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怎得又要去鄉府找差官?”


    “去打聽一些事情,等會兒你把馬車停到鄉府門口就行了,我進去問一問就出來。”


    馬車很快就來到了鄉府門口,春曉直接進了鄉府衙門,衙門的官差看到她也是好奇,“嚴東家,怎麽有空到衙門坐坐,你是要找亭長嗎?”


    春曉笑著對他們作禮,“我從莊子過來,順便來問問糧食價格,我聽莊子的管事說今年的收成若是要賣隻能賣到衙門,我怕他消息有誤所以過來問問。”


    “這事兒是真的,早幾年也這樣過,上頭下了規定,我們發過通告了,你不知道嗎?”


    “糧食我們不賣留著自己吃,隻是我那莊子還種了些棉花,不知道這棉花的收購價是多少?”


    “棉花收是45文。”


    春曉心裏一個咯噔,45文,這也太低了。


    “我看這上頭是太黑了些,棉花收45文。”一個官差冷笑著走過來,“這以後誰還種棉花。”他看了眼春曉,“嚴東家,我這私底下跟你說個話,你們呐,若不急著用錢,這棉花最好就自己留著,自己用都比賣了劃算。”


    邊上的官差也議論了起來。


    春曉得了確切的消息心裏五味雜陳,她謝過鄉府的官差,帶著小花迴了嚴家村。


    一迴到家她就找了嚴柄發跟嚴大山,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45文,這也太黑心了,今年的棉價就算是跌了,九十百來文還是能賣到的,他們這樣對半砍,到時候轉手一賣我們辛辛苦苦一年,結果賺到的銀子全部進了他們的口袋。”


    “你這消息有沒有假,不會是咱鄉府自己搞的鬼吧,如今咱村裏跟著種了這麽多的棉花,到時候我們都是要50文收的,若是這樣,那豈不是收的多虧得多,這怎麽成。”嚴柄發坐不住了。


    確實不能聽信片麵之詞,春曉想了想,“爹,要不明日我去縣城打聽打聽吧,看看消息是不是屬實。”


    “你別去了,大山,你去,到處問問,看到底是個什麽情形。”


    消息不屬實他們也不好四處去說,隻是照這樣的情形看,青州這邊不僅賺不到錢,興許還要虧銀子,若是那樣,棉花他們自然是不會賣的。


    嚴大山去了一日,第二日下午迴來了,確認消息屬實,還帶了一份通告迴來給他們看。


    “如今帶貨出城都要盤查,昨日在城門口還抓到一個私販藥材的,已經被下了獄。”


    “那可如何是好?”嚴柄發有些著急,“咱莊子還有村子的棉花不少,馬上就要收成了,這到底是賣還是不賣?”


    “自然是不賣的。”春曉迴答得肯定,她表情沒有很沮喪,“青州這邊的我們不賣,收了自己囤起來,我就算毀了也不想給狗官做嫁衣,反正地方咱們也夠,放著好了,不成,明年就全部繼續種糧食,他總不可能在任一輩子。”


    “你這也是說氣話,咱自己莊子裏的不賣還好,這村裏人的你總得收吧,之前說的底價是50文,我看還得給他們說清楚按45文收。”


    “爹,我說的可不是氣話,我真就這麽打算了,是得告訴村裏人這件事,我們按市價收45文也沒錯,但是收了我沒打算賣,你想想以前的陳棉都不止這個價,我就算放一年也比賣給他們強,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嚴柄發一想,也確實是如此。


    “大哥,你去縣城去車馬行了嗎,東升在不在?”


    “去了,他去河間了。這事他也幫不上忙啊。”


    “幸好咱外頭還有莊子,不然這事麻煩了。”


    晚上,家裏人都知道了這個事,對於縣令的作為大家一致痛罵,好好的賺錢買賣被搞成了賠本買賣,周氏直罵狗官。


    “行了,心裏罵罵成了,若真傳出去吃不了兜著走了。我們跟春曉都商量好了,今年的棉花收了放起來,不賣了。”


    “不賣好,自己留著都比便宜了那狗官強。”


    嚴柄發覺得這婦人的思維出奇的一致,他又看向幾個小輩,“你們若是想出去謀生意,我想想還是早出去吧,這棉花也不用你們收了,我們自己能找到人,反正如今不急著賣了,慢慢摘就是,這過了8月就是賣鹵肉的好日子,你們還要尋鋪子,早做準備。”


    “我也是這麽想的。”嚴大山看向兒子兒媳,又看向女兒女婿,“早去早安排,先就從彭東開始,你們二叔在那邊,有事還能找他幫忙,書鳳跟小雪待在家裏,我們會照料好的。”


    楊懷天看向田氏,“娘,之前我跟您還有奶奶說的麻煩您再幫我留意留意,若是無意外,過年迴來我們就要把小雪的事情定下來了。”


    “你放心,我們替你好好看著,小雪的事情我們放心上在,書鳳你也別擔心。”


    “那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動身?”


