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點燃瑟倫狄亞的憎惡之火
秀逗魔導士SLAYERS！ 作者：神阪一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噠！
刹那間。
高裏不發一語地拔腿狂奔，我什麽也沒問，便跟在他後麵。
這棟建築物內部的構造，和我們造訪過的兩間分院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通道上倒著好幾具屍體。
其中有幾個是僧侶，也有看似流氓的家夥，人數比僧侶還多了一倍。
刺客們大概是看準分院裏人手變少發動襲擊。
很快地，我們彎過轉角，來到直直延伸的走廊上。
正前方有一道門。
如果建築物的構造如出一轍，那這裏應該是大神官私人的房間。
這時。
「喝！」
高裏停下腳步，一聲大吼中，拔出劍往虛空一斬。
啪嚓！啪嚓！
霎時間，響起某種物體破裂的聲音。
雖然我在後麵看不到發生了什麽事，不過恐怕是——
一根根柱子並排著的長廊上，倒臥著屍體。
黑色的人影，緩緩地從柱子後出現。
暗殺者？！他們還在這棟建築物裏？！
而且不隻一個人，柱子後方一共出現了四個人。
他們應該是察覺到我們向這裏接近，於是隱藏氣息躲起來，想要出其不意地發動突襲。
可惜高裏擁有野生動物般的直覺，事先發現極度微弱的殺氣，接招擋下對手擊出的遠程武器。
最好能想辦法活捉這些人，問出他們的雇主是誰。
好，既然如此。
高裏舉著劍，一步步向對手逼近。
我抓住他背後的衣角，輕輕扯了一下。
「你們是什麽人？！」
看來高裏知道我向他打暗號的用意，停下腳步，拉開嗓門對那些暗殺者大喊：
「這裏的人是被你們打倒的？大神官怎麽了？」
當然，如果對方是職業暗殺者，就不可能迴答這種問題。他們聽到高裏無意義的發問，隻是嗤之以鼻。
不過，就算問題沒意義，隻要可以拖時間就好了。我利用這段時間釋放出已經念誦完畢的咒語。
「睡眠術！」
「什麽？！」
暗殺者們輕聲驚唿。
這個法術正如其名，可以讓一定範圍內的人睡著。我之所以會阻止高裏上前逼近，就是想用這法術令他們昏睡，乘機逮住他們。
「唔……」
「呃……」
兩名暗殺者呻吟著倒下。
剩下兩個人——怎麽沒效？！
對了，我記得曾聽說過，這個法術對精神極度亢奮的對手效果不佳……
剩下的兩個人，一個單手握著大型匕首衝向高裏。
另外一個則是衝向倒下的同伴。
難道想要叫醒他們，一擁而上攻擊嗎？不過一旦因為這個法術陷入睡眠，片刻間恐怕無法醒過來。
高裏朝上前攻擊的家夥一劍揮出。
暗殺者手中的匕首劃出一道弧線，作勢迎戰。
然後。
雙方的武器即將交鋒之前，暗殺者用左手拔出另一柄匕首。
他大概想用右手的兵刃接下高裏的劍，趁高裏停下動作的時候，從左邊發動攻擊。
可是。
鏘！
高裏一劍把暗殺者連同用來接招的匕首一並砍下。
如果不論大腦中裝些什麽，隻看劍術的本領，那高裏可是個超級天才。
再加上現在他手中的劍。
那是把無比銳利，甚至能在傳說中留名的斬妖劍！
高裏的身手加上斬妖劍，有這樣的結局並不意外。
暗殺者無聲地趴倒在地，這麽一來還剩三個人——
在我這麽想的瞬間。
砰！
響起一陣劇烈的爆炸聲。
另一個仍保持清醒的暗殺者把手按在走廊的牆壁上，將該處炸開。
那應該是黑魔波動之類的攻擊魔法。
然後直接穿過牆壁上打開的大洞，向外麵一躍而出。
這也太奇怪了。剛才那個人明明跑到那些中了睡眠術的同伴身邊……
這麽說，難道？！
我連忙飛奔過去，隻見那兩個原本應該還在昏睡的暗殺者，頸子已經被割開，斷氣了。
那家夥！
剛才逃走的人，之所以會衝到倒下的兩個同伴身邊，不是為了把他們叫醒，而是為了讓他們永遠沉睡。
免得不中用的同伴走漏消息。
這樣的手法，若不是相當厲害的職業高手，那一定就是殺人魔。
「莉娜！」
高裏跑了過來，我對他搖搖頭說：
「不行，被剛才逃掉的家夥殺了。」
「要追嗎？」
「不，追了應該也沒用。
「我們還是先察看房間裏的情況。
「雖然我已經差不多猜到結果……」
然後，就如同我料想的。
房間裏，在數名傭兵屍體旁邊，發現一個穿著神官袍的男性死者。
西方的大神官——布朗·康克紐。
城市陷入一團混亂。
這是當然的。
某人雇用的暗殺者，殺死了一名大神官。
而且是再明顯不過的謀殺。
這使得「神官長不是死於火災，而是遭到暗殺」的傳言，增添了一分真實性。
由於無法厘清死去的暗殺者身分，當然也就不知道誰是幕後黑手。
而我和高裏在事發之後，則被官員盤問個不停。
幸虧魔導士協會證明了我們的身分，讓我們當天就能迴去。
條件是在事情解決之前，我們都不能離開這城市。
於是。
事件的隔天，我們兩人就前往南方拜訪大神官萊昂·賽因佛特。
「混帳，你們是昨天事件的第一個目擊者？！」
一見麵，才剛剛自我介紹完畢。
他就用盛氣淩人的口氣這麽說。
他的年齡差不多四十歲左右，褐色的頭發已經處處斑白。
體格壯碩，嗓音低沉又十分性格。
看他這副模樣，如果用沉著的語氣傳道，應該很像個莊嚴的宗教家。不過現在他身邊有十名左右的傭兵，上半身霸氣地倚在椅背上，不由分說地發出怒吼，怎麽看都隻是個沉不住氣的大叔。
「也就是說，你們該不會是以魔導士協會的仲裁者身分作掩護，其實是不知道哪邊派來的暗殺者，是不是？」
假使他不是幕後黑手，得知又有一名大神官遇害而變得神經質，這樣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甚至會有這些懷疑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
能夠理解，不代表不令人生氣。
我點點頭說：
「哎呀，以你的個性，就算招惹到別人，被仇家派暗殺者找上門報複，那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你說什麽？！」
「不過，請你放心，我們並不是暗殺者。
「沒有對你這種家夥出手的意思。」
「喂喂，莉娜……」
一旁的高裏聽到我的挑釁，驚訝地輕聲叫住我，不過現在才沒空理他。
萊昂大神官氣得滿臉通紅地說：
「你稱唿我『家夥』！真是沒有禮貌……」
「啊，請不要介意。
「比起第一次見麵，劈頭就說別人是暗殺者，我想用『家夥』來稱唿你一點都不失禮。」
我笑咪咪地說。
「唔……」
「無論如何——」
當他又要開口時，我打斷他的話，理直氣壯地說：
「我知道你心裏覺得不安，但請不要貿然采取行動。
「否則，可能會有人認為你是事件的幕後黑手。
「這點請你千萬記住。
「沒其他事的話，我們就先告辭了。」
「唔……哼……」
我自顧自地說完，在仍然有話想說的萊昂和殺氣騰騰的傭兵麵前，轉身離開了房間。
「喂喂，莉娜，你說這種話沒問題嗎？」
走向分院出口的路上，高裏悄聲問道。
「不會有事的。
「如果他不是幕後黑手，剛才那幾句話，應該已經將他現在感到憤怒的對象，從其他大神官成功地轉移到我們身上，暫時不會有什麽動作。
「反過來說，如果他是幕後黑手，那在找上其他大神官之前，一定會先想辦法對付我們。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到時候我們都可以反擊迴去，速戰速決地解決這件事。」
「原來如此。
「我還以為你隻是不甘心白白被罵，原來不是啊。」
唔。
「呃，當然。
「我說話前可都經過仔細考慮。」
「剛才那個『呃』好像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是你想太多啦！」
我們說著走出建築物——
「嗨。」
兩個熟人就在那裏等我們。
「路克，米麗娜！」
我掃視了一下四周，沒有看到凱雷司大神官。
於是便往他們的方向走去。
「怎麽了，凱雷司大神官好像不在這裏……
「該不會是他用色眯眯的眼神勾引米麗娜，結果被路克撂倒，然後你們就被開除了吧？」
「你說的情況的確很可能發生，不過不是這麽迴事。」
米麗娜語氣平靜地迴答我：
「是凱雷司大神官委托我們過來。」
「委托？」
我皺起眉頭問道。這迴說話的是路克：
「是啊。
「昨天不是發生那件事嗎？
「大神官聽說神官長是被人暗殺以後。
「希望盡早解決這件事情。
「不過他不打算依靠那些看不出這是謀殺案的官員。
「又擔心你們兩個人調查，人手不夠。
「所以，就叫跟你們有交情的我們來幫忙。」
「呃，這樣也好。
「不過護衛的工作沒關係嗎？」
「嗯，其實我也有點擔心這件事……
「不過，因為昨天的事，王國終於出動了正規士兵，派了好幾名過來支援。
「加上大神官自己都說沒關係，我想應該無妨吧？」
「唔……」
我對路克的話不置可否。
問題在於凱雷司大神官真正的想法。
雖然路克說大神官的動機是因為昨天的事情，不過在正常情況下，一般人應該會更想要強化自己的警備。
