有自信的家夥，不分晝夜在這試煉場中進行挑戰。
有的人夢想能夠一舉千金。
有的人源於對神姬虔誠的信仰。
有的人隻不過是為了獲得每日的口糧。
——他們被稱為探索士。
***
勇紀背著少女跑著，她一邊大聲說些精神不太正常的話一邊哈哈大笑著。
“咦？為什麽那麽著急？信徒呀，緹娜想再看一看這座城鎮。”
勇紀無視了背上的行李說出的話，來到了自己的家《伯裏斯商店》。他跑進去，關上門，插上門栓。
“嗯……這就是吾居住的聖殿嗎？”
少女興致勃勃的環顧四周，完全不顧靠在牆上調整唿吸的勇紀。
“怎麽可能！這是我家。”
“你的？——不過緹娜不會提出過分奢侈的要求。隻要緹娜所在之處，那便是神的寢宮，也就是聖殿。”
少女輕輕點了點頭。
“……那個，緹娜是你的名字嗎？”
“嗯，準確的說應該是阿爾貝緹娜，但是吾很喜歡緹娜的發音。所以特別允許你這麽稱唿吾。對了，神姬的第一名信徒呀，你的名字是什麽？”
“勇紀.高見原。”
“勇紀.高，天見……天見原……高天見……高天……？”
嗯，她歪著頭，最後終於露出了神聖的微笑。
“嗯，真是個好名字。”
“你咬了那麽多次舌頭，最後還是放棄了呀。——算了，這樣就好。你一直說什麽神姬神姬的，是不是在迷宮裏撞到頭，所以有很嚴重的記憶損傷……？”
“怎麽可能有這種事。你為什麽這麽問？”
“總之，先不論真偽。那個，神姬指的是，聚集了絕對信仰的存在。”
“保護城鎮，指引民眾。這是理所當然的呀。”
“所以才有問題呀。在城鎮裏說自己是神姬的話，一定會被當成瘋子的！”
不止如此，如果被信仰很深的人看到的話還會被群毆，如果被五聖教會知道的話會成為罪人，最嚴重的甚至會斬首。不管怎麽發展，都一定會鬧出麻煩吧。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你絕對不可以再說這種話了。”
“在城鎮裏，神姬不能說自己是神姬嗎？”
“不可以說。”
“唔……”
緹娜有些不能接受的似的皺著眉沉默不語，可沒過多久又心情愉快的笑了起來。看起來似乎暫時放棄了思考。
“好吧，困難的事情先不想了。緹娜想好好睡一覺。勇紀，緹娜想要臥榻。”
***
《偉大之門》的入口遍布在城外。
當然，一般人是無法進入的。因為入口被堅硬的石壁所包圍，通往內部的鐵門處則守衛著五聖教會的騎士。
“咦，我以為你迴去了呢怎麽又來了？忘了東西？——不過你看起來有些疲憊呀？”
勇紀再次來到迷宮入口，認識他的騎士這樣問道。
也許真的累了吧。主要是精神層麵上的疲憊。
“不是，是有別的工作。”
勇紀隻迴答了前一個問題。
在勇紀身後站著數十名孩子。小的剛剛十歲，大的也就十一二歲吧。
“你從探索士轉職當保姆了嗎？”
“我沒有呀。是訓練學校給我的臨時工作。而且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吧，我不是探索士，我是商人。那可是能夠隨意操縱數字和金錢的魔法師呀！”
“生意挺不錯的呀。那今年沒問題吧？”
年輕騎士端正的臉上浮現出天真的笑容。
“沒問題……指的是？”
“教會稅務科的名單上可寫著勇紀的名字呢。前年度稅金滯納，要注意。”
“……”
“老師，滯納是什麽意思呀？”
孩子中最年幼的那個少年歪著頭問道。
“……這是麵對蠻橫的公權，貧窮的人們做出的微弱的抵抗，馬瑞克。”
“希望你的抵抗控製在商店不被查抄的範圍內。——那麽，這些孩子是？”
“是參觀學習。梅爾基奧爾隊長。”
一個非常冷靜的聲音插了進來。是副官的女性騎士。
“東區探索士訓練學校發來了發行十七張臨時探索士資格證的申請。請快點讓他們通過吧。路都堵住了。”
“哎呀，是真的呢。那就準許通行了。要努力學習呀。——啊，還有呀，勇紀。”
“什麽事？”
“《誓約團》似乎難得的發生了重大‘事故’。雖然我覺得跟你們沒有什麽直接的關係，不過這幾天他們一直神經兮兮的，所以你也注意點吧。”
在這座城鎮裏探索士被視作是一個非常傑出的職業。
掌管著與神姬相關祭祀的五聖教會，除了讀寫算數的學校以外，還運營著探索士的訓練機構。雖然沒有嚴格的年齡限製，不過在這裏進行修煉的人基本上都是十歲左右到二十歲之前的人。
雖然並非不入學就拿不到資格，不過在知識和經驗方麵，入校學習確實更有優勢。現在活躍的高級探索士，基本上也都是訓練學校畢業的。
勇紀作為這裏的訓練生也有學籍，同時還作為教官助手負責一些雜事。因為雇主是教會這個巨大的組織，所以薪水還不錯。不過因為商店隻是勉強維持的狀態，所以現在這份工作是勇紀主要的收入來源。
今天的工作是參觀迷宮。讓剛剛入學的孩子們看一看探索士的工作現場。
不過，勇紀的工作隻是把孩子們帶到這裏來。教會所屬的正式教官因為有事所以會晚些到，勇紀隻不過是這之前的代理。
勇紀自己也覺得，帶領這一群不好管理的小孩是一份很麻煩的工作，不過一想到這也是工資的一部分便沒什麽好抱怨的了。
先忘記在自己的臥室睡覺的那個人，全心全意工作吧。
“好，注意這裏！”
勇紀帶著孩子們穿過鐵門之後，一邊拍著手一邊說道。
“這就是迷宮《偉大之門》的入口。我們先在這裏稍微等一會。過一會教會的老師就到了。將來也會有在裏麵進行的訓練的，所以現在不要隨便亂跑進去！——好，那麽休息一會。”
雖然現在並不是入出的高峰時期，不過周邊還是聚集著幾組團隊的。
石壁內側是一個長寬五十米左右的廣場。正中間有一個小小的神殿般的建築物，這裏有通往地下的五米寬的石階。
這個入口和迷宮，是誰建造的，從何時開始存在的都沒有定論。
唯一知道的便是，人們潛入這裏，以這座迷宮的盡頭作為目標是有著意義和理由的。
——就在這時。
“快點！”
一聲怒吼響了起來。
一個縮成一團的男孩子，被大個子男性，和看起來是他的同伴的探索士們圍在中間。似乎是男孩太過興奮，撞到他們了。
“啊，那個，對，不起——”
“啊？聽不見！”
大個子男性盔甲上的紋章屬於《星之誓約團》。勇紀皺起了眉頭。
《誓約團》是神姬直屬的探索士集團，是眾多探索士努力的目標，聚集的都是精英人士。不過，這裏要求的首先是力量以及探索的技術，優秀的探索士並非一定有著優秀的人格。
“是訓練學校的孩子嗎？怎麽了？難道你在裏麵遇到虛獸也打算這樣道歉希望它們原諒你嗎？你覺得這樣它們就會放過你了嗎？啊？”
勇紀一邊歎著氣一邊走了過去。
“啊，對不起，我帶的孩子似乎給你添麻煩了。”
勇紀盡可能親切的笑著說道。
“啊？”
男人的大眼珠子立刻向勇紀這邊瞪了過來。
“能不能就這麽放過他呢？他本人也有在反省了。對吧，艾德卡。”
“嗯，嗯。那個，真的對不起。”
剛剛還很有精神做惡作劇的孩子，現在也一副要哭的樣子低下了頭。
“……啊，好吧，原諒他了。”
“真是非常感謝。那我們就走了——”
“等等。我原諒這個孩子了，可我沒說連教官也原諒。你作為監督者也是有責任的吧？”
事情似乎變得很麻煩了呢，勇紀這樣想。
“啊，真是的，您說得對。……那，我該怎麽做才好呢？”
“是啊——你陪我比試一下吧。”
大個子笑了起來露出一口小黃牙。
“最近也沒遇上什麽能打的虛獸，感覺整個身體都倦怠了。互相都不拿武器對戰的話應該沒有問題吧，老師？”
也就是說他就是想找茬吵架呀。他的興趣就是在孩子麵前把勇紀打扁，讓他出臭吧。
“……啊，真是沒辦法。好吧。”
勇紀歎了口氣，慢慢把袖子卷了起來做好準備。
“你會後悔的，大塊頭。”
“搞什麽，想讓他們看看你遊刃有餘嗎？”
大個子男人往地麵上吐了一口唾沫。似乎勇紀沒有表現出膽怯的樣子，讓他覺得挺沒趣。
別被他看扁了——打迴去——團隊的夥伴在一旁發出嘲笑的聲音。
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探索士們都想看一場不用負責任的熱鬧，勇紀的學生們則是一臉不安。
“啊，先告訴你們。”
勇紀看著大個子的眼睛說道。
“一擊決勝負。——知道嗎，小鬼們，好好看著。老師接下來要讓你們看一看真正的探索士的戰鬥。”
“胡說！”
看起來似乎是很容易就上鉤的性格，大個子紅著臉衝了過來。然後他乘勢揮出了帶著自己十成力量的右拳。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勇紀被這強烈的一擊打在臉上，飛了出去。他在空中轉了一圈半，向下迴轉著臉朝下落在地上。
“……啊。——搞什麽啊，還以為他對自己很有自信呢，結果弱的不行呀！”
大個子臉上露出了嘲笑之意。
“…………”
“真能虛張聲勢呀。你這樣子還能當訓練學校的教官嗎？喂！”
“…………”
“被這種豆芽菜教的話，這些家夥的將來……？”
他的聲音突然失去了自信，說了一半便停住了。
勇紀一直都沒有爬起來——不止如此，他的手腳甚至出現了痙攣，感覺很危險。
“喂，喂，出事了吧？”
“也許打的地方不太好……”
“……糟了，怎麽辦？”
大個子男人和他團隊的同伴們很尷尬的交談著。
姑且不論在地下迷宮內怎樣，在這裏打死人的話，即便是《誓約團》也不能逃脫責任。原則上是禁止私鬥的，負責地上治安的教會騎士團也不會放任不管。
“——這，這樣的話就原諒你了。下次注意！”
結果大個子和同伴扔下這麽一句話就匆匆離開了。
孩子們遠遠地圍住倒在地上的教官助手，但是誰都沒有動——過了一會，一名少女仿佛下定決心一般走了過去。
“啊，那個，勇紀老師——”
“哇啊！”
勇紀抬起頭，喘了口氣。然後用非常靈活的動作來了一個倒立，輕巧的落在地上。哦哦哦，孩子們同時喊了起來。
“必殺‘裝死’——關鍵是被打到的時候頭轉動的方式，以及手腳的顫抖。如果對手隻是想要吵架的話，一定會嚇到。”
“說是必，必殺，可誰都沒死呀……”
“說得好，卡雅。”
勇紀深深的點了點頭。
“這個技能，‘殺死’的是對手的戰意。”
少女不知道這個時候，她是應該當成聽到一個笑話笑出來，還是應該當成他講得很好而由衷佩服，一時之間隻得流露出一個很複雜的表情。
“啊，你們可以學不過對象僅限人類呀。可別對迷宮裏的虛獸使用。他們會把你玩死的。——就如同我所預告的那樣，一擊決勝負，那個男人滿心後悔的離開了。我贏啦。哈哈哈。”
勇紀挺起胸膛，大聲笑了起來。麵對這種無聊的結果，圍觀群眾全都散開了。
“……喂，剛剛的那個是‘真正的探索士之戰’嗎？”
少年一臉難以接受的表情問道。
“啊，是啊。艾德卡初等訓練生。”
“可是——”
“好吧，聽著。這也是個好機會，我給你們上一課吧。——我問大家。你們認為對探索士來說最重要的目的是什麽？”
“嗯，嗯，那當然是，帶迴很多很多神遺物，獻給神姬大人——”
站在最前麵的卡雅成了孩子們的代表，迴答了這個問題。
“跟教科書上寫的一樣。但是你答錯了。”
“誒……為什麽？”
“我換一個問法吧。你們覺得劍使徒帥嗎？”
全員幾乎同時點了點頭。特別是男孩子們的眼睛都亮了。
“最強的果然是《雪刃之王》吧。”
“他在中途就消失了。《千眼魔女》最強了。”
“還有《鐵爪之虎》，《暗黑鬼》——”
“好好，到此為止。”
勇紀說道。
“我知道你們很憧憬劍使徒。他們強大得能夠輕鬆打倒一群虛獸，獨自一人走遍整個迷宮。戲劇和小說裏都有他們的身影。——不過我們姑且先忘了他們。那幾乎是非人者才能到達的領域，一般人要是模仿他們的話隻有死路一條。原本探索士的目的就不是像劍使徒一樣，華麗的活躍在各地，獲得巨大成果千古留名。”
勇紀停了一下繼續說道。
“探索士最重要的目的是什麽？——正確答案是《活下去》。就算有一個神遺物沒有得到，隻要活下去的話，遲早有一天會有機會帶著兩個神遺物迴去。就算丟臉也好，神遺物什麽的丟下也沒關係。隻不過有一點，絕對不要死。”
大部分的孩子都有些發呆。
在訓練學校，孩子們學到的都是“為了神姬大人，你們必須要賭上自己的靈魂和信仰，把神遺物帶迴來。”
雖然他說的也在理，不過在勇紀說起這些東西之前，誰都沒有實際的去想過這件事。
“那麽，為了活下去必不可少的是什麽？信仰？神姬的保佑？吃屎去吧。一旦進入迷宮，能夠依靠的隻有你自己。那麽最重要的是強大嗎？這個想法不錯。不過強大的力量如果不在正確的時機準確的發揮出來的話就沒有意義。所以，這就是我的答案。——‘計算得失’。”
這一次所有人都茫然的眨著眼睛。
