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


    我因為這個感覺而醒來。


    朦朧的視野中映出熟悉的天花板,我似乎睡在自己房裏的床上。


    我看了房裏的時鍾一眼,頓時大吃一驚,因為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


    天啊!我居然睡了大半天嗎?


    「唔……」


    我戴上枕邊的眼鏡。正要起身的瞬間,一陣不快感包圍身體,教我忍不住吐出一口氣。


    好累。


    我的身體萬分沉重,連要起身都相當困難,非但如此。腦袋也痛得像是被緊緊捆住一般。從前媽逼我暍燒酒時就是這種感覺,我現在活像是宿醉一樣。


    而且……好冷。


    我的體內明明像蒸熟的螃蟹一樣滾燙,身體卻又冷得猛打顫。這種戚覺是怎麽迴事?我雖然感到不可思議,但麵對來襲的惡寒,還是忍不住將棉被拉過來——


    「!」


    我不禁倒抽一口氣。


    近衛。


    是近衛。


    身穿管家服的近衛昴居然倚著我睡覺。


    「…………」


    呃,這是怎麽迴事?我不記得買過這麽可愛的抱枕啊!這是提早送來的聖誕禮物嗎?如果是。聖誕老公公從事人口販賣的駭人事實可就昭然若揭……


    「……嗯……唔……」


    近衛一麵喃喃夢囈,一麵窺窺寧寧地抱住我的腰。她可能是把我當成布偶吧?


    這下可糟了。


    苗條的身軀和細長的手腳,端正的輪廓和飄來的幽香。


    ——女生。


    現在睡在我身邊的近衛是個不折不扣的女生。若不快點離開她,我又要噴鼻血。


    「……」


    啊,不過——好溫暖。


    這就是人體的溫度嗎?雖然隔著衣服,緊緊相貼的肌膚仍帶來暖意,包圍著我冷得直打顫的身體,感覺十分舒服。


    維持這種狀態也不錯。


    燒得模模糊糊的腦袋做出如此判斷後,我便像摟抱枕一般,緊緊抱住她嬌小的身軀!!


    「哥,我進來囉!」


    突然,房門「喀」的一聲打開。


    「紅、紅羽?」


    沒錯,阪町紅羽。


    妹妹連門也不敲就踏入我房裏。她看見我們在床上抱在一起,不禁瞪大眼睛。


    「不、不是的!我什麽事都還沒做!這個姿勢是不可抗力造成的……」


    蒙朧的思緒在一瞬間清醒。


    嗚嗚,又將是一場腥風血雨。我不快點解釋會有生命危險。


    我的雙臂試圖推開近衛,但我渾身疲軟,根本使不上力。喂,快點離開我啦!不然不知道紅羽又要怎麽誤會我……


    「哥!」


    拚死的抵抗隻是徒勞無功,紅羽展開了行動。


    她的身體飛舞在半空中。


    紅羽不知有何打算,居然挺身朝我飛撲而來。她的模樣讓我聯想到向美軍發動自殺攻擊的零式戰鬥機,動作足以媲美nfl的達陣。


    「唔喔!」


    我努力撐住,但重如鉛塊的身體拒絕承受,結果我的身體被紅羽推迴床上。


    換作平時,慘劇就是從這裏拉開序幕。沒錯,由紅羽一手主導,名為摔角遊戲的殘虐宴會即將展開!


    可惡,如果我的身體處於健康狀態就好了。


    正當我渾身僵硬地麵臨步步逼近的恐懼之際——


    「……傻瓜……哥是大傻瓜!」


    等著我的居然是這句出人意料的話語。


    「紅羽?」


    我訝異地反問,誰知紅羽竟然將臉埋在我的胸膛,抽抽噎噎地開始哭泣。


    唔哇啊啊啊!這個狀況是怎麽迴事?繼昨天之後繼續充電嗎?就算是這樣.她也哭得太誇張了,我看比起能量,她更需要補充的是寶礦力。


    「我、我真的……真的很擔心耶!」


    紅羽一麵嗚咽,一麵用力抱住我。


    ……糟糕。


    妹妹對著自己嚎啕大哭固然糟糕,但更糟的是現在有兩個女生緊緊抱住我。我的鼻腔開始發酸,顯然是女性恐懼症發作的前兆,得快點離開她們才行。


    「你終於醒啦!」


    一個凜然的聲音傳來。


    仔細一看,原來是涼月奏。


    仍穿著女仆裝的幹金大小姐佇立在房門口。


    「涼、涼月……」


    我用嘶啞的聲音求救,朝她伸出手。


    由於恐懼症狀發作。我的視野就像超人力霸王胸前的能量計時器一樣閃爍不定。再這樣下去,我的精神會和死神手牽著手一起去天國度蜜月,我得在失去意識前向裁判表達棄權之意——