正規士兵的確已經進駐。其實我們現在所在的南方神殿，也可以看到士兵的身影。
不過他們的人數乍看之下不過才五、六人。
如果送到其他神殿的人數也差不多如此，麵對職業暗殺者時，這可不是能令人放心的程度。
當然，也可以解釋成凱雷司大神官對這件事感到憤怒，因此強烈希望能夠查明真相。
但是反過來說，也許他是想借此機會，讓代表魔導士協會擔任仲裁者的我們欠他一份情，希望在不久後舉行的神官長決定會議中，事情能夠朝對他有利的方向進行。最壞的情況，則是他就是事情的幕後黑手，認為把和我們熟識的路克和米麗娜留在身邊反而礙事，所以就隨便找個理由打發他們，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不過現在揣測內情對事情也沒有幫助。無論如何，增加人手辦起事來總是方便許多。
「我知道了。
「那就麻煩你們兩個。」
「好啊。
「要先從哪裏開始？」
「還是先打聽消息吧。
「這附近就有一個廉價旅舍林立，怎麽看都很可疑的地方。」
這個地方就在城市的南端。
一間間可疑的店家和酒吧，以及髒兮兮的民宅，沿著陰暗的街道並排——簡直就像是圖畫中流氓聚集的地方。
我們經過南方的分院，又往南走了一大段路，來到鬧區地帶。
這裏雖然有寺院都市之名，但隻要是眾多人口生活的地方，必定存在這樣的角落。
對方既然是職業暗殺者。
那麽他們應該會藏身在這附近。
對幕後黑手來說，如果暗殺者平時裝不知情，混在普通的傭兵中負責護衛工作，應該是個理想的做法。
這麽一來，既容易接觸，出事時又可以充當護衛。
而相反的，對暗殺者來說，幕後黑手畢竟隻是暫時的雇主，他們應該不希望以自己的真麵目示人。
所以暗殺者平常八成潛伏在某處，隻會在約定的時刻拜訪雇主，取得聯係並接受命令。
既然如此，從這地方開始找起是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他們也有可能會出人意料地住在城市中心的高級飯店，不過這麽做實在太容易泄漏行蹤了。
「那麽……
「原本我是希望和高裏一組，路克和米麗娜一組，分別在這附近打聽消息……
「不過看來沒有這個必要。」
「嗯嗯。
「就當作省下一番功夫。」
路克這麽迴答小聲嘀咕的我。
「好啦。
「你們透露出這麽多殺氣，已經無法再發動偷襲。
「幹脆老老實實出來吧！」
在我如此宣告後，四周陷入瞬間的沉默——
「既然被識破，那就沒辦法了。」
說話聲中，男子從通道的陰影裏走出來。
一個人、兩個人……
這一側的陰影，以及另一側的陰影中。
陸陸續續走出了十幾個人，不過他們的裝扮不像暗殺者，反倒像是小混混。
「你們在這裏晃來晃去，有人覺得看了礙眼。
「準備嚐點苦頭吧。」
臉上留著傷疤，看起來像首領的男人說道。
哼……
我心裏這麽想，口中開始輕輕念起咒語。
「嘿，這家夥想得還真簡單。」
路克對他們嗤之以鼻。
「居然以為找來一大群不中用的小混混，就夠格當我們的對手。」
「你說什麽？！」
首領臉上出現怒意。
「看不起我們！給我上！」
「喔！」
他們發出怎麽聽都像是小混混的吼聲，一口氣衝向我們。
就在這一刹那。
「魔風！」
我把念誦完的魔法釋放出來。
這個法術隻會產生強風，威力或許能吹走撐著傘的小孩，卻沒有殺傷力。
但我釋放的方向不是對準那群流氓，而是朝向正上方。
一瞬間。
轟隆隆隆隆！
頭頂上傳來爆炸聲和白光。
「什麽？！」
這群混混們驚訝地大叫。
當然，引起爆炸的並不是我擊出的魔法。
而是從屋頂上擊出的火炎球，被我的魔法吹散後在空中爆炸四散。
至於擊出火炎球的人，毫無疑問就是藏身在屋頂上的暗殺者。
派出這些刺客的人，想必就是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
這人當然也知道普通的小混混奈何不了我們。
但他卻還是雇用他們——
可見這些人隻不過是誘餌，真正的刺客，應該是那些躲在附近的屋頂上和建築物中的暗殺者，利用小混混強烈的殺氣，隱藏住自己的氣息，然後伺機發動攻擊——
我這麽猜想，所以預先念誦迎擊用的法術咒語，看來完全猜中了。
「呃……啊啊！大家別怕！
「這種魔法隻不過是嚇唬人的！」
帶頭者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誤以為剛才爆炸的是我的魔法，而發出怒吼。
「喔……喔！」
小混混們乖乖相信他的話，再度展開突擊。
啊啊，你們這些家夥也用點腦袋啊！
真正的刺客們發動攻擊時，一定不在乎是否會波及到這些人。事實上，要不是我出手接招，剛才的火炎球絕對會把他們牽扯進去。而這些小混混根本沒發現這件事，小看對手的力量，不假思索地衝上來。
這時候——
「冰結彈！」
鏗！
在米麗娜擊出的寒冰魔法衝擊下，幾名小混混瞬間陷入無法行動的窘境。
然後高裏把劍拔出——
「喝！」
一邊高亢地大吼，一邊在空中橫砍。
啪啪啪啪！
「哎唷喂呀！」
伴隨奇怪的聲音，幾個小混混發出哀號被轟了出去。
他不是用劍刃砍人，而是用劍身中段的地方攻擊他們。
不過這也很亂來，一般的劍這麽做早就折斷了……
唉，不過要是高裏拿著斬妖劍認真對付這樣的對手，好像也有點幼稚。
路克用劍輕輕打發上前進攻的流氓，我則是一邊念著下一個咒語，一邊以短劍應戰。
老實說，這些小混混的本領，在戰士之中算不上高明，與其說我們可以輕鬆打贏，不如說這根本稱不上打鬥。
不過，我們的敵人並不是他們。
就在我們和小混混們交手的瞬間。
霹啪——
某樣東西爆開的聲音在上方輕輕響起。
果然來這招！
我向後一躍，遠離和我纏鬥在一起的小混混a，然後把手中的短劍往斜上方一扔。
霎時間。
霹啪霹啪霹啪！
整個空間宛如爆裂般傳來驚人的巨響。
無數的光擊聚集在我扔出的短劍上，之後直接劈中下方的小混混a。
藏匿在暗處的暗殺者們，看到第一發火炎球被我預先料中而擋下，這次換成風的魔法無法防禦的廣範圍型雷擊法術。
結果再度被我猜中，把劍扔到空中，當作避雷針來抵擋。
不過底下的小混混a可就慘了。
「該死，什麽奇怪的法術！」
帶頭的首領還以為這是我的法術，出聲大吼。
啊啊啊！這家夥腦袋未免太不靈光了，快點看清楚真相吧！
這時候——
咻！
從附近建築物的窗戶和屋頂上。
好幾道黑色的人影翩然而降，加入戰局。
暗殺者出現了！
難道是因為法術接連被抵擋，終於按捺不住現身了嗎？
「怎……怎麽迴事？！
「啊，別管了，通通一起解決掉！」
小混混們的首領完全無法理解情勢發展，又胡亂發號施令。
喂，這家夥是認真的嗎？！完全沒經過大腦思考吧！
於是，混戰開始了。
「喝啊！」
一個小混混朝我衝過來。我輕鬆躲開他手上的劍，繞到他向前傾的身子背後，用手刀斬向他的後腦勺。
「唔。」
他發出怪叫倒下，但我抓住他的後頸，一腿橫掃過去，讓他的身體轉了半圈。
我乘機抓住從他手中滑落的短劍，暫時用來代替剛才扔出的劍。
就在手中握住武器的瞬間。
視線範圍內出現一道奔馳的黑影。
是暗殺者！
他的手朝我的方向動了一下。
打算向我投擲小刀嗎？
但就在這一刹那。
「這女人！」
另一個小混混為了替同伴報仇，向我衝了過來。
啊，笨蛋！
啵！啵！
悶響聲中，小混混的身體微微顫抖，當場倒地。
原來他衝到暗殺者扔擲小刀的軌跡上，被小刀戳中背部。
暗殺者大概沒想到會有人出來壞事，瞬間停止動作。
這時候——
「冰之矢！」
鏗！
我擊出念誦好的咒語。
不過對方畢竟是職業殺手，很快就後退躍開，並且為了避免被法術直接擊中，繞到小混混們的後方。
結果倒是他身旁的幾個小混混中了我的法術，凍成了冰塊。
「啊啊！」
「你這女人！」
小混混們嘴裏嘰哩咕嚕地說著，再度一擁而上。
啊！你們自己來找碴，沒有資格抱怨！
既然如此，我就把這些人全部一起轟出去！
我抱著堅定的決心，口中開始念誦咒語。
這時候，另外三個人也各自展開戰鬥。
高裏用劍橫砍小混混的劍，又擊落暗殺者扔出的小刀，趁著敵人停下攻擊的瞬間，確實地把對手一個又一個打倒在地。
路克也順勢接下小混混的攻擊，抓住對方身體前傾的瞬間，在他側腰上一踢，使他撞上另一個上前接近的人。
「唔哇？！」
當這兩個人正要跌下去的時候——
「地雷破！」
咚——
就一起被攻擊魔法轟出去了。
一個暗殺者朝著路克飛奔而去。
「去死吧！」
小混混向那個暗殺者發動攻擊。
暗殺者連忙迎戰。
他們兩個的雇主大概是同一個人，不過這些混混應該不知道暗殺者和自己其實是同一陣線。
唉，這也是當然的。就算對方是沒什麽價值的小嘍囉，但要是告訴他們：「你們是誘餌，暗殺者會從上麵擊出攻擊魔法，你們就和敵人一起死吧～」，他們可不會點頭同意。
隻是沒想到，我事先擋下暗殺者的魔法攻擊，演變成混戰，才導致這種情況發生。
米麗娜也揮開一個小混混的劍——
「螺光衝靈彈！」
