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氣息。


    在我蘇醒之前的片段思緒,突然意識到了這點。


    傳入鼻腔的空氣,蘊含著大量的信息。花朵的芳香氣息。綠草的味道。如同洗淨心胸般爽快的樹木的味道。刺激著幹渴喉嚨的水的氣息。


    意識轉移到聽覺之上,便聽到了大量的聲音如同洪水般湧來。無數的樹葉相互摩擦的音符。小鳥充滿朝氣的歌唱聲。以及待在樹下如同奏鳴一樣的蟲之羽音。以及從遠處傳來的小河那微微的汩汩聲。


    這裏究竟是哪裏。不過很明顯,這不是在自己的房間內。換做平時,醒來時肯定會聞到幹爽的被單上太陽的味道,以及幹燥運行的空調的微鳴聲,還有不遠處川越輔路上的汽車行駛聲,不過現在這些都不存在。而且——從剛才開始就不斷地撫摸著眼瞼的那不規則的綠色光芒,那並不是忘記關掉的床頭燈光,而是透過樹木灑下的陽光吧。


    想要再睡一會兒,這種被深度睡眠的餘韻籠罩的欲求不斷退去,我終於是睜開了雙眼。


    搖曳的無數光芒徑直射入眼中,讓我眨了幾下眼。我抬起右手,用手背擦去殘留在眼角處的淚水,同時慢慢坐起身。


    「……這裏是哪……?」


    不禁脫口而出。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淡綠色的草叢。以及遍地都是的白色與黃色的小花,閃著光澤的水色蝴蝶在花叢中飛行。草地絨毯在大約五米處的前方消失了,對麵是一片由大約樹齡有幾十年的,叫不出名字的巨木組成的深邃樹林。


    我凝視著樹幹間的昏暗處,看來在光線能夠抵達的限界,依舊延續著樹木。波濤般起伏粗糙的樹皮與地麵被厚實的苔蘚覆蓋,被樹葉間漏下的陽光照射,閃現出金綠色的光澤。


    視線轉向右方,緊接著轉身一圈,發現迎接我的是全方位的古樹樹幹。也就是說,我正躺在森林中的小型圓形草坪之上。最後我抬起頭,從四麵八方延伸的樹梢間,可以看到漂浮著碎雲朵的藍色天空。


    「這裏是……哪裏?」


    我再次脫口而出。不過,卻沒人應答。


    到這裏來睡午覺,頭腦裏完全沒有這些記憶。是夢遊?記憶喪失?腦海中閃現而過的這些讓人不安的詞語,怎麽可能,我慌忙將該念頭打消。


    我是——我的名字是,桐之穀和人。十七歲八個月。和母親與妹妹三人共同生活在,琦玉縣川越市。


    能夠順利的說出和自己相關的情況,這讓我稍微放心了些,並開始著手更為深刻的記憶。


    我現在是高二。不過由於在下學年的前一個學期便完成了畢業的條件,正在考慮是否在秋天升入大學。對了,關於升學的事情我應該和誰談過。在六月最後一個星期天,那天還下著雨。結束完一天的課程後,我便來到了禦徒町的艾基爾開的店《daisy·cafe》,與朋友詩濃也就是朝田詩乃聊起了gungale·online的事。


    之後和亞絲娜——結城明日奈會和,三人在談了一會兒後,便離開了那裏。


    「亞絲娜……」


    我不由得說出了這個,既是戀人,同時也是我百分百信任,並能夠把背後交予對方的搭檔的女性名。這些記憶曆曆在目,我多次環視四周想要找尋她的身影,不過不管是在這片小小的草地上,還是那深邃的叢林中,完全沒有一個人影。


    我一邊突然湧上心頭的孤獨感作鬥爭,一邊再次返迴記憶的迴溯中。


    離開咖啡屋的我和亞絲娜,和詩濃分別坐上了不同的電車。乘坐地下鐵銀座線來到澀穀,並換乘東橫線去往亞絲娜的家所在的世田穀。


    離開車站時,雨已經停了。我們走在由煉瓦鋪設的道路上,商談著升學的事。隨後我挑明了自己想去美國,並提出了讓亞絲娜陪我一同前往的有些亂來的要求,麵對這些她還是像往常那樣,露出了溫柔而陽光的笑容,隨後————


