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就是這家夥……擊潰了所有正護士……?」頭戴機械帽的少女率先大叫。「你……你究竟是誰!?我們可是天結宮的正式隊員哦!」「…………」瑪哈。如此自稱的男子不發一語。隻是緩緩從坑洞內一步步向上爬來。「聽……聽到我的話了嗎!你到底有何目的——」「沒用的。」榭爾提斯立刻出聲打斷。他從背後的固定帶拔出雙劍,反手握住。「他完全聽不進去。」瑪哈身上的威壓感顯然帶著敵意。接連擊潰三支天結宮部隊的對手,想必不可能好好聽自己說話。剛才的偷襲正是最好的例子。……這家夥,剛剛稱我們為目擊者。關著幽幻種的神秘水槽。這麽一來,這名男子便是守護者,用以排除一切接近水槽的人。「華宮。」他壓低聲音,僅讓對方聽見。「我要動手了。離我遠一點。」「咦?可是……」「不用擔心。」丟下了這麽一句後,榭爾提斯再度盯緊瑪哈。——依夏曾說這家夥是人偶使。將自己的沁力附加於物體上並進行操控的術者。操控的物體與質量取決於術者的力量大小,但若是被拉開中距離以上的空間,則會變得相當難纏。——既然如此,就搶在他使用「人偶」前發動攻擊!跳躍後的衝擊產生了旋風。噠。榭爾提斯留下殘影,用力蹬向大地。挾帶著腳下足以產生旋風的高速,他將身子壓低至極限,就這樣直直衝向了坑洞。高速下,周遭的景色令人眼花撩亂。轉眼間,他便縮短與瑪哈的距離,迎著陽光舉起耀眼的雙劍——這個瞬間。「我,規定森羅萬象。」藏於長袍下的男子,嘴角清晰地上揚。「紮……汰……汰汰汰拉……卡……」男子口中發出奇妙的聲音。……什麽?瑪哈就在自己眼前。隻要一揮劍,便可決定勝負的這個關鍵時刻——某種非常不祥的直覺,化為了寒顫於全身擴散開來。「紮紮卡紮汰…………汰……紮卡拉卡拉……紮汰汰汰紮卡卡卡紮汰紮卡紮汰…………拉汰……拉卡紮紮卡卡汰汰……紮……紮紮……卡拉卡拉……紮汰汰汰汰……」噗咚。坑洞的坡麵上竄出某種物體。黃金樁。以媲美子彈的速度,由地底射出了數不清的樁條,如長槍般銳利的前端,對準了自己襲來。數量高達數十、數百根。——這些全都是人偶?如此不可思議的數量,真有人能夠操控?「唔!」耀眼的銀閃。麵對眼前的大範圍射擊——榭爾提斯揮動手中的雙劍。他逐一砍斷、砸毀及撥開尖銳的前端,將飛來的樁條悉數彈迴。灰濛濛的沙土揚起。被雙劍砸碎的樁條失去金色外表,化為了沙土。……不是黃金製成的?土塊形成的樁條,竟有黃金的光澤?「規定。樹根覆蓋世界之夢。」瑪哈低語的同時,腳下的大地開始晃動。刷——感覺腳踝被纏住,他的視線隨之投向腳邊。「……樹根?」右腳的腳踝,纏上了一條檜木色的暗沉樹根。比人類手臂還要粗的大樹根部呈螺旋狀纏繞。「規定。」瑪哈的腳邊,某物自地底鑽出。兩頭帶鬃毛的公獅子像。「以土塊模仿創造。顏色『深紅』、性質『雄壯』、形狀『獅子』。以兩頭之數顯現吧。規定排除眼前之敵。」高度直逼成人身高的兩頭巨大獅子。最初還是土塊的獅子像,雙眼開始發亮,體表如帶有火焰般,變成耀眼的紅寶石色。「……難不成?」注視著眼前的現象,榭爾提斯理解了瑪哈的術式為何。在瑪哈左右兩旁咆哮的紅獅子。它們是在浮遊大陸上極少接獲發現報告,傳說中的幻獸。「榭爾提斯!」「別過來!」出聲製止了想飛奔過來的華宮,他接著砍斷纏住腳踝的樹根。——現在亂動的話,華宮也會被攻擊。充滿敵意的紅獅子齜牙咧嘴。看準了從左右兩旁直撲而來的兩頭獅子,榭爾提斯主動迎上前去拉近了距離。整個人躍起,躲開上方襲來的利爪,再以左手的劍擋住另一頭獅子的爪子。「喝!一強忍左肩胛骨咯咯作響的劇痛,他將右手的刀身砸向獅子的下顎。野獸慘叫一聲。下一刻,眼前的獅子化為大量沙土紛紛掉落在地……另外一頭呢?抬起臉的同時,遠處傳來了少女的尖叫。「華宮!」仿佛將風拋在原地般,接近音速的奔跑。鎖定站在原地毫無防備的少女,獅子就要狠狠撲上。看準其背後,榭爾提斯擲出右手的劍。刀刃掠過鬃毛旁,逼迫獅子暫時停下動作。掌握此一瞬間的空檔,他以左手的劍砍向幻獸的背部。「不要緊吧?」「是……是的。」低著頭畏縮不已的少女麵前,紅獅子逐漸變迴土塊。「榭爾提斯,這個術式是——」「規定。世界化為岩石。」華宮還末說完,便被瑪哈接下來的詠唱打斷了。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伴隨撼動地麵的地鳴,腳下的大地開始下沉。與之相反的是,身旁聳立起如門扉般必須抬頭仰望的巨大岩塊。不隻一兩塊,而是全方位的。無數的巨岩,以滴水不漏的壓倒性高密度壓迫而來。短短數秒內,巨岩形成的牢籠便完全包圍了兩人。「被困住了!?」「……不。」仰望著連太陽也遮蔽的巨岩,榭爾提斯的背上冒出一股寒意。被岩石困住僅僅是第一階段。第二階段則是這個牢籠本身——「以重壓排除。」