然後頭也不迴，把念誦完畢的魔法，突然往別的方向擊出。
那方向有個躲在小混混之後，正逐漸接近的暗殺者。
他沒想到自己的行動會被看穿，整個人被打個正著，飛出去了。
「居、居然看不起我！」
一個劍被擋開、年紀還很輕的金發小混混，弓起身子再度衝上來，不過米麗娜不慌不忙，又一次把劍朝他顏麵的方向揮出。
「呀啊啊啊！」
小混混連忙往下蹲，整個人收勢不及，往前撲倒。
他的劍順勢劃傷米麗娜的腰際，而米麗娜——
「哇啊？！」
踩住小混混的背，和另一個對手纏鬥在一起。
然後我的咒語完成了。
「風波礫壓破！」
轟——
風勢爆炸開來，把幾個小混混連同一個暗殺者轟了出去。
很好，這下子敵人瞬間減少很多。
「這……這些家夥不好應付！」
一個小混混喊道。你發現得太晚了吧。
戰鬥開始還沒有經過多久，小混混的人數已經隻剩下一半，而暗殺者有兩人倒下，還剩三人。
這時混混的首領高聲喊道：
「事情變成這樣，我看不下去了！我要拿出真本事囉！」
這家夥是認真的嗎？正常人應該要趕快逃吧！
「喔！」
小混混們慷慨激昂地大喊——你們也快點住手！
「喝啊啊啊！」
一個小混混舉起劍衝過來，吼聲倒是有模有樣。我念誦咒語，打算用短劍——
霎時間。
奇異的預感閃過我的背脊。
我像是出於反射動作般地向旁邊遠遠一躍。
嗤！
我揚起的鬥篷裂開了！
啵啵啵！
輕微的聲響中，朝向我衝過來的男人先是身體一陣顫抖，然後血流如注，當場倒地。
怎麽了？！
從這狀況看起來，應該是——
有人從我後方投擲小刀，但我躲開後，使得小混混被砍個正著。
不過，剛才明明沒看見小刀飛過。
如果是風的攻擊魔法，應該不至於這麽銳利。
「小心，有奇怪的家夥混在裏麵！」
我姑且先出聲警告大家。
「奇怪的家夥？」
路克一邊踹倒小混混，向我問道。
「什麽意思？！」
高裏砍倒一個暗殺者，然後這麽說著。
接下來——
「看來你們終於發現了。」
說話的人是一個小混混。
這話一出，戰場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呃，喂？」
「什麽？怎麽迴事啊……」
好幾個小混混露出遲疑的表情嘀咕著。
「意思是說，就別再裝模作樣下去了吧。」
說話的是小混混的首領。
「裝模作樣？！你在說什麽啊？」
「你用不著知道。」
他說話的同時，好幾個像是混混的家夥動了起來。
啵啵啵啵！
「唔！」
「呃啊？！」
那些小混混還搞不傾狀況，就被刺穿喉嚨、胸口，或是腹側，當場無法動彈，血花四濺而倒地。
他們突然被自己視為同伴的家夥偷襲，再加上實力原本就有差距，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最後剩下來三個小混混——不對，是冒充小混混的暗殺者，以及兩個暗殺者打扮的人。
「喂，怎麽迴事啊？」
「有暗殺者混在裏麵！」
我迴答高裏。
原來這些人不停東拉西扯，不肯逃走偏要繼續戰鬥，是為了想辦法找到下手襲擊我們的機會。
不過，就算是為了這個目的，讓人從上方用攻擊魔法往自己招唿，也需要很大的決心。
要是我沒有抵擋住那些攻擊，他們打算怎麽辦呢？
「被發現就沒辦法了。
「清理掉礙事的家夥後。
「我們差不多都該拿出真本事了吧。」
原本扮演小混混的首領、臉頰帶有傷疤的男人，臉上的表情突然消失。
光是如此，就讓那張臉從三流混混，變成一副在黑暗中生存的麵孔。
來了！
噠！
暗殺者們一起邁開腳步。
同時高裏也衝了出去。
喀嚓！
在錯身而過之際，高裏把一個暗殺者打扮的人砍成兩截。
然後——
「炎之矢！」
路克和米麗娜擊出魔法，射中了其餘四個對手。
「啊？！」
但隻有一個暗殺者被擊中後發出哀號而倒下。
剩下三個人即使被打中，仍舊繼續衝過來。
法術沒有效？！
路克和米麗娜顯得有些慌亂。
這時候。
「吒！」
其中一人——剛才被米麗娜踩在腳下的金發小夥子左手一揮，在進入劍的攻擊範圍前對米麗娜發動攻擊。
米麗娜立刻往旁邊躍開——
「……唔？！」
她的雙臂被劃破一道淺淺的傷口。
對方看起來沒有擲出任何東西。難道是——風的衝擊波？！
這麽說，這些人是？！
「米麗娜！」
路克急急忙忙地想要衝到她身邊，卻被假扮首領的家夥擋住去路。
「我不會讓你過去。」
「別礙事，快滾開！」
他用自己的劍接下路克的劍。
然後突然間。
路克和他之間，出現火焰的長槍。
「——？！」
路克連忙後退。
好不容易扭轉脖子，才閃掉火焰長槍的攻擊。
剩下那個人朝著我衝過來，兩手比著奇怪的形狀。
別想得逞！
我釋放出念誦的咒語。
「黑妖陣！」
咚——
出現在對方前進路線上的虛無，將他整個人吞沒。
幸好我念誦的是這個魔法。如果是火炎球的話……
高裏立刻轉身過去掩護米麗娜。
但是米麗娜的對手一看到高裏的舉動，隨即大步後躍，和他拉開距離。
「抱歉，我可不想和你近距離戰鬥。」
那男人對著高裏說。
接著，他看向剛才在我的魔法之下化作塵埃那家夥的位置。
「嘖，我一再告訴他不要輕敵，居然還是粗心大意……
「撤退吧，柴可！」
和路克對峙的男人遵從金發男子的話，朝後方大步躍開。
「這些家夥怎麽……」
「你沒發現嗎？」
我對喃喃自語的路克這麽說。
「說起來，我以前和這種家夥戰鬥過。」
高裏說道，大概是他的本能讓他還記得這類型的對手。
「沒錯……
「高裏說得對，我們以前曾經和這些家夥的同類對戰。」
我說。
他們剛才被路克和米麗娜擊出的炎之矢打中，卻毫發無傷，然後又在沒有念誦咒語的情況下，擊出了火焰的長槍。
能辦到這種事的隻有——
「人魔……」
過去，在索拉利亞——
有一個發狂的男子，執意抱持著複興亡國的野心。
這個人用精神世界召喚出來的魔族，附身在人類身上——不，應該說是和人類融合，創造出擁有強大魔力的存在。
不夠致命的魔法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不需念誦咒語就能使用簡單的攻擊魔法——他們兼具下級惡魔的魔力和人類的智慧，有些甚至擁有人類的肉體，卻具有隔空移動的力量。
我自己幫他們取了個名字。
也就是——人魔。
最後在我們四個加上其他人大顯身手之下，總算阻止了那個發狂男子懷抱的野心。
不過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剩下的黨羽……
原來如此，在西方神殿裏，睡眠術對他們沒有效果，不是精神亢奮的問題，而是他們已經不是人類。
這些家夥就算被火炎球直接擊中，或是被雷擊一陣亂劈，應該也不會受到太嚴重的傷。讓同伴從上方發射攻擊魔法，絕對不是不合理的戰術。
「人魔？
「嘿，隨你怎麽稱唿。」
金發男子的聲音中帶著笑意。
「總之，我要討迴當時欠的那筆帳。」
「當時？」
我聽他這麽說皺起眉頭。
我記得那時在索拉利亞，就已經打倒所有的人魔了啊……
「你不記得了？
「那麽——
「我就讓你想起來吧！」
他說話的同時揮動起左手。
雖然他沒有扔出什麽東西，可是——
高裏瞬間攔在我的麵前，以右手中的劍一揮。
啪嚓！啪嚓！
某種物體破裂的聲音響起，就和之前在西方神殿中聽到的一模一樣。
這是？！
絕對不會錯，他隻不過揮動左手，就能產生衝擊波，而且化為看不見的刀刃。
在索拉利亞，我們的確和擁有這種能力的人魔交戰過。
但是——
「怎麽可能？」
「哦，看你的表情，應該想起來了吧。」
「可是那家夥已經死了啊？！」
「才不。
「隻不過是腰上被砍了一劍，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家而已。
「不過你們卻以為我死了，自己離開了現場。」
他若無其事地說著完全不合情理的話。
難道他可以從那種狀態中重生？！
「話說迴來，這些家夥的首領就算下半身被砍掉，照樣可以若無其事地在空中飄浮……」
路克語氣陰沉地說道。
這麽說，這家夥果然是——
「我記得你叫作……卓德？」
「沒錯沒錯，就是這名字。你終於想起來啦？」
卓德聽到我這麽說，滿意地露出淺淺一笑。
「我們的同類不隻會在索拉利亞出現，為了在必要時采取行動，大家分散在各地。
「隻不過——
「我們老大栽在你們手裏……
「但也多虧那件事，讓我們現在隱藏行蹤，做起了這一行。
「當時欠的帳，我會要你們全部償還。
「可惜我們現在勢單力薄，隻能先暫時撤退了。」
「喂，別笑死人啦。」
路克聽到卓德的話，對他不屑地說：
「你以為你這麽說，我們就會迴答『請迴吧』，乖乖放你們迴去嗎？嗯？」
路克的說法很合乎邏輯，但卓德聽了卻一哼：
「喂喂，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逃走的話你要追過來？
「真的沒關係嗎？
「嗯，我想你應該是沒關係……
「不過，那個女人呢？」
呃——
「什麽？」
路克用嘶啞的聲音發出一聲嘀咕。
咕咚。