    幾人商量了一下,“那就後日吧,明日先準備準備。”


    海棠是第一次出遠門,走之前還要跟家裏說一聲,讓他們心裏有個底。


    “若是碰到什麽解決不了的麻煩事到時候記得帶信迴來,可千萬別死扛著。”


    “知道了,姑姑。”


    第二日,嚴大山就把在城裏拿迴來的通告告訴了裏正,並讓裏正通知村裏人今年的棉花按45文一斤收,不是他們不給價,實在是賣的話就隻能賣45文一斤。


    村裏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不僅沒有怪罪他們還誇春曉仁義,雖然價低,但是並沒有壓他們的價錢。


    書文還有懷天他們第三日一早就走了,兩邊的家裏人都去給他們送行。


    海棠的母親方氏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麽不舍,她知道嚴柄發家在外頭做了不少生意,女兒能跟著去,全是田氏這個做婆母的疼愛,她隻叮囑海棠在外頭要多照顧好書文,自己照顧好自己,又感謝田氏的寬容。


    楊懷天對書鳳卻是有些不舍的,拉著她在一旁說了好些的話,書文在一旁催了又催。


    “哎呀哥,從前我不知道你這樣婆婆媽媽,好了,人我肯定給你照顧好,你放心吧。”楊雪在一旁笑,“你看,書文哥又催了。”


    楊懷天歎了口氣最終上車走了。


    八月中旬的時候,各家各戶開始收棉花,地裏到處都是摘棉花的人,對於他們來說,價格雖然低了些,但是相比於其他,還是有不少的銀子進賬,所以收成跟前個個都很開心。


    嚴家人雖然賣不了棉花,但是看到摘下來白花花的棉,心裏的愁緒便衝淡了許多,如今基本是全村人出動日日撲在地裏,日日都是早出晚歸,春曉也是一樣,每日迴來都是汗流浹背。。


    為了收棉花方便,三家如今都是在一起做飯,每日一家輪流。春曉這處洗衣服的活也是三個女人輪流,這樣忙活了差不多一個月,地裏的棉花終於收起了,各家除了交稅棉,其他的都如約賣給了她,田氏娘家那邊跟張玉晴那邊也賣了過來,好在家裏房子建的多,不然這儲存還真是個問題。莊子那邊處理好的糧食已經運過來了。


    許多村裏人又從她這裏買了糧,他們覺得這樣極好,把自己的地都省出來種棉花,這可比種糧食強多了。


    九月中旬的一日,春曉無聊在院子交小花編草蛐蛐,突然書朵跑過來讓她去村中一趟。


    “是裏正有事?”


    “不知道,村子裏來了官兵,讓集合呢,奶奶讓我來通知你們。”


    春曉有些不好的預感,“官兵?咱的稅棉前幾日不是全都抬去交了嗎,怎麽就又來了?”她心裏一驚,不會又有徭役什麽之類的吧,她丟了手上的東西,跟著書朵出了門,小花也跟在身後。


    “官兵來了說什麽了沒有?”


    “姑姑,我連官兵的麵都沒有見到呢,隻知道讓去集合,咱快些去吧。”


    路上碰到其他的村裏人也在四處詢問,結果大家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官兵為什麽進村,對於官兵進村他們從來都沒有什麽好印象,總不至於是他們棉花種得好要給他們什麽獎勵吧。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村裏的集合點,村子的大部分人都到了,裏正站到前頭也是心有戚戚。


    “都到齊了沒有,磨磨蹭蹭的。”領頭的官差有些不耐煩。


    春曉看到了兩個眼熟的鄉府衙差,但是另外的好幾個都沒有見過,那領頭兇巴巴的更是沒有見過。


    “您這通知的太急,他們來也要些時間,勞煩差爺再等等。”裏正在一旁陪著小心,“不知道差爺這次來是為了何事,這秋稅我們可都是老老實實的交了。”