    「…………啊哈!」


    然而,糟糕透頂的是,涼月以觀察人體實驗對象的眼神端詳我一番後,便揚起嘴角、露出賊笑。


    ……阿門。


    我詛咒自己的愚蠢念頭。雖然不是基督徒,卻開始向上帝祈禱。


    映入眼簾的是正打算來個豪邁跳水的女仆。


    我是白癡,才會向這個大小姐求助。


    就在我開始後悔的那一瞬間,隨著一陣侵襲臉部的柔軟觸感,我的意識墜進黑暗的深淵。


    ♀x♂


    「三十八點一度,你感冒了。」


    涼月一麵看著溫度計,一麵對恢複意識的我說道。


    沒錯,就是感冒。


    亦即涼月曾在電話中提及的流行性感冒。


    說來困擾,我的身體正被這種病魔大力侵蝕中。哇!我趕上流行了耶……雖然一點也不值得高興。


    「你最近的生活是不是不太規律?再不然就是運動過度、消耗體力,或是飲食不均衡。」


    呃,糟糕,每一樣都有。


    其實仔細一想,之前早就出現前兆。


    早上起床時,我一直犯頭疼;近衛和涼月比賽時,我也不斷感到惡寒。現在迴想起來,那些都是身體發出的sos信號。


    混帳,能不能用簡單明了一點的方法通知我啊?例如摩斯信號或是旗號,這樣我就能及早發現啊!


    「你也這麽想吧?」


    我征求涼月的讚同,她卻露出訝異的神情。


    「看來你燒得更厲害了,還是先睡一覺吧。現在是黃金周,醫院都休診,吃完藥乖乖躺著才是最好的辦法。」


    涼月邊說邊在我的額頭貼上退燒貼布。


    唔唔,我覺得有點發毛。這家夥頭一次對我這麽好。該不會是天地異變的前兆吧?天要下蝌蚪雨了。


    「你要快點好起來。老實說,欺負生病的你一點也不好玩。」


    「虐待狂,你這個虐待狂!」


    「你應該要感謝我耶!你昏倒的時候一片混亂。紅羽臉色發青,還大聲哭著說:『怎麽辦?哥要死掉了!』


    「……她太小題大作啦!」


    紅羽剛才也在這裏嚎啕大哭。


    順道一提,紅羽被醒來的近衛送往隔壁房間,也就是紅羽的房間。要是把感冒傳染給她可就麻煩了。她已經手臂骨折,要是又因感冒而臥病在床,未免太過倒楣。


    「對了。近衛怎麽會睡在我的床上?」


    「我怎麽知道?八成是看你睡得不安穩,放心不下吧。昴一直守在床邊照顧你,你邊睡還邊發抖呢!」


    有那麽誇張嗎?我雖然懷疑,但是這番話看來並非謊言。最好的證據是——我現在仍抖個不停。不知是不是發高燒之故,我從剛才就一直發寒。


    「對了,比賽結果如何?」


    如果我的記憶無誤,在決定勝敗之前,我就已經昏倒。不過,既然近衛還在我家,結果倒也不難猜測。


    「比賽無效。因為你昏倒,所以不了了之。隻不過——這下子狀況顯然更加惡化。」


    「啊?惡化?什麽意思?」


    「我是說昴。她隻要一看見身旁的人生病。就無法置之不理。」


    「什麽意思?這有什麽不好?代表她會照顧我吧?」


    「照顧是一迴事……也罷,你馬上就會明白。」


    「……」


    喂,幹嘛用這種不吉利的說法?


    我正要問涼月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時,房門打開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出現在門口的正是近衛。


    不知何故,她手上端著一個放砂鍋的盤子。


    「昴來了,我先出去。拜拜,次郎,你可別死喔!」


    涼月和近衛擦身而過.離開我的房間。什麽叫「你可別死」?一般應該說「保重身體」吧?