    *


    記憶到此就中斷了。


    *


    想不起來。亞絲娜是如何迴答的,我們是怎樣分別的,我迴到車站了嗎,到家是幾點,幾時入睡,完全記不起來。


    稍微有些驚愕,同時拚命的搜尋記憶。


    不過,亞絲娜的笑臉就像消失在水麵一樣,緊接著的畫麵卻哪兒也找不到。閉上雙眼,周緊眉頭,拚命地發掘那灰而苦重的空白。


    閃爍的紅色光芒。


    氣息變得紊亂,讓我喘不上氣。


    小小的氣泡湧上,隻有這兩個畫麵。我不禁猛吸一口芳香的空氣。至今為止都忘到腦後的幹渴喉嚨,強烈的刺激起我的意識來。


    毫無疑問,昨天傍晚時,我應該是抵達了世田穀區宮阪市。不過為什麽,我會獨自一人躺在這個陌生的森林內呢。


    等等,那真的是在昨天嗎?微風拂過肌膚讓我感覺很舒服。六月末的熱氣,在這片森林完全不存在。這次,一股真正的戰栗在脊背處遊走。


    我現在,就像是在下起暴風雨的海麵上,緊緊抱著一隻小小的救生圈的人,《昨天的記憶》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我……?


    不知多少次撫摸臉頰,拉扯頭發,仔細眺望下垂的雙手。和記憶中的一樣,右手大拇指根處有著一顆小小的黑痣,左手中指外側發現了小時候留下的燙傷疤痕,讓我稍稍摸了摸胸口。


    此時,我終於意識到了自己那微妙的打扮。


    完全不是我一般穿著的t恤衫,也不是學校的製服,更不是我手頭擁有的衣服。這身衣服,不管怎麽看也不像是市場上販賣的服裝。


    上身是染成淺藍色的,像是由粗木棉製成的麻布半袖襯衣。布的紋理並不規則,給人一種粗糙的感觸。袖口處的絲線也不是機器,而是由手工縫製而成。沒有衣領,v字形開口直至胸口,並且縫上了茶色的紐扣。用手指摸了摸,紐扣也不是由纖維製造,而是切得很細的皮革。


    褲子和上衣是相同的素材,不過卻是讓人感覺是米白的乳白色。口袋一個都沒有,纏在腰上的皮革腰帶,也沒有金屬皮帶扣,而是一個細長的木扣。皮製鞋同樣也是手工製作,厚度約為一張皮革的鞋底還鑲上了幾顆防止打滑的鞋釘。


    這樣的衣服與鞋子,我並沒有見過——在現實世界,不過。


    「……這樣啊。」


    我肩膀卸下了氣力,輕輕歎了口氣。


    雖然有著無盡的異樣感覺,不過同時這也是我見慣了的衣物。中世紀歐洲風格的,換而言之就是幻想風格,也就是短袖束腰外衣【tunic】,棉布褲【cottonpants】,和皮靴【leathershoes】。這裏並不是現實,而是幻想世界,也就是我很熟悉的虛擬世界。


    「這樣啊……」


    我再次這樣說道,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我在完全潛行【fulldive】狀態下睡著了。不過,我是什麽時候,又是進入了何種遊戲中呢,我完全記不起來了。


    不管怎樣,隻要登出看看就明白了,這麽想到的我擺動起右手來。


    等候了數秒也沒見彈出窗口,這次揮動左手。結果異樣。


    傾聽著沒完沒了的樹葉摩擦聲,與小鳥的啼叫,我拚命打消盤踞在腰部附近,並準備向上蔓延的違和感。


    這裏是虛擬世界。應該是這樣的。不過——至少這不是我熟悉的alfheim。而且在此之前,這也不是借由amusphere生成的,the·seed規格的vr世界。


    mand。……logout。」


    我抱著一絲希望這麽說道,不過卻沒有一絲反應。我盤腿坐在草地上,再次打量起自己的手。


    指尖有漩渦般的指紋。關節部也有皺褶。淺淺的體毛。以及汗毛尖端處滲出的冷汗。


    用上衣將汗擦去,順便再次仔細確認布料的質感。是用粗線,按原始的方法編織而成。就連表麵上豎起的極細纖維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這裏如果是虛擬世界的話,那麽生成這些的機器恐怕擁有很高的性能。我把視線鎖定在前方的樹木,右手以很快的速度摘下身旁的一叢草,拿到眼前觀看。


    如果是the·seed規格的vr世界所使用的《detail·focusing》技術的話,草的細節質感根本不會隨著我那快速的動作立刻傳入我的眼中,而是會有微微的延遲發生。不過我眼前的草,不管是細細的葉脈還是鋸齒狀的邊緣,就連切口處流下的水滴,這些超微的細節在我凝視的瞬間便再現了出來。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中進入眼簾的所有事物,都能真實再現到毫米級別。換成容量的話,這根草大概要占數十m的空間吧。這種事情,真的能夠做到嗎?


