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陽子ようこ@輕之國度


    激進派的黑影 十二月五日(六)


    東本願早苗心情大好。


    『哦——嗬嗬嗬嗬嗬!』


    早苗在孝太郎的頭頂來迴盤旋,口中不時發出得意非凡的狂笑。這陣子的早苗總是笑口常開,不過現在的笑容比往常更加地燦爛。


    「哼!」


    相較之下,提亞蜜思林·葛雷·佛德賽則是一臉不悅。她的眼神本來就十分銳利,如今更是繃著一張臉,心情壞到了極點。


    『我贏了耶!』


    翩翩降落在孝太郎麵前之後,早苗比出勝利手勢。


    「真了不起。」


    『嘿嘿~~』


    孝太郎一如往常地摸摸早苗的頭頂,早苗頓時愉快地眯起雙眼。


    「早苗的網球打得不錯呢!」


    『嗬嗬,人家可是從小就跟著爸爸和媽媽練球的呢!』


    得意洋洋地迴應露絲的誇讚之後,早苗繞到孝太郎的身後。


    「這麽說來,早苗的父母都是網球高手羅?」


    『沒錯,就是這麽迴事!』


    靜香的讚美更是讓早苗的鼻子翹得老高。隻見她攀在孝太郎的身上,得意洋洋地發號施令:


    『趁著天氣還沒變冷的時候,快點迴家吧!』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多,距離日暮西山還有一段時間。不過時序已經進入十二月的隆冬,隻要夕陽稍微西斜,氣溫就會在一瞬間下降好幾度。


    今天是周六假日,孝太郎等人前往附近的運動公園打網球,成員包括了孝太郎、早苗、靜香以及佛德賽主從一共五人。除了陪同提亞的露絲之外,其他四人都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身為唯一的男性、又曾經打過棒球的孝太郎當然是占盡上風,令人意外的是早苗竟然在女子組當中稱後。根據早苗本人的說法,原來是因為她小時候練過一陣子的網球。


    一行人走在迴家的路上,早苗依然是處於心花怒放的狀態。運動公園與可樂娜莊之間相隔了一段不算短的距離,即使已經走了二分之一的路程,依然不減早苗高昂的情緒。


    『小氣鬼,多稱讚我一點嘛☆』


    「小姐的表現實在是太出色了。」


    『嗯,好說好說。』


    早苗坐在孝太郎的肩上,兩條腿晃來晃去。這個可愛的動作立刻讓眾人的臉上浮現一抹會心的微笑。


    「拜托,真正厲害的人應該是孝太郎才對吧?」


    然而提亞依然臭著一張臉,她似乎無法接受敗在早苗手上的事實。


    「殿下……嗬嗬嗬……」


    提亞忿忿不平的模樣讓露絲的臉上泛起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微笑,看起來就像是成熟穩重的姊姊正以溫柔的眼神凝視著可愛的妹妹。


    『提亞,願賭服輸,不要再替自己找藉口了。身體雖然是孝太郎的沒錯,可是操縱身體的人是我,所以我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如果我也能操縱孝太郎的身體,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提亞最不能接受的地方,就是早苗是在附身於孝太郎體內的情況下贏得勝利。


    這次的網球比賽就跟先前的立體拚圖一樣,早苗借用了孝太郎的身體完成挑戰。其實早苗並不是不能利用靈能力操縱球拍,隻是這麽做不但容易消耗體力,準確度也令人懷疑。簡而言之,幽靈的靈動力不適合長時間的競賽。


    因此早苗選擇了依附在孝太郎的身上進行比賽,結果竟然連戰連勝,頓時讓她心花怒放了起來。


    不過嚴格說來,這是結合了早苗本身的比賽經驗以及孝太郎的肉體能力所導致的結果。如果早苗以成為幽靈之前的身體參加比賽,恐怕未必是提亞以及靜香的對手,這就是提亞感到忿忿不平的原因。


    『或許吧,不過這也算是我跟孝太郎之間的友情所帶來的勝利!孝太郎,你說對不對呀?』


    「是是是,你說了算。」


    「啊……」


    然而令提亞感到最難以接受的,還是在於早苗跟孝太郎之間的關係。


    早苗可以自由自在地操縱孝太郎的身體,有很大的原因是出自孝太郎將早苗當成自家人的結果。隻要孝太郎稍有抗拒,早苗就無法控製孝太郎的身體;即使勉強為之,動作也會出現不協調的情況,無法從事類似網球這種激烈運動。如今早苗藉由孝太郎的身體獲得勝利,代表孝太郎完全接納了早苗。套用早苗的說法,這就是友情力量的絕佳展現。


    如今又親眼目睹早苗和孝太郎默契十足的模樣,這教提亞又怎麽沉得住氣。


    ——如果我是幽靈,孝太郎也會以對待早苗的方式來對待我嗎?


    提亞不知道自己在孝太郎的心中占了多大的地位,畢竟她跟早苗不同,欠缺顯而易見的指標。這件事讓提亞感到十分不安,在得到真正的答案之前,也隻能憑空想像胡亂猜測。


    『孝太郎,換個帶點感情的迴答如何?』


    「帶點感情的迴答?這就難倒我了……提亞,你還好吧?」


    「呃?」


    近在咫尺的聲音。提亞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抬起頭來,赫然發現孝太郎正皺著眉頭打量著自己。


    「好像沒什麽精神,是不是累了?」


    「呃,那個……沒、沒那迴事,我、我很好!」


    「是哦。」


    孝太郎點點頭,一雙眼睛卻直盯著提亞。承受孝太郎毫無保留的視線,提亞頓時感到有些尷尬,連忙轉過身子背對孝太郎。


    ——好像真的沒什麽精神。


    凝視片刻之後,孝太郎下了結論。


    「喏。」


    於是孝太郎朝著提亞伸出右手。


    「孝太郎?」


    提亞不明白孝太郎為什麽要這麽做,隻見她一臉狐疑地輪流打量著孝太郎的右手以及臉上的表情,大腦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全力運轉,試圖替眼前的狀況尋求合理的解釋。


    「……呃、我……」


    好不容易匯整出一個結論,提亞這才展開了行動。隻見她伸出雙手,輕輕地握住孝太郎的右手。


    ——這個動作……該不會具有什麽特殊意義吧……?