劈啪——數十噸質量驚人的巨岩牢籠裂開。刹那間,覆蓋於頭頂的巨岩屋頂崩塌,以海嘯之勢直落而下。即便是碎裂的岩塊,體積也都大於一名成年男性。令人不敢想像總質量究竟有多少。「會被壓扁的!」「抓緊了!」抱著尖叫的華宮,榭爾提斯在岩石間的極小縫隙中不斷跳躍。以雙劍撥開無法躲避的尖銳石塊,並在下墜的巨大岩石斜麵上落腳。兩人就這樣一路飛奔至岩石的最上段。接著跳到其他的巨岩上,沿著每塊巨岩的空隙逐漸繞至牢籠的頂端。「……好厲害。真是不可思議的運動能力。」抱在左肩處的少女讚歎道。榭爾提斯則對此視若無睹。——出來了。脫離崩塌的岩石牢籠後,兩人在其餘完好的頂部巨岩上落地。站立於高聳的岩石,他直瞪著站在遠處的長袍男子。…………依夏說得沒錯。盡管同樣是人偶使,操控的「物體」等級卻有如天差地別。能夠精密操控如此沉重的岩石來困住對手,並隨心所欲地摧毀岩石本身的術式。這比起在天結宮遇見的任何一名沁力術者,或許都要強大許多。…………不過,非常不對勁。這名男子的術式﹒重點並不在於物體的操控本身。而是操控前所進行的————「規定。」瑪哈的腳邊生出了巨鳥像。帶有沁力,散發金色光輝的石像,在被賦予的定義下逐漸變化。「抽取地底的有機模仿創造。顏色『黑色』、性質『激昂』、形狀『鳥』。體內帶火焰顯現吧。規定卷入並破壞眼前之敵。」形成銳利的鳥喙和爪子後,漆黑的怪鳥開始拍動那強而有力的翅膀。對準兩人所站立的巨岩——怪鳥依瑪哈的指示緩緩飛來。這種自然界鳥類無法做到的遲緩動作,最多僅相當於一名成人的步行速度。……好奇怪。體積龐大又如此緩慢,就仿佛叫人直接將它擊落一般。「等等!」「咦?」不知不覺中,華宮緊緊拉住了自己的左衣擺。「地底的有機…………體內帶火焰?」少女口中念著瑪哈剛才的詠唱內容。她對於接近中的巨鳥視若無睹,隻是不斷重複著剛才的那些話。「激昂……火焰在體內…………有機……抽取……也就是有機……化合物?」下一刻,她觸電般抬起頭來。「榭爾提斯,那不是鳥。是鳥形的炸彈!」「……炸彈?」「火的有機化合物!那隻鳥本身就是會引發大爆炸的化學物質。不能擊落它,否則震動會引發高熱和衝擊波!」「該怎麽做?」「方法是——」少女的唿喊太遲了。早在華宮接下去開口,榭爾提斯做出反應前,漆黑的怪鳥便撞上腳邊的巨岩。緊接著——視野染成了一片白色。火焰及衝擊波以超越音速的高速度擴散開來,將一切吞噬、掃蕩。少年和少女所站立的岩石被分解成小石子。原先為草原的大地遭到焚毀,化成一片紅棕色的焦土。僅剩下不斷冒出的濃密黑煙。「………………」熱浪掃過的大地上,瑪哈無動於衷地注視著爆炸的中心點。濃煙被風吹散後,視野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慘遭焚燒的焦黑大地。被爆炸的衝擊波所分解的岩石碎片。然而,爆炸中心卻不見兩人的身影。「…………判斷已逃走。」他平靜地念道,然後轉過身去。「…………剩四十七分鍾。」保持著抬頭仰望水槽的姿勢,瑪哈再度靜止了。*——應該還不至於找到這裏吧。自下方望著長袍術者的背影,榭爾提斯唿出了一口氣。「你沒事吧?」「……是……是的。」緊緊貼著自己的少女低聲迴答。地麵上產生的無數裂痕,兩人就躲藏在當中的一處。翻動了整塊地盤的巨岩牢籠,以及最後的大爆炸。這些由瑪哈的術式造成的大地傷痕,對方應該料不到兩人就藏身於其中,想必也沒有用在搜尋的術式。「……真不敢相信。這就是人類的術式嗎?」華宮緊咬著蒼白的嘴唇。「足以翻動大地本身的質量操控。人偶使能操控的質量,最多隻有數百公斤。但剛才的岩石起碼有幾十噸重。真是亂七八糟……」「問題不在這裏。」「……你是指剛才的紅獅子和怪鳥?」他默默點頭。原是土塊的物體,獲得瑪哈的沁力後開始活動。紅獅子以不遜於真正獅子的靈活動作襲擊,而怪鳥則是被賦予了和目標一同自爆的特殊能力。「還記得嗎?那家夥說了一句『規定森羅萬象』。」「你認為那名男子的沁力術式,能夠創造並操控一切事物?這不可能。就像莫妮卡經常掛在嘴邊的,沁力並非無所不能的力量。所以才需要曆經血淚修行。」「我也這麽想。不過……」紅獅子、怪鳥以及撼動地下深處的岩盤一事,這些都是事實。那名男子的術式,無疑是至今所見最驚人的。「我個人在意的,是那段奇妙的詠唱。」「你是說『規定』嗎?他還說了什麽性格、顏色之類的。」「不。最詭異的是前一句『拉卡紮紮卡卡汰』這種昆蟲振翅般的聲音。」咚——她用手指敲了一下眼罩。「發現了嗎?那段詠唱僅由『拉』『卡』『紮』『汰』四個字構成。另外,比起『卡』『紮』 『汰』的使用頻率,『拉』的次數顯然少了許多。這其中必有什麽法則……那段詠唱一定藏有重大的秘密。」那麽短的時間內全記住了?「我不是說過,這小東西是我的傑作嗎?剛才全都錄下來了。」華宮抱著機械珠說道。