    不能再往下想了,這樣的心聲將我的思緒壓了下去,撥開兩腳之間草,把右手當做鏟子挖起土來。


    濕潤的黑土意外的十分柔軟,許多綠草根係交纏在一起的畫麵映入眼簾。有著些在間隙中晃動的網眼般大小的物體,於是我用手指將其撥出。


    是三厘米大小的蚯蚓。從安逸的土地中被拖了出來,正拚命地蜷縮在一團,不過光澤卻是綠色的。新種類,就在我想這些之前,那家夥突然抬起了頭,發出kyukyu般的低鳴聲。感到一陣眩暈的我把蚯蚓放迴了原處,並把挖掘出的土也填了迴去。隨後看了看右手,掌心已被染黑,指甲中也充滿了細細的土粒。


    我安心了數十秒鍾,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列舉出了三個能夠說明如今狀況的推論。


    首先,這裏可能是建立在以往完全潛行技術延長線上的虛擬世界。從森林中一個人醒來的這個狀況,可能是這個幻想rpg的遊戲開始定式。


    不過,在我的記憶之中,不論是哪種超級電腦,都無法生成如此高清晰的3d模型群。也就是說,在我喪失記憶期間,現實世界已經過了數年,甚至是數十年的時間。


    接著,這裏可能是現實世界的某處。也就是,我成為了某種犯罪,非法實驗,或者是某種惡性事件的對象,穿著這樣的衣服被扔到了地球某處——從起來來說大概是北海道,又或者是南半球——的森林之中。不過,日本應該沒有發出kyukyu般金屬音的蚯蚓存在啊,我也不記得世界上有哪個國家有這樣的生物。


    最後就是,這裏是真正的異次元,異世界,或者說是死後的世界也說不定。在漫畫,小說,動畫中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按照勇者鬥惡龍的劇情,我之後可能要去傾聽村長的委托,救助被怪物襲擊的女生,成為與魔王戰鬥的救世主吧。不過,我的腰間卻沒有一把「銅劍」。


    一種捧腹大笑的欲望襲來,不過這也太過了吧,我不由分說的排除了第三種可能性。現實與非現實的界限已經消失,讓我有種神智不清的感覺。


    也就是說——這裏是虛擬世界,也可以是現實世界。


    假如是前者,虛擬世界能夠達到如此仿真的效果的話,的確很難辨別真偽。不過隻要攀爬至附近的樹木頂端,然後頭部朝下,墜落地麵就能明白了。如果登出,或者是從某處的寺院存盤點複活的話就是虛擬世界。


    不過,如果這裏是真實世界的話,那個實驗就會招來最壞的結果。以前讀過的懸疑小說中,就有某個犯罪組織,為了拍攝真實的死亡遊戲,而抓了十個人,放到無人的小島上讓他們相互殘殺。這種事情應該不會再現實發生的,不過照這麽一說sao事件也和那個差不多。如果這個真的是發生在現實世界的那個遊戲的話,在開始之際就自殺,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如果真是這樣,應該會有那種東西吧……」


    我無意識間道出這話。至少也應該有著像茅場晶彥那樣,在遊戲開始之際說明各項細節,盡到這個最起碼的義務啊。


    望向樹梢對麵的天空,我再次說道:


    「喂,gm!聽到的話就迴答啊!!」


    不過,不管等多久,也沒有出現一張巨大的臉,或者是披著雨帽的人影。難不成是這樣,我在仔細調查附近的草地,衣服的每個角落後,還是沒有找到規則說明書一類的東西。


    看來把我扔到這個地方的家夥,並沒打算迴答我的求助問題。可能是某種偶發性的事故吧,事態朝著這方麵轉移了,不過……


    聽著鳥兒們不緊不慢的歌聲,拚命思考今後該怎麽辦。


    如果這是現實世界的事故,行動的範圍不宜太廣。現在,可能正有救助的人朝這裏趕來。


    不過,究竟是和種事故才能出現這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來啊。


    如果硬要說的話,就是在某個旅行中稱作某種交通工具——飛機或者是車輛發生了事故,墜落到了森林深處,昏厥了過去,由於衝擊喪失了前後的記憶。不過,要是這樣的話,這個奇妙的服裝又該如何說明,還有就是身體也沒受什麽傷。