    透過自己掌心,提亞清楚地感受到孝太郎的體溫,手掌重疊之處更是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灼熱感。然而提亞非但沒有鬆手的意思,反而還握得更緊。


    「提亞,你在做什麽?」


    孝太郎睜大雙眼凝視著提亞,臉上更是露出疑惑的神情。提亞的舉動顯然大出孝太郎的意料之外。


    「咦?」


    「包包給我啦。你不是很累了嗎?拿過來吧!」


    原來孝太郎是看提亞一臉疲倦的模樣,才想幫她拿東西。


    「唔!」


    提亞頓時恍然大悟。


    她終於明白孝太郎為什麽伸出右手,也驚覺自己誤會了孝太郎的用意,竟然自做多情地握住孝太郎的手。不過這都不算什麽,更糟糕的是孝太郎顯然對提亞的舉動感到十分疑惑。


    「嗚、嗚哇哇哇哇!不、不要誤會,我沒有那個意思!」


    提亞連忙放開孝太郎的手。


    「等、等一下,孝太郎!我是說真的,這隻是單純的誤會!」


    提亞拚命替自己辯解,試圖隱瞞自己在不知不覺當中顯露在外的真實情感。


    「怎麽,你不是累了嗎?」


    「不、不是啦!慢著,我是累了沒錯,可是——!」


    羞愧之餘,提亞根本不敢麵對眼前的孝太郎。隻見她低下頭去,嘴巴還是不停地說話。


    「那就拿來吧。」


    孝太郎的右手出現在提亞的視野之中。


    ——孝太郎的手……


    提亞的心中再度浮現出先前的觸感,那隻強而有力、熱情洋溢的大手。迴想起當時的感覺,提亞深藏內心的情感頓時為之潰堤。


    「我、我忍不住了,今天一定要說出來!其、其實我——」


    就在提亞準備吐露真心話的時候……


    「裏見,那不是奇莉華嗎?」


    「在哪裏啊,房東?」


    「就在那裏嘛。」


    『咦,真的耶!』


    孝太郎一個轉身,壯碩的背影以及攀附其上的早苗頓時映入提亞的眼簾。


    「我——」


    澎湃洶湧的情感為之冷卻,難以遏止的衝動頓時消失無蹤。


    「在哪裏?」


    『就在那裏啊,孝太郎。』


    「看到了,的確是奇莉華沒錯。」


    提亞和孝太郎之間隔著一個早苗。這種若有似無的距離感,頓時澆熄了提亞的熱情。


    「……」


    提亞俯視腳邊,下意識地緊咬雙唇,同時對浮現心中的全新情緒感到有些納悶。


    ——我到底在緊張什麽……?到底有什麽不滿……?


    提亞對自己的反應感到不知所措,無暇顧及奇莉華的存在。


    「殿下……」


    然而一直注視著提亞的露絲卻露出會心的微笑。


    ——殿下就快要察覺自己的心意了。


    除了跟提亞一起長大的露絲之外,提亞從不主動與他人親近,也不允許他人主動親近自己。如今,自我封閉的提亞竟然開始在乎其他人,這無疑是露絲期待已久的改變。


    無視於佛德賽主從複雜的心境變化,孝太郎、早苗和靜香同時注視著奇莉華的身影。


    『奇莉華在做什麽?』


    「她在撿垃圾嗎?」


    奇莉華的身影出現在民眾活動中心的前麵,混雜在町內會召集而來的人群之中。今天她一如往常地穿著類似民族服裝的和服,正在將大型塑膠袋的內容物分類。塑膠袋之中裝滿了許多垃圾,這些都是大家努力一整天之後的成果。


    簡而言之,奇莉華參加了町內會所舉行的美化社區活動。


    ——為什麽要跟大家一起撿垃圾?還有,為什麽要穿上那種服裝,在大家麵前亮相?


    在孝太郎的眼中,奇莉華今天的模樣透露出些許的古怪。


    首先是奇莉華參加美化社區活動的動機。她是一個侵略者,根本沒有敦親睦鄰的必要。


    再來就是奇莉華所選擇的服裝。平常奇莉華出門的時候多半都是穿著高中製服或是地上世界的流行服飾,用意在於隱瞞自己是地底人的身分;可是今天她卻舍棄了平時的低調路線,刻意換上類似民族服裝的衣物,突顯自己的存在。


    「裏見,旁邊還有好幾個跟奇莉華的穿著打扮差不多的人耶。」


    這時數名男女從活動中心走了出來,他們的穿著打扮幾乎都跟奇莉華走同一條路線,隻是在配色和圖樣上麵有些許的不同,有點像是和服以及巫女裝束的結合體。


    他們跟奇莉華交談幾句之後,開始跟盯內會的人一起搬運垃圾袋。


    「該不會是奇莉華的同伴吧?」


    凝視良久之後,孝太郎做出結論,想不到早苗卻立刻變了臉色。


    『大事不妙,孝太郎!奇莉華的同伴不都是地底人嗎?他們開始侵略的行動了!』


    奇莉華的目的是侵略地上的世界,平常她也從不隱瞞自己的野心。如今奇莉華的同伴突然現身,目的一定是在於展開侵略行動。一想到這裏,早苗不禁大為緊張。


    「嗯~~唔……」


    不過孝太郎並不讚同早苗的看法。隻見他不時打量著奇莉華和她的同伴,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孝太郎,你還在等什麽?快點采取行動!否則我們家跟這個社區就危險了!』