米麗娜當場跪在地上。
——？！
「哈哈哈哈！再見啦，想追就追過來吧！」
卓德和柴可出言嘲笑後，轉身離去。
「米麗娜？！」
路克連忙衝到她身邊。
皮膚原本就白皙的她，現在更是變得一臉慘白，完全失去血色。
眼前的確不是追趕卓德他們的時候。
「我太大意了……」
她手按著腰際說道。
這麽說——
剛才卓德假扮小混混，在米麗娜麵前倒下時，他的劍劃傷了米麗娜的腰部。
難道是？！
「毒藥……」
米麗娜說著，微微冒出汗珠。
果然如此。
卓德一再在戰鬥時叫停，又談起往事，難道是要等待毒性發作？
「稍微等一下！」
我連忙念咒，一隻手伸向米麗娜——
「麗淨和！」
我向她施放解毒的魔法。
這魔法無法化解所有的毒性，不過應該有一試的價值。要是真的有效當然最好，不過——
「這隻是急救措施，得馬上去看正規的魔法醫師！」
「好！
「米麗娜，振作點！」
路克說著把她背起來，念誦咒語——
「翔封界！」
借助風的魔法在空中急衝。
「醫師不在？！」
路克聽到出來接待的女人這麽說，迴話的聲音中帶著殺氣。
這裏是位於城市南方，一間由魔法醫師經營的診所。
「怎麽迴事啊？！」
「……他、他們都迴各自的寺院去了！」
那女人在路克的氣勢壓迫下，連忙這麽解釋：
「這個城市的魔法醫師，來自各個分院……現在大神官之間發生爭執，不知道為了什麽緣故，就把魔法醫師通通叫迴分院！
「我會留在這裏，是因為可以替病情比較輕微的患者開一些藥草……」
「所以醫師在分院！」
路克不聽她說完，又跑了出去。
在他背上的米麗娜，唿吸十分微弱。
果然，卓德使用的毒藥毒性劇烈，並非普通的解毒魔法能夠治愈……
「醫師怎麽可能不在！」
路克用近乎哀號的聲音這麽說。
在城市南方祭祀地龍王蘭格特的神殿裏。
我們拜托看守的傭兵，告訴他有人中毒了，請他趕快轉告魔法醫師，結果他從裏麵出來後，給我們的答覆是——
魔法醫師不在這裏。
「我明明聽說在這裏！怎麽可能不在！」
「跟我說這個有什麽用。」
那傭兵仿佛露出輕蔑的笑容說道：
「大神官大人告訴我說『不在』。
「我也隻能這麽相信。
「對了對了。
「他們還說，『既然是北邊雇用的人，那找凱雷司治療不就得了』。
「嗯，我覺得挺有道理。」
「……你這混帳！」
「路克！」
我阻止準備衝向傭兵的路克，說道：
「這樣大吼大叫也不是辦法。也許你可以打倒他們，把魔法醫師拖出來，不過……
「他們治療的時候也不會盡心盡力。
「你有什麽打算？」
我這麽問道。路克稍微沉默了一會兒——
「到北邊去吧。」
一陣風吹過。
窗外的草木窸窸窣窣地隨風搖曳。
既寧靜又安詳。
在這個寧靜又安詳的午後。
「能不能……讓我們兩個人單獨相處？」
北方神殿的一間房間裏。
米麗娜躺在床上，語氣平靜地這麽說。
我和高裏以及凱雷司大神官，不發一語地轉身離開。
大神官愁容滿麵，眉頭深鎖。
就在片刻之前。
為什麽這種毒沒有辦法清除幹淨？為什麽你不會用複活術？
麵對路克的質問，凱雷司大神官隻能不停地重覆——
抱歉。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迴答。
在離開房間，關上房門時。
我看到躺在床上的米麗娜，伸手撫摸路克的臉頰。
下一次打開房門的時候。
房間裏不見路克的身影，敞開的窗子上隻有垂掛的窗簾迎風飄揚，沙沙作響。
床上的米麗娜，看起來像是靜靜睡著了一樣。
路克消失蹤影之後，差不多已經過了兩天。
這段時間裏，我們當然沒有閑著。
我和高裏繼續到處打聽消息，尋找逃走的卓德和另一個人——柴可的下落。
我想他們不會老老實實地到處報上自己的名號，不過既然看過他們的長相，搜查的工作就容易多了。
然後，到了今天黃昏。
我們問到一個情報販子的名字。
我已經記不清楚為了得到這消息，揍扁了幾個混混，不過這種事暫且先別管他了。
我和高裏爬上那個情報販子居住的廉價公寓階梯——
「——？！」
來到昏暗的走廊，兩個人同時停下腳步。
陳舊肮髒的走廊上，交雜著各式各樣的氣味。
參雜在種種異味中，有一種新鮮的味道——
鮮血的味道。
走廊上有一扇半掩的門。
那是我們要找的情報販子的房間！
噠——
我和高裏同時拔足飛奔，衝進去一看。
房內倒臥著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
就是那個情報販子。
他身上被砍得傷痕累累，不過還有一口氣在。
「啊……」
他一看見我們，立刻輕輕叫出聲。
「別……別再砍了……
「我不是已經說出……他們在哪裏了嗎……」
——！
聽他這麽一說。
我便知道這地方發生了什麽事。
「再告訴我一次！
「卓德和柴可在哪裏？」
「我說過了……沿著道路往東走……那間海花宿舍……」
他甚至沒有發現問話的和剛才不是同一個人，半帶著哭腔迴答。
「我知道了。我會找人來。」
我說著和高裏一起下樓，把金幣交給管理員大叔，托他去找醫師，然後往情報販子說的地點前進。
「莉娜，怎麽迴事？」
「路克來過了。」
我表情僵硬地迴答高裏的問題。
路克之所以消失，絕對是為了要複仇。
這兩天裏，他一定也在蒐集情報，結果比我們早一步找到那個情報販子。
總之，現在要先去找那間海花旅舍——
轟隆隆隆！
看來不用找了。
突然間。
前方巨響與閃光大作，有一棟建築物被炸毀。
就是那裏嗎？！
我們連忙衝過去。
附近的人都嚇壞了，不停朝四周張望。
建築物冒出熊熊燃燒的火焰，而前方的道路上，一塊雕刻著海浪和某種花卉、簡陋的銅製看板，掉落在著火的木材碎片之間。
果然就是這裏……這麽說……
「在那裏！」
高裏說完邁步起跑。
附近充斥著眾人的驚嚇和恐懼，焦急與哀號，以及火焰的熱氣與爆炸聲。
各式各樣的情感和聲響融合在一起，其中卻有一股連我也能清晰感受到的異樣情緒，從某個方向湧來。
那股情緒是憎惡。
那裏恐怕就是——
憎惡的源頭，路克所在的位置。
在熊熊火焰的另一邊。
戰鬥正在旅舍的後方展開。
高裏在大街上轉入某條小巷。
穿過狹窄的通路，很快來到個寬廣的地方。
一個附近圍繞著雜亂建築物的廣場。
燃燒的旅舍就在不遠處。
地上散落著一些東西。
長的，短的，大塊的，圓形的。
「——！」
我和高裏呆立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些「東西」毫無疑問都是人體的部位。
滾落在地上的圓形物體，麵頰上帶著傷疤。
柴可。
就在我認出這人身分的時候。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慘叫聲中，有樣東西啪地一聲掉落在廣場一角。
一隻腳。
「——？！」
我和高裏向上望去。
正對著廣場的建築物屋頂上。
有個人背對著燃燒的火焰。
看起來像是一道黑色的剪影。
那人蹲坐著，手裏抱著某樣物體，另一隻手在動。
他手中的刀刃閃著橙紅色的光芒。
「哇啊啊啊啊！」
被抱住的人顫抖著大聲慘叫。
啪。
瞬間又有東西掉到廣場上。
我已經無心確認掉下來的究竟是什麽。
「是誰？」
抱住對手的黑色剪影，一邊動手一邊心平氣和地問道。
那是路克的聲音。
「是誰雇用你們——」
「我……我剛才不就……不就說了嗎……
「東邊的……法蘭歇斯……」
「你還聽不懂啊——」
路克語氣沉穩地說著，手再度動了起來。
然後，卓德的哀號響起。
「是誰？是誰雇用你們？」
「住……住手……」
「喂喂，迴答我啊。」
接著劍身的光芒閃動，卓德又發出一聲慘叫。
身軀早已殘缺不全的卓德，在微弱掙紮的同時叫喊道：
「是法蘭歇斯！法蘭歇斯、法蘭歇斯、法蘭歇斯！拜托住手、住手、住手啊！」
「你太吵了。」
路克說著，又把——
「路克！」
我終於喊出聲來。
身體好不容易擺脫僵硬的狀態，重獲自由。
他慢慢轉過身。
望著我們的方向。
眼中帶著平靜的光芒。
「喔，是你們啊。
「不用在意。
「很快就會結束了。」
他的語氣像是在閑聊似地。
右手一動。
「住、住手住手住手……」
噗嘰。
又是劍刃刺穿身體的聲音。
已經不成人形的卓德，這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到了這個地步。
「就算是你也活不成了吧，嗯？」
路克慢慢地——
從屋頂上起身，把手中殘破的軀體扔進燃燒的火焰。
「我要作個了斷。
「可以的話，你們離開這個城市吧。
「我不太希望你們看到我這個樣子……」
他說完轉過身，消失在屋頂的另一側。
我沒辦法追過去。
不對，是連動都動不了。
路克傷心到這種程度嗎？
一個人心中沉眠的憎惡，可以強烈到這個地步嗎？
連我自己也不太知道究竟是感到悲傷，還是恐懼。
好想吐——
「莉娜……」
高裏說。
他的語氣很平靜。
「莉娜……
「你沒事吧？」
我沒事——
原本想這麽迴答，卻差點嗚咽出聲。
我輕輕地點點頭。
「我們快去阻止路克。」
「那當然。」