    “等會兒人到齊了你們不就知道了,急什麽?”差頭有些冷笑,又開始催人。


    春曉心裏不好的預感越放越大,就這些人的態度看來,這迴決計不是什麽好事。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人終於是到齊了,那官差也失了耐心,“你們嚴家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私買棉花,我問你們,你們登記的稅田種的棉花都哪裏去了,都自家留著了嗎。”


    大家一聽這個事情,齊齊低頭不說話。


    那官兵看著鵪鶉一樣的眾人,“哪個是嚴春曉?”


    嚴家人心裏一個咯噔,周氏拉著春曉有些驚恐的看著那些當差的,不知道他們找春曉做什麽。


    “我再問一遍,哪個是嚴春曉?”官差見無人應答忙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前排的村民嚇得一聲尖叫。


    春曉掙脫開周氏緊緊抓著的手,走了出去,“我就是嚴春曉,官爺,不知民女何罪,你要拔刀相向。”小花壯著膽子跟在了後頭。


    “何罪?”那官差冷笑了一聲,“你的罪可就大了,我問你,這村裏人種的棉花是不是都是你收了,你是沒有看到縣府的通告?”


    “看了,但是我收並不是買賣,他們在種之前就與我簽了協議,我提供技術,這收成隻能賣與我,這有何錯。”


    “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強詞奪理,上頭分明下了通告,所有作物買賣隻能與縣府達成,你如今不僅私自買賣,還公然囤積,你這分明就是與縣府為敵,你是不是想謀逆。”


    謀逆這個名頭一出,底下一片嘩然。


    “這怎麽就是謀逆呢,這與謀逆有什麽關係。”


    “這棉花自己種的還不能自己處置了,這是個什麽道理?”


    “官爺,你可不能這樣亂扣帽子,咱們隻是種棉花,怎麽就跟謀逆扯上了關係。”


    嚴柄發他們都神情緊張,今日這些人來者不善,怕是不會讓他們好過,若是罰些銀子還好說,但是看這個架勢,春曉怕是脫不了身,他們著急不已。


    書鳳想上前將春曉拉迴來,卻被田氏拉到了人群後麵。


    “娘,你拉我做什麽?”


    “我看今日的事情怕是要起衝突,你大著個肚子湊什麽熱鬧,給我站遠些,要出頭也輪不到你。”田氏又將小雪拉了出來,“你替我看著她,若是有事你護著她先迴家。”


    底下還在吵吵嚷嚷,官差不耐煩了,“都給我安靜,是不是都想蹲監牢。”他又看向春曉,“你不顧縣府通告,私下收購村裏人的棉花,證據確鑿,跟我們走一趟吧。”說完便讓邊上的官差抓人。


    前頭的村民一聽不幹了,還沒等嚴家人出頭,就有村民將春曉護在了身後,“官爺,你們怎麽能動不動就抓人呢,這個事情你們得查清楚啊,我們幾年前就跟他們家簽了契書的,隻要是種棉花都是賣給他們沒錯。”


    “就是,你們這說抓人就抓人我們不服。”


    那官差看著底下頂嘴鬧事的眾人,臉色瞬間就不好了,他提起自己手中的刀,又讓一旁其他的官差也亮出了刀,“你們是想集體包庇拒捕不成。我與你們講,嚴家村戶戶都要受罰,你們明明知道產出不能私買,卻將作物賣與她,一戶罰銀10兩,嚴春曉本人罰銀1000兩。”


    村裏人徹底的炸開了。


    周圍官兵看著群情激奮的眾人,心裏開始有些忐忑,領頭的官兵看著裏正,“你們村果真是要聚眾鬧事嗎,嚴裏正,我勸你們三思。”他亮了亮自己的刀柄,“若是拒捕或是鬧事,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裏正此刻也是著急不已,他想勸,看著底下激動的眾人不知道如何勸。


    嚴家人都衝到了前頭護在春曉身邊。


    春曉知道這些人是有備而來,繼續下去村裏人勢必要出事,都說民不與官鬥,這個時候更不能衝動,小花見她要出去,一把拉住了她,眼淚都急了出來,“小姐,不能去。”


    春曉附在小花耳邊大聲的交待了幾句,隨即不顧家裏人的阻攔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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