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初的時候,村裏想要種棉花的人基本都到了,裏正也來了,大部分人都帶了小凳子,聚在一起,前兩日的頹廢已經不見了蹤影。


    春曉覺得村裏人接受能力還挺強的,知道改變不了傷心兩日也就過去了,日子總是要過下去了,這次來的雖然也有不少男人,但看得出婦人居多。


    “裏正,咱村子總共有多少戶人,這迴來的有多少戶?”


    “村子總共是182戶,你剛剛沒來我已經點了一下,家家都有來人的。”裏正笑著看了看大家,“都安靜一下,你們不仔細聽,到時候種出了岔子可別哭。”春曉看到了鄒氏。


    大家立馬就安靜了,齊刷刷的看向春曉。


    春曉咽了咽口水,今日她家裏人都不在,這麽大的陣仗倒是把她搞得有點緊張。


    “這樣吧,咱們都放鬆些,我跟裏正站中間,大家圍個圈,這樣我們說話能相互聽得清楚,今日天氣不錯,咱們可以問的詳細些也沒有關係。”


    於是大家拿凳子的坐在前麵,後頭又站了一圈人。


    大家各自找好位置,春曉便開始講話了,“我之所以跟裏正提帶大家種棉花的事情,首先,並不是因為這裏頭許多人欠我的錢,借錢出去的時候我就說了,期限我不定,你們手頭寬裕了再還我,所謂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道理大家都知道,我也相信大家。”底下的人靜默沒有出聲。


    “這次征丁對各家打擊都很大,幾乎家家都失了錢財,原本我也是想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但是我爹說若是能幫扶大家一把還是要幫扶一把的,既然我爹這麽說了,那我別的幫不了,這種棉花我還是在行的,所以我就跟裏正說了這個事兒,結果裏正很讚同,於是大家就到了這裏。”


    “柄發是個好人,我們大家都記住他的恩了。”


    “春曉,你放心,隻要你告訴我們把這棉花種好了,我們都按你說的辦,我知道,你是個大善人。”


    底下的人開始恭維她。


    春曉忍不住笑了笑,“我爹或許是真善人,但我可不是什麽大善人,教你們種棉花最終賣給我,我也是為了賺錢的,隻不過是你我雙方都賺錢而已。”


    “隻要能賺錢那就是好事,你能帶著我們賺錢那就是好人。”


    “那我醜話說到前頭,到時候我按市價收了你們的棉花,我們再轉手賣,不論賣什麽價錢,都跟你們沒有關係的,別到時候買高了價錢你們就說我黑心,這種如今就可以說清楚,跟著我種還是選擇你們自己種這個都是自願的,別因為是裏正說了的大家就全部來,一定要是自願的知道嗎。”


    “都是自願的,你放心好了,你既然是市價收那就是公道的價,有那眼紅病的我也覺得該早早退出。”


    “規矩咱們都提前說好了,反正按著規矩來就是。”


    春曉見大家都沒有意見,於是開啟了第二個話題,“那我就跟大家先說說這前期種地的事情,原本要想做到種植最好的效果二月初就要開始育苗,用優土育苗苗的根係會長得更好,而且可以提前掛果,但是這個時間已經錯過了,也沒有辦法,不過也沒有什麽關係,就是產量會少個二三十斤左右,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乖乖,二三十斤還不是大問題,二三十斤可是一兩半銀子呢。”底下的人紛紛可惜。


    “咱現在時間很緊,這兩天就要把種子種了,你們是否都想好了確認了要跟我種棉花,如果確認好了,先把契書簽了,我那裏還有幾百斤的種子,一畝地按3斤的量,你們不要多拿,多拿了自己沒用別人又沒有了,還有,我之前跟裏正說了,家裏的地不要全部種棉花,該種糧食的還是要種糧食,反正你們自己想清楚。”


    “我有一個問題,嫁出去的閨女家真的不能一起種嗎,她也是咱嚴家村的人啊。”


    “這嫁都嫁出去了,就不算咱嚴家村的人了,你沒聽裏正講嗎,不成。”


    “我們跟她說好,讓她保密不說也不行嗎?”好幾個婦人都看著她,看樣子不是一個人這樣想得。


    “嬸子,不是我不通情理。。”


    春曉話還沒有說完,對麵的婦人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沒有怪罪的意思,隻是我那閨女日子過的也苦,我想著若是能一起,也能幫幫她。”


    “嬸子,咱這也是剛開始,這麽多的人大家都不會,我自己的地我有把握,大家的地種出來如何我是沒有數的,所以說你們跟著我種也是有風險的,隻是多產的幾率高一些罷了,這樣吧,若是確實大家都掙錢了,明年咱再考慮適當放寬,但前提是必須是可信的,這個事情明年再說。”


    “誒、誒、行!”