“就是說能夠清楚的知道什麽事會有損失，什麽事會有收獲。比如，有非常強大的虛獸在守護著神遺物。戰鬥？放棄？調虎離山？尋求援助？根據具體情況不同，也許這些全都是正確答案。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在，在優先保證自己生命的情況下，做出正確的判斷。——看吧，我剛剛也是在仔細計算得失之後，漂亮的活了下來。成功讓那群大個子離開了吧？這也是一種勝利。”
勇紀看到有幾個孩子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咦，突然間就變得沒有說服力了。——算了不管他。
“在越是危急的時刻，越要考慮自己能做什麽。隻有在最後的最後的最後的時刻，才能依賴於對神姬大人的信仰。話說迴來，平常的話把神姬忘了比較好。我給你們的忠告記住沒有壞處呦。——啊，不過，不要告訴別人是我教給你們的。我會被罵的。”
因為教會是基礎，所以訓練學校裏也有不少思想頑固的教官。如果被他們知道這些事的話，確實會因為說話放肆而引來他們的不滿。
“啊，那個，我們不會告訴別人的，可是……”
這個時候，卡雅非常愧疚的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勇紀的背後。
嗯？勇紀迴頭看去。
對於正式教官來說也是上級的中年副主祭，一臉憤怒的站在勇紀背後。
“不，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勇紀立刻立正站好。
“對於迷宮探索的注意點，在實用方麵也許確實有些強調過度，不過我完全沒有褻瀆神聖的神姬之意，一點都沒有！”
一迴到訓練學校以後，勇紀就被校長叫走接受審問了。校長問，“有人報告說你企圖將瀆神思想灌輸給孩子們，這是真的嗎？”
這座城鎮是由對神姬的信仰而維持的。幾乎可以說所有的居民都是信徒吧。關於迷宮探索，教會則宣稱那是“來自神的試煉，是我們作為神的仆人崇高的使命”。
城鎮受神姬所保護是事實。勇紀當然沒有看不起別人的信仰，不過他卻認為這種宣稱確實有給人以動機的效果——勇紀認為迷宮這種東西，是更加功利的，更加現實的，那裏麵並不是一個美好的世界。
“城市因為五位神姬大人的協調而存在。因此團結友愛是我們五聖教會所倡導的方針也是我們的理念——”
這片地區的主教兼校長輕輕地歎了口氣。
“老實說，你似乎並不受前輩和同輩的喜愛呀，勇紀.高見原。”
“嗯，我也這麽覺得。”
勇紀不緊不慢的迴答道。他跟教會相關的人關係相處得尤為不好，缺少信仰無論在誰眼裏都是一目了然吧。
“不過我個人對這件事倒是不怎麽生氣。信仰是從內心自然湧出的，也就是說這是每個人內心的問題。就算責備追究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你現在的探索士資格是第九級吧？有沒有想要考取更高一級的想法？身份在某種程度上也能給你帶來敬意和尊重。”
“……呀，我倒是特別想考，不過沒那個能力。”
勇紀撓著頭不太好意思的說。
“那麽至少作為訓練生要好好學習吧？如果這一點能做到的話，周圍對你的看法也會改變。你的出勤率特別的低，你本來是屬於高等課程的吧？”
“啊，有些事情比較忙……您看，我本來也是想把商人當成職業的。”
“你從伯裏斯那裏接手了商店呀。不過，老實說我認為你的商業才能遠不如他呀。”
溫和的語氣卻正好戳到了勇紀的痛腳，勇紀隻好沉默不語。
“不過什麽事情都勉強不來。你現在也在盡力履行教師的責任。關於神遺物和虛獸的知識也沒什麽可挑剔的，直接接受你指導的初等訓練生對你的評價也不錯。不過，不管是用什麽手段，你還是應該在人際關係方麵多用些心，這樣我也能輕鬆點了。——你可以走了。”
勇紀長出一口氣，說了一聲“打擾了。”便離開了校長室。
探索士訓練學校在城鎮裏義工有三個，這個東區訓練學校大概有200人左右的學生。
有初等，中等，高等三個等級的課程，每個等級基本上都是兩三年通過。
劃分的標準是年齡。大致說一下的話，入學時十歲，然後初等就是十二歲之前，中等是十五歲之前，高等是十八歲之前。不過這也不是絕對的規則，中途入校或者跳級留級這些製度也是存在的。
校舍是三個等級共同使用的，環境小而整潔。因為非常重視訓練身體，所以在屋裏上課的時間並不多。
“啊，勇紀……”
勇紀從校長室出來之後，一個熟人和他打了招唿。
是個似乎非常認真的少女，臉上露出了一絲害羞的笑容。
“啊，今天的課上完了嗎，芙蘭卡。”
“啊，沒有，還有一節。因為有點時間所以出來散散步，然後就看到勇紀去校長室了。那個……”
芙蘭卡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
“勇紀，你肚子餓不餓？如果不介意的話，一起吃飯吧？”
“誒？啊……”
就在勇紀猶豫怎麽開口的時候，他的胃隆重的宣布了自己的主張。
在訓練學校內，兩個人一起坐在講堂後麵的大樹下。
芙蘭卡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個布包。她從裏麵拿出麵包，麵包裏還夾著用小刀切好的奶酪，番茄和醃肉。
“來，請吃吧。”
“啊，謝謝。”
勇紀咬了一口，麵包的口感很脆。烤過的麵包表麵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通過鼻腔一直流到胃裏。然後是番茄酸酸甜甜的味道，奶酪和醃肉的鹹味很好的配合在一起，在舌頭上緩緩融化。
“……好吃。”
雖然這麽簡單的東西都稱不上是料理，不過已經足夠滿足勇紀的肚子和舌頭了。芙蘭卡在選擇素材方麵確實有一手。
“太好了。——實際上我中午也看到你了。你去找初等課程的那些孩子們的時候特別匆忙，所以我想也許你都沒來得及吃東西。”
“猜對了。今天……發生了不少事。”
勇紀歎了口氣。真是兇日呀。又被揍了，又被校長罵了——早晨就潛入了迷宮，結果不僅沒有成果，還撿了那麽個東西迴來。
突然，芙蘭卡湊了過來。
“——咦？勇紀，你的嘴唇是不是破了？這裏有傷呢。”
“傷？”
說到這裏勇紀想起來了。自己被《星之誓約團》的大個子揍了。
“啊，稍微出了點事故。不是什麽大傷。”
“不行的。要是腫了怎麽辦。吃飯也吃得不香了吧？——稍微等一下。”
芙蘭卡從腰間的小袋子裏，取出一塊小手指指尖大小的石頭。
這便是被稱為“神珠”的神遺物。這是從神力也就是奇跡之力的源泉所結晶化出來的東西。神術師通過使用這個東西來發動治愈神術或攻擊神術。
芙蘭卡輕輕閉上了眼睛，把手放在勇紀嘴唇上。因為兩人的距離很近，勇紀感覺到自己手臂上有一團軟綿綿的觸感。
“嗯——好，治好啦。”
同時，神珠也變成了粉末。
“……對不起。神珠也不是免費的呀。”
“沒關係的。勇紀一直都很照顧我呀。”
神術師少女微微笑了。
“再讓我去你的店裏買吧。”
芙蘭卡是在訓練學校學習高等課程的探索士，同時她也是勇紀商店的常客。
今年應該是十六歲年紀，不過因為她總是一臉思慮很深的表情，外加身高偏高，以及格外豐滿的身材——應該說是格外豐滿的胸部——因此看起來很成熟。
數年前，因為她卷入了麻煩的事情，被勇紀順手救了，所以從那以後兩個人便成了朋友。當初瘦小的女孩子，成長了很多。各個方麵都成長了很多。
“之前的升級試驗出結果了嗎？”
“啊，出結果了。我合格了，已經升到了四級。”
“真了不起呀，祝賀你。”
芙蘭卡非常高興的笑著道了謝。
探索士資格大致分成三種。
劍，斧，槍，弓等，使用武器進行物理攻擊的戰士。
驅動神力，使用攻擊，防禦，治愈等法術的神術師。
鑒定神遺物，掌握虛獸以及迷宮等知識，在戰鬥以外的方麵做出貢獻的支援士。
當然，也不是說能夠使用神術的戰士，以及會鑒定神遺物的神術師不存在，隻不過在探索士資格和升級試驗上，考察的是學生最為擅長的一個方麵。
芙蘭卡的資格是第四集探索士.神術師。
對她的年齡來說這個成績非常優秀。而且她在迷宮探索方麵已經有了豐富的經驗，也有將神遺物帶迴的實際成績。就算加入熟練者組成的團隊也不會礙手礙腳吧。
她以探索士為目標開始努力大概從是不到三年前開始的。通過試驗，她被認為適合成為神術師，直接進入了中等課程。然後馬上就嶄露頭角，一年便修完中等課程，現在和勇紀一樣在高等課程進行訓練。
“勇紀，那個……怎麽樣？升級試驗……”
“別問了。”
“不，啊，對不起……”
芙蘭卡很抱歉的縮了縮身子。
勇紀是第九級探索士.支援士。在高等課程裏麵可以說是最差的差生。順便一提，第十級，第九級這種程度，如果快的話初等訓練生也是能考下的。
“啊，開玩笑開玩笑的。我根本沒有在發愁呢。等級大概是沒辦法更高了吧，店裏也很忙——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沒有才能啊。”
“不，不會有這種事的！”
不知為何芙蘭卡變得很認真。
“因為勇紀，你對神遺物知道的那麽清楚呀。如果你認真的話一定……”
“因為我的店裏在賣所以知道呀。鑒定東西方麵還好，不過我根本不想參與戰鬥呀。升級也是因為十級，九級重視筆試所以才考過的，再往上的話——有些難呀。”
迷宮的淺層區域虛獸不怎麽出現，教會騎士團的衛兵也經常巡邏，地圖也到處都有賣。危險度大概和上山差不多。
不過，越深入虛獸的出現次數和攻擊性也越高。為了探索組成團隊成了必須的，無論你是什麽職務，戰鬥能力都是必要的。
也就是高位的探索士，就算是支援士也要鍛煉身體，掌握戰鬥技術。在高等課程裏格鬥訓練是必修科目。
“我和專門的探索士不同，經營商店是我的本職工作。所以為了進貨的話，在淺層區域，一邊躲避虛獸一邊尋找藥草和合適的神遺物是可以辦到的。”
“這樣啊……”
“啊，難道說，又有人說我壞話了嗎？”
“……”
少女複雜的表情已經暗示了答案。
“那個——”
芙蘭卡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是卻停了下來低下了頭。
兩人麵前走過了一個七八人的小團體。全部都是十五歲以上吧。看起來像是這個團體中心人物的青年一臉冷漠，看得出來整個團體的人的身體都經過很多鍛煉。
他們就是東區訓練學校高等課程中最精英的一群人。
聽說有一名天才破了考取第一級探索士資格的最小年齡的記錄。勇紀因為不怎麽去訓練所以不太清楚，大概，是最中間的那個人吧。名字叫什麽來著。
這時，旁邊的一個人吐了一口唾沫，還能聽到他在嘟囔著什麽垃圾之流。
勇紀苦笑了一下沒說什麽。
勇紀不僅因為和教官們以及教會關聯人士不和，在高等訓練生之中對他不報好意的人也不少。也許是看不慣他那種對迷宮探索和神姬信仰總是落後別人一步的態度吧。他們在背後經常說勇紀是《沒有信仰心的垃圾》《利欲熏心》《瀆神者》什麽的，偶爾這些話也會傳到勇紀耳中。明明都沒怎麽見過麵，壞話真是傳得遠啊。
“勇紀……”
“唉，這也沒辦法。在他們看來我確實沒什麽熱心，也不去訓練，隻想著掙錢，而且最重要的我是個第九級不會戰鬥的支援士。對於全心全意一心想要進入《誓約團》的他們看來，我是個異教徒吧。”
五座神姬聖殿——神姬居住的神社——協調這五座神姬聖殿與城鎮中人們關係的便是五聖教會。被稱為教王的指導者站在這個巨大組織的頂點，同時這個組織也負責城鎮的行政以及治安的維持。
而在城鎮中唯一擁有和教會相當發言權的便是《誓約團》。
他們的目的是將神遺物獻給神姬，是神姬直屬的探索士組織，在各個神殿的支配下，每個神殿各擁有一隻團隊，一共五支隊伍。
隻要身處《誓約團》就會被人高看一眼，薪水也異常豐厚，衣食住行方麵都有著優厚的待遇。
不過與此相應的選拔也異常嚴格。想要接受入團試驗起碼需要第三級以上探索士資格，即使如此合格者的數量也相當少。名副其實的龍門難登。因此這也可以說是探索士們的憧憬和目標。
訓練學校畢業之後，一邊積累實戰經驗，一邊考取《誓約團》是最普遍的道路。還未畢業便能夠入團的人，每年大概隻有三人左右吧。
這麽說來剛剛走過去的青年，確實是在中等訓練生時便進入《空之誓約團》的傑出人物——
“啊，我想起來了。他是聖斯蒂芬.克洛澤。是克洛澤家的小兒子。”
“誒——？”
“嗯，就是剛剛領著那一群人的家夥。他很優秀吧？”
“啊，對，是啊。沒錯。”
少女點了點頭。
克洛澤家誕生了很多《誓約團》團員，其中還有數人曾經擔任過團長，可謂名門。
“和我在一起的話，你也會被盯上吧？”
“我沒關係的。不過——勇紀不會覺得不甘心嗎？”
芙蘭卡微微皺著眉，看著勇紀。
“探索，不，在這裏的訓練就算了，你有沒有想過真真正正的爭口氣給他們看看……？”