「可想見的是……那四個字的詠唱是主儀式,至於『規定』開始的部分純粹是第二波。」「我也有同樣的看法。那四字詠唱就像裝填子彈一樣,而發射的扳機為『規定』之後的第二詠唱。不過……即便這個假設正確,若不能解讀出四字詠唱,也就毫無意義了。」「你辦得到嗎?」「時間夠的話,我有把握。不過我無法在這裏進行。」這又是為什麽?在開口詢問前,少女搶先搖了搖頭。「短時間內的解讀無法保證精準度。進行錯誤的解讀就會造成錯誤的指示,最終導致全滅,風險實在太大了。況且解讀的途中要是被發現,必定會遭到妨礙。進行分析時,我處於毫無防備的狀態,所以有性命之虞。」「……這交由我負責。」「你要當誘餌來爭取時間?麵對那種可怕的術式,我不認為你能有辦法保護我。」極為冷酷的宣言。在此同時,也是她所表現出的決定性不信任感。「之前說過很多次,我並不相信你。表麵上是交給我解讀,自己去當誘餌,到了真正危急時說不定就拋下我一個人逃跑……也不怕你笑,我最擔心發生這種事情。」說畢,少女抱著機械珠的肩膀微微顫抖。她不斷想像自己被拋棄在那怪物麵前的情景,以及自己遍體鱗傷、倒地不起的模樣。「…………是嗎。」如果在這裏的人是莫妮卡,她的答案或許會不同吧。倘若是可以托付一切的對象,她的答案或許會不同吧。這種決定性的隔閡——最終成為了自己與華宮之間所無法填補的信賴鴻溝。「所幸對方還未察覺到我們的所在處。隻要看準時機,應該逃得掉吧。迴到天結宮後就請求增援,我也可以專心解讀剛才的詠唱。接下來看要重新整頓,或是……」「嗯。」「你聽懂了嗎?那麽——」「我們在這分開吧。由我來拖住那家夥,華宮你就返迴天結宮。」「……咦?」「你說找機會逃跑,但對方可不會那麽輕易讓我們逃掉。」手指戳了一下華宮的機械帽,榭爾提斯笑道。這位表情目瞪口呆的少女,她的反應實在幼稚得可愛。「無法獲得你的信任,這件事錯並不在你。我很清楚問題出在我身上。對不起,我不能說出真相。」「那……那個……榭爾提斯……你做什麽?」「我要留在這裏和瑪哈交手。這樣一來,他就不得不專心對付我一人,華宮你也可以乘機逃走吧?」「你……你是笨蛋嗎?」「我不是笨蛋哦。我本來就打算一個人擊敗他。」「這就叫笨蛋!麵對那種超乎常理的對手……更何況,你不是被吩咐過要好好療養嗎?就連醫生也不準你參加訓練,那副身體又能支撐多久?」「……還能撐一會的。」他輕輕按住後腦的傷口。啪滋——玻璃裂開般的聲音在腦中響起,劇痛由頭部傳遞至頸部,最後直抵背上。雖然不知能撐到什麽時候,但並不會很久。身體是這麽告訴自己的。傷口裂開的話就完了。……能在護住傷口的情況下戰勝那名男子麽?……不,我必須要贏才行。「我實在很好奇,那家夥所說的『剩四十七分』是什麽意思?」瑪哈在排除外敵的同時,一步也不曾離開關著幽幻種的水槽。如此一名男子究竟有何目的?總覺得……不祥的預感愈來愈濃厚。要阻止他隻有現在。再從這裏迴到天結宮請求支援,一切就太遲了。「你是說,水槽裏的幽幻種會有變化?」「非常有可能——最糟的狀況是,他的同伴也會來到這裏。」「……你說什麽?」「倘若四十七分是一種時間限製,可以想見的是,當時間結束之後便會有人前來迎接。以這次來說,勢必有個人負責確認瑪哈是否順利保住了水槽。」「那個男人……真的有同伴?」「有的。」從沁力術士的角度來看,那名男子的實力相當驚人,其身分肯定不是像華宮那樣的研究者。那具困住幽幻種的水槽,應該是其他人製作出來的。「請……請等一下。假使那個怪物真有同伴……要是對方再現身的話,你絕對應付不來的。」「對吧?所以必須趁落單時將他擊敗才行。」僅長袍術者的實力就深不可測。若再多出一人,能不能保住自己都是個問題。「………………為什麽?」俯首的少女忽然抬起臉來。「為什麽你要這麽逞強?」少女的聲音中,帶著無比的純真。「我說錯了嗎?剛才的那些全都是猜測。可是……你卻要為了這種不確定的猜測而留下來?是正義感?虛榮心?自我道德?還是純粹隻是賭上一口氣?我實在不明白,為何你要選擇和那個怪物繼續戰鬥?」沒有潔淨或汙穢之分。有的僅是純真的,過濾一切不純物後所留下的————最純粹的疑問。「有個約好了的地方。」在塔的最頂層,優米所等待的場所。「我必須去一個地方,因為那裏有人在等我。」「那……那為什麽現在又——」正麵迎上了華宮的視線,榭爾提斯——「……我不願愧對她。盡管身處在我所遙不可及的地方,她卻仍然一直等著我,就這麽等了好幾年……所以,我不能隻是到她身邊。我想選擇一條令她真正欣喜的道路。」自己深信不疑的道路,必定就通往她所等待的場所。所以不願再走迴頭路了。「來這裏之前,我見過了吉恩和依夏。」「我聽說了。就是昨天遇見的那兩人吧。名叫吉恩的雙槍士,據說為了保護叫依夏的少女而身受重傷。」「她哭了。」「……咦?」在醫院裏,人偶使少女哭了。