    或者說,是發生在虛擬世界的事故,也有這個可能。通信管道出現了何種障礙,登陸到了這樣一個本來不應出現的地點。不過假如這點是真的,卻又無法說明周圍的物體擁有讓人恐怖的細節顯示。


    果然,這是某人出於某個意圖精心設計的事態,想到這個也是很正常的。假如真是這樣,那麽隻要我不行動就現狀就不會有所改變,還是這個推論比較靠譜。


    「不管怎麽說……」


    這裏究竟是不是vr世界,這點必須得弄清楚,我這麽低語道。


    應該有某種辦法的。接近完美的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無法區分,雖然這話經常被提起,不過要想百分之百完全再現現實世界的萬事萬象,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坐在淺淺的草坪上,持續思索了近五分鍾。不過,還是沒有找到現實可行的方案。如果有顯微鏡的話,就能調查地麵是否有微生物存在,如果有飛機的話就可以看看能否飛到世界的盡頭。不過很可悲的是,隻有我這雙手和雙腳,就算挖掘地麵也隻能得出剛才的結果。


    這個時候,如果是亞絲娜的話,一定能夠想出辨別這個世界正體的方法啊,想到這裏,不由得歎了口氣。或者說,如果是她的話啊,應該不會坐在這裏憂心忡忡,定會采取一些行動的。


    再次湧上的孤獨感,讓我咬住了嘴唇。


    隻是因為無法和亞絲娜取得聯係,我就像走到了窮途末路似地,這點自己都稍微有些吃驚,大概是這樣的吧,我部分讚同道。這兩年間,幾乎我所有的決定都是在和她交談後做出的。如今,沒有亞絲娜的思考迴路,我的大腦就像是半核無法運轉的cpu似地。


    主觀上的話,也就是昨天才在艾基爾的店裏跟她說了好幾個小時的話來著。要是知道會變成這樣的話,就不去說什麽《拉斯》(ラース)跟stl的事了,應該先問問她如何分清現實跟超精密虛擬世界的方法比較好啊——……


    「啊…………」


    我不禁挺直身子,周圍的聲音急速遠去。


    該怎麽說呢,至剛才為止都沒想到這一點。


    我不是應該知道的麽。遠遠超出現有的fulldivemachine,可以生成擁就算說是超現實都不為過的高質量vr世界的技術。這樣的技術,已經在這個世界……


    「soul·trantor內……?這裏是underworld嗎…………?」


    雖然沒人迴應我的這番低語,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的我,呆呆的環視起四周。


    讓人認為是真家夥的古木之森,搖曳的草叢,飛舞的蝴蝶。


    在風投企業拉斯打工的第一天,我就從研究員兼解說員比嘉健(たける)氏那兒,聽他用很驕傲的語氣講述了關於stl的大概組成,以及所生成的世界的真實度。


    在之後的測試潛行中,我才沉痛地感受到他並不是在說大話——不過當時我看見的,頂多就是一間屋子。隻放置了桌子,椅子,書本等小型物件,空間本身根本算不上是可以稱之為「世界」的尺寸。


    不過現在,圍在我四周的森林幅度,換成是現實世界的話大概是以公裏作為單位的吧。不,如果樹木那頭的山脈棱線都是真東西的話,這個空間,應該有著幾十,甚至上百公裏級別的遼闊度。


    如果用現存的技術製作這樣一個東西的話,大概需要聚集網絡上所有存儲器來儲存數據吧。正因如此,才得依靠新技術……比如stl的《mnemonic·visual》才能實現這個不可能完成的風景,不過能夠達到這般的效果,我完全沒有預料到。