“等商店的收入是現在的十倍左右，能夠雇得起店員的時候再考慮。”
勇紀巧妙的避開了話題，吃掉了最後一口麵包，然後接過芙蘭卡遞過來的水壺喝了口水。
“——多謝款待。很好吃啊。”
芙蘭卡好像放棄了一般歎了口氣。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這樣如果能償還一點點恩情就好了。如果沒有勇紀的話，我現在連麵包也買不起吧。”
“其實我做的事情根本算不上恩情啊。”
芙蘭卡的雙親都去世了。稍微找了些門路，介紹芙蘭卡走上探索士之路的就是勇紀，不過那之後的成功都源於她自己的努力。
“這也算是營銷活動呀。探索士增加的話我的商店裏的客人也會增加。而且，芙蘭卡你也是常客嘛。”
“可是，還是很感謝你。——剛開始來這裏的時候，我一直想著，將來是不是能和勇紀一起去探索呢。如果這個願望能實現的話，那是我最高興的事了。”
“對不起呀，辜負了你的期待。”
勇紀苦笑著聳了一下肩。
雖說都是探索士，不過每個人有自己的立場。像勇紀這樣完全以個人活動為中心的人並不多。主要都是接受商人的委托潛入迷宮的雇傭探索士吧。芙蘭卡也因為在訓練學校組成了團隊，所以也會接受一些工作。
神遺物自然不必說，隻有迷宮之內才能采集到的植物，礦物，有時有的虛獸的肉和角也能換錢。雖然教會的教義對於存錢持否定的態度，不過從現實角度來看，迷宮探索確實會帶來利益。
“那麽，我差不多該迴去了。芙蘭卡過一會來店裏——”
勇紀突然想起還有懸案未解。
“啊，對不起，今天已經關店了。”
“是嗎？那我明天再過去吧。因為計劃和師傅一起探索迷宮，所以迴去的路上再過去吧。——那我先走了！”
她站了起來很有精神的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
勇紀的商店就在索裏圖斯城鎮外圍——被稱為《迷宮路》的一角。那個掛著《伯裏斯商店》的看板的小建築便是了。
店裏販賣的有探索迷宮所必須的一係列道具，還有包括神遺物在內的從迷宮發現出的全部東西。後者商店既賣也收，店門口的看板上寫著“迷宮中的拾取物品，什麽都收”。
從迷宮帶中出來的神遺物的命運主要有兩種。成為拾到的人的東西，或者是賣給商店，教會，或者《誓約團》。
賣出去的東西有的會獻給神姬，有的會擺在店裏，等著買主的到來。所以城鎮裏流通著相當數量的神遺物，積極的參與著買賣。
不過勇紀這種小本商人的立場很艱難。
大型商店的目光遍布了市場的每一個角陸，同時為了能夠獨自收集到神遺物，還會雇傭數名很有本事的探索士。在商品數量和價格上都沒法和他們競爭。
不過在經營方麵勇紀有兩個武器。
對於神遺物正確的鑒別，以及自己就是探索士的便利性。店主自己潛入迷宮尋找商品的話，進貨價格便是零。
因此今天早晨，勇紀為了“進貨”而潛入了迷宮——
然後，撿到了以前從來沒有撿到過的東西。
從訓練學校迴來的勇紀，穿過店裏，打開裏麵臥室的門。
——床是空的。
“……去哪了？”
因為她說想休息所以便把房間借給她，然後自己便去訓練學校工作了——她出去了嗎？
走進臥室檢查了一下，看起來床確實是睡過人的樣子。
就在這時，勇紀聽到了一個小小的聲音。他豎起了耳朵。廚房，不，是裏麵的食品倉庫嗎。
勇紀走了過去從房間的入口處偷偷望進去，便看到了裏麵小小的身影。她手裏拿著蘋果湊到嘴邊，可是又再次拿遠了——然後仿佛屈服於誘惑一般，狠狠的咬了一口。
哢嚓，隨著咬蘋果的聲音，她美術品一般秀麗的臉龐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大概是蘋果的汁液和甜味瞬間填滿了她的口腔吧。
“喂，你在幹什麽？”
勇紀叫了一聲，少女忽然抖了一下然後迴過頭來。
“啊，啊啊，你，迴來了呀？”
緹娜慌忙想把手裏拿著的紅色果實藏在背後。
“食品倉庫裏的東西可都是我的。”
那裏都是芙蘭卡前幾天送過來的東西。對於生活現狀很困難的勇紀來說，這都是貴重的糧食。
“不，那個……不是的。”
少女依然把手放在背後，唿唿地搖著頭。
“緹娜沒有偷吃！隻不過，那個，醒過來以後覺得很餓，就想找吃的東西……”
“找吃的東西？”
“然後就發現了這裏，然後蘋果，那個……看起來很想被緹娜吃掉的樣子……”
“…………”
“那個，這個，可能是，給緹娜的，貢品……”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很是愧疚的樣子。
唉，她在迷宮中暈倒了，所以覺得餓得受不了也是沒辦法的事。
勇紀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一邊歎著氣一邊想，一個水果就讓她吃吧。就在這時，緹娜把那個帶著小牙印的蘋果遞到了勇紀麵前。
“……那個，對不起。”
緹娜垂頭喪氣的說。
“實際上，這裏既然是你的住處，所以這應該就是你的東西。可是，緹娜實在，無法與食欲抗爭……”
仿佛做了壞事被罵了一通的小狗一樣。
這個時候，少女的肚子突然咕嚕嚕的叫了。勇紀忍不出笑了出來。
“唉，算了。”
“……你不生氣嗎？”
“你看起來有在反省了。那邊的房間就是食堂。我給你做點吃的吧，你一邊吃蘋果一邊等。”
既然撿迴來了就有相應的責任。小孩子一人分的飯，還是有辦法的吧。
“嗯，真好吃。”
把盤子放在桌上之後，緹娜很滿足的唿出一口氣。
給她做的就是簡單的鹹肉粥。勇紀在料理方麵並不是特別擅長，也就是說饑餓是最好的調味料吧。
“不過，這真是少見的穀物呀。緹娜的知識裏沒有這種東西。”
“這是米。”
“米？”
“不知道嗎？不過這裏不太常見，也是最近才開始在城鎮裏能買到的。”
一般的主食還是麥類，然後便是芋類吧。雖然城鎮外麵的農村地方種著多種多樣的作物，不過米還是很罕見的。
蘋果加粥，這下子自稱神姬似乎也吃飽了。
“再次向你道謝，勇紀.高見天……高見見……”
“高見原。叫我勇紀就好了。說起來這麽繞嘴。”
“那麽勇紀。你把緹娜從迷宮裏帶出來，還請緹娜吃飯，緹娜從心裏表示感謝。身為信徒，很少能有機會得到神姬的直接感謝。你值得感到驕傲！”
她唿唿的喘著氣挺起了平坦的胸膛。
“真不知道你是坦率，還是自以為是。還有，我不是信徒。”
“不是嗎？”
“不是。那麽，我要提問了，你到底是什麽人？”
“緹娜是神姬呀，都說過好幾遍了。——不，緹娜並沒有生氣。站在民眾的立場上，讓民眾理解也是神姬的義務。神姬不可能因為對方理解能力太差而煩躁不安的。緹娜很偉大吧？緹娜允許你覺得佩服。”
嗯，緹娜自己點了點頭。
“……啊，就算你是神姬。那你是五人之中的哪位神姬？”
《支撐天空神姬》，《升起太陽神姬》，《戴月神姬》，《撒星神姬》，《守護大地神姬》。這五位神姬的稱號誰都知道。
不過緹娜的迴答卻讓人意外。
“不知道。”
勇紀皺起了眉頭。
“你不知道……為什麽？”
“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緹娜知道有五個稱號。可是緹娜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個神姬。”
“你明明不知道，為什麽還那麽有自信呀……那你為什麽覺得自己是神姬？”
“不是覺得，緹娜就是知道，這是事實。”
完全沒有進展。勇紀歎了口氣改變了問題。
“那麽，守護城鎮身為神姬的阿爾貝緹娜大人，為什麽會在迷宮裏暈倒呢？”
“叫我緹娜就好了。不用那麽客氣的。”
完全沒注意到這是諷刺，少女繼續說道。
“緹娜會在迷宮裏，是因為緹娜出生在那裏。”
“出生？”
“應該說是變得存在了吧。在迷宮中寬敞的房間中，緹娜意識到自己的存在。然後就從那個瞬間開始緹娜就存在了。”
“不是在探索迷宮時突然喪失記憶了？”
“不是。”
“你能這麽確定也是因為 ‘這是事實所以知道’嗎？”
“是的。”
勇紀沉吟著撓了撓頭。
“啊，你是什麽時候出生的？”
“緹娜醒過來，然後發生很多事情，開始在迷宮裏徘徊……直到走得精疲力盡倒在那裏，大概過了一兩天吧。不過這是緹娜的感覺。”
“我發現你的時候足跡很清晰，從灰塵的堆積程度來判斷，你昏倒在那裏頂多過了一天吧……”
也就是說如果相信緹娜所說的話，她出生到現在頂多三天左右。
“不過，你看起來不像是出生了才三天的人，還能說話，也知道蘋果……不管怎麽看，都很可疑呀。”
“緹娜沒騙人。緹娜一開始就知道很多東西了。”
緹娜似乎有些不高興的撅起了嘴。
“從你存在的時候，就已經有知識了。”
勇紀想了一會，繼續開口問道。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不要思考，盡量快的告訴我答案。不知道的就說不知道。——這座城鎮的名字是？”
“索裏圖斯對吧？”
“迷宮的另一個名字是？”
“《偉大之門》。”
“五芒星的圖案象征的團體是？”
“五芒星？”
這樣的，勇紀用手指在桌上畫了一個五角星的圖案。
“啊，是五聖教會。”
“那麽，五聖教會的大聖堂中的新鍾樓是什麽時候建成的？”
“不知道。聲音是不是很好聽啊？”
“從這個商店去大廣場，走哪條路？”
“這個也不知道。我沒去過城鎮裏。”
這裏介紹一下，鍾樓大概在一個月之前完工。為了慶祝這件事還召開了相當盛大的祭典。沿著商店前麵的這條路一直走就能到大廣場。這兩個問題，隻要是城鎮的居民基本上都應該知道。
勇紀根據問題測量著她知識的傾向。
她認識一般的水果蘋果，可是卻不認識最近才開始流通的米。知道關於神姬和教會的事情，卻沒有聽說過新建成的鍾樓，也不知道城鎮的地理布局。語言能力基本上沒有問題。雖然語氣有些特殊，不過這大概和她的性格有關。
（也就是說——她有一般的常識，卻不知道關於城鎮布局和最近發生的時事嗎？）
總結一下的話就會得出這種結論。
這就和緹娜的主張一致了——自己大約三天前在地下迷宮出生。一開始就了解最基本的知識。從沒來過城鎮上。如果她最初知道的知識是普遍性的知識的話，那不知道那些會改變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的迴答基本上是反射性的，沒有任何不自然的停滯。
看不出來是經過計算後特意表演出來的，而且她的性格也不像能做到這點。當然，她有可能是輕易將勇紀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天才詐騙師，也有可能是那種對自己大腦中編造的故事深信不疑的人。
“已經可以了嗎？”
“啊，辛苦了。”
“沒有，迴答信徒的疑問也是神姬的義務。你不用介意。——那麽，你通過提問明白了些什麽？”
緹娜很有興趣的探了過來。
“你是不是真正的神姬。不過結論先不告訴你。”
“……緹娜都說了自己是真的了。緹娜的第一個信徒疑心真是重啊。”
“因為我有疑心所以我不算是信徒吧。——不過，你一個人倒在那種地方也很不自然，我隻是在想有沒有能夠說通的理由。”
勇紀改變了問題的角度。
“喂，你如果是神姬的話，你的劍使徒在哪？”
“唔……”
緹娜一時無言以對，眼神漂移不定。
劍使徒——隨時侍奉在神姬身旁，為了保護神姬而擁有壓倒性力量的超人。五位神姬各有一名劍使徒，這件事連小孩子都知道。
“如果你有劍使徒的話，我就相信你是神姬。你為什麽沒有召喚他？”
“神姬一開始都要召喚劍使徒，然後讓他保護自己。這件事緹娜也知道的。當然，我曾經是可以召喚的。”
“曾經？”
“那個，在我剛出生那時確實擁有足以召喚劍使徒的神力。不過，那個……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神力都用光了。”
神力指的是神姬引發奇跡的力量。人類的神術師也可以通過借助神珠的力量，來引發相似的小規模的奇跡，這便是神術。
“發生了什麽事？”
“……發生了什麽很重要嗎？”
緹娜一臉不太想說的樣子。
“不管有什麽理由，現在，緹娜的神力確實已經沒有了。所以不能召喚劍使徒。”
“明白了明白了。所以因為沒有劍使徒，你不得不一個人去城鎮，然後再迷宮裏迷了路最後暈倒了。”
“是的，是的。”
“不過，你一個奇跡也不能引發的話，就沒辦法證明你是神姬呀。把你當成是精神失常的人類也沒有任何問題。”
勇紀這麽說完，自稱神姬鼓起了嘴巴。
“隻要取迴了神力，緹娜也能夠召喚劍使徒，也能夠引發奇跡！緹娜也沒有精神失常！神姬該做的事情，該打倒的敵人，緹娜全都記著呢！”
