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的音效伴隨著光點出現在屏幕上。在更南的山頂上,力奇依然是站在那裏。恐怕直到大會結束都不會從山上下來吧。


    在他越800米北方處,灌木地帶的山崖上,緊接著的兩個光點是詩濃跟桐人。遠離這裏的玩家們,絕對會推測他們是在進行接近戰吧。總不可能想到他們是並肩躺在灌木叢裏邊的。希望他們繼續誤會下去吧。


    然後,再200米往北,是極其淡薄的一個光點。那是死亡狀態的戴因。本來的話應該在更上一點會有個代表palerider的光點,但這裏沒有顯示出來。然後,戴因的東邊,鐵橋下邊的那個破鬥篷男的光點——


    “咦……沒、沒有!?”


    詩濃脫口而出,像是要吞下畫麵一樣瞪視著終端的高精度畫麵。


    再怎麽凝神注視,鐵橋周圍也隻表示出了戴因的光點。發生什麽事了,在一瞬間的恐慌之後,詩濃好險將思考拉迴正軌。


    能想到的隻有一個。像是桐人一樣,潛入河裏躲開了“satellitescan”。這麽說來,這是……


    “……機會啊。”


    聽見詩濃的聲音,桐人的眉毛挑了一下。見他在偷偷留意這邊,詩濃快速地說明了情況。


    “那個破鬥篷男,沒有出現在終端上。是潛進河裏了吧。那麽依賴,現在的他應該解除了所有武裝。上岸之後唿出窗口武裝起所有裝備,至少要10秒。在那時攻擊的話……”


    “隻是一把手槍呢?那種程度的話,裝備著也可以在水裏移動的吧?”


    在說明的途中被這樣的問題打斷,詩濃黑著臉迴答道:


    “雖然沒試過,但隻要有還算不錯的str跟vit的話,多半……不過,就算真的是那樣,要壓製一把手槍也不是難事……”


    “不成!”


    桐人發出了一聲意料之外的低吼,然後再次緊緊地握住了詩濃的左腕。


    “你也看見了吧,那家夥用的黑色手槍,抹殺了palerider!就算隻被打中一發,說不定也真的會死掉了啊!”


    閃耀著意誌之光的漆黑眼睛,讓詩濃一瞬無法避開視線。意識到之後別開眼神,她輕輕地搖頭開始反駁。


    “……但是,果然,我無法相信。隻是遊戲裏被擊中了,就真的會死掉什麽的……不,在那之前,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個破鬥篷男就是按自己的意誌去殺人了吧?那不可能……我不想相信,ggo裏會有那種人……明明隻是在vrmmo裏……”


    對,即使是在殺戮橫行的“gungaleonline”的荒野,對詩濃/詩乃來說,終究也不過是“溫柔的世界”而已。


    在這世界裏不存在真正的惡意與殺意。通過子彈跟硝煙表達出來的,是想比對方更高明、想比任何人都更強大,這些純粹化的目的意識而已。畢竟你看,這個世界裏不管用幾發、幾十發子彈轟人或者被轟,也不會流出哪怕一滴血。痛楚、傷痕、還有其他的一切現實性的損害都不會發生。也就是說,戰鬥就算會導致悔恨也不會導致仇恨。即使是在那天的激戰裏,詩濃被貝希摩斯的minigun炸飛了左腳,而貝希摩斯則是被詩濃的hecate擊碎了身體。但在那場戰鬥之後詩濃心中留下的,是自信跟反省,還有對於強者貝希摩斯的敬意而已。而詩濃也相信著對方也是這樣的。


    所以詩濃選擇了這個ggo世界,作為現實世界裏那個軟弱的自己,跟那段厭惡的往日記憶之間的緩衝裝置。在這裏戰鬥下去的話,詩濃構築起來的自信的總量,總有一天會超過苛責著詩乃的怨念之深,她是這麽祈願著的。


    vrmmo裏邊,不應該出現真正的惡意。不然那就已經不是假想世界了。那不正是詩乃所恐懼、希望視而不見的、現實世界的黑暗嗎……


    “我……不會承認的。不是pk,而是真的去殺人的vrmmo玩家不可能存在。”


    對於詩濃的這聲宣告——


    桐人用飽含著深深痛楚的聲音迴答了。


    “存在的。那個破鬥篷男……‘死槍’,在我以前身處的vrmmo裏邊殺了很多很多的人。明明知道對方真的會死還是揮下了劍。就像剛才,攻擊palerider時那樣。然後……我也是…………”


