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八斤湊到王嶼麵前,“有這個必要嗎?你上次不是在礦坑的時候看到過正常料子的皮殼表現了嗎?”


    王嶼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反正咱們都來了。咱們能從他們手上看到的是最真實的料子表現。這是個機會。”


    楊八遲疑著點了點頭,反正王嶼不會閑的沒事給自己找事。


    昂塔打完電話之後走了過來,衝兩人點點頭,嘴裏還堅持了一下,“要不然咱們先把這會兒的料子選好了,再去看其他的那些?那料子就是石落卡的一些通貨料子,肯定沒有這裏麵的好篩好選又保險。”


    這一套一套的說辭,要說他隻是一個跟源頭礦主打交道的供貨商,王嶼是很難相信的。


    這口才,比王嶼這種零售商都有過之而無不及,隻在礦區待著豈不是埋沒了人才。


    在王嶼的堅持下,昂塔隻得先將倉庫的門鎖好,帶著兩人繼續朝村莊裏麵走去。


    王嶼也不閑著,一邊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昂塔聊著天。


    一口一個昂塔老板,直把昂塔哄的心花怒放。


    “昂塔老板,你在石落卡多長時間了?”


    “昂塔老板,你這性格要是去國內原石市場上發展,絕對秒殺一切中介公司老板。”


    昂塔瞬間就忘記了先前的那一絲不悅,合不攏嘴的衝著王嶼說道:“不瞞你說老板,我過段時間就準備去佤城發展了。以後老板們要是去佤城收料子,記得來照顧生意啊。”


    王嶼正色道:“那是必須的。實不相瞞昂塔老板,我們國內的同行大部分還是不敢輕易到礦區來。要是在佤城的話,倒是的確可以帶不少生意上門。”


    這話一出,不管以後的事幾分真幾分假,都在一瞬間拉近了三人的關係。


    等到目的地的時候,昂塔已經左右手分別拉著王嶼跟楊八斤,老哥老弟的叫起來。


    對方的院門是開著的,昂塔大步邁了進去。


    “你的料子呢?”


    進門之後,也許是沒看到運貨車子的影子,所以昂塔瞬間就吆喝開了。


    院子裏一張石桌旁,坐著一個穿著紅色背心的驃國男人。


    看到昂塔帶著兩個陌生人登門入室,傻愣愣的看著麵前的三人。


    “問你話呢。”昂塔催促道。


    男人眨了眨眼睛,下意識的指著院子後麵,“車子在後麵停著呢,我擔心那些人今晚上又來找麻煩。”


    昂塔一邊冷哼了一聲一邊說道:“真要是來找麻煩,你就算是把車子停在後院又有什麽用?自己騙自己玩呢?”


    紅背心男人歎了口氣,跟在昂塔身後朝著後麵走去。


    王嶼拉著楊八斤趕忙跟了上去。


    轉過屋角,沒想到後麵竟然還有一片不輸前麵的空地。


    震驚於石落卡這邊地廣人稀的同時,王嶼一下就看到了停在麵前空地上上的皮卡車。


    這車子怎麽看也不像是那種正經專門運輸料子的車輛,更像是私家用車。


    昂塔指著皮卡車對王嶼說道:“王老板,這裏麵都是前幾天石落卡剛剛開采出來的料子,你隨意看。”


    紅背心男人看了看昂塔,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什麽話也沒說出來。


    由著王嶼跳上皮卡車的後鬥,掀開覆蓋在上麵的雨布,開始翻看起來。


    這一次倒不像剛才那樣細細逐一打量,而是將重點集中在皮殼的顏色、厚度、以塊頭大小、紋裂程度。


    外麵流傳下來的那些判斷料子的各種標準,在石落卡這個場口上麵都不太適用,


    跟這個場口有關的信息實在是少之又少,王嶼現在也隻能自己盡可能多的親自翻看這個場口的料子,總結出自己的經驗來。


    誰也沒想到這一通查看,一直持續到了天色擦黑。


    王嶼站起身的時候,才恍然發覺自己的雙腿已經徹底失去知覺。


    隻能跌坐在料子上麵,暫時緩解一下那種酸麻腫脹的感覺。


    “王老板,一看你就是個愛石頭的人。今天收獲如何?”昂塔笑眯眯的站在車子旁邊,仰著頭看向王嶼問道。


    “多謝昂塔老板給我這個學習的機會。不得不說,石落卡的種水料品質的確是這個。”