    孝太郎不置可否的態度激怒了早苗。隻見她指著奇莉華和她的同伴,口中不停嚷嚷,然而孝太郎卻絲毫不予理會。


    「是真的嗎……?」


    『你懷疑啊!』


    「早苗,你先冷靜一點。」


    『這教我怎麽冷靜得下來?侵略行動就要開始了耶!』


    「……應該還沒開始吧?」


    這就是孝太郎得以保持冷靜的原因。沒錯,他並不認為地底人的侵略行動已經開始了。


    『不要鬧了好嗎?這擺明了就是侵略行動嘛!』


    「是嗎?我怎麽覺得他們隻是在掃地而已?」


    這就是孝太郎不認為侵略行動已經展開的理由。畢竟奇莉華等人隻是參加社區的義工活動罷了。服裝雖然特殊,他們跟町內會的其他人之間的互動卻十分良好,現場籠罩在一片和樂融融的氣氛之中。


    『他們隻是假裝在打掃而已,骨子裏一定是——』


    早苗停頓片刻,試圖尋找更合適的說法。


    『一定是——』


    可是奇莉華和她的同伴確實隻是在打掃而已,早苗頓時為之語塞。畢竟在她的眼中,裝滿垃圾的塑膠袋實在不像是侵略地上世界的邪惡武器。


    「怎樣?」


    『嗯……不過……』


    「不過什麽?」


    『他們為什麽在打掃?』


    「我哪知道。」


    「就是說啊,實在是難以理解。」


    侵略地上世界是奇莉華的目標,這點孝太郎十分清楚。


    可是打掃社區跟侵略地上世界又有什麽關係?


    孝太郎實在是不明白。


    當天晚餐之後。


    基於一直把問題悶在心裏對身體不好的道理,孝太郎決定向奇莉華問個明白。


    「哼,就憑你也想戰勝我?去練個十年再來吧!」


    『可惡——!由莉佳,借我附身一下!』


    「才不要呢!與其被你附身,我還寧願早早認輸算了!」


    『沒誌氣的家夥!』


    由莉佳、提亞和早苗三人正霸著電視一決勝負,茶幾周圍隻剩下奇莉華和露絲而已,現在無疑是大好機會。


    咕嘟咕嘟咕嘟。


    露絲拿起茶壺,一連倒了三杯熱茶。聽著茶湯倒入杯中的聲音,孝太郎開啟了話題。基本上孝太郎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嚴肅的話題,因此他的態度十分隨興,語氣也很輕鬆。


    「對了,奇莉華。」


    「孝太郎,有事嗎?」


    「今天我們從網球場迴來的時候,看到你跟其他人在活動中心前麵整理環境。」


    「真的嗎?怎麽不跟我打聲招唿呢?」


    奇莉華並未否認,凝視著孝太郎的她露出淺淺的微笑。


    扣咚。


    露絲將盛滿熱茶的茶杯放在奇莉華和孝太郎的麵前。奇莉華點頭表示感謝,伸手拿起茶杯。孝太郎喝了口熱茶之後,繼續開口:


    「下次會注意的。對了,你怎麽會去參加社區的義工活動?」


    「好奇嗎?」


    笑容滿麵的奇莉華聞聞杯中的茶香,突然一臉訝異地凝視著露絲。


    「露絲,這不是家中現有的茶葉吧?」


    「嗯,這是昨天從商店街拿迴來的試用品。」


    「原來是那家茶行……好,以後都去那邊買茶葉吧。」


    奇莉華低頭凝視著杯中的茶湯,表情看起來十分愉快。孝太郎見狀,頓時感到十分不解。


    ——奇莉華真的打算侵略地上世界嗎?


    無論是社區義工或是茶葉的話題,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侵略者應有的行為。


    「當然好奇囉。地底人帶著好幾個同伴一起打掃社區,教人怎麽能不多看兩眼?」


    「嗬嗬,說的也是。」


    奇莉華打量著孝太郎,淘氣地眯起雙眼。


    「這陣子我常常忘了自己是侵略者呢。」


    這種少女特有的動作出現在奇莉華的身上,看起來格外可愛。


    「那就忘了吧。」


    「那怎麽行?不瞞你說,其實早上的義工活動也是侵略行動的一部分。」


    「什、什麽!」


    麵帶微笑的奇莉華語出驚人,孝太郎口中的茶湯差點沒噴了出來。


    「真的嗎?」


    露絲睜大了雙眼,她也對奇莉華已經展開侵略行動的說法感到十分訝異。


    「不會吧?打掃社區跟侵略行動有什麽關係?」


    震驚與失望,孝太郎的心中同時浮現出兩種情緒。


    ——奇怪,我到底在失望什麽?


    再度向奇莉華提出質疑的同時,孝太郎也對自己的反應感到不解。奇莉華的侵略計畫早就是一〇六號房眾所皆知的事實,老實說根本沒什麽好值得驚訝的。


    「該不會是假借打掃的名義,偷偷在水源下毒吧?」


    「想太多了,純粹隻是義務性質的社區服務。」


    「什麽?」


    孝太郎愈來愈迷惑了。隻見他一張嘴巴張得老大,模樣甚是滑稽。奇莉華見狀,不禁笑了出來。


    「嗬嗬嗬……孝太郎,你的表情真有趣。參加社區服務真的那麽奇怪嗎?」


    奇莉華打量著一臉茫然的孝太郎,笑得十分開心。沒錯,正是花樣少女特有的健康、陽光的笑容。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侵略行動跟社區服務好像很難劃上等號,所以……」