聽到高裏這麽說，而我終於能夠正常說話。
我們轉身朝著東方的神殿奔去。
希望能夠及時阻止他——
刹那間。
高裏不發一語地拔腿狂奔，我什麽也沒問，便跟在他後麵。
這棟建築物內部的構造，和我們造訪過的兩間分院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通道上倒著好幾具屍體。
其中有幾個是僧侶，也有看似流氓的家夥，人數比僧侶還多了一倍。
刺客們大概是看準分院裏人手變少發動襲擊。
很快地，我們彎過轉角，來到直直延伸的走廊上。
正前方有一道門。
如果建築物的構造如出一轍，那這裏應該是大神官私人的房間。
這時。
「喝！」
高裏停下腳步，一聲大吼中，拔出劍往虛空一斬。
啪嚓！啪嚓！
霎時間，響起某種物體破裂的聲音。
雖然我在後麵看不到發生了什麽事，不過恐怕是——
一根根柱子並排著的長廊上，倒臥著屍體。
黑色的人影，緩緩地從柱子後出現。
暗殺者？！他們還在這棟建築物裏？！
而且不隻一個人，柱子後方一共出現了四個人。
他們應該是察覺到我們向這裏接近，於是隱藏氣息躲起來，想要出其不意地發動突襲。
可惜高裏擁有野生動物般的直覺，事先發現極度微弱的殺氣，接招擋下對手擊出的遠程武器。
最好能想辦法活捉這些人，問出他們的雇主是誰。
好，既然如此。
高裏舉著劍，一步步向對手逼近。
我抓住他背後的衣角，輕輕扯了一下。
「你們是什麽人？！」
看來高裏知道我向他打暗號的用意，停下腳步，拉開嗓門對那些暗殺者大喊：
「這裏的人是被你們打倒的？大神官怎麽了？」
當然，如果對方是職業暗殺者，就不可能迴答這種問題。他們聽到高裏無意義的發問，隻是嗤之以鼻。
不過，就算問題沒意義，隻要可以拖時間就好了。我利用這段時間釋放出已經念誦完畢的咒語。
「睡眠術！」
「什麽？！」
暗殺者們輕聲驚唿。
這個法術正如其名，可以讓一定範圍內的人睡著。我之所以會阻止高裏上前逼近，就是想用這法術令他們昏睡，乘機逮住他們。
「唔……」
「呃……」
兩名暗殺者呻吟著倒下。
剩下兩個人——怎麽沒效？！
對了，我記得曾聽說過，這個法術對精神極度亢奮的對手效果不佳……
剩下的兩個人，一個單手握著大型匕首衝向高裏。
另外一個則是衝向倒下的同伴。
難道想要叫醒他們，一擁而上攻擊嗎？不過一旦因為這個法術陷入睡眠，片刻間恐怕無法醒過來。
高裏朝上前攻擊的家夥一劍揮出。
暗殺者手中的匕首劃出一道弧線，作勢迎戰。
然後。
雙方的武器即將交鋒之前，暗殺者用左手拔出另一柄匕首。
他大概想用右手的兵刃接下高裏的劍，趁高裏停下動作的時候，從左邊發動攻擊。
可是。
鏘！
高裏一劍把暗殺者連同用來接招的匕首一並砍下。
如果不論大腦中裝些什麽，隻看劍術的本領，那高裏可是個超級天才。
再加上現在他手中的劍。
那是把無比銳利，甚至能在傳說中留名的斬妖劍！
高裏的身手加上斬妖劍，有這樣的結局並不意外。
暗殺者無聲地趴倒在地，這麽一來還剩三個人——
在我這麽想的瞬間。
砰！
響起一陣劇烈的爆炸聲。
另一個仍保持清醒的暗殺者把手按在走廊的牆壁上，將該處炸開。
那應該是黑魔波動之類的攻擊魔法。
然後直接穿過牆壁上打開的大洞，向外麵一躍而出。
這也太奇怪了。剛才那個人明明跑到那些中了睡眠術的同伴身邊……
這麽說，難道？！
我連忙飛奔過去，隻見那兩個原本應該還在昏睡的暗殺者，頸子已經被割開，斷氣了。
那家夥！
剛才逃走的人，之所以會衝到倒下的兩個同伴身邊，不是為了把他們叫醒，而是為了讓他們永遠沉睡。
免得不中用的同伴走漏消息。
這樣的手法，若不是相當厲害的職業高手，那一定就是殺人魔。
「莉娜！」
高裏跑了過來，我對他搖搖頭說：
「不行，被剛才逃掉的家夥殺了。」
「要追嗎？」
「不，追了應該也沒用。
「我們還是先察看房間裏的情況。
「雖然我已經差不多猜到結果……」
然後，就如同我料想的。
房間裏，在數名傭兵屍體旁邊，發現一個穿著神官袍的男性死者。
西方的大神官——布朗·康克紐。
城市陷入一團混亂。
這是當然的。
某人雇用的暗殺者，殺死了一名大神官。
而且是再明顯不過的謀殺。
這使得「神官長不是死於火災，而是遭到暗殺」的傳言，增添了一分真實性。
由於無法厘清死去的暗殺者身分，當然也就不知道誰是幕後黑手。
而我和高裏在事發之後，則被官員盤問個不停。
幸虧魔導士協會證明了我們的身分，讓我們當天就能迴去。
條件是在事情解決之前，我們都不能離開這城市。
於是。
事件的隔天，我們兩人就前往南方拜訪大神官萊昂·賽因佛特。
「混帳，你們是昨天事件的第一個目擊者？！」
一見麵，才剛剛自我介紹完畢。
他就用盛氣淩人的口氣這麽說。
他的年齡差不多四十歲左右，褐色的頭發已經處處斑白。
體格壯碩，嗓音低沉又十分性格。
看他這副模樣，如果用沉著的語氣傳道，應該很像個莊嚴的宗教家。不過現在他身邊有十名左右的傭兵，上半身霸氣地倚在椅背上，不由分說地發出怒吼，怎麽看都隻是個沉不住氣的大叔。
「也就是說，你們該不會是以魔導士協會的仲裁者身分作掩護，其實是不知道哪邊派來的暗殺者，是不是？」
假使他不是幕後黑手，得知又有一名大神官遇害而變得神經質，這樣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甚至會有這些懷疑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
能夠理解，不代表不令人生氣。
我點點頭說：
「哎呀，以你的個性，就算招惹到別人，被仇家派暗殺者找上門報複，那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你說什麽？！」
「不過，請你放心，我們並不是暗殺者。
「沒有對你這種家夥出手的意思。」
「喂喂，莉娜……」
一旁的高裏聽到我的挑釁，驚訝地輕聲叫住我，不過現在才沒空理他。
萊昂大神官氣得滿臉通紅地說：
「你稱唿我『家夥』！真是沒有禮貌……」
「啊，請不要介意。
「比起第一次見麵，劈頭就說別人是暗殺者，我想用『家夥』來稱唿你一點都不失禮。」
我笑咪咪地說。
「唔……」
「無論如何——」
當他又要開口時，我打斷他的話，理直氣壯地說：
「我知道你心裏覺得不安，但請不要貿然采取行動。
「否則，可能會有人認為你是事件的幕後黑手。
「這點請你千萬記住。
「沒其他事的話，我們就先告辭了。」
「唔……哼……」
我自顧自地說完，在仍然有話想說的萊昂和殺氣騰騰的傭兵麵前，轉身離開了房間。
「喂喂，莉娜，你說這種話沒問題嗎？」
走向分院出口的路上，高裏悄聲問道。
「不會有事的。
「如果他不是幕後黑手，剛才那幾句話，應該已經將他現在感到憤怒的對象，從其他大神官成功地轉移到我們身上，暫時不會有什麽動作。
「反過來說，如果他是幕後黑手，那在找上其他大神官之前，一定會先想辦法對付我們。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到時候我們都可以反擊迴去，速戰速決地解決這件事。」
「原來如此。
「我還以為你隻是不甘心白白被罵，原來不是啊。」
唔。
「呃，當然。
「我說話前可都經過仔細考慮。」
「剛才那個『呃』好像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是你想太多啦！」
我們說著走出建築物——
「嗨。」
兩個熟人就在那裏等我們。
「路克，米麗娜！」
我掃視了一下四周，沒有看到凱雷司大神官。
於是便往他們的方向走去。
「怎麽了，凱雷司大神官好像不在這裏……
「該不會是他用色眯眯的眼神勾引米麗娜，結果被路克撂倒，然後你們就被開除了吧？」
「你說的情況的確很可能發生，不過不是這麽迴事。」
米麗娜語氣平靜地迴答我：
「是凱雷司大神官委托我們過來。」
「委托？」
我皺起眉頭問道。這迴說話的是路克：
「是啊。
「昨天不是發生那件事嗎？
「大神官聽說神官長是被人暗殺以後。
「希望盡早解決這件事情。
「不過他不打算依靠那些看不出這是謀殺案的官員。
「又擔心你們兩個人調查，人手不夠。
「所以，就叫跟你們有交情的我們來幫忙。」
「呃，這樣也好。
「不過護衛的工作沒關係嗎？」
「嗯，其實我也有點擔心這件事……
「不過，因為昨天的事，王國終於出動了正規士兵，派了好幾名過來支援。
「加上大神官自己都說沒關係，我想應該無妨吧？」
「唔……」
我對路克的話不置可否。
問題在於凱雷司大神官真正的想法。
雖然路克說大神官的動機是因為昨天的事情，不過在正常情況下，一般人應該會更想要強化自己的警備。
正規士兵的確已經進駐。其實我們現在所在的南方神殿，也可以看到士兵的身影。
不過他們的人數乍看之下不過才五、六人。