    我又不是即將前往戰場的日本兵。


    「你的身體還好吧?」


    近衛一臉擔心地看著我。


    「嗯,雖然發高燒,不過鹹覺已經好多了。不過是感冒嘛,用不著那麽擔——」


    話說到一半,我便閉上嘴巴。


    因為近衛正目光淩厲地瞪著我。


    「次郎,別小看感冒!如果你抱著這種心態,感冒永遠都不會好。」


    「啊,哦,也是啦,對不起。」


    或許是懾於她的氣魄,我不由自主地道歉。


    近衛的口吻讓我感受到她的認真。


    「還有……剛才很抱歉。呃,我擅自跑到你的床上……」


    「不,你不用放在心上。反倒是我該謝謝你,聽說你一直守在床邊照顧我。」


    「咦……啊,那是我的本分。我是你的管家,當然應該努力治好主人的病。」


    「……哦。謝啦。」


    臭涼月,哪有什麽問題?根本一點問題都沒有嘛。如果能有這樣的管家貼身照料,我很樂意感冒。


    「還有……我煮了一些吃的東西,你有胃口嗎?」


    「應該沒什麽問題……等等,吃的東西……你煮的?」


    我本來以為是紅羽或涼月煮的,不過仔細一瞧,近衛的手指上貼著ok繃,看起來挺痛的.


    「雖然我煮的時候手忙腳亂,不過這應該還算是適合給病人吃的食物……你肯吃嗎?」


    「嗯。當然啊。」


    我怎麽會拒絕?那麽不會做菜——連碰刀子都有問題的近衛,特地為我做的料理,我豈有不吃的道理?


    我連盤帶鍋接了過來。她特地用我家的砂鍋盛裝,可見得應該是稀飯或雜炊。容易消化的粥類料理最適合現在的我。


    我滿懷期待,靜靜地掀開砂鍋的蓋子——


    「!」


    瞬間,我倒抽一口氣。


    紅色。


    一片鮮紅。


    看來宛如血池地獄。


    砂鍋中灌滿鮮紅色的神秘物體x。


    「……」


    莫、莫非是泡菜鍋?家中的冰箱裏應該還剩下一點泡菜……可是,就算是泡菜鍋,怎麽會連半點配料都沒有?


    「來,啊~」


    近衛用湯匙舀起熱騰騰的物體x,送到我的嘴邊。


    唉……覺悟吧!


    連紅羽一手打造的崩壞飲食生活我都撐過來了,這鍋物體x不過是長得奇怪一點。豈有無法下咽之理?


    「我、我開動了。」


    我屏住唿吸以免聞到氣味,一口氣將物體x含進嘴裏。


    「……咿!」


    咿呀啊啊!好辣!超級辣!這已經不是泡菜所能比擬。她到匠是加了什麽東西才會變得這麽辣?就算是印度人,吃了也會立刻昏倒吧!


    「怎麽樣?」


    「呃……嗯,還不錯,不過有點辣……」


    然而,不敢批評女生親手做的料理難吃,是男生可悲的天性。我的鼻水和眼淚流個不停,就算是野戰醫院的夥食應該也比這個好一點。


    「是嗎?我本來還擔心這鍋粥加太多香料……看你吃得這麽高興,我就放心了。」


    啊哈哈,好厲害,原來這是粥啊!這玩意兒絕對不利消化。比起感冒藥,我現在更需要胃藥。


    「你盡管吃,還有很多。」


    「哇、哇!好棒哦……」


    我不能逃我不能逃。


    這已經不是用餐,而是修行或苦行,但我不能背叛這個笑容。


    唔,至少給我一杯水吧……


    「水、水……拜托你,給我水!」


    「不行啦,次郎。一下子就喝水,無法成為一個傑出的大胃王哦。」


    「不能成為大胃王也沒關係,反正給我水就對了。」


    「唔,真拿你沒辦法。那等你全部吃完,我再拿水給你。」


    「你、你可不能騙我……」


    我從近衛的手中搶過湯匙,硬把砂鍋中的東西扒進口中。


    唔啊啊!舌頭發麻,連口腔都漸漸失去知覺,活像是被牙醫打了麻醉.