    「就是可以劃上等號,孝太郎。不瞞你說,其實社區服務是最重要的一環。」


    強忍笑意的奇莉華拭去眼角的淚水,開始向孝太郎解釋自己的論點。


    「所謂的侵略,並不單單隻是武力占領。」


    「不是嗎?」


    孝太郎麵露疑色。在孝太郎的觀念之中,所謂的侵略就是以威力強大的武器攻擊、蹂躪、進而使敵人臣服的行動。


    「小說中的侵略確實是武力占領沒錯,不過真正的侵略並沒有那麽簡單。一味地訴諸武力,隻會招致人民的反抗。」


    「……記得好幾十年前地球有個叫做德意誌的國家展開軍事侵略的時候,占領地的人民就發起了一連串的反抗行動對吧?」


    原本沉默地再一旁聆聽的露絲從旁插口。來到地球已經過了八個月,露絲對地球的曆史也有了某種程度的了解。


    「沒錯。不得民心的侵略行動,最後一定會以失敗告終。」


    當時歐陸的反抗軍與聯軍攜手合作,將德軍逐出家園,重獲自由。訴諸武力必將遭致武力的反噬,曆史就是最好的見證。


    「意思是武力壓製也有個極限嗎?」


    「嗯。尤其我們又是少數民族,不可能維持武力統治的體製,這條路對我們來說是行不通的。」


    「所以你們才會參加社區服務?」


    「沒錯。唯有貼近人民、融入地方,才能讓侵略行動獲得真正的成功。我們沒有退路,這場仗非贏不可,說什麽都必須小心謹慎才行。」


    地底人無法遏阻人口減少的趨勢,所以打算將自己的勢力範圍擴張至地上的世界。為了達成目標,奇莉華決定以最保險、最妥當的方式來進行侵略。


    「我們不希望地上人將我們視為恐怖分子或是暴力組織,這隻會增加侵略行動的難度與時間,到時候地底人還來不及來到地上的世界,恐怕就會先麵臨滅族滅種的危機。」


    一旦被冠上恐怖分子或是暴力組織的汙名,至少得花上好幾十年的時間,才能扭轉世人的成見。地底人可不能再等上好幾十年,因此奇莉華確立了作戰方針,決定先從跟地上人打成一片來著手。雖然必須花上額外的時間,卻不失為最妥善的戰術。


    「看來侵略行動沒有我想像中的簡單……」


    「我們好歹也看盡了地上世界的曆史,多少有所領悟。」


    散居各地的反政府組織當中,最麻煩的就是替當地居民建立學校、醫院或是挖水井的遊擊隊。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博得當地居民的支持與好感,很難一舉加以殲滅。


    奇莉華參考這些遊擊隊的做法,決定放棄武力占領,先從凝聚人心開始做起。先前的社區服務,就是計畫的第一步。


    「傷腦筋。」


    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孝太郎大大地歎了口氣。


    「什麽事情讓你傷透腦筋?」


    奇莉華笑得十分開心,她早已猜到孝太郎心中的想法。


    「明知地底人已經展開侵略行動,我們卻什麽也不能做,隻因為你們的所作所為並沒有觸犯法律,而且合乎社會大眾的期待。」


    「孝太郎,這才是侵略的真髓。一眼就被看穿的侵略,隻是小孩子的家家酒罷了。」


    奇莉華將茶含在口中,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旋即將空茶杯遞給露絲。


    「露絲,再幫我倒一杯好嗎?」


    「好的,沒問題。」


    在奇莉華的要求之下,露絲立刻又泡了三亞新茶。凝視著露絲忙碌的身影,孝太郎不禁心想:


    ——如果奇莉華現在要我把房間交出來,我該怎麽迴答才好?


    八個月前的孝太郎一定會悍然拒絕。


    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現在的孝太郎並沒有拒絕奇莉華的自信。


    奇莉華在可樂娜莊的地底建造了一座秘密基地。隻要將一〇六號房最靠近玄關的那塊榻榻米掀起來,就可以進入通往秘密基地的隧道。


    整條隧道鋪滿了水泥,看不見泥土,每隔一段距離設有一盞照明,視線十分良好。隧道就像是地下街的走道,既美觀又堅固。


    奇莉華正走在隧道之中,準備前往秘密基地。現在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刻,她正打算迴到自己的房間就寢。


    鏗、鏗、鏗、鏗。


    奇莉華的鞋子踩在地上,在封閉的隧道之中產生惱人的迴音。這種刺耳的噪音,就是隧道的缺點之一。


    隧道的長度大約五十公尺。拐了幾個彎、走下兩座階梯之後,秘密基地的金屬大門就在眼前。


    喀嚓。


    奇莉華開啟大門進入基地,動作十分熟練。


    金屬大門之後,是一間井然有序的房間。麵積大約十坪左右,足以容納可樂娜莊的一〇六號房。房間裏麵總共有三道門,分別通往一〇六號房、地底的故鄉以及奇莉華的房間。除此之外,剩下的空間設有土偶的保修設備、彈藥庫、以及好幾台電腦。


    才剛進入房間,跟在奇莉華身後的兩具土偶立刻來到保修設備之前。


    『嗬——!晚安嗬——!』


    『嗬嗬——!明天見嗬,大姊頭!』


    土偶的保修設備是整間房間裏最大的物品。保修設備的功用在於替兩具土偶進行保養以及維修,整套設備采用完全自動化的係統,體積自然是十分可觀。兩具土偶進入設備就寢之後,係統就會自動進行保養以及維修的工作。隻見兩具土偶自行按下開關開啟艙門之後,立刻迫不及待地跳了進去。