如果送到其他神殿的人數也差不多如此，麵對職業暗殺者時，這可不是能令人放心的程度。
當然，也可以解釋成凱雷司大神官對這件事感到憤怒，因此強烈希望能夠查明真相。
但是反過來說，也許他是想借此機會，讓代表魔導士協會擔任仲裁者的我們欠他一份情，希望在不久後舉行的神官長決定會議中，事情能夠朝對他有利的方向進行。最壞的情況，則是他就是事情的幕後黑手，認為把和我們熟識的路克和米麗娜留在身邊反而礙事，所以就隨便找個理由打發他們，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不過現在揣測內情對事情也沒有幫助。無論如何，增加人手辦起事來總是方便許多。
「我知道了。
「那就麻煩你們兩個。」
「好啊。
「要先從哪裏開始？」
「還是先打聽消息吧。
「這附近就有一個廉價旅舍林立，怎麽看都很可疑的地方。」
這個地方就在城市的南端。
一間間可疑的店家和酒吧，以及髒兮兮的民宅，沿著陰暗的街道並排——簡直就像是圖畫中流氓聚集的地方。
我們經過南方的分院，又往南走了一大段路，來到鬧區地帶。
這裏雖然有寺院都市之名，但隻要是眾多人口生活的地方，必定存在這樣的角落。
對方既然是職業暗殺者。
那麽他們應該會藏身在這附近。
對幕後黑手來說，如果暗殺者平時裝不知情，混在普通的傭兵中負責護衛工作，應該是個理想的做法。
這麽一來，既容易接觸，出事時又可以充當護衛。
而相反的，對暗殺者來說，幕後黑手畢竟隻是暫時的雇主，他們應該不希望以自己的真麵目示人。
所以暗殺者平常八成潛伏在某處，隻會在約定的時刻拜訪雇主，取得聯係並接受命令。
既然如此，從這地方開始找起是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他們也有可能會出人意料地住在城市中心的高級飯店，不過這麽做實在太容易泄漏行蹤了。
「那麽……
「原本我是希望和高裏一組，路克和米麗娜一組，分別在這附近打聽消息……
「不過看來沒有這個必要。」
「嗯嗯。
「就當作省下一番功夫。」
路克這麽迴答小聲嘀咕的我。
「好啦。
「你們透露出這麽多殺氣，已經無法再發動偷襲。
「幹脆老老實實出來吧！」
在我如此宣告後，四周陷入瞬間的沉默——
「既然被識破，那就沒辦法了。」
說話聲中，男子從通道的陰影裏走出來。
一個人、兩個人……
這一側的陰影，以及另一側的陰影中。
陸陸續續走出了十幾個人，不過他們的裝扮不像暗殺者，反倒像是小混混。
「你們在這裏晃來晃去，有人覺得看了礙眼。
「準備嚐點苦頭吧。」
臉上留著傷疤，看起來像首領的男人說道。
哼……
我心裏這麽想，口中開始輕輕念起咒語。
「嘿，這家夥想得還真簡單。」
路克對他們嗤之以鼻。
「居然以為找來一大群不中用的小混混，就夠格當我們的對手。」
「你說什麽？！」
首領臉上出現怒意。
「看不起我們！給我上！」
「喔！」
他們發出怎麽聽都像是小混混的吼聲，一口氣衝向我們。
就在這一刹那。
「魔風！」
我把念誦完的魔法釋放出來。
這個法術隻會產生強風，威力或許能吹走撐著傘的小孩，卻沒有殺傷力。
但我釋放的方向不是對準那群流氓，而是朝向正上方。
一瞬間。
轟隆隆隆隆！
頭頂上傳來爆炸聲和白光。
「什麽？！」
這群混混們驚訝地大叫。
當然，引起爆炸的並不是我擊出的魔法。
而是從屋頂上擊出的火炎球，被我的魔法吹散後在空中爆炸四散。
至於擊出火炎球的人，毫無疑問就是藏身在屋頂上的暗殺者。
派出這些刺客的人，想必就是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
這人當然也知道普通的小混混奈何不了我們。
但他卻還是雇用他們——
可見這些人隻不過是誘餌，真正的刺客，應該是那些躲在附近的屋頂上和建築物中的暗殺者，利用小混混強烈的殺氣，隱藏住自己的氣息，然後伺機發動攻擊——
我這麽猜想，所以預先念誦迎擊用的法術咒語，看來完全猜中了。
「呃……啊啊！大家別怕！
「這種魔法隻不過是嚇唬人的！」
帶頭者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誤以為剛才爆炸的是我的魔法，而發出怒吼。
「喔……喔！」
小混混們乖乖相信他的話，再度展開突擊。
啊啊，你們這些家夥也用點腦袋啊！
真正的刺客們發動攻擊時，一定不在乎是否會波及到這些人。事實上，要不是我出手接招，剛才的火炎球絕對會把他們牽扯進去。而這些小混混根本沒發現這件事，小看對手的力量，不假思索地衝上來。
這時候——
「冰結彈！」
鏗！
在米麗娜擊出的寒冰魔法衝擊下，幾名小混混瞬間陷入無法行動的窘境。
然後高裏把劍拔出——
「喝！」
一邊高亢地大吼，一邊在空中橫砍。
啪啪啪啪！
「哎唷喂呀！」
伴隨奇怪的聲音，幾個小混混發出哀號被轟了出去。
他不是用劍刃砍人，而是用劍身中段的地方攻擊他們。
不過這也很亂來，一般的劍這麽做早就折斷了……
唉，不過要是高裏拿著斬妖劍認真對付這樣的對手，好像也有點幼稚。
路克用劍輕輕打發上前進攻的流氓，我則是一邊念著下一個咒語，一邊以短劍應戰。
老實說，這些小混混的本領，在戰士之中算不上高明，與其說我們可以輕鬆打贏，不如說這根本稱不上打鬥。
不過，我們的敵人並不是他們。
就在我們和小混混們交手的瞬間。
霹啪——
某樣東西爆開的聲音在上方輕輕響起。
果然來這招！
我向後一躍，遠離和我纏鬥在一起的小混混a，然後把手中的短劍往斜上方一扔。
霎時間。
霹啪霹啪霹啪！
整個空間宛如爆裂般傳來驚人的巨響。
無數的光擊聚集在我扔出的短劍上，之後直接劈中下方的小混混a。
藏匿在暗處的暗殺者們，看到第一發火炎球被我預先料中而擋下，這次換成風的魔法無法防禦的廣範圍型雷擊法術。
結果再度被我猜中，把劍扔到空中，當作避雷針來抵擋。
不過底下的小混混a可就慘了。
「該死，什麽奇怪的法術！」
帶頭的首領還以為這是我的法術，出聲大吼。
啊啊啊！這家夥腦袋未免太不靈光了，快點看清楚真相吧！
這時候——
咻！
從附近建築物的窗戶和屋頂上。
好幾道黑色的人影翩然而降，加入戰局。
暗殺者出現了！
難道是因為法術接連被抵擋，終於按捺不住現身了嗎？
「怎……怎麽迴事？！
「啊，別管了，通通一起解決掉！」
小混混們的首領完全無法理解情勢發展，又胡亂發號施令。
喂，這家夥是認真的嗎？！完全沒經過大腦思考吧！
於是，混戰開始了。
「喝啊！」
一個小混混朝我衝過來。我輕鬆躲開他手上的劍，繞到他向前傾的身子背後，用手刀斬向他的後腦勺。
「唔。」
他發出怪叫倒下，但我抓住他的後頸，一腿橫掃過去，讓他的身體轉了半圈。
我乘機抓住從他手中滑落的短劍，暫時用來代替剛才扔出的劍。
就在手中握住武器的瞬間。
視線範圍內出現一道奔馳的黑影。
是暗殺者！
他的手朝我的方向動了一下。
打算向我投擲小刀嗎？
但就在這一刹那。
「這女人！」
另一個小混混為了替同伴報仇，向我衝了過來。
啊，笨蛋！
啵！啵！
悶響聲中，小混混的身體微微顫抖，當場倒地。
原來他衝到暗殺者扔擲小刀的軌跡上，被小刀戳中背部。
暗殺者大概沒想到會有人出來壞事，瞬間停止動作。
這時候——
「冰之矢！」
鏗！
我擊出念誦好的咒語。
不過對方畢竟是職業殺手，很快就後退躍開，並且為了避免被法術直接擊中，繞到小混混們的後方。
結果倒是他身旁的幾個小混混中了我的法術，凍成了冰塊。
「啊啊！」
「你這女人！」
小混混們嘴裏嘰哩咕嚕地說著，再度一擁而上。
啊！你們自己來找碴，沒有資格抱怨！
既然如此，我就把這些人全部一起轟出去！
我抱著堅定的決心，口中開始念誦咒語。
這時候，另外三個人也各自展開戰鬥。
高裏用劍橫砍小混混的劍，又擊落暗殺者扔出的小刀，趁著敵人停下攻擊的瞬間，確實地把對手一個又一個打倒在地。
路克也順勢接下小混混的攻擊，抓住對方身體前傾的瞬間，在他側腰上一踢，使他撞上另一個上前接近的人。
「唔哇？！」
當這兩個人正要跌下去的時候——
「地雷破！」
咚——
就一起被攻擊魔法轟出去了。
一個暗殺者朝著路克飛奔而去。
「去死吧！」
小混混向那個暗殺者發動攻擊。
暗殺者連忙迎戰。
他們兩個的雇主大概是同一個人，不過這些混混應該不知道暗殺者和自己其實是同一陣線。
唉，這也是當然的。就算對方是沒什麽價值的小嘍囉，但要是告訴他們：「你們是誘餌，暗殺者會從上麵擊出攻擊魔法，你們就和敵人一起死吧～」，他們可不會點頭同意。
隻是沒想到，我事先擋下暗殺者的魔法攻擊，演變成混戰，才導致這種情況發生。
米麗娜也揮開一個小混混的劍——
「螺光衝靈彈！」
然後頭也不迴，把念誦完畢的魔法，突然往別的方向擊出。
那方向有個躲在小混混之後，正逐漸接近的暗殺者。
他沒想到自己的行動會被看穿，整個人被打個正著，飛出去了。
「居、居然看不起我！」