    王嶼一邊說一邊豎起了大拇指。


    如果說前麵倉庫裏的料子是經過了專業人士的篩選,所以品質才會整齊劃一的表現優良,那現在眼前這皮卡車上的料子就是貨真價實的石洛卡通貨。


    可是這裏麵的料子,也隻不過是多了一些表現尋常的料子,上限並不輸倉庫裏的那些。


    這是一個貨真價實能出高冰種水以上的場口。


    而且比例相對其他場口來說,並不算低。


    王嶼衝楊八斤點了點頭,但是兩人也都心知肚明,這種時候,不可能再往外拿錢去購入石落卡的料子。


    畢竟一旦真的把承包的事情敲定,要多少料子那還不全都是自己這邊說了算嗎。


    這麽想著,看向昂塔的眼神就多了幾分不好意思。


    突然,前麵院子突然出現一陣嘈雜的聲音。


    雖然王嶼聽不懂驃國話,但也能聽的出來對方絕對不時來敘舊的。


    昂塔跟紅背心男人飛快的對視了一眼之後,丟下王嶼跟楊八斤,匆匆朝前麵院子走去。


    楊八斤這段時間正在礦區憋的難受,眼瞅著有戲能看,立刻按耐不住低聲喊道:“王老弟,趕緊下來啊,咱們過去看看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


    王嶼苦笑。


    是自己不願意下來嗎?是腿麻了!


    這會兒一動就跟針紮似的。


    挪著雙腿咬著牙好不容易從車上蹦下來,還沒站穩,就被楊八斤扯著往前麵跑去。


    院子門口氣勢洶洶站著一群人。


    王嶼也聽不懂她們你來我往嘴裏在說些什麽,隻能將求助的目光看向楊八斤,“八斤老板,這是什麽情況?”


    楊八斤進正聽的津津有味,聽到王嶼打岔,先是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然後側著耳朵繼續傾聽了一會兒之後,這才跟王嶼講解起來。


    “昂塔跟這個院子主人都是後麵來石落卡的中間商。現在闖進來的這一夥人就是土著。看樣子這兩夥人水火不相容啊。”


    這似乎也能跟剛才紅背心男人說的話對應起來。


    隻不過,生意本來就應該是各憑本事,這怎麽還玩地頭蛇這一套呢。


    看著看著,王嶼突然從闖進來的這夥男女老少中間,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


    就是下午那會兒朝自己和楊八斤潑水的那個蒙著頭巾的女人。


    難怪那會兒看到昂塔出來接自己的時候,會做出那番舉動。


    “他們之間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王嶼好奇的問道。


    就算同行是冤家,也不至於被激化成這樣。


    “土著們認為是像昂塔這樣的商人破壞了他們石落卡的平衡,也攪亂了市場上石落卡的行情,斷了他們祖祖輩輩的財路,是石落卡不歡迎的人群。”楊八斤騙了撇嘴,迴答道。


    這說辭連三歲的小孩子都騙不過去。


    石落卡壓根自始至終到現在就沒在市場上站穩過腳跟,何來的攪亂市場之說。


    至於石落卡自身的平衡那就更是無稽之談。


    就石落卡現在這半死不活的德行,都能算的上是平衡的話,那倒還真是需要打破一下。


    麵前的兩方人馬勢力懸殊,吵著吵著,王嶼就明顯感覺到風向朝著自己跟楊八斤身上吹來。


    隨後就看到昂塔一臉無奈的看向自己。


    “她們說咱們是昂塔老板兩人撬過來的客戶。”楊八斤說道。


    王嶼攤了攤手,“是又怎麽樣?客戶本來就是重疊的。難不成跟其中一個成交過一次,就再也不能從別人那裏買料子了?再說,咱們自從來到石落卡,一塊料子都還沒出手過呢。”


    楊八斤冷哼了一聲說道:“看樣子是有人把咱們當成自己圈裏麵的大羊牯了。”


    昂塔還在試圖跟對麵的人解釋,紅背心的男人卻明顯已經耐心到了極限。


    王嶼看到他左手掰右手、右手掰左手發出一連串喀啦啦的聲音之後,轉動了一下脖子,眼中流露出一種野獸才會有的陰冷。


    門口的人群也呈現出躍躍欲試的架勢。


    別的不說,就算院子裏的是老虎,在數量絕對的懸殊之下,也隻有被動挨打的份。


    眼瞅著局麵一觸即發,必然不能善罷甘休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奔跑的腳步聲。


    緊接著一個年輕人上氣不接下氣的擠過人群冒出頭來。


    這年輕人王嶼之前曾經在石落卡的礦坑裏見到過,當時他跟他爺爺正在礦上幹活。


    看到年輕人出現,剛才還氣勢洶洶的來人,不約而同收斂了幾分身上的氣焰,三不五時的朝著院子外麵看去。


    隨後傳來一陣蒼老的咳嗽聲,堵在門口的人群瞬間像是待不住了一般,開始三三兩兩做著小動作。


    明顯是外麵有一個讓他們有所顧慮的人出現了。


    年輕人扭頭,衝著王嶼眨了眨眼睛。


    王嶼在這裏見到他也頗覺驚奇,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但是年輕人麵露難色,指了指麵前那些興師問罪的人,衝著王嶼搖了搖頭。


    外麵來了什麽人王嶼並沒有親眼看搭配,因為來人隻是站在外麵,衝著人群說了些王嶼聽不懂的驃國話。


    最後又隨著人群散去而看不見。


    但王嶼知道,這一定是這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小男孩幫自己搬來的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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