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平靜的,又是狂熱的;即是深沉的,又是膚淺的。許多種截然相反的味道混雜在看似簡單普通的小子身上。當然,還有一絲血腥氣。


    朱寶華又抬眼打量了一下呂挽強。這個傢夥……


    「嘿,你又聞出些什麽了?」搭檔吳朝東說,口吻中帶著些非惡意的嘲笑。


    朱寶華聳了聳肩,什麽都沒說。他知道他們都不信,無所謂,人不是為別人活著的。


    他想起了今天早上接到的來自警方的提醒。眼前這傢夥真的有點不同,不過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呢?他知道甚至連刑庭都由防爆專家經過了緊急的爆炸物搜索,看起來警方對他們的消息源相當確信。但能有什麽事情發生呢?他相信今天法院周圍一定部署了警力,這就萬無一失了吧。這可不是在一團亂的中東,這是在上海,中國治安最好的大城市。除非真的有天兵天將來救人。


    法官宣布休庭十五分鍾的時候,朱寶華小小的鬆了口氣。他還真的擔心過一陣子,現在看起來,很快就要結束了,警方的消息有問題,或者警方的布置讓想要幹什麽的人取消了計劃。謝天謝地,讓最後這點時間快點過去吧,不管怎樣,要發生什麽也別讓自己碰上。


    他自嘲的笑笑,還真當會發生香港警匪片裏的場景了?看了一眼吳朝東,發現他也有點緊張,這樣朱寶華又放鬆了些。


    「我想上廁所。」呂挽強忽然說。


    這個要求並沒有讓兩個法警有多少疑心,至少呂挽強被囚車押送到法院之後,並沒有上過廁所。把呂挽強帶到了廁所門口,吳朝東先進去轉了一圈,然後出來向朱寶華示意裏麵沒有別人。


    紅紅的酒糟鼻動了一下,因為嗅覺靈敏的關係,他一向討厭進廁所。就算憋著氣,味道還是會鑽進鼻孔。他推了呂挽強一把,犯人很自覺的走進了廁所。


    還有幾分鍾就要重新開庭了,許多旁聽者都已經進入刑庭坐好,所以走道上的人並不多。但還是有兩個人注意到了犯人和穿著製服的法警,站在一邊向他們頭來好奇的目光。朱寶華打量了一下,或許這兩人正是要來上廁所的吧。但他並不需要說「對不起,請等犯人出來再進去」,因為她們就算要進也是另一間。


    不過朱寶華猜錯了,兩個旁觀者隻是略停了停,就走開了。


    目送無關者的背影離開,朱寶華深深吸了口氣,走進廁所。搭檔的眼神投來的眼神有些意外,他是知道酒糟鼻對廁所的排斥,而且才剛方便過不久。


    朱寶華隻是想再小心一點,他心底裏總是有一絲不安,這趟差很快就要結束了,最好還是不要讓犯人脫離自己的視線。


    小便槽前空無一人。


    朱寶華的心突的一沉,他開口說道:「喂,你大便啊?」


    迴應他的隻有急促的腳步聲,搭檔吳朝東沖了進來。


    他和搭檔互視了一眼,手已經摸上了槍套。


    「問你話呢,應一聲!」他大聲喝道。


    餘音在廁所小小的空間裏微微迴蕩,僅此而已。


    「砰!」他一腳踢在離自己最近的隔間門上,沒上鎖的硬塑料門彈開,露出後麵的抽水馬桶,又緩緩的反彈迴來。


    「砰砰砰……」他和吳朝東一起,一扇接一扇的把門踢開。


    最後兩個隔間,兩名法警幾乎是同時起的腳,然後他們迅速朝對方看去,想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最後的期盼,最後立刻變成了震驚和無法相信。


    犯人竟然不見了!「就是這個廁所嗎?」王探長問。


    「是的。」朱寶華迴答。


    廁所已經被暫時控製了起來,王探長招唿我說:「你也一起來看看。」


    兩名法警跟在我後麵進了廁所,他們並不知道我是什麽人,但此刻他們已經沒有了好奇這一點的心情。


    這是很常見的廁所格局,對門的男女廁所,中間一個洗手池。走進男廁,一排六個小便池,其中一個是殘疾人專用的。小便池的對麵是四個含坐式抽水馬桶的隔間,現在每一扇門上都有一個清晰的鞋印,其中一扇門歪斜的掛著,已經被踢壞了。


    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廁所,我注意到這點之後立刻抬起頭往天花板上看。通氣口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而且這裏通氣口的結構不想好萊塢大片裏的那樣,大到能容一個成年人在裏麵爬行。


    這是一宗密室失蹤案!


