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閏十一月初四,大宋東京城南,南熏門外青城齋宮。


    齋宮周圍的空地上,沒有任何建築,大宋官家也不許老百姓在這裏四周種莊稼,一片空曠的原野上,卻早已沒有了冬日裏的蕭條,大金國西路軍元帥、人稱國相的完顏宗翰(粘罕),把他的大營就紮在了這裏。牛皮軍帳一個挨一個,上千頂的大帳,一直綿延出去十幾裏,大大小小的軍寨四角而結,把東京城南圍了個水泄不通。遠遠望去,頗有“平沙列萬幕,部伍各見招”的雄偉氣概。


    中間有一個特大號的牛皮大帳,四周環帳百步以內,一千百名貫甲親兵在一員謀克統率下,手持狼牙大棒親刷刷分立在大帳四周警戒,一動不動,猶如廟裏的金剛雕塑一般。不遠處,一陣陣擊柝聲清晰可聞,不時有“噠噠噠……”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那是巡邏小隊正在大營四周巡視,整個金兵大營,戒備森嚴。


    牛皮大帳裏,四下連綴而成的貂皮大幔把大帳圍得嚴嚴實實,中間一個大火盆裏的木炭火燒得正旺,厚厚的羊毛大氈把大帳的地麵鋪得不露一絲縫隙,整個大帳裏熱乎乎的,沒有一絲寒冷氣息。


    大帳裏,十幾個人四下席地而坐,靠近裏邊上座位置,特別鋪設了兩張碩大的虎皮,兩員金兵將領並肩而坐,左邊一人身材魁梧,臉色微黑,黑裏透著紅,略顯消瘦的臉龐上,一副漆黑的鋼髯讓人有一點望而生畏的感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大金國安班具勒、國相、左副元帥、侵宋西路軍元帥的粘罕。右邊一人,身材略顯消瘦一些,但看上去更顯精明幹練,此人乃大金二皇子殿下、右副元帥、侵宋東路軍元帥的斡離不。(大金都元帥是完顏斜也,粘罕和斡離不的左、右副元帥,均受其節製)


    大帳當中,一員年輕將領正在向兩位元帥匯報軍情:“兒郎們昨日又圍攻了一日,沒想到宋朝男兒也是硬氣,損傷了不少兒郎。隻不過比前一日反應慢了一些,差點得手。據說又是那個什麽姚統製調來禁軍好手,大宋朝別的不行,就是這神臂弓厲害。”這員二十來歲的小將是粘罕的長子完顏設也馬,金兵稱之為珍珠大王。


    座上粘罕側身問道:“二皇子,以你看來,守城宋兵尚能支撐幾日?”


    斡離不笑道:“最近幾天兒郎們抓獲了不少宋軍的探子細作,都是被派出去求救的,說明大宋官家撐不了太長時間。楊天吉前去和談,也送迴來重要的消息,宋軍精銳也就是那七、八萬禁軍,開封外城十二座城門,加上要護衛內城和皇城,這樣平均下來,在每座城門上,不超過三千兵力,即使加上輔兵,也就五千之數。”


    粘罕接著說道:“當下之際,決不能再放一兵一卒進城。張叔夜勤王之兵雖然不多,但麻煩不少,重要的是讓大宋皇帝心存了僥幸之心。我們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四下裏要防得嚴嚴實實才行。”


    斡離不接話道:“不錯,就是要四下裏堵住其勤王兵馬,不能再讓宋朝皇帝老兒有什麽念想。”


    粘罕籲了一口氣,繼續道:“南下攻伐,大宋西京洛陽落入我手。遂即派婁室郎君西進潼關,牢牢堵住宋軍陝西五路西兵,隻要這股精兵到不了東京城下,東京城唾手可得。”


    “還有東、南兩路,也要堵住。”斡離不迅速判明局勢,補充說道。


    “正是,這東、南兩路,誰去?”粘罕看看四下諸位金兵將領。


    “末將願去東路。”說話的,正是斡離不的兄弟兀術。


    “二皇子,你把撻攋皇叔留在河北,不如讓他派出一部人馬,直取南京應天府,兀術兄弟還是留下來,畢竟攻城是主要的。”粘罕和斡離不商議道。


    斡離不看了粘罕一眼,擺擺手道:“就讓兀術去。”說完,遞過來一個眼神,粘罕也是精明之人,知道有後話,也就不再言語。


    “多鐸木、斜保,你二人率所部南下陳州方向,多置虛兵,不可和宋兵鏖戰,遊擊而動即可,堵住南部勤王之兵北上之路,就是首功。多鐸木,你為主帥。”粘罕手指一員身材矮胖的金兵將領,這是他手下猛安多鐸木,最是機警狡猾,旁邊的斜保,卻是粘罕的次子,人稱寶山大王,和珍珠大王設也馬是親兄弟。粘罕此次侵宋,攜二子入軍,和斡離不攜弟兀術、子尚敷皂一樣,父子、兄弟齊上陣,這是金兵的傳統。大金一朝,最重軍功,是以許多勳貴都會派遣自家子弟參軍征伐,所謂“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一說,可並非空穴來風。