    好不容易吃完之後,我從近衛手中接過裝水的杯子,咕嚕咕嚕地喝下。


    「幸好合你口味。我聽人家說。感冒時最好多流汗,所以才多放一些辣椒。」


    哦,原來如此!難怪我就一直流汗,而且頭痛和惡寒也變得更加嚴重。我的病情百分百惡化了。


    「既然吃完飯,你也該睡了。靜養最有助於治療感冒。」


    「……嗯,是啊.我衷心這麽想。」


    我吐出一口氣,鑽進被窩裏。


    總之,現在先睡一覺吧!雖然我不願這麽想,不過明天早餐可能仍會出現同樣的東西。為了應付最壞的事態。我必須多儲備一些體力。


    「一個人應該會寂寞吧?我陪你。直到你睡著為止。」


    近衛將椅子拿到床邊坐下。唔,這樣實在有點難為情,我生的又不是什麽重病……


    「還有,為了幫助你盡快入睡。我把我家代代相傳的助眠工具拿來了。」


    「哦?是嗎……」


    其實,用不著助眠工具我也睡得著。


    或許是因為剛經曆一場硬仗,我現在非常想睡。光是想著這些念頭的期間,我的眼前就逐漸變得朦朧……


    此時,我在朦朧的視野中,見到近衛從懷裏取出一個黑黑小小的塑膠塊。


    那是什麽?


    聽她說是助眠工具,我還以為是枕頭之類的東西,不過……奇怪,是我多心嗎?那個形狀怎麽有點像電擊棒……


    「放心吧!隻要用這個電一下,你馬上就會失去意識。」


    「啪」一聲啟動開關的聲音響起。


    瞬間。兇器的尖端發出猛烈的電光。


    我毫不猶豫地掀開棉被站起來。


    「咦?怎麽迴事?次郎,幹嘛突然舉著砂鍋蓋站在床上?」


    「吵死了~~~~~~~~~~你趕快放下那玩意兒,那哪是助眠工具,根本是電擊棒嘛!」


    「用不著那麽害怕。我改造過了,就算是麵對北極熊也能兩秒解決。」


    「會死人!被那個一電我必死無疑!」


    「唔,你在胡說什麽?這可是標準的管家助眠工具耶。」


    「這跟管家根本沒關係!」


    她的腦袋鐵定有問題,我就不相信涼月平時也是用這種方法入睡。這家夥該不會是想謀殺我,再推說是醫療事故吧?


    「你放心,用不著那種玩意兒。我也能睡得又香又甜。」


    「唔……是嗎?既然你這麽堅持,我就不勉強你……」


    近衛不情不願地收起電擊棒。


    說歸說,經過這麽一鬧,我的睡意已全飛去火星,而且肚子一帶格外滾燙,莫非是剛才那碗粥的效果?具有出汗作用是很好,但是能不能節製一點,別讓我像泡三溫暖一樣汗水直流啊?


    「次郎,你流了好多汗。我替你擦一擦吧?」


    錚!身旁的管家眼睛一亮。


    ……不妙。


    我反射性地逃開,但為時已晚。


    隨著「喀嚓」一聲,我的右臂失去自由。


    我大吃一驚,轉過視線一看,手上居然多出一副手銬。


    那是上個月在保健室看過的玩意兒。


    閃著鈍銀色光芒的戒具將我的手腕與床柱牢牢相連。


    「別亂動。不好好靜養,能治好的病也好不了。」


    我的腦袋裏鮮明地浮現兒時迴憶——當時我不想打預防針而逃走,卻被好幾個護士如打橄欖球一般聯手壓製。不過,那時候還比現在好。現在的狀況就和邪教的活祭品差不多,又或者是實驗台上的天竺鼠。


    「呃……近衛小姐?」


    麵臨這可怕的事態,我抖著聲音間道,近衛卻猶如哄小孩一般,露出慈藹的表情。


    「來,我幫你脫衣衣。」


    這句話聽來就像是宣判死刑。


    我要撤迴前言。這豈止是天竺鼠?她根本當我是換裝娃娃啊!