為吉恩倒在自己麵前卻無能為力而悲歎,為自己的弱小而哭泣。但即便哭泣,她仍打算獨自一人挑戰瑪哈。重疊在一起。為了替搭檔雙槍士報仇而勇於挑戰瑪哈的依夏。形單影隻的她,仍舊堅持去貫徹護士職責的身影——和一直等待墜入穢歌之庭的自己,不挑選必備的千年獅,也不配備護衛,卻仍然堅持扮演好一名巫女角色的優米,兩者的身影相互重疊了。「我不想讓她失望……因為我能體會她的心情。」「可……可是!你和那個叫依夏的女孩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吧?僅僅是體會她的心情,為何能做到這種地步?」「因為我們是同一座塔內的同伴,這樣就很夠了不是嗎?」就這麽一句話。華宮將想說的一切都吞了迴去,久久低著頭。「……你和我正好相反。」略帶哭腔的聲音。「我隻相信我能夠相信的人,可是你卻願意信任那些相信你自己的人…………」華宮喃喃低語,就仿佛在說給自己聽。「榭爾提斯……假如……這是假設哦…………假如我現在發誓輔助你,你也會相信我嗎?」「不。」搶在華宮開口前。榭爾提斯做了一個頑皮的笑容。「用不著這麽做,我打從一開始就相信華宮。當初拜托你的幽幻種出沒分析,你不是盡全力幫我完成了嗎?」「唔!……等……等等!等一下————」「好了,你一定要逃掉哦。」微微眨起一隻眼睛,榭爾提斯再度拿起了雙劍。戴著罩住眼睛的兜帽,瑪哈持仰望水槽。水槽中裝有伊格尼德捕獲來的幽幻種。為了在距離此處遙遠的浮遊島上進行的「共鳴實驗」,所以才特地運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然而瑪哈心想。真是無趣。排除一切接近這個水槽的外敵。接下任務後已過了七十一個小時,剩一小時就大功告成。不過,這個任務真的需要親自出馬?到頭來,還是沒遇到能稱得上外敵的對手。能夠發揮「黃金六麵體」真正實力的對手——與自己勢均力敵的對手。於是,瑪哈心想。這個任務毫無收獲。「…………」又或者,隻有那名雙劍使。保護著另一名女人繼續戰鬥,最後甚至逃脫出自己的術式。如果是那名雙劍使——「…………」聽見腳步聲,瑪哈轉過身去。「——開始吧。」正午的陽光照耀下,兩把刀身散發著淡紫色光輝。沒有任何奇襲或詭計,有的隻是愚直地一步步往這裏走來的雙劍使少年。榭爾提斯·瑪格那·伊爾就站在眼前。「…………」兜帽下,瑪哈露出不為人知的笑意。沒錯,正是如此。否則自己出現在這裏就毫無意義了。「紮……汰……汰汰汰拉……卡……」他再度開始詠唱。憑藉術式「黃金六麵體」的操控和創造。「紮紮卡紮汰…………汰……紮卡拉卡拉……紮汰汰汰紮卡卡卡紮汰紮卡紮汰…………拉汰……拉卡紮紮卡卡汰汰……紮……紮紮……卡拉卡拉……紮汰汰汰汰……」一切隻為了擊敗這名雙劍使。*「為什麽……為什麽男人這種生物,都那麽喜歡逞英雄呢?」藏身於裂縫中,華宮抱著機械珠閉上了眼睛。「光一個人,怎麽可能打贏那個叫瑪哈的男子?那種超乎常理的沁力術士。」「黃金六麵體」實在過於無所不能。其中必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且最有可能隱藏在詠唱的法則性之中。「不解開詠唱的秘密就贏不了……這點我應該早說過了才對。」不了解秘密,便無法戰勝瑪哈。既然如此————倘若知道了其中的秘密呢?若有人可以解讀瑪哈的詠唱,榭爾提斯就有勝算了嗎?「不……不可能!沒這迴事!絕對沒有……這種事。」她拚命否定腦中浮現的想法。這絕對不可能。因為,這裏能做到的隻有我一個人。我不出手幫忙,詠唱就無法解讀出來。沒錯……在我……相信他能戰勝瑪哈之前。「受了那麽嚴重的傷,到底要怎麽獲勝……」並非頭部的傷,而是在剛才的怪鳥引發大爆炸時——超越音速的火焰和衝擊波。兩人被卷入輕易分解了數噸重巨石的壓倒性爆炸之中,那個時候——「……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我一個人來不及逃脫。是榭爾提斯用背部替我阻擋,然後將我送到了這個裂縫中。背上則留下了爆炸所造成的燒傷。「……明知道我的個性這麽膽小……」遍布頸部及後背的大片燒傷,是為了保護我而造成的嗎?……這個問題根本開不了口。因為,自己害怕他會說出預料中的答案。「像我這麽膽小的生物……」這是什麽感覺?為何自己不趕緊逃走,仍留在原地呢?「…………莫妮卡……我也想和你一樣……」顫抖沒有停止。緊緊抱著機械珠的她,體內最深處的位置——「莫妮卡……請你…………賜給我勇氣。」拋棄一切?不。此刻正是下定決心之時。2「規定。世界齊唱『森林』。」地表的落葉、花瓣,以及地底冒出的大樹樹根。沙沙…………沙…………如覆蓋天空般升起的一大片「綠色」——它們乘著風,以瀑布之姿席卷而來。一旦被吞噬,就如跳入大海中的漩渦一般,意識將不複存在。