“…………”
嗯。
不過她真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呀。勇紀一邊這麽想著一邊看了她一眼，隻見緹娜唿哧唿哧喘著粗氣，然後清了一下嗓子，似乎想要重新擺迴威嚴的樣子。
“那麽，勇紀，這次讓緹娜問你吧。你是為了神姬而工作的探索士吧？”
“不是呀。”
“…………”
剛說出口的話就被憋了迴去緹娜頓時閉上了嘴——然後突然用驚慌失措的聲音問道。
“為，為為，為什麽呀？你不是把緹娜從迷宮裏就救出來了嗎。而且探索士的目的就是為了神姬而收集神遺物對吧？”
“我的本職是商人。掉落在迷宮裏的東西什麽都買，如果有人需要的話我什麽都賣。同時還賣探索者用的消耗品。雖然我也有做探索的工作，不過都是為了生意呀。我會撿到你不過是偶然。”
“那，那麽商人勇紀，我告訴你。吾正式承認汝為阿爾貝緹娜的第一信徒，允許汝的侍奉。”
“啊？”
“現在緹娜的目的是積蓄神力召喚劍使徒。為此必須要收集神遺物。所以緹娜需要值得信任的人的幫助。而且，如果把這裏當做臨時神殿的話，緹娜還需要有人做向導並提出建議。因為緹娜剛剛出生，閱曆還很淺。”
這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吧。也就是說她需要有人幫她吧。
和她威嚴的樣子相反，緹娜用不安的目光看著勇紀。
“我有好幾條想說的。首先，不要隨便把我家當成臨時聖殿。”
“……不行嗎？”
“不行！”
少女很沮喪的樣子。她似乎知道如果把她趕出去的話她就無家可歸了。
“不過——我可以給你提供住處。把你趕出去有點太過分了。”
“真的嗎！”
緹娜臉上的表情瞬間明亮起來。
勇紀自己也被很多恩人救過。不管是人還是神，如果他真的有困難的話，幫幫他也好，即使得不到報酬也沒關係。
“哦，給予汝祝福！不愧是吾的第一信徒！”
“我不是信徒。而且，我能提供給你還不要求你提供報酬的隻有住處。如果要收集神遺物，召喚劍使徒的話，你自己去做。”
“嗯，好……”
“為了將來不惹麻煩所以先說清楚，我拒絕幫助你有兩個原因。”
勇紀坐在對麵的椅子上看著小女孩。
“首先，無論你說的是不是事實，有自稱‘吾是神姬’的人在我身邊就會給我惹麻煩。這有很高的可能性被認定為是瀆神行為。在這座城鎮裏是不可以同教會為敵的。所以，就讓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隻是讓你暫住在這裏就好了。”
“……也就是說這不是你相不相信的問題了。”
“對。——第二，我是做正經誠實生意的商人。商人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以錢作交換然後我提供些什麽。你需要我的幫助，可以。你想要什麽是你的自由。不過你能支付得起相應的報酬嗎？也就是說你有錢嗎？”
“沒有……”
緹娜頹然的低著頭，可沒過一會又抬起臉來。
“不，不過，如果緹娜的力量恢複了的話，緹娜保證給予你相當的報酬——”
“我不需要這種不切實際的承諾。”
說“將來一定會付錢”的人，沒有一個想要老老實實的付錢。
“我相信的隻有現金。不能賒賬。如果你沒錢的話就自己想辦法吧。你的身體是你自己的東西，你自己負起責任就好了。別人的幫助可不是無償的。這便是世間的道理。——就這些。”
雖然勇紀知道自己說的話很冷酷，可他還是說了出來。一開始就劃清界線是很有必要的。
不過本以為會灰心喪氣的緹娜皺著眉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開口問道。
“反過來說，隻要付錢的話，勇紀就會考慮幫助緹娜啦？”
“……嗯，可以這麽解釋。怎麽？反正你也沒錢。”
“嗯，確實現在緹娜身無分文——不過緹娜有辦法。”
“哦，那說給我聽聽吧？”
“緹娜要把自己的身體——賣給你！”
“…………”
勇紀吃驚的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嗯？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喂，神姬大人，你是認真的嗎？認真的嗎？你知道把身體賣了是什麽意思嗎？”
“什麽意思？”
緹娜一臉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嗯，不就是幫幫忙，打打下手，隻要緹娜能做的什麽都可以做？你怎麽吩咐都可以。隻要給緹娜神遺物的話，緹娜還可以引發與其神力相應的奇跡。為了你一個人引發奇跡。用人類的金錢便能買到神姬，緹娜覺得非常劃算呀。”
“你這個小朋友，果然不知道呀……不過，把自己減價特賣的神，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你這個商店隻要是在迷宮裏掉落的東西都買吧？所以在迷宮裏掉落的緹娜把自己的身體賣給你。道理應該講得通啊。你不要想那麽多買了吧！然後緹娜用這些錢請求你的幫助！”
“……啊，真是的，讓我說什麽好呀。總之，我這裏不做人口販賣的生意。那種生意在城鎮裏是違法的。”
“那也沒問題呀。”
緹娜點了一下頭繼續說道。
“緹娜不是人，是神姬，所以和法律不抵觸。也就是神口販賣。”
“我這裏也不買神！”
“不過你剛剛說了，‘掉落在迷宮裏的東西什麽都買’呀？”
緹娜不滿的撅起了嘴。
“緹娜也掉在迷宮裏了。你必須買。還是說你在騙人？做正經誠實生意的商人會騙人嗎？”
“不，與其說是騙人不如說是常識……啊，對了，你看，如果你是在迷宮裏撿到的東西的話你的所有權就在我手裏呀。因為是我撿到你的。所以你沒有買賣的權利對吧？”
“可你剛剛還說‘你的身體是你自己的東西’呢？”
勇紀頓時啞口無言。本來以為她傻傻的，沒想到突然這麽能說。而且知道她既沒有惡意也沒有精心計算，因此便更難以對應了。
稍微考慮了一會，勇紀問道。
“……假如說如果我不買你的話，你會去別的店裏提出同樣的交易嗎？跟他們說‘買我的身體’？”
“嗯，隻能如此吧。”
少女毫不猶豫的說道。
“緹娜需要幫助，為了得到幫助需要錢。可緹娜身無分文。”
——那麽，那時候會發生什麽情況呢。勇紀想象了一下。
城鎮中有很多進行非法交易的黑心商人。而且，怎麽說呢……也有一定有不少喜歡這種年輕水靈的女性的有錢人。
當需求和供給一致的時候。
“…………”
“嗯？有什麽問題嗎？”
緹娜看著一言不發的勇紀，詫異的問道。
過了一會勇紀長出一口氣說道。
“啊，真是沒辦法。好吧，我買你了。因此與此相應的，我會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幫助你。”
“誒，也就是說——”
“但是！”
勇紀製止了一臉喜色想說些什麽的緹娜，繼續說道。
“有條件。首先，絕對不可以公開說自己是神姬。你的目的以及和神姬有關的知識都不能說。”
“……知道了。”
“另一點，契約到你能夠召喚劍使徒為止。如果你一直都無法召喚劍使徒的話，就到雙方都滿意為止。然後契約結束的時候，我希望能夠得到與自己勞動相應的報酬。就算沒有錢，也沒有龍牙石那種等級的神遺物也沒關係，不過越高級的神遺物越好。”
“知道了。緹娜保證盡可能送給你高級的東西。不過——也就是說你承認緹娜是真正的神姬啦？”
“還沒有承認。不過也沒有否定。準確的說，怎樣都好。”
“怎樣都——”
緹娜的表情變得很複雜。
“不管你是真的還是假的，我都會幫助你然後索取報酬。也就是說在‘名叫緹娜的神姬想要取迴力量。’的前提下，我幫助你。”
嗯，少女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著，正努力思考著。
“……雖然沒有承認，不過找到了妥協點。好吧，從今天開始緹娜的身體就是你的了，然後你來幫助緹娜。”
契約成立了，勇紀微微點了點頭。
啊，總覺得惹上了什麽麻煩事——不過，這也是交易的結果呀。
“啊，順便問一下，要召喚劍使徒需要多大的神力呀？”
“是啊……”
緹娜好像在找尋什麽氣息一般閉上了眼睛。
“倉庫在那邊嗎。現在就算把這個店裏全部的神遺物都集中起來，也差的遠呢。”
“誒……這些事情你都知道嗎？”
“如果感覺不到神力的話，就不能引發奇跡啊。對於緹娜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如果你覺得很佩服的話你可以說出來的？來吧，誇獎緹娜吧。”
“那我做點實驗吧。”
勇紀沒說什麽誇獎的話便繼續開始了下一個問題，緹娜表現出了一絲失望。
“……實驗，是指？”
“看你到底能不能引發奇跡。”
那麽，怎麽做呢——就在勇紀這樣小聲嘟囔的時候，緹娜突然揚聲說道。
“不過在那之前有件事要跟你說。”
“什麽？”
“緹娜雖然是你的人了，不過緹娜是神姬的事實並沒有改變。那麽你到底是緹娜的信徒呢，還是緹娜的主人呢，你是哪一個？”
自稱神姬一臉認真的歪著頭問道。
年輕男子一邊說著一邊舉起了雙手。
年紀大約在15歲往後，不過看起來還沒到20歲。
黑色頭發黑色眼睛。中等身材。雖然身材纖細不過卻沒有瘦弱的感覺。
“如你所見，我並沒有帶著武器。也沒想要打擾他人平靜的生活，也沒想搶奪別人的獵物。我隻不過是來找找看，有沒有能夠換錢的東西。不，說實話，金錢對人來說可是第二重要的東西。實際上最近我的生活很困難，如果不想些辦法的話就吃不上飯了。”
對方無視了他冗長的台詞，飛快往前走了過來。
他想要同樣往後退去，可是卻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頂到了石壁上。
“話說迴來，說到第一重要的東西——那當然，是生命了。”
他抬頭望著頭頂，幹笑了一下。
“所以說——那個，你能放過我嗎？”
對方卻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那是昆蟲形態的虛獸。形狀很像螳螂。身高相當於他身高的兩倍，大概有三米半左右。左右各有一隻鐮刀形狀的前足。倒三角形的頭部上長著進化到醜陋的下顎。
“……真冷淡呀。你肯定不受歡迎吧。”
就在這一瞬間，他縮起了身體。虛獸的鐮刀砍過了剛剛他頭部所在的位置。
危險呀，他低聲說著，同時往前跑去。
虛獸用自己巨大的身軀擋住了正前方的道路。不過因為它的身體是用數隻腳來支撐的，所以在身體和地麵之間存在著空隙。從左右迂迴逃跑不太可能，不過如果能從中間這道空隙中鑽過去的話，也許能夠逃脫。
他看到虛獸的鐮刀從視線的兩端迫近。來得及嗎——？
“哇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他一邊叫著，一邊用力蹬了下地麵。
勇紀.高見原是第九級探索士.支援士。
——這種形容有些欠妥當。在他本人看來也並沒有把探索士當成主業的打算。
如果你詢問他的職業，他一定會微笑著這樣迴答吧。
“大商人啊，將來的。”
“……好久沒有這麽失敗了。”
勇紀一邊歎著氣，一邊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在路上。
他並沒有穿著盔甲。衣服是布製的，非常一般。他所有的東西幾乎隻有身上背的一個袋子。腰間和背上也看不到武器。
這是因為勇紀的目的並不是和虛獸戰鬥。
他在城鎮的大道上開了一家小商店，出售各式各樣的東西。比如說迷宮裏能采集到的珍貴草藥和礦石什麽的，當然也包括神遺物。
對勇紀來說探索迷宮就等於采集——也就是進貨。
因此他盡量避開和虛獸的戰鬥，將逃跑視為基本方針。他非常小心的不涉足虛獸的居住地，如果感覺到道路前方有虛獸的氣息就立刻改變方向，如果非常倒黴遇上了虛獸就立刻掉頭逃跑。盡可能的將裝備輕量化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這次的那個怪物螳螂是在拐角處偶然遇到的。
不能否認是自己大意了。如果一直保持敏銳感官的話，應該就能提前注意到它的聲音吧。
“因為心情沮喪，所以注意力也不夠集中呀……”
今天本來是為了多收獲些成果才進入迷宮的——最近的收獲前所未有的不好。不僅沒有神遺物，連能賣的草藥和礦石都看不到一個。