    「慢、慢著!衣服我自己會脫!」


    「少胡說,你的手被銬著,要怎麽脫衣服?」


    「是你銬的耶!」


    「不用客氣,這也是管家的工作。」


    「這和管家根本……喂!你幹嘛連我的內褲都脫啊!」


    「……沒辦法啊。我也不想脫。但這都是為了治好你的感冒。」


    「不要!住手!內褲……內褲我自己會脫啦~~~~~~~~~~」


    慘叫聲響徹四周。


    管家把我的衣服一件件扒下來。


    當她的魔掌伸向我的最終防線時——我終於明白涼月那句話的含意。


    ——我會死。


    再這樣下去。我會死在管家的手裏。


    ♀x♂


    「看吧,我不是說過嗎?」


    等到近衛總算離開房間之後。前來采視的涼月歎了一口氣。


    「她是很努力照顧病人,但卻越幫越忙。我也曾被她照顧到一般感冒險些惡化成肺炎。」


    喂。這種事你可不可以早點說?


    都是你,害我差點被扒個精光。


    「別用那麽怨恨的眼神看我。你看,我替你送吃的東西來了。」


    涼月從圍裙口袋中拿出一顆蘋果。居然把整顆蘋果塞給我?至少弄成蘋果泥嘛!不過現在也沒得抱怨了,我仍接過蘋果啃起來。


    嗯,甘甜多汁,十分美味。對不起,我不該嫌棄你的,現在我終於知道你有多好吃……


    正當我啃著帶皮蘋果時,一陣「嗶嗶」聲響起。


    發訊來源是我腋下的溫度計,那是測量完畢的信號。


    待我觀來……呃,這是怎麽迴事?


    「三十八點六度?好厲害,比剛才更高耶!」


    「難怪我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


    「哎呀?你總算發現我這個女仆的魅力了嗎?」


    涼月故意把裙子掀到吊襪帶若隱若現的高度,擺出性感的姿勢。


    但是我已經沒有氣力迴以玩笑,連唿吸都變得急促。不,我絕不是看了若隱若現的吊襪帶才變得唿吸急促。


    「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叫昴過來?」


    「拜托你饒了我吧,現在叫她過來,等於是派靈車過來,」


    「是嗎?那改叫警察好了。」


    「為什麽?」


    「因為你剛才一麵看著我的吊襪帶,一麵在心裏祈求『好想被它夾住~~好想被它夾住~~』,對吧?」


    「你這是血口噴人!我才沒想到那裏咧!」


    「不然你想到哪裏?」


    「這、這不重要,反正你快設法解決這個狀況!你是她的主人吧!」


    為了扯開論點,我硬生生地改變話題,現在不是陪這家夥扯談的時候,更重要的事,我得避免她繼續追究吊襪帶之事。


    「我辦不到。住在這個家的期間,昴和我的立場對等——這個規矩似乎還有效,她完全不聽我的命令。」


    「你也太無情了!」


    「不如幹脆一了百了吧?」


    「不要說那種不吉利的話!」


    「我會把你的遺體送到火葬場烤成烤雞。」


    「你想把我送上聖誕派對啊!」


    「謝謝招待。」


    「我是以被吃掉為前提嗎?」


    「啊,抱歉,我講錯了,是節哀順變。」


    「雖然沒錯.但也不對!」


    見我大唿太叫,無情的涼月竟然雙手合十膜拜著我。喂!一點也不好笑,拜托你停止!再這樣下去,別說要痊愈,病情隻會更加惡化!救救我啊,怪醫黑x克!


    「話說迴來,事情會變成這樣,有一部分原因是出在你身上。」


    「什麽意思?」


    是啊,我會感冒,的確是因為我沒有好好管理自己的身體。不過近衛的態度變得這麽激動,才不是我的錯。


    「你知道嗎?昴那麽愛照顧病人,是因為她母親是生病過世的。」


    涼月娓娓道來。


    「昴的母親是在十年前生病過世。這是我個人的猜測:一般人碰上這種事,會把它當成不愉快的迴憶,努力忘記;但昴相反,她不想忘記母親。所以下意識地美化迴憶。」


    「美化?」


    「對,而且是相當美化。在昴心中,她和母親共度的快樂迴憶非但沒有褪色,反而越來越閃亮——同時,失去的感情也一樣。」


    涼月又補上這一句,然後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


    「所以,她看見和母親一樣臥病在床的人,就會變得過度關心。」


    這就是近衛那麽熱心照顧人的理由啊。不過她也太賣力了,像是我罹患重病一樣。


    「可是,這個理由和我無關啊。」


    「有關——次郎。你騙昴說自己的父親出差不在家,對不對?」


    「呃!」


    「果然如此。我就覺得奇怪,你昏倒的時候,昴整張臉都發青了。」


    「發青?」


    看到我昏倒以後嗎?不過,我的謊話為什麽會因此拆穿?


