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偽裝的太好了,又或者是真的變了性,梁秋一直沒找到任何的破綻。


    吃飯的時候也一樣,整頓飯下來梁秋一直盯著顧執看,沈念提醒了兩次讓他吃飯他也沒理,反倒是顧執,似乎知道這頓飯是什麽意義一樣,大大方方的讓梁秋看,任梁秋查,他像是感覺不到梁秋看著他的目光,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念身上,會注意他哪道菜吃的多,會注意到水杯裏的水是不是要添,會注意到他什麽時候需要餐巾紙。


    某一瞬間,梁秋似乎明白了沈念告訴他的那句話:我想要的,我媽給不了,我爸給不了,你也給不了,隻有顧執可以。


    初聽這句話的時候梁秋還有些不服不忿,畢竟他和沈念多少年的感情了,顧執才和他相處多久?沈念想要的,他就算沒有也會盡力去給,顧執又能給他什麽呢?那種眼裏隻有他,隻為他的專注,又怎麽可能有呢?


    誰會這輩子隻看一個人呢?


    梁秋會那麽想,沒有錯,因為大部分的人都做不到這一點。


    直到這一刻他看到了顧執看著沈念的模樣,曾經堅信的也開始慢慢動搖。


    一頓飯而已,他就好像被顧執說服了,他真的做到了隻看著沈念,隻想著沈念,隻為沈念。


    梁秋忽然明白了,他一直沒有發現沈念真正想要的是什麽,是因為他和沈念再親近也不是同一類人,他父母恩愛,家庭和睦,是在眾人關愛中長大的孩子,他可以理解沈念的苦楚,卻終究不能做到真的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這個詞兒本身就是虛的,沒有經曆對方經曆的,就永遠不可能真的體會。


    和刀子捅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是一個道理。


    想要知道沈念真正想要什麽,首先他們得是同一類人,有著相似的經曆,梁秋和沈念關係不是同一類人,也沒經曆過沈念經曆的,但顧執和沈念是。


    他們是同類,有著相似的經曆。


    顧執很清楚沈念的所求所需。


    這表麵看起來的確是一件好事兒,可是梁秋卻並不樂觀,他不是吃醋有一個人比自己更了解沈念,而是他想到了沈念的以後,這樣的一個人或許能給沈念想要的,但同樣也會讓沈念失去很多,甚至可能包括自由。


    他連自己碰一下沈念都不允許了,那以後呢?沈念要結了婚呢?顧執難道還不讓沈念老婆碰麽?


    太離譜了。


    沈念去廁所的時候,梁秋沒再看顧執了,他矛盾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整個腦子都是亂的,懶得跟顧執放什麽狠話,囑咐他什麽。


    但梁秋沒說,顧執卻主動開口了,問他:


    “梁秋哥哥,你在擔心什麽啊?”


    梁秋迴頭看他,看到顧執臉上依舊是讓人不舒服的似笑非笑,也懶得說什麽,隻是告訴他:“顧執,沈念不是你一個人的。”


    顧執聞言笑了起來:“那他還是誰的呢?他媽媽?沈崇山?還是你啊?梁秋哥哥,前兩個人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不可能,至於你,要不要我提醒你,你已經去上海了,一年也就能見他幾次麵,就算沒有去,你也不止念念一個朋友啊。”


    “話不是這麽說的……”


    “可念念是這麽想的。”顧執笑看著他:“你知道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離開的時候他從來都不說什麽,也不鬧嗎?因為從一開始,念念就沒有讓自己屬於你們,他心裏很明白,你們這些人總有一天還是要離開他的,沒有人會真的永遠陪他。”


    “但我會。”顧執說:“我會永遠陪著他。”


    “那你呢?”梁秋問:“你想要沈念像你對他一樣,似乎不太可能,我認識的沈念,也不會這麽做。”


    “現在的確是這樣,我承認,但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顧執笑看著梁秋:“你說是吧?梁秋哥哥。”


    沈念迴來的時候他們沒有再說什麽,吃完飯結了賬就離開了,梁秋送他們到公交車站,看著顧執上車之後梁秋拉住了沈念的手想要單獨說兩句什麽,可開口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也並不知道要說什麽,悵然的笑了下:


    “沒事,迴去吧,過幾天去找你玩兒。”


    梁秋沒說的話,沈念卻明白,淡淡一笑:“梁秋,我會好起來,也會讓顧執好起來的。”


    這句話讓梁秋心裏的不安緩釋了一些:“好。”


    剛過中午,公交車上的人還不是很多,沈念和顧執坐在最後一排的位置,顧執照例讓沈念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他牽起了梁秋剛才牽過的那隻手,輕輕柔柔的用手擦了擦,沈念垂眸看著他的動作,由著他。