勇紀確認了光石的衰減狀況，發現自從潛入迷宮差不多過了六個小時了，現在差不多是快到正午了吧。
如果不迴去的話就會打亂接下來的計劃。下午還安排了別的工作。那份工作的薪水還不錯，無論如何不能推掉。
“不過，怎麽也不能空著手迴去呀。至少得有一個成果吧……”
他一邊嘟嘟囔囔的抱怨著一邊繼續走著——這時他注意到前方似乎有一個什麽東西。
提起裝著光石的角燈，勇紀走了過去。
“是布——嗎？”
不知是不是已經成了虛獸的玩具，看上去破破爛爛的。
看上去也不像是……蘊藏著神力的神遺物，不過如果是高價布料的話，也許會挺好賣的。
勇紀輕輕把布片拿了起來，可以看到下麵茂盛的金發。
“……與其說是布，不如說是長袍呀。”
這是神術師或者聖職者所穿得那種寬鬆的衣服。勇紀現在拿著的似乎是兜帽的部分。
如果是衣服的話，肯定是有人穿著的。
“——也就是說，失去意識的女孩子倒在這裏。”
勇紀抱起了那個瘦小的身體。
她發出了微弱的呻吟聲。似乎還活著。
大概十到十五歲左右的年紀。雖然沾了很多土，不過在光石微弱的光亮下，依然能看清她美麗的相貌。甚至可以說她給人很神聖的感覺。
粗略的看過去，和衣服的破損程度相反，似乎沒有什麽嚴重的外傷。
隻有一個人的腳印。應該是一個人搖搖晃晃來到這裏，然後力竭倒下了吧。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不過……一個女孩子到這種地方幹什麽？”
勇紀歪頭思考著。不過，現在該怎麽辦呢——能讓他煩惱的選項並不多。眼下這種情況已經無法優先自己的“進貨”工作了。
沒辦法，勇紀歎了口氣，背著少女走了起來。
耳邊的唿吸輕而急促，但是卻不虛弱。大概是因為疲勞和饑餓才暈倒的吧。萬幸她身材嬌小，即使背著也感覺不到什麽負擔。
就這樣沒有發生什麽別的事情，勇紀迴到了地麵上。正午的陽光非常刺眼。
周圍偶爾能看到負責警衛的教會騎士和其他探索士團隊。
在迷宮入口附近，有為探索士準備的療養院。把她帶過去然後扔在那裏不管嗎——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
“嗯……唔……”
他感覺到背後的人活動了一下身體。
“……這裏，是，哪裏？”
“是城鎮。我們迴到迷宮入口了。你在迷宮裏昏倒了……還記得嗎？”
“城鎮……？”
少女在勇紀背上猛地支起了身子。
“城鎮！是嗎，這裏就是索裏圖斯——吾之城鎮嗎！啊，這份愉悅！賜予這城鎮和城鎮上的人們最大的祝福！來吧信徒們，為統治城鎮的神姬的歸來歡唿吧！”
然後她哈哈哈哈哈哈的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麵對她突如其來的詭異行為，勇紀張大嘴巴無言以對。
然後——他注意到周圍的視線都集中到自己這邊來了。
***
索裏圖斯
統治世界的天帝神，以及他下屬的五位女性神袛——《支撐天空神姬》，《升起太陽神姬》，《戴月神姬》，《撒星神姬》以及《守護大地神姬》，因為對這些守護神的信仰而建立起這座城鎮。
這座城鎮的地下有著深不見底的大迷宮，俗稱《偉大之門》。
為了尋求各種各樣蘊藏著不可思議力量的道具——神遺物，無數對自己的本領很有自信的家夥，不分晝夜在這試煉場中進行挑戰。
有的人夢想能夠一舉千金。
有的人源於對神姬虔誠的信仰。
有的人隻不過是為了獲得每日的口糧。
——他們被稱為探索士。
***
勇紀背著少女跑著，她一邊大聲說些精神不太正常的話一邊哈哈大笑著。
“咦？為什麽那麽著急？信徒呀，緹娜想再看一看這座城鎮。”
勇紀無視了背上的行李說出的話，來到了自己的家《伯裏斯商店》。他跑進去，關上門，插上門栓。
“嗯……這就是吾居住的聖殿嗎？”
少女興致勃勃的環顧四周，完全不顧靠在牆上調整唿吸的勇紀。
“怎麽可能！這是我家。”
“你的？——不過緹娜不會提出過分奢侈的要求。隻要緹娜所在之處，那便是神的寢宮，也就是聖殿。”
少女輕輕點了點頭。
“……那個，緹娜是你的名字嗎？”
“嗯，準確的說應該是阿爾貝緹娜，但是吾很喜歡緹娜的發音。所以特別允許你這麽稱唿吾。對了，神姬的第一名信徒呀，你的名字是什麽？”
“勇紀.高見原。”
“勇紀.高，天見……天見原……高天見……高天……？”
嗯，她歪著頭，最後終於露出了神聖的微笑。
“嗯，真是個好名字。”
“你咬了那麽多次舌頭，最後還是放棄了呀。——算了，這樣就好。你一直說什麽神姬神姬的，是不是在迷宮裏撞到頭，所以有很嚴重的記憶損傷……？”
“怎麽可能有這種事。你為什麽這麽問？”
“總之，先不論真偽。那個，神姬指的是，聚集了絕對信仰的存在。”
“保護城鎮，指引民眾。這是理所當然的呀。”
“所以才有問題呀。在城鎮裏說自己是神姬的話，一定會被當成瘋子的！”
不止如此，如果被信仰很深的人看到的話還會被群毆，如果被五聖教會知道的話會成為罪人，最嚴重的甚至會斬首。不管怎麽發展，都一定會鬧出麻煩吧。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你絕對不可以再說這種話了。”
“在城鎮裏，神姬不能說自己是神姬嗎？”
“不可以說。”
“唔……”
緹娜有些不能接受的似的皺著眉沉默不語，可沒過多久又心情愉快的笑了起來。看起來似乎暫時放棄了思考。
“好吧，困難的事情先不想了。緹娜想好好睡一覺。勇紀，緹娜想要臥榻。”
***
《偉大之門》的入口遍布在城外。
當然，一般人是無法進入的。因為入口被堅硬的石壁所包圍，通往內部的鐵門處則守衛著五聖教會的騎士。
“咦，我以為你迴去了呢怎麽又來了？忘了東西？——不過你看起來有些疲憊呀？”
勇紀再次來到迷宮入口，認識他的騎士這樣問道。
也許真的累了吧。主要是精神層麵上的疲憊。
“不是，是有別的工作。”
勇紀隻迴答了前一個問題。
在勇紀身後站著數十名孩子。小的剛剛十歲，大的也就十一二歲吧。
“你從探索士轉職當保姆了嗎？”
“我沒有呀。是訓練學校給我的臨時工作。而且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吧，我不是探索士，我是商人。那可是能夠隨意操縱數字和金錢的魔法師呀！”
“生意挺不錯的呀。那今年沒問題吧？”
年輕騎士端正的臉上浮現出天真的笑容。
“沒問題……指的是？”
“教會稅務科的名單上可寫著勇紀的名字呢。前年度稅金滯納，要注意。”
“……”
“老師，滯納是什麽意思呀？”
孩子中最年幼的那個少年歪著頭問道。
“……這是麵對蠻橫的公權，貧窮的人們做出的微弱的抵抗，馬瑞克。”
“希望你的抵抗控製在商店不被查抄的範圍內。——那麽，這些孩子是？”
“是參觀學習。梅爾基奧爾隊長。”
一個非常冷靜的聲音插了進來。是副官的女性騎士。
“東區探索士訓練學校發來了發行十七張臨時探索士資格證的申請。請快點讓他們通過吧。路都堵住了。”
“哎呀，是真的呢。那就準許通行了。要努力學習呀。——啊，還有呀，勇紀。”
“什麽事？”
“《誓約團》似乎難得的發生了重大‘事故’。雖然我覺得跟你們沒有什麽直接的關係，不過這幾天他們一直神經兮兮的，所以你也注意點吧。”
在這座城鎮裏探索士被視作是一個非常傑出的職業。
掌管著與神姬相關祭祀的五聖教會，除了讀寫算數的學校以外，還運營著探索士的訓練機構。雖然沒有嚴格的年齡限製，不過在這裏進行修煉的人基本上都是十歲左右到二十歲之前的人。
雖然並非不入學就拿不到資格，不過在知識和經驗方麵，入校學習確實更有優勢。現在活躍的高級探索士，基本上也都是訓練學校畢業的。
勇紀作為這裏的訓練生也有學籍，同時還作為教官助手負責一些雜事。因為雇主是教會這個巨大的組織，所以薪水還不錯。不過因為商店隻是勉強維持的狀態，所以現在這份工作是勇紀主要的收入來源。
今天的工作是參觀迷宮。讓剛剛入學的孩子們看一看探索士的工作現場。
不過，勇紀的工作隻是把孩子們帶到這裏來。教會所屬的正式教官因為有事所以會晚些到，勇紀隻不過是這之前的代理。
勇紀自己也覺得，帶領這一群不好管理的小孩是一份很麻煩的工作，不過一想到這也是工資的一部分便沒什麽好抱怨的了。
先忘記在自己的臥室睡覺的那個人，全心全意工作吧。
“好，注意這裏！”
勇紀帶著孩子們穿過鐵門之後，一邊拍著手一邊說道。
“這就是迷宮《偉大之門》的入口。我們先在這裏稍微等一會。過一會教會的老師就到了。將來也會有在裏麵進行的訓練的，所以現在不要隨便亂跑進去！——好，那麽休息一會。”
雖然現在並不是入出的高峰時期，不過周邊還是聚集著幾組團隊的。
石壁內側是一個長寬五十米左右的廣場。正中間有一個小小的神殿般的建築物，這裏有通往地下的五米寬的石階。
這個入口和迷宮，是誰建造的，從何時開始存在的都沒有定論。
唯一知道的便是，人們潛入這裏，以這座迷宮的盡頭作為目標是有著意義和理由的。
——就在這時。
“快點！”
一聲怒吼響了起來。
一個縮成一團的男孩子，被大個子男性，和看起來是他的同伴的探索士們圍在中間。似乎是男孩太過興奮，撞到他們了。
“啊，那個，對，不起——”
“啊？聽不見！”
大個子男性盔甲上的紋章屬於《星之誓約團》。勇紀皺起了眉頭。
《誓約團》是神姬直屬的探索士集團，是眾多探索士努力的目標，聚集的都是精英人士。不過，這裏要求的首先是力量以及探索的技術，優秀的探索士並非一定有著優秀的人格。
“是訓練學校的孩子嗎？怎麽了？難道你在裏麵遇到虛獸也打算這樣道歉希望它們原諒你嗎？你覺得這樣它們就會放過你了嗎？啊？”
勇紀一邊歎著氣一邊走了過去。
“啊，對不起，我帶的孩子似乎給你添麻煩了。”
勇紀盡可能親切的笑著說道。
“啊？”
男人的大眼珠子立刻向勇紀這邊瞪了過來。
“能不能就這麽放過他呢？他本人也有在反省了。對吧，艾德卡。”
“嗯，嗯。那個，真的對不起。”
剛剛還很有精神做惡作劇的孩子，現在也一副要哭的樣子低下了頭。
“……啊，好吧，原諒他了。”
“真是非常感謝。那我們就走了——”
“等等。我原諒這個孩子了，可我沒說連教官也原諒。你作為監督者也是有責任的吧？”
事情似乎變得很麻煩了呢，勇紀這樣想。
“啊，真是的，您說得對。……那，我該怎麽做才好呢？”
“是啊——你陪我比試一下吧。”
大個子笑了起來露出一口小黃牙。
“最近也沒遇上什麽能打的虛獸，感覺整個身體都倦怠了。互相都不拿武器對戰的話應該沒有問題吧，老師？”
也就是說他就是想找茬吵架呀。他的興趣就是在孩子麵前把勇紀打扁，讓他出臭吧。
“……啊，真是沒辦法。好吧。”
勇紀歎了口氣，慢慢把袖子卷了起來做好準備。
“你會後悔的，大塊頭。”
“搞什麽，想讓他們看看你遊刃有餘嗎？”
大個子男人往地麵上吐了一口唾沫。似乎勇紀沒有表現出膽怯的樣子，讓他覺得挺沒趣。
別被他看扁了——打迴去——團隊的夥伴在一旁發出嘲笑的聲音。
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探索士們都想看一場不用負責任的熱鬧，勇紀的學生們則是一臉不安。
“啊，先告訴你們。”
勇紀看著大個子的眼睛說道。
“一擊決勝負。——知道嗎，小鬼們，好好看著。老師接下來要讓你們看一看真正的探索士的戰鬥。”
“胡說！”
看起來似乎是很容易就上鉤的性格，大個子紅著臉衝了過來。然後他乘勢揮出了帶著自己十成力量的右拳。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勇紀被這強烈的一擊打在臉上，飛了出去。他在空中轉了一圈半，向下迴轉著臉朝下落在地上。
“……啊。——搞什麽啊，還以為他對自己很有自信呢，結果弱的不行呀！”
大個子臉上露出了嘲笑之意。
“…………”
“真能虛張聲勢呀。你這樣子還能當訓練學校的教官嗎？喂！”
“…………”
“被這種豆芽菜教的話，這些家夥的將來……？”
他的聲音突然失去了自信，說了一半便停住了。
勇紀一直都沒有爬起來——不止如此，他的手腳甚至出現了痙攣，感覺很危險。
“喂，喂，出事了吧？”
“也許打的地方不太好……”
“……糟了，怎麽辦？”
大個子男人和他團隊的同伴們很尷尬的交談著。
姑且不論在地下迷宮內怎樣，在這裏打死人的話，即便是《誓約團》也不能逃脫責任。原則上是禁止私鬥的，負責地上治安的教會騎士團也不會放任不管。
“——這，這樣的話就原諒你了。下次注意！”
結果大個子和同伴扔下這麽一句話就匆匆離開了。