    「剛才我也說過,你昏倒的時候,紅羽手足無措。正確說來,紅羽當時是這樣大叫的:『怎麽辦?連哥都要死掉了!』」


    「!」


    糟透了,真是天大的失算。


    這是最糟的模式啊!


    「剛才我聽紅羽說,你們的爸爸也是生病過世。所以紅羽看見家人生病昏倒,才會小受打擊吧?」


    「……」


    有可能。


    不過我要訂正一點。紅羽不是小受打擊。而是大受打擊。


    或許是拜媽的斯巴達格鬥教育之賜,我和紅羽自懂事以來就沒生過病。


    所以才不習慣。


    家人生病是每個家庭都會碰上的狀況,但我們對這種狀況卻毫無抵抗力。我們家的人頂多是被摔角招式打昏,從未因生病而昏倒。


    不過,這迴卻發生這種狀況。


    所以,紅羽才會不由自主地迴憶起往事。


    往事重現。


    我的記憶已經不怎麽清楚。但我還記得老爸也常因身體不適而昏倒。看在紅羽眼裏,昏倒的我或許和當時的老爸重疊在一起吧。


    最糟的是——


    「因此,昴在最壞的時機發現你撒謊。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負麵因素。」


    突然,涼月毫無預警地朝我的臉伸出手。拿下我的眼鏡。


    「次郎,你拿下眼鏡之後,和你爸爸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


    對喔。紅羽比較像我媽,我卻比較像老爸。


    老媽以前常邊暍酒邊說:「你和你爸爸年輕時真的是一模一樣。」


    仔細一想,紅羽之所以那麽慌亂。主要應該是基於這個緣故。前一陣子紅羽也對我說過,說我長得越大,臉和老爸越來越像。


    不過,涼月和近衛怎麽知道……


    客廳的照片裏,映著孩提時代的我和紅羽,還有老媽和老爸。


    不是我誇大其辭,那張照片中的老爸出奇地像我……不,正確說來,應該是我很像老爸。


    總而言之,若是近衛看見那張照片後產生無謂的誤會,那可就麻煩了——比如說,她以為我和老爸一樣身體虛弱之類的。


    「當然,昴知道你和你爸爸不一樣,紅羽也說明過了。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擔心:如果這個人和他外貌神似的爸爸一樣死了,該怎麽辦——就像自己的母親那樣。」


    這就是近衛那麽賣力照顧我的理由。


    「問題是,不管昴如何盡心盡力,她的所有行動都隻會造成反效果。你也體驗過她的治療方式吧?」


    這是過來人的經驗談。


    或許是迴想起往事,涼月的口吻顯得格外陰鬱。


    「拿出電擊棒抵著你,說那是助眠工具;說要幫你擦汗,硬把你脫個精光;逼你吃雜草,說那是藥草;聲稱有退燒功效……拿蔥……拿蔥……」


    「喂、喂,冷靜下來,涼月!我明白了,我非常明白你經曆過多少苦難。」


    涼月挖出過去的未爆彈,不斷地打顫。


    後半部我還沒體驗到。近衛到底拿蔥要做什麽?到了明天,恐怕就輪到我親身體會.屆時答案將會揭曉。


    「而且病人的病情越惡化,昴就越熱心照顧,然後病情又更加惡化,令昴更加……嗬嗬嗬,這種惡性循環很厲害吧。」


    「別笑了,很難笑耶!」


    真差勁的循環,和現在的日本經濟一樣無藥可救,尤其是不斷往壞的方向邁進這一點更是如出一轍。


    「好,你多多加油吧。在昴照料你的期間,我會和紅羽、小次郎快快樂樂地玩耍。」


    「慢、慢著!」


    眼看涼月就要離開房間,我趕緊拚命拉住她的裙子。如果我在大街上這麽做,某種雙色調的時髦房車就會鳴著警笛飛馳而來,不過現在顧不得這麽多。


    「色狼,你這麽想脫我的裙子啊?」


    「別說蠢話啦!女仆脫下裙子,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你的熱度好像又上升了。還是你本性就是如此?」


