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撒了一地,附近的西靈隱弟子都驚呆了,他們不是沒有見過殺人,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囂張的殺人者——這可是當著他們掌門的麵啊。


    自慧散人本來也沒想管,但雲歇這樣做無異於當麵給她難堪,大怒道:“雲歇,我們靈隱派的事,你不要管的太寬!”


    雲歇把劍扔在黃岩身上,冷冷道:“自慧這個名號起的可當真不錯——自作聰明,愚蠢之極。我告訴你,假如依舊不知死活,下一個死的就是你了。”他說完之後不管自慧難看的臉色,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這時候江尋意也已經遣走了兩名師侄,向著雲歇迎了過來,看了看他衣袖上的血滴:“哦,你把黃岩殺了,我差點忘了。”


    雲歇淺笑道:“你呀,一向嘴硬心軟,每次殺個人都磨磨嘰嘰的,我就順手幫你處理了。哼,其實要按我的意思,封薛、自慧那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隻不過目前騰不出手來罷了。”


    江尋意倒覺得雲歇這句話說的不錯,這件事的確是他自己想差了,要是早點殺了黃岩,也就沒這麽多的事了。


    然而突然之間,江尋意有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在此刻,他覺得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個不見光明的睡眠艙裏,眼前一片漆黑,唯有正對著頭部的右上方有一條發亮的紅光,在雲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光條閃了一下,似乎變短了一點點。


    習武之人目力極佳,即使隻差了一寸也是可以看出來的,江尋意一愣之下已經反應過來,這多半就是係統能量被削弱的徵兆——原劇情是雲歇對封秋有好感的,兩個人之間的緣分雖然不長,但好歹也是有過一段,然而就現在他的態度來講,顯然是跟封秋絕無可能,因此這一段的劇情就被破壞了。但江尋意並沒有撮合二人的任務,因此當然也就不會受到係統的懲罰。


    證明了自己對和燈說過的猜想,江尋意心裏有些興奮,好在一貫不動聲色,這一次倒也沒有表現出來。


    耳聽得雲歇在旁邊又道:“阿尋,你打算接下來去哪?我想再迴那片村子看一看,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江尋意還有個“查明真相”的任務在,當然一起:“嗯,我也要去。不帶上你的愛將嚴啟新嗎?”


    雲歇道:“我讓他暗中跟著封家的人迴去了——對於封秋碰見的那個人,我也是一直心存疑慮。給嚴啟新找點事做,免得他閑著沒事瞎琢磨。”


    他看著江尋意的側臉,用半開玩笑的口氣道:“你這小子色迷心竅,起初對封秋那麽好,到了不還是被坑了?我告訴你,色字頭上一把刀,以後隻有和我在一起,你才最安全。”


    江尋意自動忽視雲歇的胡言亂語:“不過其實她那番道理說的也對。這麽思考一下,我也覺得我死了對你好處很大啊。”他用手肘杵了杵雲歇,調侃道:“沒想到你這張臉,雖然沒有禍國殃民,但的確是間接地禍害了我。喂,補償補償唄?”


    雲歇沒好氣:“補償什麽?我跟著你這沒良心的,風裏來雨裏去,整個人都賠給你了,但凡我有的還有什麽不是你的?”


    江尋意轉過身向著村子的方向走去:“好吧兄弟,多謝了。”


    他的聲音極輕,似乎並不想讓雲歇聽見自己說出這樣的話。雲歇趕上來與江尋意並肩而行,表情卻有些心不在焉,過了一會忽然道:“阿尋,你什麽時候開始懷疑凝芬不是你的母親的?”


    江尋意笑了笑,並不意外雲歇會詢問:“我從來就沒有覺得她是過。大凡為人父母的,見到自己的親生骨肉,疼愛還來不及,縱使嘴上再是責罵怨怪,這種本性也是能夠從眼神中看出來的。可她盯著我的樣子,看起來既厭惡,又畏懼,這絕對不是一個母親的眼神。”


    雲歇放柔了聲音道:“天底下什麽人都有,凡事總有例外……”


    他本來是想安慰江尋意兩句,卻聽見對方溫聲道:“雲歇,我知道你說的道理。但我也相信,我的母親,一定是這個世間最好的女子。”


    說起這句話的時候,他眼前浮現出的,是那個在小時候會給自己偷偷掖被子的女人,是那個在自己生日時請假迴家,給自己做長壽麵的女人,是最後那段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日子裏,那個紅了眼眶卻還要勉強微笑的女人……隻不過,那個人對於他來說,已經在另外一個世界。


    雲歇聽的錯愕,不由自主地轉頭望向江尋意,此時他們頭頂上的葉子正是蔥蘢時候,唿啦啦一陣被風吹過,日光便透過那fèng隙在江尋意的身上投下了散亂的光暈。他換了一個身體之後,雲歇心中自責始終不能消散,這還是頭一次這樣認真地打量對方,隻覺得江尋意的樣子像是小了幾歲,臉色也變的比以前蒼白了一些,唯有側臉秀致,輪廓優美依然。


    他隻要注視著這個人,就會感覺到一種無法抑製的心疼和憐惜,隻是對於江尋意剛才的那番話,雲歇什麽也說不出來。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本就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因為是孤兒,所以隻能自己變的強大,因為是孤兒,所以無論他們多麽的優秀,都不會有人再露出欣慰而自豪的笑容。