    兩天後,沈崇山迴來了,雖然沒有什麽和樂融融的氛圍,但同樣也沒有上一次歸來的劍拔弩張,他們就像正常家庭裏不怎麽溝通的父子一樣,一起置辦年貨,一起包餃子,一起過年。


    臘月二十九,沈崇山買了新電視,裝了新電話。


    這一年的春晚是三個人一起看的,伴隨著外麵時不時傳來的煙花爆竹聲倒也稱得上是闔家歡樂,顧執拿了一個蒲團坐在了沈念的腿邊,悄無聲息的給他磕了半小碗兒的瓜子仁,獻寶一樣的遞到沈念的麵前:“念念吃瓜子。”


    沈念一直看電視了,倒沒注意他做了這些,有些驚喜的接了過來,顧執笑笑又拿了幾個砂糖橘去剝,沈念想起旁邊坐著的沈崇山,抬頭看過去,才發現沈崇山沒有在看春晚,倒是一直瞧著顧執,那樣的眼神讓沈念覺得他是在透過顧執看著另外一個人。


    誰呢?


    顧執把砂糖橘遞過來的時候,沈念沒接,給了他一個眼神,顧執笑著的臉瞬間有點淡下來,但幾秒之後還是妥協了,將那一小碗的砂糖橘遞到了沈崇山的麵前:


    “沈叔,吃橘子。”


    沈崇山大概也沒想到顧執會把剝好的橘子給自己,整個人都怔住了,眼睛裏全是驚喜,但或許是太驚喜了,竟遲遲沒有伸手去接,直到沈念出聲提醒了他一句:


    “爸,吃橘子了。”


    “哎。”沈崇山這才反應過來,雙手接過了顧執遞過來的小碗:“謝謝小執。”


    隻是幾個砂糖橘而已,沈崇山卻險些紅了眼睛,顧執有些不明白,疑惑的迴頭去看沈念,沈念卻笑笑不說話,往他的嘴裏塞了一把瓜子仁,顧執手忙腳亂的張嘴吃下,笑看著沈念:


    “給念念的,念念吃。”


    春晚快結束的時候,顧執趴在沈念的腿上已經迷迷糊糊的快睡著了,沈崇山看了一眼兩人,起身離開拿了兩個紅包走過來遞到沈念麵前:


    “新的一年,祝我兒子學業有成,萬事無憂。”


    沈崇山每年都會給沈念紅包,但每年都是給了,從來沒說過什麽祝福,這還是沈念第一次聽到沈崇山對自己祝福,以至於他怔了一下才接過了紅包:


    “謝謝爸。”


    他們的對話吵醒了顧執,沈崇山見他醒了也把他的那份紅包給他:“祝小執開開心心,得償所願。”


    顧執有點懵,卻很快反應過來,看著眼前的紅包沒說話,也沒伸手接。


    有那麽一瞬間沈念以為顧執會拒絕,畢竟之前沈崇山給他買的兩套新衣都還在櫃子裏放著一次也沒穿過,就在沈念想晃晃腿提醒他收下的時候,顧執卻先一步抬手接了過來,說:


    “謝謝沈叔。”


    沈崇山笑了起來,是發自肺腑的那種笑:“不謝不謝,你們好好的就好。”


    零點鍾聲敲響,電視機裏的春晚也唱起了歡樂今宵,沈念跟沈崇山道過新年快樂之後便各自迴房間休息,顧執剛才睡了一會兒一點都不困,坐在沈念的下鋪把紅包裏的錢拿了出來,嶄新的十元麵值,一共18張,180塊錢。


    挺大的了。


    沈念也不困,坐在書桌前看著窗外,時不時的能看到在夜空中炸響的煙花,腦子裏又空又亂,不知道在想什麽,但他確定自己喜歡眼前的這份安穩,喜歡這個大年三十兒。


    顧執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過來的,站在他旁邊趴在書桌上看他,笑眯眯的,沈念察覺到他的視線迴頭看他:“看我做什麽?看煙花啊。”


    “煙花哪有念念好看?”


    沈念被逗笑,從椅子上起了身:“時間不早了,睡吧。”


    “今晚跟念念睡,好不好?”顧執牽住了沈念的手,輕輕的晃了晃,和之前一樣。


    “顧執,你14歲了。”


    “那也比你小兩歲。”顧執撒嬌。


    到底還是應了他,讓顧執從上鋪把被子拿了下來,兩個人就躺在床上伴隨著窗外時不時傳來的爆竹聲培養睡意。


    顧執還是不困,卻也並不無聊,一直在看沈念,沈念差不多快睡著的時候翻了身調整了一下姿勢,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卻發現顧執還在看他,困意讓他很快閉上眼睛,卻強撐著理智輕聲問他:


    “不困?”