    這就是stl所製出的虛擬世界underworld,假如我的這個推斷正確的話,從內部想要借用某種手段來驗證該世界的真偽都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裏存在著的各種事物,不,應該是所有的物體都與我意識中的真東西完全一樣。不管拔多少棵周圍的草,都和在現實世界中做出同樣的行為時,感知到相同的信息——也正是因為此「fluctlight【布拉克特之光】」帶來的效應,想要判斷這究竟是不是虛擬的存在,理論上是絕對不可能的。


    stl技術實用化之際,虛擬世界絕對需要一個讓人很夠很快分辨出來的標記吧……想著這些,我站起身來。


    也不是得到了很確定的證據,不過我還是覺得這裏是underworld的結論比較靠譜。也就是說,我現在正躺在位於港區六本木某處的拉斯開發室的stl實驗機上,打著這樣一份時薪兩千日元的工。


    「不,但是……也太奇怪了吧……?」


    我鬆了一口氣還沒過多久,就又沉思起來。


    研究員比嘉好像是說過,為了在正式測試時不讓數據受到汙染,潛行中時要把現實世界的桐之穀和人的記憶封鎖起來。不過現在,我我所記不起來的事情隻有從昨天把亞絲娜送迴其住所並到第二天在拉斯進行stl實驗,這僅僅一天的記憶,這和封鎖記憶也相距甚遠了吧。


    而且——對了,由於臨近期末考試,我要努力複習已經下定決心最近不再去拉斯那裏打工了的啊。讓我撤銷這份決心的大概是充足的時薪吧,不過我想我也不是那種才和亞絲娜約定還沒一天就食言的家夥啊。


    根據以上的情況,即便這裏是stl的測試潛行,也一定發生了某些問題。我抬起頭,透過樹梢的縫隙凝視湛藍的天空,高聲叫道。


    「比嘉先生,如果是在測試的話,請中止潛行好嗎!好像發生什麽問題了!」


    我就這樣,等了足足十秒。


    不過,卻沒有出現任何的變化,眼前所見的光景依舊是在耀眼的陽光照射下,無數的樹葉擺動著,昏昏欲睡似地蝴蝶不斷地拍打著翅膀。


    「……嗚……難道說,這是……」


    不經意間,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低聲說出這話。


    難不成,這個狀況是那個,我所不允許的實驗——嗎?


    也就是想看看無法確定自身所處環境究竟是虛擬世界,還是現實世界,在這個前提之下人類究竟會做出如何的行動,可能是為了采集這種數據吧,因此隻封鎖了我潛行不久前的記憶,並將我投放到這個一個用stl製作的超真實異世界之中。


    假如真是這樣的話,我真想敲一敲我這個,如此輕易便答應了此種充滿惡趣味的實驗的腦袋。自己的話應該能夠很快就采取行動,簡單的脫出吧,不能不說我不會做出這種膚淺的想法。


    我握緊右手,將能夠說明現狀的幾條可能性,按照可能性百分比順序列舉而出。


    「誒……這裏是現實世界某處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三。處於既存的vr世界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七。在雙方都同意的基礎上進行的stl測試潛行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二十。潛行中遇到了突發事故的可能性,百分之六十九點九九九九……還有就是……」


    百分之〇點〇〇〇一的可能性進入了真正的異世界,我在心中做了這樣的補充。再去絞盡腦汁思考大概也是無用功了吧。想要得到更高的確信度,就必須冒著危險於其他人,或者是遊戲玩家,又或者是測試潛行者接觸不可。


    到了應該行動的時候了。


    首先,必須得喝點水潤潤我那幹渴的嗓子。我站在草地正中央,環視四周。微微傳來汩汩水音的方向,按照太陽的位置來判斷,大概是東側。


    開始移動前,我用右手摸了摸身後,當然背上既沒有劍也沒有棒子。我踢飛心中的不安,大踏步向前邁出,可沒有十步就停了下來。


    覆蓋著天鵝絨一樣的苔蘚的森林地麵,簡直是個妖媚而充滿神秘的空間。高高在上的繁茂枝葉基本上遮擋了全部的陽光,射到地麵的也隻有金色的細帶。蜻蜓、飛蛾一樣的奇妙飛蟲替代了原先在草地上飛舞的小小蝴蝶,在空中平滑的飛行,時而會從某處傳來正體不明的啼叫聲。是現實世界的地球完全想象不到的風景。


    拜托了,敵對的大型野獸、怪獸什麽的千萬不要出現啊,我默念著這些大約走了有十五分鍾。直到前方出現了大量傾注而下的陽光,我才安心的舒了口氣。已經可以聽到很明確地水音了,在這前方毫無疑問有河流。幹渴的喉嚨讓我急不可待,自然的加快了腳步。