    「晚安,卡瑪拉、可瑪拉。」


    等到強化玻璃製成的艙門完全關閉之後,奇莉華這才轉身前往設置在房間另一角的電腦。途中經過了基地的彈藥庫。


    彈藥庫收納了奇莉華的武器以及土偶的選擇裝備。奇莉華隻有在一開始跟提亞戰鬥的時候,打開過彈藥庫的大門。當時為了擊破提亞堅固的防禦,隻好讓土偶裝備靈子武器,之後就再也沒有開啟眼前的彈藥庫,甚至從未使用過自己專用的武器。熱衷於侵略計畫的奇莉華其實是個和平主義者,她比一〇六號房的每一個人——包括孝太郎在內——都厭惡流血以及爭鬥。


    於是她很快地經過彈藥庫,來到電腦的麵前。


    電腦除了管理基地的監視係統以及土偶的保修設備之外,還具有跟故鄉通訊的功能,用途可說十分廣泛。奇莉華就寢之前的最後一項工作,就是檢查電腦是否出現異常狀況。


    「嗯,有一封訊息。」


    電腦螢幕出現新訊息的圖示。奇莉華直接碰觸圖示,展開訊息的內容。


    「族長寄來的。」


    傳送訊息的人,正是地底人的族長。


    族長不但是奇莉華的直屬上司,更是她的親生父親。不過打從奇莉華負責指揮侵略地上世界的行動之後,她就稱自己的父親為族長。


    奇莉華仔細地閱讀訊息,上麵寫著要她直接報告任務進度。


    「嗬嗬……」


    奇莉華微微一笑。每當父親想見女兒一麵的時候,總是會傳來類似的訊息。自從母親於十年前去世之後,父親就獨自扶養奇莉華長大成人,他對奇莉華的關懷嗬護自是可以想像的。於是麵帶微笑的奇莉華打開了直接通訊的軟體。


    『奇莉華嗎?』


    幾秒鍾之後,中年男子的臉孔立刻顯現在螢幕上。蓄胡的臉孔雖然流露出族長的威嚴,眼神卻像個孩子似地閃爍著光輝。他就是奇莉華的父親、地底人的族長倉野大葉。


    「好久不見了,族長。」


    奇莉華的臉上露出俏皮又有點促狹的微笑,她在三坪房間的眾人麵前絕對不會顯露出這種表情。既然訊號很快就接通了,代表他早就守候在通訊機的旁邊,等待奇莉華的連絡。


    『又叫我族長……稱唿我為父親就好了,現在隻有我們兩個而已。』


    「然而信件的內容是要我報告進度,這可不是私底下的通訊。」


    強忍笑意的奇莉華一本正經地開口,不過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格外開朗,代表對方是足以讓自己卸除心防的人物。大葉見狀,不禁歎了口氣:


    『這陣子你除了長相之外,連個性都愈來愈像那個家夥了。明知我的用意何在,卻故意跟我唱反調……』


    「還是先辦正事吧。」


    『好啦好啦。』


    大葉收斂起原本嬉笑的語氣,坐直身子,展現王者的威嚴,銳利的眼神流露出堅強的意誌,這就是大葉身為族長的一麵。奇莉華也端坐在電腦前麵,接下來不是親子交談的時問,而是族長與部下討論公事的時刻。


    『情況如何?』


    「計畫a的第一階段已經順利結束,目前正在進行第二階段,積極地與地上人打成一片。」


    奇莉華所策劃的侵略行動大致可分為a、b兩大部分。由奇莉華親自執行的一〇六號房占領行動是計畫b,計畫a則是由其他夥伴同時執行。


    計畫a又可細分為好幾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建立據點。地底人來到地上世界之後,首先麵對的就是居住的問題。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奇莉華和其他夥伴販賣地底王國所開采的貴金屬,得到一筆可觀的財富,進而在吉祥春風市購入大批的不動產。目前購入總數已經達到預期目標,作戰計畫進入下一個階段。


    第二階段的目標在於跟地上人融合。於是奇莉華和其他夥伴開始積極地參與地方上的節慶以及義工活動,目的就在於跟地上人搏感情,建立敦親睦鄰的良好形象。在奇莉華所擬定的作戰計畫當中,這可說是最困難的部分,除了必須依靠時間和努力來建立口碑之外,中間若是出了什麽小差錯,就極有可能讓先前的努力毀於一旦,所以奇莉華在執行的時候格外地小心謹慎。孝太郎等人所目睹的社區清掃活動,就是計畫的一部分。


    『地上人的反應如何?』


    「多半都是正麵的評價。當然,就職於地方產業的同胞也發揮了相當的影響力。」


    計畫a的第二階段也包括了地方產業的滲透。無論是農業、漁業以及社會福利的產業都呈現人手不足的情況,隻要能夠成功地滲透其中,締結密不可分的關係,就算到時候出了什麽亂子,也不至於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這就是奇莉華的如意算盤。


    『聽起來似乎相當順利。』


    「是的。照現在的情況來判斷,地底人的勢力將在十年內遍及這塊區域。」


    到時候就可以大膽地進軍政壇。席次的取得必須建立在地域的整合基礎之上,光靠吉祥春風市的規模還不足以將地底人送進議會,不過奇莉華對此抱持著相當樂觀的態度,她所推行的計畫目前為止都獲得了良好的迴應,隻要保持穩紮穩打的步調,大地之民總有一天可以生活在陽光普照的地上世界。最近奇莉華總是做著類似的美夢,或許是一〇六號房的生活讓她產生了信心吧。


    『計畫b的進展如何?』


    「不怎麽順利,依然處於一進一退的膠著狀態。」


    『情況似乎有點複雜。』


    「是的。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好幾股勢力意圖占領那個地點。」


    計畫b就是占領可樂娜莊一〇六號房的作戰。


    隻要占領可樂娜莊一〇六號房,就可以重建祭祀列祖列宗之靈的祭壇。祭壇是匯聚靈子力能源的裝置,到時候就可以大量製造類似卡瑪拉和可瑪拉的靈子力武器了。


    「不過計畫a順利進行的現在,計畫b的進度落後倒是可以接受的。」


    計畫b隻是一個備案,隻有在計畫a失敗、遭到地上人軍隊攻擊的時候才會發生效用。既然計畫a如期進行,計畫b重要性自然大不如前,暫時擱置也無妨。而且求好心切容易操之過急,到時反而會對計畫a造成不利的影響。