一個劍被擋開、年紀還很輕的金發小混混，弓起身子再度衝上來，不過米麗娜不慌不忙，又一次把劍朝他顏麵的方向揮出。
「呀啊啊啊！」
小混混連忙往下蹲，整個人收勢不及，往前撲倒。
他的劍順勢劃傷米麗娜的腰際，而米麗娜——
「哇啊？！」
踩住小混混的背，和另一個對手纏鬥在一起。
然後我的咒語完成了。
「風波礫壓破！」
轟——
風勢爆炸開來，把幾個小混混連同一個暗殺者轟了出去。
很好，這下子敵人瞬間減少很多。
「這……這些家夥不好應付！」
一個小混混喊道。你發現得太晚了吧。
戰鬥開始還沒有經過多久，小混混的人數已經隻剩下一半，而暗殺者有兩人倒下，還剩三人。
這時混混的首領高聲喊道：
「事情變成這樣，我看不下去了！我要拿出真本事囉！」
這家夥是認真的嗎？正常人應該要趕快逃吧！
「喔！」
小混混們慷慨激昂地大喊——你們也快點住手！
「喝啊啊啊！」
一個小混混舉起劍衝過來，吼聲倒是有模有樣。我念誦咒語，打算用短劍——
霎時間。
奇異的預感閃過我的背脊。
我像是出於反射動作般地向旁邊遠遠一躍。
嗤！
我揚起的鬥篷裂開了！
啵啵啵！
輕微的聲響中，朝向我衝過來的男人先是身體一陣顫抖，然後血流如注，當場倒地。
怎麽了？！
從這狀況看起來，應該是——
有人從我後方投擲小刀，但我躲開後，使得小混混被砍個正著。
不過，剛才明明沒看見小刀飛過。
如果是風的攻擊魔法，應該不至於這麽銳利。
「小心，有奇怪的家夥混在裏麵！」
我姑且先出聲警告大家。
「奇怪的家夥？」
路克一邊踹倒小混混，向我問道。
「什麽意思？！」
高裏砍倒一個暗殺者，然後這麽說著。
接下來——
「看來你們終於發現了。」
說話的人是一個小混混。
這話一出，戰場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呃，喂？」
「什麽？怎麽迴事啊……」
好幾個小混混露出遲疑的表情嘀咕著。
「意思是說，就別再裝模作樣下去了吧。」
說話的是小混混的首領。
「裝模作樣？！你在說什麽啊？」
「你用不著知道。」
他說話的同時，好幾個像是混混的家夥動了起來。
啵啵啵啵！
「唔！」
「呃啊？！」
那些小混混還搞不傾狀況，就被刺穿喉嚨、胸口，或是腹側，當場無法動彈，血花四濺而倒地。
他們突然被自己視為同伴的家夥偷襲，再加上實力原本就有差距，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最後剩下來三個小混混——不對，是冒充小混混的暗殺者，以及兩個暗殺者打扮的人。
「喂，怎麽迴事啊？」
「有暗殺者混在裏麵！」
我迴答高裏。
原來這些人不停東拉西扯，不肯逃走偏要繼續戰鬥，是為了想辦法找到下手襲擊我們的機會。
不過，就算是為了這個目的，讓人從上方用攻擊魔法往自己招唿，也需要很大的決心。
要是我沒有抵擋住那些攻擊，他們打算怎麽辦呢？
「被發現就沒辦法了。
「清理掉礙事的家夥後。
「我們差不多都該拿出真本事了吧。」
原本扮演小混混的首領、臉頰帶有傷疤的男人，臉上的表情突然消失。
光是如此，就讓那張臉從三流混混，變成一副在黑暗中生存的麵孔。
來了！
噠！
暗殺者們一起邁開腳步。
同時高裏也衝了出去。
喀嚓！
在錯身而過之際，高裏把一個暗殺者打扮的人砍成兩截。
然後——
「炎之矢！」
路克和米麗娜擊出魔法，射中了其餘四個對手。
「啊？！」
但隻有一個暗殺者被擊中後發出哀號而倒下。
剩下三個人即使被打中，仍舊繼續衝過來。
法術沒有效？！
路克和米麗娜顯得有些慌亂。
這時候。
「吒！」
其中一人——剛才被米麗娜踩在腳下的金發小夥子左手一揮，在進入劍的攻擊範圍前對米麗娜發動攻擊。
米麗娜立刻往旁邊躍開——
「……唔？！」
她的雙臂被劃破一道淺淺的傷口。
對方看起來沒有擲出任何東西。難道是——風的衝擊波？！
這麽說，這些人是？！
「米麗娜！」
路克急急忙忙地想要衝到她身邊，卻被假扮首領的家夥擋住去路。
「我不會讓你過去。」
「別礙事，快滾開！」
他用自己的劍接下路克的劍。
然後突然間。
路克和他之間，出現火焰的長槍。
「——？！」
路克連忙後退。
好不容易扭轉脖子，才閃掉火焰長槍的攻擊。
剩下那個人朝著我衝過來，兩手比著奇怪的形狀。
別想得逞！
我釋放出念誦的咒語。
「黑妖陣！」
咚——
出現在對方前進路線上的虛無，將他整個人吞沒。
幸好我念誦的是這個魔法。如果是火炎球的話……
高裏立刻轉身過去掩護米麗娜。
但是米麗娜的對手一看到高裏的舉動，隨即大步後躍，和他拉開距離。
「抱歉，我可不想和你近距離戰鬥。」
那男人對著高裏說。
接著，他看向剛才在我的魔法之下化作塵埃那家夥的位置。
「嘖，我一再告訴他不要輕敵，居然還是粗心大意……
「撤退吧，柴可！」
和路克對峙的男人遵從金發男子的話，朝後方大步躍開。
「這些家夥怎麽……」
「你沒發現嗎？」
我對喃喃自語的路克這麽說。
「說起來，我以前和這種家夥戰鬥過。」
高裏說道，大概是他的本能讓他還記得這類型的對手。
「沒錯……
「高裏說得對，我們以前曾經和這些家夥的同類對戰。」
我說。
他們剛才被路克和米麗娜擊出的炎之矢打中，卻毫發無傷，然後又在沒有念誦咒語的情況下，擊出了火焰的長槍。
能辦到這種事的隻有——
「人魔……」
過去，在索拉利亞——
有一個發狂的男子，執意抱持著複興亡國的野心。
這個人用精神世界召喚出來的魔族，附身在人類身上——不，應該說是和人類融合，創造出擁有強大魔力的存在。
不夠致命的魔法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不需念誦咒語就能使用簡單的攻擊魔法——他們兼具下級惡魔的魔力和人類的智慧，有些甚至擁有人類的肉體，卻具有隔空移動的力量。
我自己幫他們取了個名字。
也就是——人魔。
最後在我們四個加上其他人大顯身手之下，總算阻止了那個發狂男子懷抱的野心。
不過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剩下的黨羽……
原來如此，在西方神殿裏，睡眠術對他們沒有效果，不是精神亢奮的問題，而是他們已經不是人類。
這些家夥就算被火炎球直接擊中，或是被雷擊一陣亂劈，應該也不會受到太嚴重的傷。讓同伴從上方發射攻擊魔法，絕對不是不合理的戰術。
「人魔？
「嘿，隨你怎麽稱唿。」
金發男子的聲音中帶著笑意。
「總之，我要討迴當時欠的那筆帳。」
「當時？」
我聽他這麽說皺起眉頭。
我記得那時在索拉利亞，就已經打倒所有的人魔了啊……
「你不記得了？
「那麽——
「我就讓你想起來吧！」
他說話的同時揮動起左手。
雖然他沒有扔出什麽東西，可是——
高裏瞬間攔在我的麵前，以右手中的劍一揮。
啪嚓！啪嚓！
某種物體破裂的聲音響起，就和之前在西方神殿中聽到的一模一樣。
這是？！
絕對不會錯，他隻不過揮動左手，就能產生衝擊波，而且化為看不見的刀刃。
在索拉利亞，我們的確和擁有這種能力的人魔交戰過。
但是——
「怎麽可能？」
「哦，看你的表情，應該想起來了吧。」
「可是那家夥已經死了啊？！」
「才不。
「隻不過是腰上被砍了一劍，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家而已。
「不過你們卻以為我死了，自己離開了現場。」
他若無其事地說著完全不合情理的話。
難道他可以從那種狀態中重生？！
「話說迴來，這些家夥的首領就算下半身被砍掉，照樣可以若無其事地在空中飄浮……」
路克語氣陰沉地說道。
這麽說，這家夥果然是——
「我記得你叫作……卓德？」
「沒錯沒錯，就是這名字。你終於想起來啦？」
卓德聽到我這麽說，滿意地露出淺淺一笑。
「我們的同類不隻會在索拉利亞出現，為了在必要時采取行動，大家分散在各地。
「隻不過——
「我們老大栽在你們手裏……
「但也多虧那件事，讓我們現在隱藏行蹤，做起了這一行。
「當時欠的帳，我會要你們全部償還。
「可惜我們現在勢單力薄，隻能先暫時撤退了。」
「喂，別笑死人啦。」
路克聽到卓德的話，對他不屑地說：
「你以為你這麽說，我們就會迴答『請迴吧』，乖乖放你們迴去嗎？嗯？」
路克的說法很合乎邏輯，但卓德聽了卻一哼：
「喂喂，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逃走的話你要追過來？
「真的沒關係嗎？
「嗯，我想你應該是沒關係……
「不過，那個女人呢？」
呃——
「什麽？」
路克用嘶啞的聲音發出一聲嘀咕。
咕咚。
米麗娜當場跪在地上。
——？！
「哈哈哈哈！再見啦，想追就追過來吧！」
卓德和柴可出言嘲笑後，轉身離去。
「米麗娜？！」
路克連忙衝到她身邊。
皮膚原本就白皙的她，現在更是變得一臉慘白，完全失去血色。