「……要是雷奧在的話。」那名大劍使能用劍斬斷瀑布。既然如此,要掃蕩這片綠色的瀑布或許也非難事吧。——憑雙劍是擋不住的。將雙劍收在背後的固定帶上,他定睛凝視上空的綠色瀑布。就在綠色的漩渦即將抵達之際,他整個人動了起來。——噠。加速。大樹的根部及藤蔓接觸到外套的前一刻,榭爾提斯動了。他逐一閃避身旁掠過的花瓣海嘯。奔馳——在加速和減速的彼此交替作用下,出現了無數的殘影。帶著尋常人肉眼所無法跟上的超高速動作﹒他一瞬間來到了瑪哈麵前。「規定。」但,長袍術者又建構了新的術式。.「抽取地底的毒素模仿創造。顏色『白色』、性質『膽怯』、形狀『蛇』。牙帶劇毒,以十條之數顯現吧。規定以毒鎖封殺眼前之敵。」瑪哈腳邊浮現的蛇形土像,在金色沁力的作用下逐漸變化。一條條栩栩如生的純白毒蛇,其口中暴露出帶毒液的牙齒。「……別礙事!」榭爾提斯躲避從十個方位撲來的毒蛇,以雙劍撥開後直直衝向瑪哈。——還剩五公尺。突破了毒蛇大軍的瞬間,高大男子停止了動作。「規定。」覆蓋瑪哈全身的金色沁力。令物質顯現的降臨係術式所特有的光輝,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刺眼。「以地底的礦石模仿創造。」大地裂開。巨大的裂縫中隆起巨大的礦石。挾帶著一座小山般的質量,礦石就阻擋在自己和瑪哈之間。「顏色『褐色』、性質『兇暴』、形狀『龍』。其創造不需雕琢。帶巨大軀體、獠牙及無與倫比之利爪,以單頭顯現吧。規定壓倒一切敵人。」在金色沁力的籠罩下,礦石開始產生脈動。全長約十公尺,有著玄武岩般黑色鱗片的巨軀。近似蜥蜴的倒三角形頭部,以及頭後伸出的兩支角。背上的翅膀退化,反之獲得進化的粗壯四肢,每一隻都比一名成人還要巨大——「地龍……居然連這也有!」浮遊大陸上最龐大的生物——龍的一種。有著專門用於陸地步行的四肢和長尾巴,在龍種中被視為最兇暴的一類。咆哮的地龍。對上其壓倒性的身軀,榭爾提斯正要舉劍的一刹那。劇痛。「……唔……呃……啊……」轉眼間,一股難以言喻的鈍痛從頸部衝上了後腦。……糟糕,居然這在時候!?他拚命緊握雙手,不讓劍掉落。……再撐一下。再多撐一下就行了。……再多一些時間。對方的體力並非無窮盡。這頭地龍便是證據。一口氣施展如此龐大的術式,瑪哈必定也處於疲累的狀態。——隻要打倒這頭龍的話!挾帶著地鳴,地龍直撲而來。他用跳躍閃過頭上砸下的巨肢,然後轉動身體,躲開一旁掃來的尾巴。躲開後,這便是極限了。無法穩住身子的他,當場倒在地上。……身體……動不了?極限。對抗著奪取意識的劇痛,僅保持清醒就相當費力了。「規定。」草原上響起瑪哈的聲音。「以土塊模仿創造————…………」這段詠唱,被一記槍聲打斷了。仿佛時間完全靜止般,瑪哈,甚至連地龍也停止了動作。「…………」瑪哈默默地轉身望去,而榭爾提斯也瞪大了眼睛。「你……你還躺著做什麽!虧你剛才說得那麽帥氣的樣子!」是手中拿著小型電氣槍,正對準瑪哈的少女。持槍的雙手微微抖動,雙唇發顫——但她仍然穩穩地站在原地。「華宮?你怎麽……」「怎麽沒逃跑是嗎?當然是為了輔助你這個靠不住的家夥!」接著,她做出了在場無人能理解的行動。拋開電擊槍這把唯一的武器後,她抱著機械珠當場蹲下。任誰看了都很清楚,此刻的她根本沒有一絲的防備。「再支撐五十秒。」「……怎……怎麽迴事?」「這還用說嗎?我要幫你分析瑪哈的詠唱。沒錯,分析得一清二楚!」銀色的機械珠發出淡淡的綠光。「我相信你會保護好我的。」語調冷淡、平靜,卻發自於著堅定不移的信念。這就是少女的答案。「壓倒吧。」接獲瑪哈的指令,地龍動了。其視線鎖定的目標,是抱著機械珠,靜靜坐在地上的少女。——華宮動也不動。她不可能沒聽見地鳴,不可能對龍的咆哮無動於哀。然而,她卻隻注視著自己的演算機,將一切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演算上。隻因相信有人會保護自己。「……………………好。」榭爾提斯雙劍刺地,借力爬了起來。五十秒。她托付給自己的時間。……我接受了。咬緊牙根忍住劇痛,雙腳開始蓄力。奔跑,然後加速。追上撲向華宮的地龍,對準四肢揮出了雙劍。剩四十秒。『————吼吼!』暴怒的地龍轉過身來。受傷的四肢踩著大地,巨大的尾巴高高舉起。這個刹那,榭爾提斯跳得比任何人都要高。跳躍。跳至龍的尾巴上,從晃動的落腳處一路跑到背上。接著跳過背部,跳過退化的翅膀,鎖定的目標為頭部。剩三十秒。察覺危險的龍扭動脖子,張開血盆大口襲擊。穿過一根根猶如大劍的利牙,榭爾提斯朝地龍的頭部揮出了雙劍。這個瞬間,疼痛的極限將意識拉遠。「……吼……!」地龍發出斷氣前的嘶吼,全身劇烈扭動。榭爾提斯整個人被甩出,背部狠狠摔落到地麵。