    『我也這麽認為,不過激進派最近似乎蠢蠢欲動,不得不提防。』


    「果然展開行動了。」


    『嗯。』


    苦著一張臉的大葉點點頭,奇莉華的臉龐頓時蒙上一層陰影。


    大地之民並不是中央集權的政體。擁有高度影響力的部族各立山頭,缺乏強而有力的領導中心。其中某些部族堅持立刻侵略地上世界,以武力支配所有的地上人。在這些激進派人士的眼中,奇莉華的做法顯然過於溫吞。


    『如果無法有效地牽製激進派的行動,恐怕必須放棄計畫a。到那個時候——』


    「計畫b自然成為當務之急。」


    『沒錯,我這邊會盡量牽製激進派的行動。你自己要多多小心,難保激進派的人不會直接對你下手。』


    「知道了。」


    奇莉華點點頭,同時也明白大葉為什麽會挑在這個時間傳送訊息過來。大葉不隻是想見見奇莉華,他更擔心奇莉華的安危。


    ——難道非得打倒他們不可嗎……?


    奇莉華的腦中浮現出早苗、提亞、露絲、由莉佳以及孝太郎的身影。如果激進派真的冒然發難,就必須盡快重建祭壇展開備戰。大地之民在人數上屈居劣勢,唯有製造大量的靈子力武器,才得以免除滅亡的命運。到時候勢必得打倒孝太郎等人,徹底鏟除反對勢力。


    ——我辦得到嗎……?


    奇莉華跟大家一起生活了八個月,早已培養出深厚的感情。現在的奇莉華實在無法想像與孝太郎等人兵戎相向的景象。


    『我說奇莉華啊。』


    大葉的表情突然和緩了許多。現在的他不是族長,隻是一個關心女兒的父親。


    「父親?」


    『不如就迴來挑個女婿吧。』


    「女婿?父親的意思是要我結婚?」


    『嗯。如此一來,我們的權力將更加穩固,激進派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你也不會暴露在危險之下,更不必跟無辜的地上人為敵,豈不是一舉數得?』


    大葉的想法很簡單,說穿了就是藉由政治聯姻牽製激進派。


    不管是跟激進派聯姻、或是跟鴿派大老的第二代成親,結果都是一樣的。奇莉華的地位將會大幅提升,迫使激進派不得不俯首稱臣。


    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動機。不願讓女兒暴露在危險之下,才是大葉的真心話。


    「對不起,我辦不到。」


    即使明白父親的用心良苦,奇莉華還是搖搖頭。


    『你跟你母親一樣倔強,說什麽就是不肯點頭。』


    「父親,如果我現在離開地上世界,激進派豈不是更加地肆無忌憚?說什麽都不能讓他們趁虛而入。」


    結婚這種事情並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的,從選定日期到邀請賓客,都必須花上相當的時間。身為指揮官的奇莉華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地上世界,隻會助長激進派的氣焰。萬一對方在婚禮之前起事,這場政治婚姻也就失去了實質的意義。


    『嗯……所以在結婚之前,必須先壓製激進派的勢力。』


    「正是如此。」


    大葉的態度讓奇莉華鬆了口氣·她從懷中掏出一張卡片,一張閃爍著金屬光輝的陳舊卡片。


    奇莉華還有另一個不能結婚的理由。


    就是這張卡片。在這張卡片所代表的意念尚未實現之前,奇莉華的人生裏沒有結婚這個選項。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日的早上七點。一〇六號房的早晨,依然是由露絲揭開序幕。


    時序已經進入冬季,日出時間延後許多,不過現在已經是早上七點,清晨的陽光早已射入三坪房間,隻是還不足以溫暖冰冷的空氣罷了。出現在房間內的露絲稍微吐氣,就吐出一絲絲的白霧。


    「裏見先生在哪裏……?」


    來到一〇六號房之後,露絲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尋找孝太郎的蹤影。睡相不好的孝太郎總是習慣睡在一〇六號房通往;目騎士‘的出入口附近,常常被露絲和提亞踩個正著。


    「謝天謝地,他睡在那裏。」


    從和室牆上那扇會發光的大門探出頭來的露絲確定孝太郎不在門邊之後,便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其實孝太郎睡得很沉,再大的聲響也吵不醒他,不過個性一絲不苟的露絲還是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


    「睡在這裏會感冒的,裏見先生。」


    孝太郎平常都是將棉被鋪在房間的正中央,如今他卻睡在壁櫥的前麵。身上隻穿著睡衣,沒蓋棉被,呈大字形仰躺在地上。


    露絲的第二項工作,就是替孝太郎蓋被子。


    「咿!」


    可是她差點就驚唿出聲。


    「……看了那麽多次,還是沒辦法習慣。」


    連忙搗住嘴巴的露絲一邊苦笑,一邊替孝太郎蓋好被子。


    『唿~~唿~~唿~~』


    早苗熟睡的臉龐浮現在孝太郎的胸前,穿著睡衣的她看起來十分幸福。乍看之下還以為是孝太郎的t恤上印著早苗的照片,事實上這就是早苗本人,早苗就睡在孝太郎的體內。這幅景象還真的有點嚇人,也難怪露絲剛剛差點大聲驚叫。