    春曉看了看裏正,“裏正,這簽契書的事情要麻煩您幫忙了,到時候把各家要種的棉花畝數也記一筆,我來給大家先把種子分了。”


    裏正記一個,春曉跟旺祖還有嚴棋便在邊上幫忙稱種子遞種子,沒多久,嚴柄發過來了,村裏看到他很熱情,就跟見到親人一樣,把嚴柄發恭維得一愣一愣的,他也加入了稱種子的行列。


    村裏人登記的要種的棉地是205畝,她的種子隻有400來斤,不夠,莊子裏還有一些,她讓沒有得到種子的人不要著急,明日她取迴來後再發。


    發完種子以後,她便開始跟大家講前期的種植技巧,包括肥地跟泡種子,如何泡等等。


    村裏人的問題很多,問的也很細,她知道的都耐心一一迴答了。


    等大家沒有疑問都走了後,她才發現時間早就過了正午,美滿的飯都已經熱過一遍了。


    她這才覺得口幹舌燥,這指導員的活果然不是個輕鬆活,明日要去一趟莊子拿種子,正好去看看莊子的狀況,不知道王實文請人了沒有。那麽多的地,不請人根本就幹不完。


    周氏她們今日一天都沒有過來,快傍晚的時候春曉去了村中大山家,書文書鳳都已經迴來了,看到她立馬就湊了過來,“姑姑,聽小棋說你今日又威風了一把,帶著全村人說話呢。”


    “你爹他們人呢。”


    “我爹跟二叔出去了,一會兒就會,我爹說是你把我跟哥叫迴來的?”


    “姑姑,是有什麽事嗎?”書文也問。


    “你們兩個,你姑姑都沒有進屋,有什麽話不能屋裏說,非要攔到院子裏說,缺心眼的孩子。”


    兩人被周氏一頓數落,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笑嘻嘻的把春曉拉近了堂屋。


    “來,姑姑,請坐。”書鳳給她拉開凳子,有給她到了杯水,“姑姑,請喝水。”


    “過了啊。”春曉嗔笑了一下,接過杯子放到桌上,“我要跟你們爹借人。”


    “借人?”兩人齊齊看著她,“姑姑,你要借什麽人?”


    “自然是借你們其中的一個啊,東升走了,我莊子沒有管事,我要找個懂技術的做管事啊。”


    “我、我。”書文立馬就湊到了跟前,笑的一臉諂媚,“姑姑,我去,我肯定幫你管好莊子。”


    “姑姑,我、我去。”


    “怎麽,你們爹的莊子你們不管了,我隻抽一個人,那邊有個王管事能安排活,但是沒人懂技術,我要的是一個能指點的人,我自己有空也會去看看。”


    “周家村的莊子爹跟二叔時常看著,姑姑你那處不同,你那處沒人啊,去的作用更大。”


    “我想了想還是書鳳去吧,你爹他們要顧兩頭,你在他們放心,我那邊雖然書鳳是個女孩子,但是實際不用她怎麽幹活,她跟王實文一起把事情安排好就行了,而且那邊我放心一點。”


    “姑姑,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書鳳心裏樂開了花,這迴她是要真正管一個莊子了,而且莊子有那邊的三個大不止,心裏簡直是美的冒泡。


    書文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好吧,既然姑姑你想好了那就讓書鳳去吧,那咱們收成的時候就比一比,看看誰的棉花種的最好。”


    “姑姑可不白請工,給東升的是1兩銀子工錢,書鳳去了也是一樣。”


    “真的嗎?”


    “真的嗎?”