眼前的確不是追趕卓德他們的時候。
「我太大意了……」
她手按著腰際說道。
這麽說——
剛才卓德假扮小混混，在米麗娜麵前倒下時，他的劍劃傷了米麗娜的腰部。
難道是？！
「毒藥……」
米麗娜說著，微微冒出汗珠。
果然如此。
卓德一再在戰鬥時叫停，又談起往事，難道是要等待毒性發作？
「稍微等一下！」
我連忙念咒，一隻手伸向米麗娜——
「麗淨和！」
我向她施放解毒的魔法。
這魔法無法化解所有的毒性，不過應該有一試的價值。要是真的有效當然最好，不過——
「這隻是急救措施，得馬上去看正規的魔法醫師！」
「好！
「米麗娜，振作點！」
路克說著把她背起來，念誦咒語——
「翔封界！」
借助風的魔法在空中急衝。
「醫師不在？！」
路克聽到出來接待的女人這麽說，迴話的聲音中帶著殺氣。
這裏是位於城市南方，一間由魔法醫師經營的診所。
「怎麽迴事啊？！」
「……他、他們都迴各自的寺院去了！」
那女人在路克的氣勢壓迫下，連忙這麽解釋：
「這個城市的魔法醫師，來自各個分院……現在大神官之間發生爭執，不知道為了什麽緣故，就把魔法醫師通通叫迴分院！
「我會留在這裏，是因為可以替病情比較輕微的患者開一些藥草……」
「所以醫師在分院！」
路克不聽她說完，又跑了出去。
在他背上的米麗娜，唿吸十分微弱。
果然，卓德使用的毒藥毒性劇烈，並非普通的解毒魔法能夠治愈……
「醫師怎麽可能不在！」
路克用近乎哀號的聲音這麽說。
在城市南方祭祀地龍王蘭格特的神殿裏。
我們拜托看守的傭兵，告訴他有人中毒了，請他趕快轉告魔法醫師，結果他從裏麵出來後，給我們的答覆是——
魔法醫師不在這裏。
「我明明聽說在這裏！怎麽可能不在！」
「跟我說這個有什麽用。」
那傭兵仿佛露出輕蔑的笑容說道：
「大神官大人告訴我說『不在』。
「我也隻能這麽相信。
「對了對了。
「他們還說，『既然是北邊雇用的人，那找凱雷司治療不就得了』。
「嗯，我覺得挺有道理。」
「……你這混帳！」
「路克！」
我阻止準備衝向傭兵的路克，說道：
「這樣大吼大叫也不是辦法。也許你可以打倒他們，把魔法醫師拖出來，不過……
「他們治療的時候也不會盡心盡力。
「你有什麽打算？」
我這麽問道。路克稍微沉默了一會兒——
「到北邊去吧。」
一陣風吹過。
窗外的草木窸窸窣窣地隨風搖曳。
既寧靜又安詳。
在這個寧靜又安詳的午後。
「能不能……讓我們兩個人單獨相處？」
北方神殿的一間房間裏。
米麗娜躺在床上，語氣平靜地這麽說。
我和高裏以及凱雷司大神官，不發一語地轉身離開。
大神官愁容滿麵，眉頭深鎖。
就在片刻之前。
為什麽這種毒沒有辦法清除幹淨？為什麽你不會用複活術？
麵對路克的質問，凱雷司大神官隻能不停地重覆——
抱歉。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迴答。
在離開房間，關上房門時。
我看到躺在床上的米麗娜，伸手撫摸路克的臉頰。
下一次打開房門的時候。
房間裏不見路克的身影，敞開的窗子上隻有垂掛的窗簾迎風飄揚，沙沙作響。
床上的米麗娜，看起來像是靜靜睡著了一樣。
路克消失蹤影之後，差不多已經過了兩天。
這段時間裏，我們當然沒有閑著。
我和高裏繼續到處打聽消息，尋找逃走的卓德和另一個人——柴可的下落。
我想他們不會老老實實地到處報上自己的名號，不過既然看過他們的長相，搜查的工作就容易多了。
然後，到了今天黃昏。
我們問到一個情報販子的名字。
我已經記不清楚為了得到這消息，揍扁了幾個混混，不過這種事暫且先別管他了。
我和高裏爬上那個情報販子居住的廉價公寓階梯——
「——？！」
來到昏暗的走廊，兩個人同時停下腳步。
陳舊肮髒的走廊上，交雜著各式各樣的氣味。
參雜在種種異味中，有一種新鮮的味道——
鮮血的味道。
走廊上有一扇半掩的門。
那是我們要找的情報販子的房間！
噠——
我和高裏同時拔足飛奔，衝進去一看。
房內倒臥著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
就是那個情報販子。
他身上被砍得傷痕累累，不過還有一口氣在。
「啊……」
他一看見我們，立刻輕輕叫出聲。
「別……別再砍了……
「我不是已經說出……他們在哪裏了嗎……」
——！
聽他這麽一說。
我便知道這地方發生了什麽事。
「再告訴我一次！
「卓德和柴可在哪裏？」
「我說過了……沿著道路往東走……那間海花宿舍……」
他甚至沒有發現問話的和剛才不是同一個人，半帶著哭腔迴答。
「我知道了。我會找人來。」
我說著和高裏一起下樓，把金幣交給管理員大叔，托他去找醫師，然後往情報販子說的地點前進。
「莉娜，怎麽迴事？」
「路克來過了。」
我表情僵硬地迴答高裏的問題。
路克之所以消失，絕對是為了要複仇。
這兩天裏，他一定也在蒐集情報，結果比我們早一步找到那個情報販子。
總之，現在要先去找那間海花旅舍——
轟隆隆隆！
看來不用找了。
突然間。
前方巨響與閃光大作，有一棟建築物被炸毀。
就是那裏嗎？！
我們連忙衝過去。
附近的人都嚇壞了，不停朝四周張望。
建築物冒出熊熊燃燒的火焰，而前方的道路上，一塊雕刻著海浪和某種花卉、簡陋的銅製看板，掉落在著火的木材碎片之間。
果然就是這裏……這麽說……
「在那裏！」
高裏說完邁步起跑。
附近充斥著眾人的驚嚇和恐懼，焦急與哀號，以及火焰的熱氣與爆炸聲。
各式各樣的情感和聲響融合在一起，其中卻有一股連我也能清晰感受到的異樣情緒，從某個方向湧來。
那股情緒是憎惡。
那裏恐怕就是——
憎惡的源頭，路克所在的位置。
在熊熊火焰的另一邊。
戰鬥正在旅舍的後方展開。
高裏在大街上轉入某條小巷。
穿過狹窄的通路，很快來到個寬廣的地方。
一個附近圍繞著雜亂建築物的廣場。
燃燒的旅舍就在不遠處。
地上散落著一些東西。
長的，短的，大塊的，圓形的。
「——！」
我和高裏呆立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些「東西」毫無疑問都是人體的部位。
滾落在地上的圓形物體，麵頰上帶著傷疤。
柴可。
就在我認出這人身分的時候。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慘叫聲中，有樣東西啪地一聲掉落在廣場一角。
一隻腳。
「——？！」
我和高裏向上望去。
正對著廣場的建築物屋頂上。
有個人背對著燃燒的火焰。
看起來像是一道黑色的剪影。
那人蹲坐著，手裏抱著某樣物體，另一隻手在動。
他手中的刀刃閃著橙紅色的光芒。
「哇啊啊啊啊！」
被抱住的人顫抖著大聲慘叫。
啪。
瞬間又有東西掉到廣場上。
我已經無心確認掉下來的究竟是什麽。
「是誰？」
抱住對手的黑色剪影，一邊動手一邊心平氣和地問道。
那是路克的聲音。
「是誰雇用你們——」
「我……我剛才不就……不就說了嗎……
「東邊的……法蘭歇斯……」
「你還聽不懂啊——」
路克語氣沉穩地說著，手再度動了起來。
然後，卓德的哀號響起。
「是誰？是誰雇用你們？」
「住……住手……」
「喂喂，迴答我啊。」
接著劍身的光芒閃動，卓德又發出一聲慘叫。
身軀早已殘缺不全的卓德，在微弱掙紮的同時叫喊道：
「是法蘭歇斯！法蘭歇斯、法蘭歇斯、法蘭歇斯！拜托住手、住手、住手啊！」
「你太吵了。」
路克說著，又把——
「路克！」
我終於喊出聲來。
身體好不容易擺脫僵硬的狀態，重獲自由。
他慢慢轉過身。
望著我們的方向。
眼中帶著平靜的光芒。
「喔，是你們啊。
「不用在意。
「很快就會結束了。」
他的語氣像是在閑聊似地。
右手一動。
「住、住手住手住手……」
噗嘰。
又是劍刃刺穿身體的聲音。
已經不成人形的卓德，這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到了這個地步。
「就算是你也活不成了吧，嗯？」
路克慢慢地——
從屋頂上起身，把手中殘破的軀體扔進燃燒的火焰。
「我要作個了斷。
「可以的話，你們離開這個城市吧。
「我不太希望你們看到我這個樣子……」
他說完轉過身，消失在屋頂的另一側。
我沒辦法追過去。
不對，是連動都動不了。
路克傷心到這種程度嗎？
一個人心中沉眠的憎惡，可以強烈到這個地步嗎？
連我自己也不太知道究竟是感到悲傷，還是恐懼。
好想吐——
「莉娜……」
高裏說。
他的語氣很平靜。
「莉娜……
「你沒事吧？」
我沒事——
原本想這麽迴答，卻差點嗚咽出聲。
我輕輕地點點頭。
「我們快去阻止路克。」
「那當然。」
聽到高裏這麽說，而我終於能夠正常說話。
我們轉身朝著東方的神殿奔去。
希望能夠及時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