除全身撞擊的疼痛外,臉頰也流過了某種紅色液體。頭上的傷口完全裂開了。——好……好想吐……!?頭部的痛覺已超越極限,化為猛烈的暈眩和嘔吐感。「規定。」瑪哈從雙膝跪地的榭爾提斯身上移開視線,望向了華宮。「衝天的地母。以千支槍射擊吧。」獲得金色的沁力,整片大地開始閃動著金色光輝。噗咚……噗……噗咚……噗咚…………咚……躍動的大地。其地表如竹林般茂密地竄生。但出現的並非竹子,而是更加銳利殘忍的——「……槍?」金色的土塊長槍。這是瑪哈最初使用的術式,但顯然比之前更加強大。放眼望去,淨是浮現於大地上的無數土槍…………數量和規模都相差太多了。千支。既然瑪哈這麽說,就必定有千支以上的數目。「華宮!」它們都瞄準了坐在地上的少女。手中僅有機械珠的她,沒有任何防禦的手段。「快…………」快逃————榭爾提斯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華宮根本未察覺到有千支槍包圍了自己。少女坐在原地,眼中隻有機械珠的畫麵。她看不見長槍,感受不到大地的晃動。意識完全隔絕於體內,僅關在自己的演算世界裏。「我相信你會保護我的。」這句話千真萬確。「…………真是的。」望見少女的身影,他反而露出了苦笑。……什麽叫我別逞強。……和我比起來,最愛逞強的人應該是你吧?持續鑽出大地的千支長槍。若它們以子彈速度射出,要救出華宮便是天方夜譚。麻痹全身的疼痛及暈眩,使得身體無法活動自如。不,就算能夠行動也是一樣的下場。從千支長槍下平安救出一名少女,根本沒有人能辦到。……絕對……不可能……………………真的嗎………………倘若有…………就隻能將沁力本身無效化。…………這種方法…………「…………有的。」拖著搖搖欲墜的身體,他拄著劍站了起來,然後再度將雙劍放迴背後的固定帶上。——方法的確存在。禁忌的咒力。充斥於穢歌之庭的波動。詛咒並侵蝕浮遊大陸上一切事物的負麵音色。即便如此不祥的力量,一旦需要它的時候……「射出吧。」瑪哈的宣言。同一時刻,伸出大地的千支土槍對準了華宮射出。抱著機械珠的華宮動也不動。鎖定少女毫無防備的頭部,速度最快的一擊射向了頭上的那頂機械帽。接著——……卡……匡當…………一擊命中,機械帽掉落地麵。暗綠色的頭發和圓滾的黑眼珠。尼爾之民所特有、橫向生長的耳朵。失去防具後暴露出原本麵貌的少女,土槍自全方位朝她直撲而去————魔旋——『第七真音律 第三鏡界奏』neoles xin cia tis kyel corn.夢的時間宣告終結oo/ x =e lis, r copha noi i. ende hypes eden elen xeph.歌聲沁透世界,沉睡的樂園蘇醒為數上千的長槍靜止了。ualen, yahe, r, kamyu ——祈禱、言語、歌聲、記憶——paravel ment deus ahw xeph qua ferm fel, quo xeph ferm kyel.失落的片段,覺醒自何處,沉睡至何處草原上迴蕩著輕柔的音色。伴隨幽幽的旋律,深紫色的光輝逐漸擴散。sophit, virsel, ole, zarabel ——思念、詩篇、夢想、淚水——paravel shel deus, ahw mille quo ferm fel, quo eyen ferm kyel.失落的願望,誕生自何處,迴歸至何處刷刷……刷…………令大地充滿黃金光澤的沁力,接觸了新的光粒子後慢慢消失。「壓製了沁力?這種深紫色的光,莫非是——」「…………魔笛?」華宮以及瑪哈都發出了驚唿。oo/ x= elis, teo elmei hypne, ende phio lin neightis cley.解放一切的沉睡,朝陽的大地上僅我一人ele tis-sek paravel r noi wi lef ilmei omia.在巨大的門扉前,不斷尋找失落的鑰匙充斥著神秘氣息的一幕。沐浴在魔笛下,失去沁力的無數土槍又迴歸地麵。包括突出大地的樹根、隆起的岩盤————所有的一切都迴歸了。如同在治愈大地的創傷。原本該汙染並腐蝕浮遊大陸一切事物的魔笛,將沁力造成的不協調世界恢複了均衡。—— oe/ sia eden, ole ele, sh pheno sia-s arma riris.——為了一切被遺忘的■■■五十秒。當約定的時間結束時——全身籠罩深紫色霧氣的少年,將抱著演算機的少女護在身後。「…………你身為人類,為何帶有魔笛?」打破寂靜的是瑪哈。他望著被魔笛中和的術式,輕輕翻動長袍。「是人類或幽幻種,不明————判斷為高等危險體。」拉開距離後,他再度開始詠唱。當瑪哈的長袍附上沁力的光輝,這一刹那。「紮……汰……汰汰汰拉……卡……」「2……1……111,……0……:」接續瑪哈的詠唱,華宮的聲音也隨之響起。