    說到這,桐人閉上眼睛,似乎不願再說下去而鬆開了詩濃的手腕。


    但是,從剛才那沉重的話語,還有至今為止從對話裏斷斷續續知道的桐人的過去拚湊起來,想推測他沒說的部分也不是難事。


    三年前——西曆2022年底發生的,震撼日本全國的“那個事件”。就連在當時對vrmmo一點興趣都沒有的詩濃,也因每天長時間的新聞報導而知道了相當多的事情。當時,被囚禁於假想世界的年輕人總數達一萬以上。二年後被解放,迴到現實世界的約有六千人。也就是說,因為這個事件,有四千人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桐人他,毫無疑問是那個世界歸來的“生還者”之一。然後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話,“死槍”也一樣。不,不止是這樣。剛才桐人的話裏,還包含著更可怕的事實。


    遊戲內的死亡會導致現實的死亡——的那個世界裏,“死槍”以自己的意誌殺害了眾多的玩家。明知對方真的會在現實世界裏失去生命還是這麽做了。那正是詩濃之前所說的,“真的去殺人的vrmmo玩家”。


    那種家夥,在ggo裏……此時此刻,就在“第三次bob本大會”的場地上登錄了,而且要以不明所以的手段,像過去一樣真的殺掉其他玩家。桐人想說的,也就是這麽一迴事。


    在混亂的思考中,終於能理解到這裏的瞬間,詩濃感覺全身都滲出了冷汗。


    視野開始一片漆黑。從正中央開始,一團黑暗逐漸擴散開來。在黑暗裏邊,潛藏著什麽東西。它正在看著詩濃。這個視線——了無生氣、虛浮的、然後像是粘在身上的這個視線是…………


    “……濃,詩濃!”


    忽然被叫到名字,詩濃一下子睜開了雙眼。在逐漸遠去的黑暗的另一端,出現了一臉擔心的桐人。看到那包含著清秀跟豔麗的美貌,雖然條件反射地感到了嫉恨,但恐懼症的預兆倒是被壓下去了。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詩濃迴答道:


    “……沒事。隻是有點被嚇到了而已。說真的……雖然無法馬上相信你說的話……但是,我開始覺得不是全部都是假的了。”


    “謝謝你。那樣就足夠了。”


    在桐人輕輕點頭的同時,詩濃右手的終端上顯示的光點群開始閃爍起來了。是上空的衛星準備飛走了吧。急忙把地圖模式改成全局地圖,確認光點的數目。明亮的,也就是還生存著的玩家有十七個。黑暗的,也就是死亡的玩家有十一個。總共二十八個。


    “果然,數目對不上……”


    開始時有三十個玩家才對,那除了通信切斷而消失的palerider之外,還差了一個光點。那恐怕就是,躲在河底逃過掃描的“死槍”。不,不止是潛入了河底,說不定還在移動中。是在遠離呢,還是在接近呢。如果是後者的話,現在這一瞬間,他也有可能從詩濃跟桐人潛伏著的灌木叢東側的水麵上跳出,然後對他們展開強攻……


    在想到這裏的時候,畫麵上的光點終於全部消失了。這麽一來,接下來的15分鍾裏,隻能靠自己的五官來尋找敵人了。


    偷偷地看了一眼東側,但感覺不到任何生物的跡象。恐怕那破鬥篷男是從河底往北移動了吧。那家夥的主武裝,l115a3“silentassassin”是一把可怕的武器,但終究是用著跟hecateii一樣的栓式槍機,並不適合中、近距離的戰鬥。比起勉強使用它跟兩個敵人挑起戰鬥,還是先拉開距離隱藏起自己的位置情報比較有利吧。


    這麽想著的詩濃,混著歎息開口了。


    “……總而言之,我們得快點從這裏離開了呢。以為你跟我是在戰鬥中的那些家夥,會想坐擁漁夫之利而跑過來的。”


    “……也是啊……”


    桐人閉目想了一瞬間,然後馬上看向詩濃說話了。


    “在大會結束之前,請你藏到某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去……雖然想這麽說,應該沒用吧。”


    “當……當然了!”


    詩濃馬上用自己能發出的最高分貝的聲音迴喊說。


    “去學‘木樁力奇’做那種事,我才不要呢!說到底,絕對安全的地方什麽的,這個島上根本不存在。北部的沙漠地帶上,好像有著衛星無法掃描到的洞穴,但隻要往裏邊扔入一個手雷就會馬上陣亡了。”


    “……明白了。那麽,就在這分手吧。”


    “咦…………”


    意料之外的話,讓詩濃一時無話可說。眨了好幾次眼睛之後,她才終於能平靜地迴話了。


    “你、你又打算怎麽辦啊。”