    並肩而行,江尋意和雲歇誰也沒有想到可以禦劍,兩人說著話,倒也沒覺得過了多久,便走迴了那個破敗的小村莊去。


    在他們剛剛到這裏的時候,雖然可以感覺到濃重的死氣,但到底還是個人聲鼎沸,屋舍儼然的熱鬧地方,而此時此刻卻已經是房塌樹倒,屍骸遍地。


    方才被雲歇轟塌的一片空地上,堆滿了枯枝亂葉,江尋意向前走了幾步,突然腳步微微一頓,彎腰低頭撿起了什麽東西,雲歇側頭去看,卻是一截紅色的頭繩。


    江尋意道:“是那個小姑娘的。”


    他說的小姑娘就是許大家裏的那個小女兒,江尋意甚至能想起來她抱著自己腰的時候,那仰頭看過來的、清澈的目光,他手裏撚著那根頭繩,輕輕道:“我佛慈悲。”


    江尋意雖然已經在和燈那裏簡單地翻閱了《雲起天瀾》,但那本書畢竟是原著,和有他這個變量介入的,已經亂成一團糟的劇情比起來,大概也隻有人設和一些比較重要的劇情有參考價值了,因此關於這個村子的事,書中沒有提起,他也是一無所知。


    雲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一個想法,我懷疑他們根本就不是活人。隻不過,大約這一點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直到咱們在靈堂之中,我說出了那句‘要是誰都這樣,早就死幹淨了’,才將村民們從這種狀態之下喚醒,因此一瞬間灰飛煙滅。”


    江尋意沒有表態,隻問道:“你的依據?”


    雲歇彎下腰來,用自己的匕首在地上的一塊碎屍上割了一下,示意江尋意看:“這個人身上的肉表麵上看起來與活人無異,割開之後卻可以發現裏麵水分極少,亦沒有多少血液,倒像是專門經過風幹處理的。若是新死了沒幾天的人,絕對不會如此。”


    江尋意已經是幾次見他用這把匕首了,這時候終於騰出功夫來詢問:“哎,你的明河呢?”


    雲歇一愣,隨即笑了笑,輕描淡寫地道:“沒帶出來,放山上了。”


    江尋意似乎也隻是隨口一問,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迴到了剛才的話題:“我同意你的看法。其實當初王席剛剛講起他兒子王易寄身在烏龜身上的事情時,我就心有疑慮——隻因為他既然能用這種方法苟延殘喘地活下來,就說明身體並沒有失去活力,所以說為什麽會爛成那樣就很奇怪了。”


    他想著王易的樣子,頓時又覺得右手有些發麻,忍不住使勁搓了搓,續道:“現在看來,按照你這個說法解釋,王易的身體事實上早就死了,泡在水裏的就相當於一具處理的比較妥善的死屍,那麽泡久了會腐爛,這個解釋才能夠合理。”


    雲歇頷首:“那麽現在隻剩下兩個問題了,或者也可以說是一個。”


    江尋意會意道:“到底是誰將他們fèng成這個樣子的,這樣做又是為什麽?”


    “我怎麽感覺反而越來越複雜了。”雲歇嘆道:“走罷,人多是非多,怎麽著也得找點會喘氣的人問一問啊。”


    他說完之後,發現江尋意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看著自己,奇怪道:“你看什麽?”


    江尋意慢慢道:“我記著我第一次聽你說‘人多是非多,想要出門打探消息’還是在我十六歲的時候,你說要長見識,帶著我去逛了窯/子。”


    “……”雲歇痛心疾首:“什麽逛窯/子?難聽死了!你這粗人,什麽時候才能風雅一點,愁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什麽叫風流?知不知道什麽叫清談?思想骯髒。”


    江尋意涼涼道:“我是不知道,你說帶我長見識,去了之後又同我搶姑娘,我看上哪個你搶哪個,搶到了你自己又不搭理人家,最後被老鴇給轟出來了,還帶累了我。雲歇,你可知道老子長那麽大就沒這樣丟人過……”


    雲歇:“……”


    一向伶牙俐齒的他有口難言,跟眼前這個木頭疙瘩實在是說不清,隻好投降:“好好好,都是我的錯——真是的,咱們兩個爭這些幹甚麽,我又沒說要去逛窯子,你放心,這次不去。”他忽然壞笑了一下,湊近江尋意:“阿尋,說來說去難道你是吃醋怕我找姑娘,所以才拿話激我?”


    雲歇嘴賤慣了,滿嘴胡話不要錢地往外倒。隻是他開完這個玩笑,心中忽然咯噔一下,自覺失言。


    他以前經常這樣撩江尋意,可是自從在心魔海對對方做出了那樣的事以後,心存愧疚,連嘴上都老實了許多。本來想著日後找機會跟江尋意表白心意,結果沒想到又發生了這麽多的波折,直到現在兩個人之間心結已解,他心情暢快之餘嘴上也沒了把門的。說完之後才反應過來,又怕江尋意生氣,連忙惴惴看向他。


    江尋意倒是沒覺得怎麽著,隨口罵道:“扯淡。”


    說完他要動身,轉頭看見雲歇神色有異,奇道:“你咋了?”


    雲歇輕輕嘆息,神情微露黯然,口氣卻一下子溫柔了起來:“不知不覺,我發現自己竟欠了你這麽多。”


    江尋意震驚道:“你咋了!”


    雲歇:“……”


    他沒好氣道:“我有的時候真的不知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咱們兩個明明都已經……你怎麽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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