    “念念。”顧執笑著說:“新年快樂啊。”


    沈念睜開眼睛看他,笑了笑,幾秒後從被窩裏把手拿出來摸了摸他的頭發,說:


    “新年快樂,顧執要好好長大。”


    第44章 執哥


    長大其實是件挺快的事兒, 少年總在不經意間就變了模樣。


    梁秋迴去上海又迴來過三四次之後,沈念已經17歲了,高了也瘦了, 用顧執的話說, 也更好看了, 五官都已經長開,走到哪裏都會有人迴頭看,這一度讓顧執很不爽,所以給沈念買了很多口罩。


    “念念出門的時候戴口罩, 好不好?”


    此時正值清明前幾天,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 可沈念聽到這句話之後也隻是抬頭看了一眼顧執, 便接過他遞過來的口罩戴上了, 顧執笑了起來, 幫他調整了一下口罩的位置:


    “念念隻給我看。”


    這兩年顧執對沈念的占有欲並沒有減輕,反而隨著兩人關係越來越好, 更嚴重了一些。


    沈念曾說帶他慢慢改變的, 可他卻忽略了自己本身也是與他人沒有什麽交際的,幾乎沒有什麽機會讓他去接受別的人,他們這兩年的生活中也還是隻有彼此。


    但或許是沈念對顧執也越來越縱容, 顧執也還是有些變化的, 至少看起來比之前陽光開朗了許多, 隻要不牽扯到沈念,隻要沈念好好的, 他就可以不瘋, 甚至連脾氣都不發, 和一個正常的少年沒什麽不同。


    這天晚自習放學, 沈念一道題正解到關鍵處沒注意時間,等他解完抬頭的時候發現教室裏已經隻剩下幾名住宿生了,沈念幾乎是下意識的往教室後麵看去,顧執坐在最後排最角落的一個位置,正撐著腦袋看他。


    見沈念迴頭看過來便知道他做完題了,對他笑了笑便起了身。


    沈念也笑了下,輕聲收拾了課桌,背著書包走向後門和顧執一起離開了。


    自從顧執兩年前入學之後,他總是像今天這樣,每次放學都會過來沈念的教室外麵等他,教室裏人多的時候就站在走廊裏,晚自習沒什麽人的話會進來坐著,所有人都知道沈念有一個脾氣很怪,但長得很帥的弟弟,誰跟他說話他也不理,誰問他什麽他也不答,倒是沈念一個眼神他就笑了。


    十點多的校園,除了高三的教室還亮著燈以外,到處都很安靜,顧執背著自己的書包,手裏拎著沈念的和他慢悠悠的往車棚走。


    “等很久了嗎?我沒怎麽注意時間。”


    “不久。”顧執說:“你做你的題,不用管我。”


    到了車棚,顧執把那輛山地車開了鎖推了出來,這才把書包遞給沈念,自己跨上了車。


    這輛山地車是顧執送給沈念的,沈念16歲的生日,他悄悄給沈念準備了驚喜,一輛雖然比不過梁秋那輛,卻也差不了多少的山地車。


    沈念當時很驚訝,畢竟因為遊曉月不喜歡他,他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慶祝過生日,久而久之也就沒人記得,就連他自己也都忘了,但顧執去翻戶口本知道了他的生日。


    不明白他從哪裏來的錢,畢竟這個價格是他負擔不起的,可顧執卻笑笑,反問沈念:


    “念念是忘記我之前撿廢品攢的錢了嗎?”


    沈念想起來了,也想起他曾經想吃炸串卻不肯自己付錢的時候對自己說過‘我的錢還有別的用處’。


    那個時候沈念一直以為他所說的‘別的用處’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以防將來離開的時候依舊是一場空,卻沒想到他竟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打算,所以他不舍得花,所以他過年的時候肯接受沈崇山的紅包,原來都是為了這個禮物。


    顧執說:“當初因為我而讓念念失去的,我都會一點點的還迴來。”


    這輛車沈念騎著載過顧執,高三之後顧執就沒讓沈念騎過了,他說沈念看起來實在是太累了,在後座縱然不能睡,可靠著他閉目眼神一會兒也是好的。


    沈念跨上了顧執特意裝上的後座,打了個哈欠,熱氣透過布料傳到顧執的肌膚,不由的讓他迴頭看了沈念一眼,正看到沈念要閉嘴貓一樣的慵懶模樣,連開口說話的語氣都柔了幾分:


    “念念困了?”


    “有點。”沈念拍拍他的側腰:“走了。”


    “好。”


    出了學校之後,風也大了起來,沈念渾渾噩噩的狀態也被吹的清醒了一些,抬頭看著眼前的顧執,突然意識到顧執這兩年也不知道吃什麽吃的,竟已經和自己差不多高了,明明自己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在班裏還能坐前三排,可上次去顧執班裏找他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坐在最後一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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