孩子們遠遠地圍住倒在地上的教官助手，但是誰都沒有動——過了一會，一名少女仿佛下定決心一般走了過去。
“啊，那個，勇紀老師——”
“哇啊！”
勇紀抬起頭，喘了口氣。然後用非常靈活的動作來了一個倒立，輕巧的落在地上。哦哦哦，孩子們同時喊了起來。
“必殺‘裝死’——關鍵是被打到的時候頭轉動的方式，以及手腳的顫抖。如果對手隻是想要吵架的話，一定會嚇到。”
“說是必，必殺，可誰都沒死呀……”
“說得好，卡雅。”
勇紀深深的點了點頭。
“這個技能，‘殺死’的是對手的戰意。”
少女不知道這個時候，她是應該當成聽到一個笑話笑出來，還是應該當成他講得很好而由衷佩服，一時之間隻得流露出一個很複雜的表情。
“啊，你們可以學不過對象僅限人類呀。可別對迷宮裏的虛獸使用。他們會把你玩死的。——就如同我所預告的那樣，一擊決勝負，那個男人滿心後悔的離開了。我贏啦。哈哈哈。”
勇紀挺起胸膛，大聲笑了起來。麵對這種無聊的結果，圍觀群眾全都散開了。
“……喂，剛剛的那個是‘真正的探索士之戰’嗎？”
少年一臉難以接受的表情問道。
“啊，是啊。艾德卡初等訓練生。”
“可是——”
“好吧，聽著。這也是個好機會，我給你們上一課吧。——我問大家。你們認為對探索士來說最重要的目的是什麽？”
“嗯，嗯，那當然是，帶迴很多很多神遺物，獻給神姬大人——”
站在最前麵的卡雅成了孩子們的代表，迴答了這個問題。
“跟教科書上寫的一樣。但是你答錯了。”
“誒……為什麽？”
“我換一個問法吧。你們覺得劍使徒帥嗎？”
全員幾乎同時點了點頭。特別是男孩子們的眼睛都亮了。
“最強的果然是《雪刃之王》吧。”
“他在中途就消失了。《千眼魔女》最強了。”
“還有《鐵爪之虎》，《暗黑鬼》——”
“好好，到此為止。”
勇紀說道。
“我知道你們很憧憬劍使徒。他們強大得能夠輕鬆打倒一群虛獸，獨自一人走遍整個迷宮。戲劇和小說裏都有他們的身影。——不過我們姑且先忘了他們。那幾乎是非人者才能到達的領域，一般人要是模仿他們的話隻有死路一條。原本探索士的目的就不是像劍使徒一樣，華麗的活躍在各地，獲得巨大成果千古留名。”
勇紀停了一下繼續說道。
“探索士最重要的目的是什麽？——正確答案是《活下去》。就算有一個神遺物沒有得到，隻要活下去的話，遲早有一天會有機會帶著兩個神遺物迴去。就算丟臉也好，神遺物什麽的丟下也沒關係。隻不過有一點，絕對不要死。”
大部分的孩子都有些發呆。
在訓練學校，孩子們學到的都是“為了神姬大人，你們必須要賭上自己的靈魂和信仰，把神遺物帶迴來。”
雖然他說的也在理，不過在勇紀說起這些東西之前，誰都沒有實際的去想過這件事。
“那麽，為了活下去必不可少的是什麽？信仰？神姬的保佑？吃屎去吧。一旦進入迷宮，能夠依靠的隻有你自己。那麽最重要的是強大嗎？這個想法不錯。不過強大的力量如果不在正確的時機準確的發揮出來的話就沒有意義。所以，這就是我的答案。——‘計算得失’。”
這一次所有人都茫然的眨著眼睛。
“就是說能夠清楚的知道什麽事會有損失，什麽事會有收獲。比如，有非常強大的虛獸在守護著神遺物。戰鬥？放棄？調虎離山？尋求援助？根據具體情況不同，也許這些全都是正確答案。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在，在優先保證自己生命的情況下，做出正確的判斷。——看吧，我剛剛也是在仔細計算得失之後，漂亮的活了下來。成功讓那群大個子離開了吧？這也是一種勝利。”
勇紀看到有幾個孩子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咦，突然間就變得沒有說服力了。——算了不管他。
“在越是危急的時刻，越要考慮自己能做什麽。隻有在最後的最後的最後的時刻，才能依賴於對神姬大人的信仰。話說迴來，平常的話把神姬忘了比較好。我給你們的忠告記住沒有壞處呦。——啊，不過，不要告訴別人是我教給你們的。我會被罵的。”
因為教會是基礎，所以訓練學校裏也有不少思想頑固的教官。如果被他們知道這些事的話，確實會因為說話放肆而引來他們的不滿。
“啊，那個，我們不會告訴別人的，可是……”
這個時候，卡雅非常愧疚的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勇紀的背後。
嗯？勇紀迴頭看去。
對於正式教官來說也是上級的中年副主祭，一臉憤怒的站在勇紀背後。
“不，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勇紀立刻立正站好。
“對於迷宮探索的注意點，在實用方麵也許確實有些強調過度，不過我完全沒有褻瀆神聖的神姬之意，一點都沒有！”
一迴到訓練學校以後，勇紀就被校長叫走接受審問了。校長問，“有人報告說你企圖將瀆神思想灌輸給孩子們，這是真的嗎？”
這座城鎮是由對神姬的信仰而維持的。幾乎可以說所有的居民都是信徒吧。關於迷宮探索，教會則宣稱那是“來自神的試煉，是我們作為神的仆人崇高的使命”。
城鎮受神姬所保護是事實。勇紀當然沒有看不起別人的信仰，不過他卻認為這種宣稱確實有給人以動機的效果——勇紀認為迷宮這種東西，是更加功利的，更加現實的，那裏麵並不是一個美好的世界。
“城市因為五位神姬大人的協調而存在。因此團結友愛是我們五聖教會所倡導的方針也是我們的理念——”
這片地區的主教兼校長輕輕地歎了口氣。
“老實說，你似乎並不受前輩和同輩的喜愛呀，勇紀.高見原。”
“嗯，我也這麽覺得。”
勇紀不緊不慢的迴答道。他跟教會相關的人關係相處得尤為不好，缺少信仰無論在誰眼裏都是一目了然吧。
“不過我個人對這件事倒是不怎麽生氣。信仰是從內心自然湧出的，也就是說這是每個人內心的問題。就算責備追究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你現在的探索士資格是第九級吧？有沒有想要考取更高一級的想法？身份在某種程度上也能給你帶來敬意和尊重。”
“……呀，我倒是特別想考，不過沒那個能力。”
勇紀撓著頭不太好意思的說。
“那麽至少作為訓練生要好好學習吧？如果這一點能做到的話，周圍對你的看法也會改變。你的出勤率特別的低，你本來是屬於高等課程的吧？”
“啊，有些事情比較忙……您看，我本來也是想把商人當成職業的。”
“你從伯裏斯那裏接手了商店呀。不過，老實說我認為你的商業才能遠不如他呀。”
溫和的語氣卻正好戳到了勇紀的痛腳，勇紀隻好沉默不語。
“不過什麽事情都勉強不來。你現在也在盡力履行教師的責任。關於神遺物和虛獸的知識也沒什麽可挑剔的，直接接受你指導的初等訓練生對你的評價也不錯。不過，不管是用什麽手段，你還是應該在人際關係方麵多用些心，這樣我也能輕鬆點了。——你可以走了。”
勇紀長出一口氣，說了一聲“打擾了。”便離開了校長室。
探索士訓練學校在城鎮裏義工有三個，這個東區訓練學校大概有200人左右的學生。
有初等，中等，高等三個等級的課程，每個等級基本上都是兩三年通過。
劃分的標準是年齡。大致說一下的話，入學時十歲，然後初等就是十二歲之前，中等是十五歲之前，高等是十八歲之前。不過這也不是絕對的規則，中途入校或者跳級留級這些製度也是存在的。
校舍是三個等級共同使用的，環境小而整潔。因為非常重視訓練身體，所以在屋裏上課的時間並不多。
“啊，勇紀……”
勇紀從校長室出來之後，一個熟人和他打了招唿。
是個似乎非常認真的少女，臉上露出了一絲害羞的笑容。
“啊，今天的課上完了嗎，芙蘭卡。”
“啊，沒有，還有一節。因為有點時間所以出來散散步，然後就看到勇紀去校長室了。那個……”
芙蘭卡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
“勇紀，你肚子餓不餓？如果不介意的話，一起吃飯吧？”
“誒？啊……”
就在勇紀猶豫怎麽開口的時候，他的胃隆重的宣布了自己的主張。
在訓練學校內，兩個人一起坐在講堂後麵的大樹下。
芙蘭卡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個布包。她從裏麵拿出麵包，麵包裏還夾著用小刀切好的奶酪，番茄和醃肉。
“來，請吃吧。”
“啊，謝謝。”
勇紀咬了一口，麵包的口感很脆。烤過的麵包表麵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通過鼻腔一直流到胃裏。然後是番茄酸酸甜甜的味道，奶酪和醃肉的鹹味很好的配合在一起，在舌頭上緩緩融化。
“……好吃。”
雖然這麽簡單的東西都稱不上是料理，不過已經足夠滿足勇紀的肚子和舌頭了。芙蘭卡在選擇素材方麵確實有一手。
“太好了。——實際上我中午也看到你了。你去找初等課程的那些孩子們的時候特別匆忙，所以我想也許你都沒來得及吃東西。”
“猜對了。今天……發生了不少事。”
勇紀歎了口氣。真是兇日呀。又被揍了，又被校長罵了——早晨就潛入了迷宮，結果不僅沒有成果，還撿了那麽個東西迴來。
突然，芙蘭卡湊了過來。
“——咦？勇紀，你的嘴唇是不是破了？這裏有傷呢。”
“傷？”
說到這裏勇紀想起來了。自己被《星之誓約團》的大個子揍了。
“啊，稍微出了點事故。不是什麽大傷。”
“不行的。要是腫了怎麽辦。吃飯也吃得不香了吧？——稍微等一下。”
芙蘭卡從腰間的小袋子裏，取出一塊小手指指尖大小的石頭。
這便是被稱為“神珠”的神遺物。這是從神力也就是奇跡之力的源泉所結晶化出來的東西。神術師通過使用這個東西來發動治愈神術或攻擊神術。
芙蘭卡輕輕閉上了眼睛，把手放在勇紀嘴唇上。因為兩人的距離很近，勇紀感覺到自己手臂上有一團軟綿綿的觸感。
“嗯——好，治好啦。”
同時，神珠也變成了粉末。
“……對不起。神珠也不是免費的呀。”
“沒關係的。勇紀一直都很照顧我呀。”
神術師少女微微笑了。
“再讓我去你的店裏買吧。”
芙蘭卡是在訓練學校學習高等課程的探索士，同時她也是勇紀商店的常客。
今年應該是十六歲年紀，不過因為她總是一臉思慮很深的表情，外加身高偏高，以及格外豐滿的身材——應該說是格外豐滿的胸部——因此看起來很成熟。
數年前，因為她卷入了麻煩的事情，被勇紀順手救了，所以從那以後兩個人便成了朋友。當初瘦小的女孩子，成長了很多。各個方麵都成長了很多。
“之前的升級試驗出結果了嗎？”
“啊，出結果了。我合格了，已經升到了四級。”
“真了不起呀，祝賀你。”
芙蘭卡非常高興的笑著道了謝。
探索士資格大致分成三種。
劍，斧，槍，弓等，使用武器進行物理攻擊的戰士。
驅動神力，使用攻擊，防禦，治愈等法術的神術師。
鑒定神遺物，掌握虛獸以及迷宮等知識，在戰鬥以外的方麵做出貢獻的支援士。
當然，也不是說能夠使用神術的戰士，以及會鑒定神遺物的神術師不存在，隻不過在探索士資格和升級試驗上，考察的是學生最為擅長的一個方麵。
芙蘭卡的資格是第四集探索士.神術師。
對她的年齡來說這個成績非常優秀。而且她在迷宮探索方麵已經有了豐富的經驗，也有將神遺物帶迴的實際成績。就算加入熟練者組成的團隊也不會礙手礙腳吧。
她以探索士為目標開始努力大概從是不到三年前開始的。通過試驗，她被認為適合成為神術師，直接進入了中等課程。然後馬上就嶄露頭角，一年便修完中等課程，現在和勇紀一樣在高等課程進行訓練。
“勇紀，那個……怎麽樣？升級試驗……”
“別問了。”
“不，啊，對不起……”
芙蘭卡很抱歉的縮了縮身子。
勇紀是第九級探索士.支援士。在高等課程裏麵可以說是最差的差生。順便一提，第十級，第九級這種程度，如果快的話初等訓練生也是能考下的。
“啊，開玩笑開玩笑的。我根本沒有在發愁呢。等級大概是沒辦法更高了吧，店裏也很忙——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沒有才能啊。”
“不，不會有這種事的！”
不知為何芙蘭卡變得很認真。
“因為勇紀，你對神遺物知道的那麽清楚呀。如果你認真的話一定……”
“因為我的店裏在賣所以知道呀。鑒定東西方麵還好，不過我根本不想參與戰鬥呀。升級也是因為十級，九級重視筆試所以才考過的，再往上的話——有些難呀。”
迷宮的淺層區域虛獸不怎麽出現，教會騎士團的衛兵也經常巡邏，地圖也到處都有賣。危險度大概和上山差不多。
不過，越深入虛獸的出現次數和攻擊性也越高。為了探索組成團隊成了必須的，無論你是什麽職務，戰鬥能力都是必要的。