    日本的偵探漫畫裏最喜歡的就是密室殺人案件,但是密室失蹤案要比密室殺人案不可思議的多。畢竟殺人可以有很多種方式,兇手並不一定要到密室現場。但是失蹤卻不一樣,起碼那麽大一個活人,就這麽蒸發不見了。


    王探長的眼神掃過這間廁所的每個角落,這花了不少時間,最後還是落到了兩名法警的身上。


    「從犯人進入廁所,到你們發現他失蹤,中間有多長時間?」探長問。


    「沒多久,阿朱很快就跟進去了。」吳朝東說。


    「不會超過三分鍾。」朱寶華肯定地說,他迴想了一下,又補充說,「大概隻有兩分鍾左右。」


    「兩分鍾左右?」王探長的眉毛狠狠地擰了起來。


    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用某種神秘的方式從這個小廁所裏逃走,並且讓一切恢復原狀,這怎麽可能?「不管怎麽說,人都已經跑了,不過探長我想他就算用什麽辦法跑出了這間廁所,也不一定能直接跑到法院外去。」我說。


    「我已經讓人緊盯著法院周圍,發現目標會立刻通知我。而且他可能去的地方及可能接觸的人也都開始監視了。」


    「先前在庭上扔瓶子的,是呂挽強的父親嗎?」


    「是的。」


    我微微搖頭,事情真是棘手。看呂父在庭上的表現,怎麽都不像知道兒子會以這種方式逃脫,否則影帝這個稱唿就太廉價了。


    「剛才你們在門外的時候,都站在什麽位置?」探長問兩名法警。


    「在……」


    「出去指給我看。」探長打斷他們。


    在廁所門口,兩名法警分別把他們剛才所處的位置指了出來,正處在洗手池的對麵,朱寶華站的靠近男廁,吳朝東站在女廁那一邊。


    「視線呢,那兩分鍾裏都在看什麽地方?」探長這句話問的就有點不客氣了。


    兩人詛咒發誓說,視線範圍都沒有離開過廁所的方向,就算偶爾往其他方向偏一偏,但如果有人從廁所裏出來,就算用眼角餘光都一定能發現。


    「這兩三分鍾裏,絕對沒人從廁所裏出來過。這條走廊裏裝著監視探頭,監視錄像可以證明。」朱寶華說。


    「監視錄像時肯定會調出來看的。」王探長說著又走進廁所,天上地下的猛看。


    過了一會他轉頭問我:「那多,你有發現什麽嗎?」


    「你這探長都沒有發現,我能發現什麽?」我苦笑著說。


    「嗯。」


    「兩位,守在外麵的時候,有沒有聽見裏麵發出什麽動靜?」我問法警。


    「沒有,一點聲音都沒有。」吳朝東連忙迴答。他肯定以為我是個便衣。朱寶華也跟著搖頭,不過我覺得他似乎想說什麽。


    「怎麽,你想到什麽了嗎?」王探長盯著他問。


    他摸了摸自己的酒糟鼻子,說:「我也一樣沒聽到什麽,但是我的鼻子比較好,可是平時一幫同事都不信我,說我神經過敏……」


    網探長不耐煩的打斷他:「請直接說重點,你聞到什麽了?」


    「我聞到點尿臊味,新鮮的尿臊味。」


    「尿臊味?」王探長問。


    我也在想,尿臊味代表什麽呢?


    「對,所以一開始我根本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我想他就是在裏麵小便呢。」


    王探長睜大了眼看著酒糟鼻:「你是說,一個人在廁所裏對這小便池撒尿,你站在門口就能聞到味道?」


    酒糟鼻點頭,他斜看了同伴一眼,吳朝東也恰好在看他,眼神中帶著驚奇。


    王探長一個一個小便池看過來,就在進門第二個小便池,他發現了點東西。


    這裏安裝的都是自動沖便器,當人小便完,感應裝置就會發揮作用,用水把殘留的尿液沖幹淨,但在容器的邊緣,水無法衝到的地方,有一小塊黃色的斑點。似乎是不小心尿到了邊上,到現在還沒完全幹透。


    探長立刻俯身,眯著眼側著臉,看小便池前的地麵。


    「該死的?」他罵了一句。


    我很快明白了他是在罵自己。


    他站起身,沖我們揮手,像趕蚊子一樣,嘴裏嚷著:「出去,都出去。」


    把我們轟出了廁所之後,他也跟著出了廁所,對著對講機說:「派一個現場鑑識專家過來,廁所,我現在呆的地方!再派個人過來守在門口!」我猜他剛才多半是發現了腳印。一個人站在小便池前尿尿,當然會留下腳印。


    可是,難道呂挽強真的在廁所裏小便過?在這兩分鍾裏,他又要逃跑,居然還有閑心小便?就算是會尿到褲子上,和被抓到逃跑時敗,那一個比較重要?


    除非他根本沒有準備逃!


    這個現場的唯一發現,讓失蹤事件變得更加詭異難測。


    奉命看住現場的警察很快小跑著出現,王探長沖我勾了勾下巴,說,「走,去看看監視錄像.」監視錄像拍的很清晰。


    從呂挽強帶著手銬走進男廁所,到朱寶華走進去,之間相隔甚至不到兩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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