    「唿——唿——」


    『唿~~唿~~唿~~』


    孝太郎和早苗的鼻息構成奇妙的協奏曲。


    這陣子早苗以天氣愈來愈冷為藉口,動不動就在睡覺的時候鑽進孝太郎的體內。早苗也是直到最近,才得以自由進出孝太郎的身體。孝太郎的體內似乎格外舒適,之後睡在孝太郎的身體裏麵,就成了早苗最大的享受。


    孝太郎雖然沒意見,其他人可就對早苗的新把戲感到不以為然了。如果隻是臉部浮現在孝太郎的胸前,或許還勉強可以接受,可是早苗的手腳有時也會從孝太郎的體內伸出來,乍看之下還以為孝太郎的身體長出少女的手腳,感覺格外嚇人。有時連孝太郎自己也會受到驚嚇,不隻一次向早苗提出抗議,可是早苗依然故我,隻要一逮到機會,就鑽進孝太郎的體內唿唿大睡。


    「今天還算比較正常,不過還是差點被嚇出心髒病。」


    替孝太郎和早苗蓋上棉被之後,搖頭苦笑的露絲朝著廚房走去。


    按照過去的慣例,露絲現身之後不久,奇莉華也會跟著來到一〇六號房,兩人一起替大家準備早餐。不過今天卻看不到奇莉華的身影,早餐是露絲一個人準備的。


    『今天的早餐是露絲一個人做的嗎?看起來好好吃喔!』


    「謝謝你,早苗。」


    露絲以微笑迴應早苗的讚美,同時將早餐擺放在茶幾上。今天的菜色是白飯、味噌湯、烤魚和納豆,正是深受早苗和孝太郎喜愛的日式早餐。


    「早苗,你可以出來了吧?」


    『人家不要~~☆』


    現在都已經是早餐時間了,早苗依然不願意離開孝太郎的身體。隻見她從孝太郎的胸前露出一張臉,笑得十分愉快。


    「你喔……」


    『要不然就把我趕出去啊!來啊來啊!』


    早苗從孝太郎的體內伸出右手,輕戳孝太郎的臉頰。


    早苗之所以能夠自由進出孝太郎的身體,最重要的關鍵還是在於孝太郎的允許。隻要孝太郎對早苗產生一絲的厭惡,早苗就無法待在孝太郎的體內,因此有恃無恐的早苗才敢在孝太郎的麵前放肆。


    ——嘿嘿嘿,孝太郎最喜歡我了!


    既然孝太郎願意接納自己,自己當然也要全力迴報。在早苗的心目中,這種行為其實是一種撒嬌的表現。


    「沒錯,早苗。吃飯的時候別這樣好嗎?看得我都沒食欲了。」


    「早苗,不要一大早就上演靈異傳奇啦!」


    可是早苗的撒嬌卻讓提亞和由莉佳倒盡胃口。畢竟在用餐的時候看到他人的身體裏麵又冒出另一個身體,實在不怎麽賞心悅目。


    「早苗,勸你還是安分一點。你不怕壞了我的胃口,讓這桌熱騰騰的早餐變得難吃無比嗎?」


    『唔,那可不行。』


    孝太郎沒有把早苗趕出去的意思,不過他顯然也不認為早苗的舉動可以收到增進食欲的成效。


    早苗的味覺和嗅覺是與孝太郎共有的,她當然也不希望壞了孝太郎的用餐興致。


    「既然如此,就乖乖地出來吧!」


    『好啦!』


    早苗不情願地離開孝太郎的身體,看起來就像是孝太郎脫了一件衣服。幾秒鍾之後,早苗的身影又出現在孝太郎的背上。


    『打擾各位用餐,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於是早苗攀附在孝太郎的背上,呈現平常用餐的模樣。


    ——平常的時候,還是保持這種狀態好了。


    附在孝太郎身上的早苗低頭沉思。窩在孝太郎體內固然舒服,卻沒辦法對他動手動腳。與其如此,還不如攀附在孝太郎的身上,偶爾還可以跟他開開玩笑。早苗的想法雖然幼稚了點,卻跟她的年紀相當符合。


    咕~~


    就在早苗移動到孝太郎背上之後不久,由莉佳的肚子發出了聲響。靈異現象才剛結束,就立刻恢複了食欲。


    「由莉佳,你可真是直接。」


    孝太郎指著由莉佳笑了起來。


    「一整晚都沒吃東西,人家肚子餓了嘛!這本來就是正常的生理現象!」


    滿臉通紅的由莉佳拚命地替自己辯解。


    『少來這套,貪吃就承認嘛。』


    「的確是正常的生理現象沒錯,不過……哇哈哈哈哈!」


    「馬、馬上就好了,由莉佳。」


    強忍笑意的露絲連忙將飯菜端上了桌。豐盛的早餐就擺在麵前,由莉佳卻嘟起了嘴唇。


    「太過分了,人家又不是小豬。」


    「好了啦,肚子餓了就是要吃嘛。今天讓你愛添幾碗就添幾碗,這樣總行了吧?」


    「真的嗎?」


    孝太郎話才剛說完,由莉佳的雙眸就綻放出閃閃動人的光彩。先前的不愉快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開心的笑容。


    愛添幾碗就添幾碗。


    對於由莉佳而言,這無疑是全世界最動人的言語。


    「哇哈哈哈哈!」


    『看吧,根本就是貪吃嘛。』


    「由、由莉佳,要不要幫你添大碗一點?」


    孝太郎仰天大笑,早苗則是露出詭異的微笑。露絲接過了飯碗,拿著飯匙的右手微微顫抖,顯然是在強忍著唿之欲出的笑意。


    「沒、沒這麽好笑吧?我不是貪吃,而是正值青春期啦!」


    青春期少女的害羞和無法抗拒的食欲左右夾擊,由莉佳幾乎快要哭了出來。


    一〇六號房還是跟往常一樣,在怒罵與笑聲之中渡過了早餐時間。


    「……」


    冷眼旁觀餐桌上的混亂,提亞獨自一人默默地吃著早餐。來到一〇六號房已經過了八個月,提亞早已成為筷子達人。隻見她以優雅的姿態拿起筷子,將早餐送入口中。


    「是哦?那就趕快長大吧!哇哈哈哈!」


    「居然不相信我說的話!你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孝太郎,我也正值生長期,需要多吃一點。』