也就是高位的探索士，就算是支援士也要鍛煉身體，掌握戰鬥技術。在高等課程裏格鬥訓練是必修科目。
“我和專門的探索士不同，經營商店是我的本職工作。所以為了進貨的話，在淺層區域，一邊躲避虛獸一邊尋找藥草和合適的神遺物是可以辦到的。”
“這樣啊……”
“啊，難道說，又有人說我壞話了嗎？”
“……”
少女複雜的表情已經暗示了答案。
“那個——”
芙蘭卡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是卻停了下來低下了頭。
兩人麵前走過了一個七八人的小團體。全部都是十五歲以上吧。看起來像是這個團體中心人物的青年一臉冷漠，看得出來整個團體的人的身體都經過很多鍛煉。
他們就是東區訓練學校高等課程中最精英的一群人。
聽說有一名天才破了考取第一級探索士資格的最小年齡的記錄。勇紀因為不怎麽去訓練所以不太清楚，大概，是最中間的那個人吧。名字叫什麽來著。
這時，旁邊的一個人吐了一口唾沫，還能聽到他在嘟囔著什麽垃圾之流。
勇紀苦笑了一下沒說什麽。
勇紀不僅因為和教官們以及教會關聯人士不和，在高等訓練生之中對他不報好意的人也不少。也許是看不慣他那種對迷宮探索和神姬信仰總是落後別人一步的態度吧。他們在背後經常說勇紀是《沒有信仰心的垃圾》《利欲熏心》《瀆神者》什麽的，偶爾這些話也會傳到勇紀耳中。明明都沒怎麽見過麵，壞話真是傳得遠啊。
“勇紀……”
“唉，這也沒辦法。在他們看來我確實沒什麽熱心，也不去訓練，隻想著掙錢，而且最重要的我是個第九級不會戰鬥的支援士。對於全心全意一心想要進入《誓約團》的他們看來，我是個異教徒吧。”
五座神姬聖殿——神姬居住的神社——協調這五座神姬聖殿與城鎮中人們關係的便是五聖教會。被稱為教王的指導者站在這個巨大組織的頂點，同時這個組織也負責城鎮的行政以及治安的維持。
而在城鎮中唯一擁有和教會相當發言權的便是《誓約團》。
他們的目的是將神遺物獻給神姬，是神姬直屬的探索士組織，在各個神殿的支配下，每個神殿各擁有一隻團隊，一共五支隊伍。
隻要身處《誓約團》就會被人高看一眼，薪水也異常豐厚，衣食住行方麵都有著優厚的待遇。
不過與此相應的選拔也異常嚴格。想要接受入團試驗起碼需要第三級以上探索士資格，即使如此合格者的數量也相當少。名副其實的龍門難登。因此這也可以說是探索士們的憧憬和目標。
訓練學校畢業之後，一邊積累實戰經驗，一邊考取《誓約團》是最普遍的道路。還未畢業便能夠入團的人，每年大概隻有三人左右吧。
這麽說來剛剛走過去的青年，確實是在中等訓練生時便進入《空之誓約團》的傑出人物——
“啊，我想起來了。他是聖斯蒂芬.克洛澤。是克洛澤家的小兒子。”
“誒——？”
“嗯，就是剛剛領著那一群人的家夥。他很優秀吧？”
“啊，對，是啊。沒錯。”
少女點了點頭。
克洛澤家誕生了很多《誓約團》團員，其中還有數人曾經擔任過團長，可謂名門。
“和我在一起的話，你也會被盯上吧？”
“我沒關係的。不過——勇紀不會覺得不甘心嗎？”
芙蘭卡微微皺著眉，看著勇紀。
“探索，不，在這裏的訓練就算了，你有沒有想過真真正正的爭口氣給他們看看……？”
“等商店的收入是現在的十倍左右，能夠雇得起店員的時候再考慮。”
勇紀巧妙的避開了話題，吃掉了最後一口麵包，然後接過芙蘭卡遞過來的水壺喝了口水。
“——多謝款待。很好吃啊。”
芙蘭卡好像放棄了一般歎了口氣。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這樣如果能償還一點點恩情就好了。如果沒有勇紀的話，我現在連麵包也買不起吧。”
“其實我做的事情根本算不上恩情啊。”
芙蘭卡的雙親都去世了。稍微找了些門路，介紹芙蘭卡走上探索士之路的就是勇紀，不過那之後的成功都源於她自己的努力。
“這也算是營銷活動呀。探索士增加的話我的商店裏的客人也會增加。而且，芙蘭卡你也是常客嘛。”
“可是，還是很感謝你。——剛開始來這裏的時候，我一直想著，將來是不是能和勇紀一起去探索呢。如果這個願望能實現的話，那是我最高興的事了。”
“對不起呀，辜負了你的期待。”
勇紀苦笑著聳了一下肩。
雖說都是探索士，不過每個人有自己的立場。像勇紀這樣完全以個人活動為中心的人並不多。主要都是接受商人的委托潛入迷宮的雇傭探索士吧。芙蘭卡也因為在訓練學校組成了團隊，所以也會接受一些工作。
神遺物自然不必說，隻有迷宮之內才能采集到的植物，礦物，有時有的虛獸的肉和角也能換錢。雖然教會的教義對於存錢持否定的態度，不過從現實角度來看，迷宮探索確實會帶來利益。
“那麽，我差不多該迴去了。芙蘭卡過一會來店裏——”
勇紀突然想起還有懸案未解。
“啊，對不起，今天已經關店了。”
“是嗎？那我明天再過去吧。因為計劃和師傅一起探索迷宮，所以迴去的路上再過去吧。——那我先走了！”
她站了起來很有精神的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
勇紀的商店就在索裏圖斯城鎮外圍——被稱為《迷宮路》的一角。那個掛著《伯裏斯商店》的看板的小建築便是了。
店裏販賣的有探索迷宮所必須的一係列道具，還有包括神遺物在內的從迷宮發現出的全部東西。後者商店既賣也收，店門口的看板上寫著“迷宮中的拾取物品，什麽都收”。
從迷宮帶中出來的神遺物的命運主要有兩種。成為拾到的人的東西，或者是賣給商店，教會，或者《誓約團》。
賣出去的東西有的會獻給神姬，有的會擺在店裏，等著買主的到來。所以城鎮裏流通著相當數量的神遺物，積極的參與著買賣。
不過勇紀這種小本商人的立場很艱難。
大型商店的目光遍布了市場的每一個角陸，同時為了能夠獨自收集到神遺物，還會雇傭數名很有本事的探索士。在商品數量和價格上都沒法和他們競爭。
不過在經營方麵勇紀有兩個武器。
對於神遺物正確的鑒別，以及自己就是探索士的便利性。店主自己潛入迷宮尋找商品的話，進貨價格便是零。
因此今天早晨，勇紀為了“進貨”而潛入了迷宮——
然後，撿到了以前從來沒有撿到過的東西。
從訓練學校迴來的勇紀，穿過店裏，打開裏麵臥室的門。
——床是空的。
“……去哪了？”
因為她說想休息所以便把房間借給她，然後自己便去訓練學校工作了——她出去了嗎？
走進臥室檢查了一下，看起來床確實是睡過人的樣子。
就在這時，勇紀聽到了一個小小的聲音。他豎起了耳朵。廚房，不，是裏麵的食品倉庫嗎。
勇紀走了過去從房間的入口處偷偷望進去，便看到了裏麵小小的身影。她手裏拿著蘋果湊到嘴邊，可是又再次拿遠了——然後仿佛屈服於誘惑一般，狠狠的咬了一口。
哢嚓，隨著咬蘋果的聲音，她美術品一般秀麗的臉龐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大概是蘋果的汁液和甜味瞬間填滿了她的口腔吧。
“喂，你在幹什麽？”
勇紀叫了一聲，少女忽然抖了一下然後迴過頭來。
“啊，啊啊，你，迴來了呀？”
緹娜慌忙想把手裏拿著的紅色果實藏在背後。
“食品倉庫裏的東西可都是我的。”
那裏都是芙蘭卡前幾天送過來的東西。對於生活現狀很困難的勇紀來說，這都是貴重的糧食。
“不，那個……不是的。”
少女依然把手放在背後，唿唿地搖著頭。
“緹娜沒有偷吃！隻不過，那個，醒過來以後覺得很餓，就想找吃的東西……”
“找吃的東西？”
“然後就發現了這裏，然後蘋果，那個……看起來很想被緹娜吃掉的樣子……”
“…………”
“那個，這個，可能是，給緹娜的，貢品……”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很是愧疚的樣子。
唉，她在迷宮中暈倒了，所以覺得餓得受不了也是沒辦法的事。
勇紀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一邊歎著氣一邊想，一個水果就讓她吃吧。就在這時，緹娜把那個帶著小牙印的蘋果遞到了勇紀麵前。
“……那個，對不起。”
緹娜垂頭喪氣的說。
“實際上，這裏既然是你的住處，所以這應該就是你的東西。可是，緹娜實在，無法與食欲抗爭……”
仿佛做了壞事被罵了一通的小狗一樣。
這個時候，少女的肚子突然咕嚕嚕的叫了。勇紀忍不出笑了出來。
“唉，算了。”
“……你不生氣嗎？”
“你看起來有在反省了。那邊的房間就是食堂。我給你做點吃的吧，你一邊吃蘋果一邊等。”
既然撿迴來了就有相應的責任。小孩子一人分的飯，還是有辦法的吧。
“嗯，真好吃。”
把盤子放在桌上之後，緹娜很滿足的唿出一口氣。
給她做的就是簡單的鹹肉粥。勇紀在料理方麵並不是特別擅長，也就是說饑餓是最好的調味料吧。
“不過，這真是少見的穀物呀。緹娜的知識裏沒有這種東西。”
“這是米。”
“米？”
“不知道嗎？不過這裏不太常見，也是最近才開始在城鎮裏能買到的。”
一般的主食還是麥類，然後便是芋類吧。雖然城鎮外麵的農村地方種著多種多樣的作物，不過米還是很罕見的。
蘋果加粥，這下子自稱神姬似乎也吃飽了。
“再次向你道謝，勇紀.高見天……高見見……”
“高見原。叫我勇紀就好了。說起來這麽繞嘴。”
“那麽勇紀。你把緹娜從迷宮裏帶出來，還請緹娜吃飯，緹娜從心裏表示感謝。身為信徒，很少能有機會得到神姬的直接感謝。你值得感到驕傲！”
她唿唿的喘著氣挺起了平坦的胸膛。
“真不知道你是坦率，還是自以為是。還有，我不是信徒。”
“不是嗎？”
“不是。那麽，我要提問了，你到底是什麽人？”
“緹娜是神姬呀，都說過好幾遍了。——不，緹娜並沒有生氣。站在民眾的立場上，讓民眾理解也是神姬的義務。神姬不可能因為對方理解能力太差而煩躁不安的。緹娜很偉大吧？緹娜允許你覺得佩服。”
嗯，緹娜自己點了點頭。
“……啊，就算你是神姬。那你是五人之中的哪位神姬？”
《支撐天空神姬》，《升起太陽神姬》，《戴月神姬》，《撒星神姬》，《守護大地神姬》。這五位神姬的稱號誰都知道。
不過緹娜的迴答卻讓人意外。
“不知道。”
勇紀皺起了眉頭。
“你不知道……為什麽？”
“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緹娜知道有五個稱號。可是緹娜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個神姬。”
“你明明不知道，為什麽還那麽有自信呀……那你為什麽覺得自己是神姬？”
“不是覺得，緹娜就是知道，這是事實。”
完全沒有進展。勇紀歎了口氣改變了問題。
“那麽，守護城鎮身為神姬的阿爾貝緹娜大人，為什麽會在迷宮裏暈倒呢？”
“叫我緹娜就好了。不用那麽客氣的。”
完全沒注意到這是諷刺，少女繼續說道。
“緹娜會在迷宮裏，是因為緹娜出生在那裏。”
“出生？”
“應該說是變得存在了吧。在迷宮中寬敞的房間中，緹娜意識到自己的存在。然後就從那個瞬間開始緹娜就存在了。”
“不是在探索迷宮時突然喪失記憶了？”
“不是。”
“你能這麽確定也是因為 ‘這是事實所以知道’嗎？”
“是的。”
勇紀沉吟著撓了撓頭。
“啊，你是什麽時候出生的？”
“緹娜醒過來，然後發生很多事情，開始在迷宮裏徘徊……直到走得精疲力盡倒在那裏，大概過了一兩天吧。不過這是緹娜的感覺。”
“我發現你的時候足跡很清晰，從灰塵的堆積程度來判斷，你昏倒在那裏頂多過了一天吧……”
也就是說如果相信緹娜所說的話，她出生到現在頂多三天左右。
“不過，你看起來不像是出生了才三天的人，還能說話，也知道蘋果……不管怎麽看，都很可疑呀。”
“緹娜沒騙人。緹娜一開始就知道很多東西了。”
緹娜似乎有些不高興的撅起了嘴。
“從你存在的時候，就已經有知識了。”
勇紀想了一會，繼續開口問道。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不要思考，盡量快的告訴我答案。不知道的就說不知道。——這座城鎮的名字是？”
“索裏圖斯對吧？”
“迷宮的另一個名字是？”
“《偉大之門》。”
“五芒星的圖案象征的團體是？”
“五芒星？”
這樣的，勇紀用手指在桌上畫了一個五角星的圖案。
“啊，是五聖教會。”
“那麽，五聖教會的大聖堂中的新鍾樓是什麽時候建成的？”
“不知道。聲音是不是很好聽啊？”
“從這個商店去大廣場，走哪條路？”
“這個也不知道。我沒去過城鎮裏。”