    “我的話,要去追擊那家夥……‘死槍’。絕對不能讓他再用那手槍去攻擊別人了。然後……直接對麵的話,一定能想起來的。那家夥以前的名字。那樣的話……”


    然後桐人緊緊閉起了他鮮豔的紅唇。淺淺地唿吐了一下之後,再次從正麵看著詩濃。


    “……詩濃,拜托你了,盡量別接近那個破鬥篷男。我跟你約好了。下次在這個島上再見麵的時候,我會全力跟你戰鬥。……剛才,能不攻擊而聽了我的提議,謝謝你了。”


    微微低下了頭,黑衣的光劍使一下子跳出了灌木叢。


    “啊……等……”


    在詩濃反射性地叫住他的時候,突擊靴已經踏在褐紅色的沙礫上了。然後就那樣,頭也不迴地往北方的橋開始前進。


    “~~~~~~~~…………”


    全力吸進的空氣,隨著一句無聲“真是的”吐了出來,然後詩濃也馬上穿出灌木叢站了起來。被這粗暴的動作破壞的灌木們,其枝葉的碎片都在向周圍飄散的途中消滅了。


    “給我等一下!”


    這麽一叫,已經離開了20米的影子馬上停下了。看也不看地提起腳邊的hecate,背在右肩之後,詩濃也跑著追上了桐人。她看也不看對方那滿是驚訝的臉,看著前方開口了。


    “……我也一起去。”


    “啊……?”


    “我說啊,你是打算跟那個‘死槍’戰鬥吧?那家夥,就算不說那手槍的力量也是很厲害的啊。在跟我戰鬥之前就輸給了那家夥的話,我們就沒法再在這戰鬥了吧。雖然我也不太情願,但暫時先共同作戰,把那家夥從這島上……從bob本大會裏趕出去才是正經吧。”


    把跑過來時在腦裏剛想好的台詞超高速地組織起來說出後,詩濃偷偷地看了桐人一眼,對方則是皺起眉頭欲言又止的微妙表情。大概是擔心的部分占了上風吧,長長的黑發馬上隨著頭擺動起來。


    “不……那可不行。詩濃你也看見了剛才的戰鬥吧?那家夥真的很危險。要是被擊中了,說不定會危害到現實世界裏的你……”


    “又不知道‘死槍’到底往哪個方向離開了,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好危險程度都是一樣的吧。再說,我可不想一直擔心著在這種開闊地形裏還不懂好好警戒周圍的某個菜鳥呢。”


    “…………那方麵,雖然說不定真是那樣……”


    桐人苦惱了幾秒之後,終於放鬆了肩膀的力氣,無奈地點了點頭——忽然,他的右手有如電閃般揮動起來。詩濃發現到他拔出了光劍,是在柄裏伸出了青紫色的能量刃之後。


    啊,這家夥難道是想在這情況下偷襲我來達成約定!?詩濃馬上緊張起來。但另一方麵,桐人卻是迅速地把視線投往西方。詩濃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大約100米遠的大岩石陰影裏,正好有著好幾條紅線——彈道預測線向他們殺來。


    不知是誰的槍發出了全自動的咆吼,但不留空隙地襲擊而來的子彈風暴,卻全部被桐人的劍刃所壓倒,而詩濃雖然硬直了一秒左右,但也馬上反應過來趴到了地上。在半空中她就已經把肩上的hecate拿了下來,在采取伏射姿勢的同時,槍身上的支架也已經撐到了沙地上。


    在聽出襲擊者的槍是全自動時就已經基本上確信了,而瞄準鏡對麵看到的果然也不是“死槍”的吉利鬥篷。頭頂上像是裝上了簪纓的半開式頭盔,還有右眼上裝著的眼帶型瞄準輔助裝置——很容易就能迴想起來。那是上次、上上次大會裏都有出場的名為“夏侯惇”的突擊步槍士。武器是“norincocq”【ノリンコ·cq,國產的仿m16a1/a2】。雖然他是個有著相當經驗的老練武者,但現在那剛毅的虛擬體臉上卻是嚇掉了下巴。也不奇怪啦,明明是在突襲的情況下打空了一個彈匣,卻被誰都以為是因興趣而裝備的武器光劍完完全全地擋了下來。


    “說笑的吧!”


    正如是古中國武將該有著的、很像是滿麵胡須的人該有的聲線發出了這麽一聲,然後夏侯惇馬上躲到了岩石的陰影裏邊。桐人看了詩濃一眼,然後聳聳肩說:


    “那就先從那家夥開始吧。我向前突擊,援護就拜托了。”


    “…………明白。”


    事情的發展變得奇怪起來了呢。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的呢。


    在這麽想著的同時,詩濃把臉貼到自己愛槍的木製槍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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