「紮紮卡紮汰…………汰……紮卡拉卡拉……紮汰汰汰紮卡卡卡紮汰紮卡紮汰…………拉汰……拉卡紮紮卡卡汰汰……紮……紮紮……卡拉卡拉……紮汰汰汰汰…………紮卡紮汰卡紮汰汰汰拉紮…………卡卡卡紮拉汰汰汰汰卡卡…………紮紮紮汰卡……」「22021…………1……20,0,……2111200o212021…………1……0220011……2……22……0,0,……2111……202102111,2…………0002,111100…………22210……」沒有一秒,甚至是一個字的偏差。完美無瑕。仿佛鋼琴連奏般,少女一口氣詠唱出來。「——分析完畢,我們贏定了。」「咦?」「沒時間了,我隻說最重要的部分。」帶著冷靜的口吻″華宮緩緩站了起來。「瑪哈的詠唱是三進位法。」「榭爾提斯,相信你也知道,這是計算數量的方式之一。我們目前所使用的,是每到『10』進一位的十進位法。據說這是因為人有十根手指的緣故——而另一方麵,瑪哈的詠唱則是由0、1、2所構成的三進位法。『卡』 『汰』 『紮』這三個字分別對應了『0』 『1』 『2』。這些數字都被賦予了意義,藉此來組成複雜而強大的術式。」華宮慢慢將臉抬起。一頭修剪至肩膀位置的暗綠色頭發,以及橫向生長的耳朵。「唿,好久沒拿掉機械帽,風真是舒服呢。」迎著風,少女忘我地閉上眼睛。「我最初以為『拉』代表『3』,所以可能是四進位法,但『3』的使用頻率太少了。最後,我斷定『拉』是相當於句讀『,』的作用。」「可是,為什麽……」「為何能肯定是三進位法?提示就在『黃金六麵體』這個術式的名稱。你或許也知道,正六麵體指的就是立方體。想像成骰子就好懂多了。它代表著長寬高——所有獨立要素全部相等的三次元體。以0、1、2這三個獨立要素構成的情況下,它便具備了與三進位法相通的概念。因此瑪哈的術式才叫『黃金六麵體』。」華宮再次睜開雙眼。明亮的黑眼珠帶著堅定的自信,她伸手指向了瑪哈。「瑪哈那些強大的沁力術式,是由複雜的詠唱儀禮所支撐的。乍看無敵的術式,其實卻存在有趣的缺點。」隻不過——說著,少女直直注視著這邊。「前提是,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很好,就這麽辦吧。」「……這麽緊要的關頭,你好歹也猶豫一下嘛。」嗬嗬,掩嘴短暫微笑後——華宮的視線變得銳利了些。「你剛才的力量不是沁力,而是魔笛對吧。」「……你都看見了。」「你果真讓人摸不透。為何人類身上會帶有魔笛呢?老實說,假如是突然撞見的話,我甚至會懷疑你是不是幽幻種。」華宮不留情麵地說道。「你真笨。擁有那種特異的力量,卻讓我這種不值得信任的人看見了。萬一我告訴其他人,你打算怎麽辦呢?」「…………」沒錯。這麽一來,自己這一次將被天結宮永久放逐。包括和優米之間的約定也無法履行。……不過,倘若不這麽做,就無法保護華宮了。「我——」「別苦著一張臉嘛。」華宮的這句話,大大超乎了自己的預期。「謝謝你,把這麽重要的秘密透漏給我。為了保護我,你隻能迫於無奈使用魔笛對吧?因為你相信我會保守秘密,所以才讓我見到了魔笛?」尼爾之民——隻對信任之人展露的笑容,正浮現在少女的嘴邊。以失去了機械帽的真實臉龐。「啊啊,太好了。你終於迴答了我的問題。這樣一來,我也能賭上尼爾之民的驕傲,全力報答你的信任…………將一切托付給你。」右手指著瑪哈,她以左手輕輕貼在胸前。「我來從旁輔助。瑪哈的術式弱點……盡管和穿過針孔一般困難,但一定能粉碎那塊黃金。你辦得到吧?」——根本用不著迴答。帶著少女的宣言,榭爾提斯用力踹地。加速,加速,再加速。加速至超高速。瞬息萬變的景色。乘著下吹的狂風,他以更勝疾風的速度在草原上飛奔——眼中直直盯著等待自己前來的男人。「規定。」瑪哈的腳邊生出三具土像。「以土塊模仿創造。顏色『深紅』、性質『雄壯』、形狀『獅子』。以三頭之數顯現吧。規定排除眼前之敵。」三頭在浮遊大陸上被視為夢幻般存在的紅獅子。它們發出響徹草原的咆哮,驅使壯碩的四肢猛撲而來。「……唔!」動作敏捷,有著尖牙利爪的獅子。一頭還好辦,三頭就相當棘手了。就在他打算轉換方向,各個擊破的時候————「停下來!」遙遠的後方,華宮叫道:「規定為『雄壯』的物體,隻會鎖定動態的對象!你就這樣靜止不動,等待它們通過!」怎麽可能?這種事……盡管懷疑是否聽錯,榭爾提斯仍選擇相信華宮。他急忙停下,握劍站在原地。轉眼間便來到麵前的紅獅子,其利爪眼看就要掠過鼻尖——見自己動也不動後,三頭獅子直接往榭爾提斯後方奔去,就仿佛對沒有戰意的人毫無興趣一般。「不要緊了。繼續跑!」聽見華宮的指令,他再度拔腿狂奔。「邊跑邊聽我說。記住,支撐瑪哈那些強大術式的,是冗長的詠唱儀禮,以及成百成千的難解條件設定。但在此同時,這也是弱點。