這裏介紹一下，鍾樓大概在一個月之前完工。為了慶祝這件事還召開了相當盛大的祭典。沿著商店前麵的這條路一直走就能到大廣場。這兩個問題，隻要是城鎮的居民基本上都應該知道。
勇紀根據問題測量著她知識的傾向。
她認識一般的水果蘋果，可是卻不認識最近才開始流通的米。知道關於神姬和教會的事情，卻沒有聽說過新建成的鍾樓，也不知道城鎮的地理布局。語言能力基本上沒有問題。雖然語氣有些特殊，不過這大概和她的性格有關。
（也就是說——她有一般的常識，卻不知道關於城鎮布局和最近發生的時事嗎？）
總結一下的話就會得出這種結論。
這就和緹娜的主張一致了——自己大約三天前在地下迷宮出生。一開始就了解最基本的知識。從沒來過城鎮上。如果她最初知道的知識是普遍性的知識的話，那不知道那些會改變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的迴答基本上是反射性的，沒有任何不自然的停滯。
看不出來是經過計算後特意表演出來的，而且她的性格也不像能做到這點。當然，她有可能是輕易將勇紀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天才詐騙師，也有可能是那種對自己大腦中編造的故事深信不疑的人。
“已經可以了嗎？”
“啊，辛苦了。”
“沒有，迴答信徒的疑問也是神姬的義務。你不用介意。——那麽，你通過提問明白了些什麽？”
緹娜很有興趣的探了過來。
“你是不是真正的神姬。不過結論先不告訴你。”
“……緹娜都說了自己是真的了。緹娜的第一個信徒疑心真是重啊。”
“因為我有疑心所以我不算是信徒吧。——不過，你一個人倒在那種地方也很不自然，我隻是在想有沒有能夠說通的理由。”
勇紀改變了問題的角度。
“喂，你如果是神姬的話，你的劍使徒在哪？”
“唔……”
緹娜一時無言以對，眼神漂移不定。
劍使徒——隨時侍奉在神姬身旁，為了保護神姬而擁有壓倒性力量的超人。五位神姬各有一名劍使徒，這件事連小孩子都知道。
“如果你有劍使徒的話，我就相信你是神姬。你為什麽沒有召喚他？”
“神姬一開始都要召喚劍使徒，然後讓他保護自己。這件事緹娜也知道的。當然，我曾經是可以召喚的。”
“曾經？”
“那個，在我剛出生那時確實擁有足以召喚劍使徒的神力。不過，那個……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神力都用光了。”
神力指的是神姬引發奇跡的力量。人類的神術師也可以通過借助神珠的力量，來引發相似的小規模的奇跡，這便是神術。
“發生了什麽事？”
“……發生了什麽很重要嗎？”
緹娜一臉不太想說的樣子。
“不管有什麽理由，現在，緹娜的神力確實已經沒有了。所以不能召喚劍使徒。”
“明白了明白了。所以因為沒有劍使徒，你不得不一個人去城鎮，然後再迷宮裏迷了路最後暈倒了。”
“是的，是的。”
“不過，你一個奇跡也不能引發的話，就沒辦法證明你是神姬呀。把你當成是精神失常的人類也沒有任何問題。”
勇紀這麽說完，自稱神姬鼓起了嘴巴。
“隻要取迴了神力，緹娜也能夠召喚劍使徒，也能夠引發奇跡！緹娜也沒有精神失常！神姬該做的事情，該打倒的敵人，緹娜全都記著呢！”
“…………”
嗯。
不過她真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呀。勇紀一邊這麽想著一邊看了她一眼，隻見緹娜唿哧唿哧喘著粗氣，然後清了一下嗓子，似乎想要重新擺迴威嚴的樣子。
“那麽，勇紀，這次讓緹娜問你吧。你是為了神姬而工作的探索士吧？”
“不是呀。”
“…………”
剛說出口的話就被憋了迴去緹娜頓時閉上了嘴——然後突然用驚慌失措的聲音問道。
“為，為為，為什麽呀？你不是把緹娜從迷宮裏就救出來了嗎。而且探索士的目的就是為了神姬而收集神遺物對吧？”
“我的本職是商人。掉落在迷宮裏的東西什麽都買，如果有人需要的話我什麽都賣。同時還賣探索者用的消耗品。雖然我也有做探索的工作，不過都是為了生意呀。我會撿到你不過是偶然。”
“那，那麽商人勇紀，我告訴你。吾正式承認汝為阿爾貝緹娜的第一信徒，允許汝的侍奉。”
“啊？”
“現在緹娜的目的是積蓄神力召喚劍使徒。為此必須要收集神遺物。所以緹娜需要值得信任的人的幫助。而且，如果把這裏當做臨時神殿的話，緹娜還需要有人做向導並提出建議。因為緹娜剛剛出生，閱曆還很淺。”
這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吧。也就是說她需要有人幫她吧。
和她威嚴的樣子相反，緹娜用不安的目光看著勇紀。
“我有好幾條想說的。首先，不要隨便把我家當成臨時聖殿。”
“……不行嗎？”
“不行！”
少女很沮喪的樣子。她似乎知道如果把她趕出去的話她就無家可歸了。
“不過——我可以給你提供住處。把你趕出去有點太過分了。”
“真的嗎！”
緹娜臉上的表情瞬間明亮起來。
勇紀自己也被很多恩人救過。不管是人還是神，如果他真的有困難的話，幫幫他也好，即使得不到報酬也沒關係。
“哦，給予汝祝福！不愧是吾的第一信徒！”
“我不是信徒。而且，我能提供給你還不要求你提供報酬的隻有住處。如果要收集神遺物，召喚劍使徒的話，你自己去做。”
“嗯，好……”
“為了將來不惹麻煩所以先說清楚，我拒絕幫助你有兩個原因。”
勇紀坐在對麵的椅子上看著小女孩。
“首先，無論你說的是不是事實，有自稱‘吾是神姬’的人在我身邊就會給我惹麻煩。這有很高的可能性被認定為是瀆神行為。在這座城鎮裏是不可以同教會為敵的。所以，就讓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隻是讓你暫住在這裏就好了。”
“……也就是說這不是你相不相信的問題了。”
“對。——第二，我是做正經誠實生意的商人。商人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以錢作交換然後我提供些什麽。你需要我的幫助，可以。你想要什麽是你的自由。不過你能支付得起相應的報酬嗎？也就是說你有錢嗎？”
“沒有……”
緹娜頹然的低著頭，可沒過一會又抬起臉來。
“不，不過，如果緹娜的力量恢複了的話，緹娜保證給予你相當的報酬——”
“我不需要這種不切實際的承諾。”
說“將來一定會付錢”的人，沒有一個想要老老實實的付錢。
“我相信的隻有現金。不能賒賬。如果你沒錢的話就自己想辦法吧。你的身體是你自己的東西，你自己負起責任就好了。別人的幫助可不是無償的。這便是世間的道理。——就這些。”
雖然勇紀知道自己說的話很冷酷，可他還是說了出來。一開始就劃清界線是很有必要的。
不過本以為會灰心喪氣的緹娜皺著眉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開口問道。
“反過來說，隻要付錢的話，勇紀就會考慮幫助緹娜啦？”
“……嗯，可以這麽解釋。怎麽？反正你也沒錢。”
“嗯，確實現在緹娜身無分文——不過緹娜有辦法。”
“哦，那說給我聽聽吧？”
“緹娜要把自己的身體——賣給你！”
“…………”
勇紀吃驚的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嗯？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喂，神姬大人，你是認真的嗎？認真的嗎？你知道把身體賣了是什麽意思嗎？”
“什麽意思？”
緹娜一臉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嗯，不就是幫幫忙，打打下手，隻要緹娜能做的什麽都可以做？你怎麽吩咐都可以。隻要給緹娜神遺物的話，緹娜還可以引發與其神力相應的奇跡。為了你一個人引發奇跡。用人類的金錢便能買到神姬，緹娜覺得非常劃算呀。”
“你這個小朋友，果然不知道呀……不過，把自己減價特賣的神，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你這個商店隻要是在迷宮裏掉落的東西都買吧？所以在迷宮裏掉落的緹娜把自己的身體賣給你。道理應該講得通啊。你不要想那麽多買了吧！然後緹娜用這些錢請求你的幫助！”
“……啊，真是的，讓我說什麽好呀。總之，我這裏不做人口販賣的生意。那種生意在城鎮裏是違法的。”
“那也沒問題呀。”
緹娜點了一下頭繼續說道。
“緹娜不是人，是神姬，所以和法律不抵觸。也就是神口販賣。”
“我這裏也不買神！”
“不過你剛剛說了，‘掉落在迷宮裏的東西什麽都買’呀？”
緹娜不滿的撅起了嘴。
“緹娜也掉在迷宮裏了。你必須買。還是說你在騙人？做正經誠實生意的商人會騙人嗎？”
“不，與其說是騙人不如說是常識……啊，對了，你看，如果你是在迷宮裏撿到的東西的話你的所有權就在我手裏呀。因為是我撿到你的。所以你沒有買賣的權利對吧？”
“可你剛剛還說‘你的身體是你自己的東西’呢？”
勇紀頓時啞口無言。本來以為她傻傻的，沒想到突然這麽能說。而且知道她既沒有惡意也沒有精心計算，因此便更難以對應了。
稍微考慮了一會，勇紀問道。
“……假如說如果我不買你的話，你會去別的店裏提出同樣的交易嗎？跟他們說‘買我的身體’？”
“嗯，隻能如此吧。”
少女毫不猶豫的說道。
“緹娜需要幫助，為了得到幫助需要錢。可緹娜身無分文。”
——那麽，那時候會發生什麽情況呢。勇紀想象了一下。
城鎮中有很多進行非法交易的黑心商人。而且，怎麽說呢……也有一定有不少喜歡這種年輕水靈的女性的有錢人。
當需求和供給一致的時候。
“…………”
“嗯？有什麽問題嗎？”
緹娜看著一言不發的勇紀，詫異的問道。
過了一會勇紀長出一口氣說道。
“啊，真是沒辦法。好吧，我買你了。因此與此相應的，我會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幫助你。”
“誒，也就是說——”
“但是！”
勇紀製止了一臉喜色想說些什麽的緹娜，繼續說道。
“有條件。首先，絕對不可以公開說自己是神姬。你的目的以及和神姬有關的知識都不能說。”
“……知道了。”
“另一點，契約到你能夠召喚劍使徒為止。如果你一直都無法召喚劍使徒的話，就到雙方都滿意為止。然後契約結束的時候，我希望能夠得到與自己勞動相應的報酬。就算沒有錢，也沒有龍牙石那種等級的神遺物也沒關係，不過越高級的神遺物越好。”
“知道了。緹娜保證盡可能送給你高級的東西。不過——也就是說你承認緹娜是真正的神姬啦？”
“還沒有承認。不過也沒有否定。準確的說，怎樣都好。”
“怎樣都——”
緹娜的表情變得很複雜。
“不管你是真的還是假的，我都會幫助你然後索取報酬。也就是說在‘名叫緹娜的神姬想要取迴力量。’的前提下，我幫助你。”
嗯，少女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著，正努力思考著。
“……雖然沒有承認，不過找到了妥協點。好吧，從今天開始緹娜的身體就是你的了，然後你來幫助緹娜。”
契約成立了，勇紀微微點了點頭。
啊，總覺得惹上了什麽麻煩事——不過，這也是交易的結果呀。
“啊，順便問一下，要召喚劍使徒需要多大的神力呀？”
“是啊……”
緹娜好像在找尋什麽氣息一般閉上了眼睛。
“倉庫在那邊嗎。現在就算把這個店裏全部的神遺物都集中起來，也差的遠呢。”
“誒……這些事情你都知道嗎？”
“如果感覺不到神力的話，就不能引發奇跡啊。對於緹娜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如果你覺得很佩服的話你可以說出來的？來吧，誇獎緹娜吧。”
“那我做點實驗吧。”
勇紀沒說什麽誇獎的話便繼續開始了下一個問題，緹娜表現出了一絲失望。
“……實驗，是指？”
“看你到底能不能引發奇跡。”
那麽，怎麽做呢——就在勇紀這樣小聲嘟囔的時候，緹娜突然揚聲說道。
“不過在那之前有件事要跟你說。”
“什麽？”
“緹娜雖然是你的人了，不過緹娜是神姬的事實並沒有改變。那麽你到底是緹娜的信徒呢，還是緹娜的主人呢，你是哪一個？”
自稱神姬一臉認真的歪著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