    「露、露絲,我正在長大,替我添大碗的!」


    「好的,沒問題。嗬嗬……」


    提亞可說是食不知味。打從早苗趴在孝太郎背上的那一刻開始,提亞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東西了。


    ——真是令人羨慕……


    提亞的腦海浮現出自己攀附在孝太郎背上的模樣。畫麵中的提亞笑容滿麵,身體毫無防備地貼著孝太郎。當這個畫麵在腦海中成形的那一瞬間,提亞的內心突然湧現出一種苦澀的滋味。


    ——我、我到底在想什麽……?


    驚覺失態的提亞慌慌張張地低頭看著桌麵,她萬萬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羨慕起早苗。


    ——孝太郎是我的家臣!我隻是為了贏得考驗,才與他展開接觸!除此之外,我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自從佛德賽第二皇女可藍趁著校慶園遊會發動攻擊之後,提亞內心的情感出現了重大的轉變。


    乍到一〇六號房的時候,提亞將孝太郎當成棲息在宇宙邊際的原始人。當時她一心一意隻想讓孝太郎誓言效忠,好早日迴到佛德賽。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提亞漸漸打消了將孝太郎收為家臣的念頭,這個轉變也讓她慢慢地願意在孝太郎的麵前展露歡顏。


    如今在提亞的心中,孝太郎的地位早已超越了家臣。提亞將孝太郎視為超越家臣之上的自己人,同時更確信孝太郎一定會站在自己的這一邊。所以提亞開始厭到迷惘,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從孝太郎的身上得到什麽。


    喀嚏。


    突然移動的榻榻米打斷了提亞的思緒。提亞眼前的楊楊米緩緩升起,有個人從下麵走了上來。


    「早。」


    自榻榻米下麵現身的人,當然是奇莉華。提亞注視的那塊榻榻米下方,正是聯係一〇六號房與秘密基地的隧道。


    「早……今天特別晚呢?」


    奇莉華的出現迫使提亞暫時將心中的煩惱擱在一旁,臉上也同時露出友善的微笑。


    「嗯,早上有些工作必須處理。」


    奇莉華將榻榻米翻了過來,踏著輕快的腳步來到一〇六號房。兩具土偶當然也跟在身後。


    『嗬——!大家早嗬——!』


    『又是美麗的一天嗬——!』


    兩具土偶神采奕奕地向大家打招唿之後,將榻榻米歸迴原位。這是它們兩個每天的例行公事,手法顯得格外熟練。


    「早啊,奇莉華。」


    發現奇莉華的身影之後,孝太郎也跟著打招唿。等到所有人寒暄完畢之後,奇莉華才挑選一個茶幾旁的空位坐了下來。


    「露絲,不好意思。」


    「別這麽說,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測試我的廚藝。」


    『為什麽這麽晚才過來?該不會睡過頭了吧?』


    如果遲到的人是由莉佳,早苗也不會覺得奇怪;可是奇莉華這八個月以來從未睡過頭,也難怪早苗感到好奇。事實上除了由莉佳之外,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筷子,不約而同地凝視著奇莉華。


    「故鄉那邊發生了一點小麻煩,我忙著收拾善後。」


    奇莉華之所以趕不上早餐時間,就是為了針對激進派可能采取的行動進行事先的防範。舉凡聯係地上世界的分部、對地底的直屬部隊做出指示等等,奇莉華的工作比想像中更加地繁瑣。


    「奇莉華的故鄉是地底帝國吧?」


    「帝國不算是最精確的說法,不過大致如此沒錯。」


    奇莉華從露絲手中接過茶杯,朝著孝太郎點點頭。


    「是怎樣的小麻煩?」


    孝太郎不明白地底世界的生態,也知道奇莉華多半不會迴答問題,因此他也隻是隨口問問罷了。奇莉華笑了笑,打量著眼前的孝太郎。


    「好奇嗎?」


    「那當然囉,畢竟地底帝國的事情跟我並不是毫無關係嘛。」


    孝太郎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膀。


    ——好像沒什麽精神……


    跟奇莉華交談的期間,孝太郎突然有這種感覺。總覺得奇莉華好像特別疲憊似的。


    「跟你還真的是毫無關係。」


    「奇莉華,你該不會忘了自己是地底人吧?」


    「哈哈,說的也是。」


    奇莉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沒錯,我的使命是為了大地之民奪取孝太郎的房間。


    為了製止激進派的行動,奇莉華幾乎忘了自己是個侵略者。然而孝太郎說的沒錯,地底世界的小麻煩極有可能改變孝太郎的生活。


    「放心吧,孝太郎,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


    奇莉華的臉上雖然掛著微笑,孝太郎卻明顯感受到她現在的笑容跟往常不同。促狹的笑容向來是奇莉華的特色,然而現在的她卻笑得十分無奈。


    ——到底是怎麽迴事?


    其實孝太郎並不關心地底世界的局勢,他在意的是奇莉華蒙上一層陰影的表情。


    ——希望不要出什麽亂子才好。


    明知自己沒有關心奇莉華的立場,但奇莉華有別於過去的模樣還是讓孝太郎十分在意。


    接下來的好幾天,奇莉華忙得暈頭轉向。


    常常在吃飯時間不見人影,有時甚至還向學校請假。不過奇莉華總是不說自己在忙些什麽,孝太郎也隻能束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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