    離開鬱鬱蔥蔥的森林,隔著三米寬的草叢,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銀色光澤的水麵映入眼簾。


    「水,水。」


    我發出不成體統的叫喊聲,同時步履蹣跚地跑過最後一段距離,從身一躍,趴在河流旁的柔軟草地上。


    「嗚啊……」


    當我腹部挨上草地時,不禁發出這樣的聲音。


    多麽美麗的河流啊。雖然幅度並不寬闊,不過那溫文爾雅的蛇形般的水流,透明度十分的高。就像是在純粹無色的畫布上用畫具沾上一滴青色顏料畫成似地,透過清澈至極的溪水,可以清晰的見到河流底部的白色沙石。


    就在數秒前,我還僅存著這裏是現實世界的可能性,因此飲用生水恐怕會有危險。不過,在見到這個如同水晶融化的水流,便無法抵抗誘惑似地把右手朝水麵伸去。冰涼的感覺讓我不僅發出了怪聲,並把捧起的液體送入口中。


    這就是甘露啊。沒有感到一絲不純物,而且還帶有微微甘爽口感的溪水,有著讓人不再向花錢去便利店買礦泉水的那般美味。雙手不斷的捧起溪水,最後甚至直接把嘴接觸到水麵,貪婪的飲用起來。


    簡直可以算的上市生命之水,我沉浸在這樣的味道之中,同時在內心的一角,排除了這個是由現存型完全潛行機器製作的虛擬世界的這個可能性。


    因為,現存的機型——即便是用amusphere,也無法完美再現液體。多邊形也是用在限個坐標平麵上緊密連在一起的物體製成,無法再現隨機而又複雜多變的水流。不過,現在在我手中晃動、灑落,流淌的水流的模樣一點也不顯得不自然。


    順便我也打算放棄這裏是真正的現實世界的可能性——想著這些,我終於站了起來,再次環視四周。這麽美麗的河流,一直延續到對岸的幻想般的森林,色澤豔麗的奇妙小動物,根本讓我想象不出是地球的哪個地方。所謂的自然環境啊,越是沒經過人手改造就越是對人殘酷的吧?明明我穿得這麽輕便,到現在為止還是沒被蟲叮到一次是怎麽迴事?——想到這裏,我便感覺stl會召喚大群毒蟲來到此處,於是乎我揮去腦中的雜念再次站起身來。並把這裏是現實世界的可能性向下修正一個百分點,隨後,左右張望。


    河流劃出一條緩緩的曲線由北至南流去。不管是哪個方向,其前方都沒入那巨樹的叢林,無法看到遠處。不過,從水的美麗與冰涼程度,還有河流的寬幅來看,應該離水源很近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有人居住的村落應該存在於下遊的可能性比較高吧。


    假如有船的就能順流而下了啊,我邊想著這些,邊朝下遊方向走去,也就在此時。


    稍微改變了風向的微風,傳來了奇妙的聲音。


    是敲擊某種巨大,而又堅硬的物體,發出的聲音。並不是一下。大概四秒一次,按照某種步調。


    這不是鳥獸等生物所產生的。百分之九十九是經由人手所發出的。像是,誰在砍伐森林中樹木的聲音。接近應該會有危險吧,這一瞬間的思考讓我苦笑起來。這裏又不是推崇搶奪殺戮的mmorpg世界。與其他人接觸獲得情報,是現在最優先的事項。


    我半轉身體,朝向發出清脆聲音的,河流上遊。


    突然間,我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光景似地。


    右側是汩汩流動的河麵,左邊是鬱鬱蔥蔥的森林,正麵是不知道延伸到何處的綠色道路。


    在那裏,有三個小孩排成一列跑動著。黑發男生與亞麻色男生之間,有一個帶著草帽的女生,那隨風飄擺的金發,在仲夏充足陽光的照射下,像是無所保留似地,綻放出絢麗奪目的金色光澤。


    這是——記憶……?


    很久很久以前的,已經再也不會經曆到的那段時光。曾相信日子會像這樣會永遠持續下去,並發誓不管用上什麽方法都要守護它。但最後卻像是暴露在陽光下的冰一樣,轉瞬之間便崩裂消解的——


    那段令人懷念的歲月。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SAO刀劍神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川原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川原礫並收藏SAO刀劍神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