    粘罕命道:“兀術、多鐸木。你二人明天一早出發,軍情每日一報。”兀術、多鐸木高聲領命。


    帳中諸將領令而出,粘罕獨自留下斡離不在帳中,二人神色比剛才沉重了不少。粘罕對斡離不說道:“婁室近日軍報帥帳,陝西五路宣撫使範致虛正在起兵,準備前來勤王。大宋西兵一直和西夏對峙,力保邊境不失,是宋朝的一支勁旅。如果東進汴梁城下,或者幹脆沿路北上斷我退路,我十幾萬大軍就有被四下圍困之憂。我們攻取大宋東京城,應速戰速決才是,恐日久生變。”


    斡離不道:“婁室郎君久經沙場,能攻善守。你讓婁室想辦法拖住範致虛的陝西西軍一個月,你我分兵各攻兩壁,同時攻城,這樣一來,守城宋軍無法集中兵力,我們便能各個擊破。隻要攻破一門,守住城牆馬道堵住援兵之路,然後派精兵沿城牆一路攻擊前進,占領其餘各門,東京城一擊可下。”


    粘罕道:“你讓楊天吉進見大宋皇帝,就說我們可以和談,穩住大宋朝廷。可以讓他私下裏見見朝廷裏的主和一派,為我們爭取時間。”


    斡離不沉思片刻,緩緩吐口:“朝廷上,倒是問題不大,南人羸弱者居多,朝堂之上,求和之聲倒是占了多數。今天撻攋皇叔傳來的消息,有點不妙,剛才人多,不方便透露。撻攋軍前猛安那野,殞命磁州城郊,所部三百親軍全部陣亡,還是那野的副將速不台,帶兵前去接應,才知道那野小隊全軍覆滅的消息。”斡離不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前幾日,我派往河邊接應大宋康王趙構的隊伍迴報,一說是康王已經渡過黃河,沒有碰到。可是另外一支接應的隊伍,卻遭遇宋軍激烈交手,少有幸存兒郎;緊接著,去往接應的猛安額魯赤和他的親軍一百多人,也隻有幾個兒郎逃了出來;再加上那野所部,不到半月,盡然連折我大金兩員猛安大將。那野跟我東征西殺,有勇有謀,是一位難得的將才,本來這次南下之後,要提攜他為萬戶都統,讓其獨當一麵,隻可惜命喪在此。”


    “現在細細琢磨,情況確實有點詭異。”粘罕也思忖著說道,“最要緊的是,我們得摸清這路人馬是什麽來曆?歸誰所屬?兵力如何?二皇子,這麽說來,我們的處境還真是有點不妙,西路婁室郎君擋住陝西五路西兵,問題不大,但恐怕戰事會成互相膠著態勢。如果此時東路再出現一個人物,振臂而唿,起兵勤王,截斷我東歸之路,那情況可就複雜了,弄不好,我大金十幾萬人,有可能被活活困死在這兩河之地。”


    “左帥所言,也正是我擔心的。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股人馬,怕的就是大宋哪個九王子殿下所為。今春,這位九王子在我大寨,表現的就極為不凡,全沒有恐懼之色,反倒是那個張邦昌,是個稀鬆軟蛋,可惜那時沒有扣住康王當人質。現在,其餘諸王和太子都在汴京,唯獨這位康王在外,據宋使王雲講,已經答應稟明宋朝皇帝,讓康王出使我寨,作為告和使,按理說他是應該為求和而來,不可能和我們的兒郎起了衝突,個中緣由,還有待查證。不過,最近幾日卻失去了康王的蹤跡,斥候兒郎們沒有探查到準確消息。就怕他和磁州宗澤老兒待在一起,萬一期間有什麽隱晦之事,將對我大大不利。”


    粘罕也是一臉的凝重,接過話道:“皇子所言甚是,恐怕真是如你推測,這一路兵才是我們最大的隱患,一但證實,此就是康王所為,其身份的號召力可真是不容小覷,皇子留撻攋所部留守黃河兩岸,這一招棋高明,現在又把兀術郎君派去,應該沒有什麽問題,隻要後路不斷,我們速戰速決,拿下東京。”


    “好,你我迴去各自準備,明天一早大軍壓上,讓降兵打頭陣,不要計較傷亡,最後兒郎們衝殺,爭取早日攻下東京城,把皇帝老兒抓在手裏,看看誰敢反抗。”斡離不瞬間又恢複其梟雄本色。


    二人又商議了一會兒攻城細節,斡離不告辭,趕迴他的劉家寺大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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