    同樣的問話,一個聲音高昂,一個略顯喪氣。


    “不行,我也要爹跟二叔給我開工錢,我不要做白工。”


    “做什麽白工?”田氏笑著從灶房走過來。


    “娘、娘”書鳳笑著跑到她娘身邊,“姑姑請我到她莊子做管事,還給我開一個月1兩的工錢。”


    田氏看著春曉,“小妹,你不是開玩笑的吧,她哪有那個能耐去管你的莊子,她管周家村的莊子我都不放心,若是實在缺人,書文都比她強些。”


    書鳳一下子就甩開了她娘的胳膊,“娘,你偏心啊。”


    “大嫂,沒事的,剛開始肯定都不會,她這已經在周家村那邊待了這些時日了,在我那邊多磨煉磨煉,日後比誰不強,我讓莊子裏的嫂子們多看顧著些,不怕的。主要是現在太缺人了,幸福跟美滿隻有紙上功夫,還得跟一年才行。”


    “你若覺得行,我是沒有意見,等你大哥迴來,你跟他說一聲他應該也會同意。”


    嚴大山果然同意,誰讓他們確實缺人呢,今日他們去找了村裏幾戶人家,雖然好些人確實有意想掙那份工錢,但是如今大家都要開始種棉花了,男人都抽不出空,最後他們還是采納了春曉的意見,在家裏婦人多的人家又找了7個婦人補上。


    春曉又問莊子那邊棉花苗的狀況。得知長得不錯,已經開始移栽了,他們這兩日打算請一些短工,先幫忙把棉花苗全栽了。


    春曉提醒書鳳,既然答應了,那今晚就要把行李收拾好,明日一早就跟她到莊子裏去,去了莊子可就不能日日迴來了,可別到時候想家哭鼻子。


    書鳳很不以為然,“姑姑,我可沒有那麽沒用,你看著好了。”


    第二日一早,嚴柄發早早的就把書鳳送了過來,同時送過來的還有要交貨的鹵肉。美滿今日在家看家,由幸福趕著車載著她們走,一路上,書鳳問了許多問題,問她什麽時候她可以有決定權,什麽情況她必須跟王實文商量著辦,什麽事情必須要請示春曉。


    春曉給她舉了幾個例子,其實這樣的事情會有很多,隻要抓住主要的一點,不要剛愎自用,懂的權衡利弊、見機行事就成了。同時春曉告訴她,若是她能教會王實文認字算賬就更好了。


    這一點書鳳沒有多大把握,主要是她自己跟東升一樣都是半桶水,既然是半桶水,如何教別人,她最多隻能說是盡力,可不敢保證。


    三人先去鎮子酒樓送了貨,春曉這迴見到了黃明鶴,隻是急急忙忙什麽禮都沒有備,不過既然是碰到了人,感謝的話還是要講的,不過這迴她是真的要感謝這位黃老板,黃明鶴隻說讓她好好的做好供應就當是報答他了。


    對此她在心裏好笑,她總是拿生意的事情做筏子,以後不能這樣了,次數多了人家就會厭煩,誰都不是傻子。


    原本想在鎮上給莊子買點油鹽醬醋啥的,最後發現自己沒帶錢,莊子裏應該還有幾兩餘錢,到時候讓他們自己買,反正有牛車也方便。


    春曉他們到的時候莊子裏的人正在地裏撒種子,還有不少不認識的婦人,她找到王實文,“這是請的村子裏的人?”


    王實文這才看到她來了,忙放下手裏裝種子的簸箕,“東家,你來了,請了十個人做幾日短工把這地給種了。”


    “還是請10到20個長工吧,就按1個月600文的工錢給他們算,人手不夠的時候請短工,按一日25文算就行了。”她把書鳳推到了前頭,“這是我侄女,徐管事走了,以後就她替你們看著帳,這種棉花的事情也是她負責,到時候她讓你們怎麽做你照做就是。”她想了想,“我指棉花地,這糧食地還是你們多看顧些。”


    王實文趕緊給書鳳鞠了個躬,“小東家好。”


    書鳳不太習慣的看著春曉,春曉點了點頭。


    “棉花地全部都種好了嗎,前段日子經常下雨,我還想著要一段時間呢,帶我去看看吧。”


    王實文帶著他們進了莊子,一進莊子,就看到莊子裏綠油油的一片,“是不是還有三畝地的苗沒有疏。”那是給東升家育的苗。


    “是,確實有三畝地的苗沒有動,如今越長越密,您沒有來,之前幸福姑娘來也沒有帶走,我正想問您呢。”


    “你去找幾個人,按之前移苗的密度把苗給我拔了放到簸箕裏,我等會走的時候要帶走,對了,我記得倉庫還有一些沒種完的棉種子吧。”


    “有,還有接近300斤的種子。”


    “行,等會兒種子我也要帶走,你去安排拔苗的事情,順便把莊子裏的幾個嬸子叫過來,讓她們到東四間那處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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