隻要能分析出設定的條件,就可以令大部分的術式失效。由於不願被人識破條件為何,瑪哈的詠唱才以三進位法組成!」「……混帳。」瑪哈的呻吟,代表了少女的理論正確無誤。「規定——抽取地底的毒素模仿創造。顏色『白色』、性質『膽怯』、形狀『蛇』。牙帶劇毒,以三十條之數顯現吧。規定以毒鎖封殺眼前之敵。」瑪哈的前方,生出了帶劇毒的白蛇前鋒。麵對弓起腦袋,自地麵滑行而來的白色軍團——「就這樣跑過去!」這一次,他毫不猶豫地執行華宮的指示。「規定為『膽怯』的生物和剛才相反,隻攻擊在原地不動的膽怯對手!舉起你的劍,一直線衝過去吧!」蛇群懼怕般靜止不動。榭爾提斯看也不看便跑了過去。——逮到了!瑪哈就在雙劍所及的位置。既來不及拉開距離,也沒有任何的護衛。「……我的術式無人能敵。」瑪哈仰望天空,展開雙手,然後用力揮下。保持不動之姿的男子所展現的最後術式。「『黃金六麵體』規定。」揮下的雙臂,袖口處流出了金色的沙子。不,比太陽更耀眼的沙粒,其本身無疑就是黃金。「以黃金模仿創造。顏色『黃金』、性質『瑪哈』、形狀『人類』。其創造不需雕琢。體內帶黃金顯現吧。規定支配森羅萬象。」接著,另一個瑪哈出現了。以黃金創造出來的分身。看到這裏,他忽然領悟了。這就是瑪哈術式的真正實力,既深奧又原始的「黃金六麵體」。「榭爾提斯,這將是我最後的輔助了!」背後傳來華宮的聲音。「我相信你。粉碎那塊黃金吧!」黃金的瑪哈掄起雙拳。以無形的速度砸下的拳頭,上頭不知帶有多強大的力量。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居然完全感不到一絲的恐懼。『我的道謝,等你凱旋歸來之後再說……可以嗎?』『……你一定會獲勝,然後平安歸來吧?』人偶使少女,還有——自己的青梅竹馬所寄托的話語。『——不,渴望被扶持的人,並非隻有我而已。不光是我一人,我希望大家也能扶持塔內的同伴們。』颼——金色的拳頭擦過臉頰,切斷了幾根頭發……臉頰一陣熱流。掠過的衝擊波劃傷臉頰,帶來鮮血噴出的感覺。然而,少年仍未停止。「給我記住了,黃金!」劍閃。發亮的淡紫色刀身突現,砍斷了金色的瑪哈像。接著,榭爾提斯順勢高舉雙劍。「休想再傷害我的同伴!」少年的雙劍——同時掃向了黃金的術者,以及擺放在其背後的幽幻種水槽。3恢複平靜的草原上。「是的,沒錯。關於這件事,完全沒有問題了。我是說,這件事情剛剛已經解決了……是的,應對者是華宮和榭爾提斯。候補生兩名。」麵對另一端的天結宮司令部,華宮始終語帶平靜地報告著。「對方怎麽樣了?這個問題很難迴答。贏是贏了,不過應該算沒有結果吧。嗯嗯,就和剛才報告的一樣。是的。迴去後,會再提出詳盡的報告書——是的,那麽失禮了。」唿——切斷通話後,華宮唿了口氣。「一開始是通信員,結果尤美黛教官中途冒出來臭罵了一頓。」「她說什麽?」「準備好報告書和悔過書。還有榭爾提斯,也提到了關於你的事。她說『考慮戰勝的功績,這次就不追究你違抗指令一事,不過既然這麽有精神,明天開始恢複訓練吧』。」「……饒了我吧。」他按住再度發疼的腦袋,整個人坐在地上。「沒有結果嗎……」玩味著華宮在報告中使用的字眼,榭爾提斯望向了自己的身後。——土黃色的長袍。自稱瑪哈的男子所穿的衣物,如今就仿佛脫去般掉落地麵,僅在草原上隨風無助地擺蕩著。「……好可怕的對手。想不到那名男子隻是一具沙人偶。」瞪視著附著在長袍上的金沙,華宮緊咬嘴唇。沒錯,至今交手的,是「黃金六麵體」創造出來的人偶。在榭爾提斯的一擊之下,對方留下衣服,全身變迴了金沙。「不過……你似乎不怎麽訝異呢?」「我早看出來了。」帶著茫然的眼神,他點頭說道。「你發現了?什麽時候?」「一開始的時候吧。總覺得不像在和一名人類戰鬥。還有唿吸。雖然長袍罩住全身很難辨認,但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他沒有唿吸。」「原來如此。那件長袍的用意就在於此吧。我完全沒發覺……真是失策。」似乎感到很滑稽,華宮麵露苦笑。「對了,我要向你道歉。」「道什麽歉?」「你頭上那東西……被打壞了。」啊啊,那個啊——望了一眼滾落地麵的機械帽,華宮聳聳肩膀。展露於陽光下的麵龐,笑得非常開心。「沒關係,反正也覺得有點小了。我重做一個就是。」「是嗎?我倒覺得挺大的。」「我的這裏,和你不一樣。」說著,她摸了摸自己那對覆有暖和毛發的直挺耳朵。「對吧?」臉上帶著看似有點頑皮,孩童般平易近人的笑容。……原來她也能笑得這麽好看。終於展現在眼前的信賴表現。那既不是言語也不是知識,而是她最燦爛的笑容。「好了,我們迴去吧。報告書和悔過書還在等著我們哦。把手中的劍換成筆,趕快完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