    涼月的表情顯得有點五味雜陳。


    「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拜托你救救我!我現在生病動彈不得,要是在這種時候遭到她的毒手,我鐵定完蛋。這點你也明白吧?」


    涼月當時是差點變成肺炎,我可能會陷入病危狀態。


    「唔,可是……」


    「怎麽?你有什麽難處嗎?」


    「不瞞你說,剛才小次郎學會握手了。隻要繼續訓練下去,上『動物奇x天外』(注12)就不再是夢想。」


    (注12 「動物奇想天外」為日本tbs電視台自一九九三您播放的綜藝節目,主持人為三野文太,已於二〇〇九年三月二十九日結束。)


    「現在是對狗實施英才教育的時候嗎?再說那個節目早就停播啦!」


    「……咦?不會吧?怎麽可能……那個節目可是神作啊……」


    「幹嘛那麽震驚?」


    她那麽喜歡那個節目啊?那個節目中期的確是鬼斧神工啦……


    「因為很可愛嘛!」


    「沒錯,動物是滿可愛的。」


    「我每次看到三野x太都好想緊緊抱住他。」


    「你覺得可愛的是他啊!」


    「『早安x擊』(注13)我每集都會錄起來並燒成藍光光碟。」


    (注:13 三野文太主持的另一個節目,tbs電視台每周l到周五早上五點半到八點半播出的三小時直播式新聞資訊節目。)


    「那個節目每天早上都會播耶!」


    「嗬嗬嗬,三野x太真的好可愛。」


    「別說了!你說這種話,形象都毀了!」


    「不過,你的可愛也不輸給他喔。」


    「在這種時候聽到這句話,我一點也不高興!」


    我大叫之後連咳了好幾聲。


    天啊,現在連喉嚨都開始痛,病菌正一點一點地侵蝕我的身體吧。


    「好,閑聊也該適可而止。」


    涼月嗬嗬笑道。


    「有施才有得。我可以幫你。但是你也得幫我。」


    「幫你?」


    「對。隻要你想想我來這個家的理由。應該就知道我要你幫什麽忙吧?」


    「……」


    涼月來這個家的理由,是想和自己的管家玩個盡興……不,不對,這個大小姐來我家的理由是……


    「……你想帶近衛迴去宅邸。」


    「正確答案,就是這麽迴事。我問你。近衛照料你的名義是什麽?」


    「因為……她是我的管家。」


    「沒錯。昴是你的管家,你是昴的主人,這就是昴必須照料你的理由。所以,你隻要破壞這層關係就好。」


    「!」


    對啊,她是我的管家,所以才得照顧我;如果她不是我的管家,就不必照顧我啦!


    「換句話說,隻要讓近衛迴家……」


    「那麽.她就不再是你的管家。再說她迴到宅邸以後,工作多得忙不完,也沒空來你家照顧你。您明白了嗎?主人。」


    涼月以完美的傭人表情微微一笑。


    「……」


    嗯……


    真是個可靠的女仆!


    太棒啦,涼月奏。


    「不過,我要怎麽讓她迴家?又要來個管vs女仆的比賽嗎?」


    「不,你先跟我來吧。」


    涼月從房裏的衣櫃中拉出夾克遞給我。


    「喂,我們要去哪裏?」


    我一麵穿夾克一麵問道。


    現在的時刻是傍晚五點半,外頭已經開始變暗。


    「那還用問?當然是去昴來這裏的原因所在之處啊。」


    「原因?」


    「對。我還沒向你說明過,因為昴拜托我別說,不過到這個節骨眼也沒辦法了。」


    涼月麵色凝重地低下頭。


    「原因就是父女吵架,次郎。」


    「父女吵架?」


    父女吵架……


    近衛和那個大叔嗎?


    「近衛流……你也見過他一次。他們父女倆為了一點小事吵架,所以昴才被趕出宅邸。隻要他們父女倆言歸於好,所有問題都能解決。好,我們這就去找近衛流吧!」


    涼月理所當然地說道,轉身邁步,圍裙隨之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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