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嫂子幫忙在灶房刷鍋洗碗,周氏早就將之前春曉買的吃食收了起來,隻抓了兩把花生放在桌上。


    “娘,您把東西收起來做什麽,拿出來給大家吃啊。”


    “你個傻孩子,這東西也不能一頓吃完啊,還要好些日子過大年呢,你這樣敞著,這麽多人在,三兩下就吃光了。桌上不是還有花生嗎。”


    春曉真是拿她娘沒有辦法,“娘,咱晚上還要一頓呢,要不去村裏別人家收些菜吧,家裏除了豆腐蘿卜,都沒有其他的好吃的青菜。”


    “晚上一頓我都想好了,就做一頓疙瘩湯,在裏麵打三個雞蛋,頂好的呢,今日你們肉該是吃好了。”


    “這肉怎麽吃得好!”春曉知道她娘節約慣了,也不想多爭辯,大家沒意見她隨意了,反正她的心意也盡到了。


    看她爹站在院子門口,他走了過去,“看啥呢爹。”


    “我看這地再整兩日就好了,倒是比之前預想的要快。”


    “那是自然,這迴真要感謝你們,特別是兩個嫂子,一日都沒有歇,我剛剛還看到我二嫂捶腰呢,怕是累的不輕,我想剩下的就我自己幹了,讓他們也好好歇歇。”


    “你哪成,上午還要燒炭,你說的也是,反正沒兩畝了,以後就我跟你哥他們就行了,那邊上堆山高的雜草你準備怎麽弄?”


    “就放那,開了年我燒了做肥料,對了爹,我想讓五叔給我打個箱子,帶把手的,有些東西我放到箱子裏方便。“


    “那就讓他打口大的,最好別人搬不走的那種。”


    “那自然好”,春曉笑”咱家牛喂了沒。


    “上午書鳳牽出去放了一個時辰,吃飽了迴的。我聽你跟你哥說買豆渣的事,你買豆渣做什麽,給牛吃?”


    “不是,我豆渣也是用來漚肥的。”


    “你這漚肥也太講究了些,先是讓我給你去收牛糞,又弄了好些石灰粉,如今還有豆渣,還要些什麽,這又是書上看來的?”


    “是啊,底肥這些就夠了,等到了時間,按比例混到一起,放上一段時間就好了。”


    “比例?”


    “總之是有方子的。”


    嚴柄發看著她,覺得閨女似乎比她想象的知道得還多,“之前不是有話說讀書值許多錢嗎,我以前也不覺得,就是你嫁人那會兒我雖覺得體麵也沒有覺得。如今看來,讀書果然是有大用的,昨日你大哥跟我商量,說如今手頭也有點錢了,想開年送一個孩子去隔壁村的私塾,隻是不知道是送書文去還是送小棋去,原本按長幼序自然是書文,但是書文如今都十一歲了,人家娃兒都是六七歲啟蒙,小棋的年紀正合適。若是兩個孩子又實在是負擔不起,正犯愁呢。”


    這確實是有點犯難,“大嫂的意見呢。”


    “你大嫂想送小棋去,她說書文都這麽大了,再過幾年就成人了,如今又在跟著你學字,她覺得讓書文跟著你挺好。若是小棋學了,迴來照樣可以教他大哥。”


    “那有沒有問問書文跟小棋自己的意見?”


    “這大人決定的事情問孩子有什麽用!”


    她又不知不覺代入了平等思想了,“這個事兒最終還要大哥決定,不管是誰,跟兩個孩子說清楚,可千萬別寒了孩子的心。上私塾一年花銷可不少,咱村有人上隔壁村私塾嗎?‘’”


    “有兩個,裏正家的小孫子梧中,還有一個是你五叔家的小孫子嚴龍。兩個人都10歲了,小棋開年就9歲了,正正好。”


    原來她們村還是有孩子讀書的,如此看來大家都是想讓小的去的,其實也沒錯,書文開年就12呢,在這裏,十五六歲都可以娶親了,或許隻有她把書文書鳳當小孩子看,實則人家已經是大姑娘大小夥了。


    她又看了看院子裏的書文跟書鳳,經過她一番努力,孩子如今再也不是瘦巴巴的幹癟樣了,頭發也有了光澤,特別是書鳳,臉上有肉了以後整個人顯得十分靈秀,隻是性子依舊小孩子樣,不夠文靜,田氏就經常抱怨,養了個閨女性子跳脫了,以後到了婆家怕是要吃些苦。


    書文如今個子還沒有起來,不過男孩子長個子的時候是一天一個樣,孩子眉眼長得好,以後不愁說媳婦。他們家還是有一些優良基因的。


    下午,幾個孩子在場子上玩遊戲。


    大人們則在太陽底下歇腳聊天,婦人們難得這樣清閑,田氏坐在太陽底下打起了瞌睡,春曉讓她去屋裏睡她又不去,直說這樣就好,這樣聽著邊上人玩笑舒心。可是舒心的日子沒出一日便有些鬧心了。


    第二日,大山去了鎮上,嚴柄發帶著大河在村尾幹活,田氏跟張氏還有孩子們待在家裏歇息。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田氏突然過來了。


    “你咋這個時辰過來了,是家裏有啥事?”周氏看到她有些吃驚。


    田氏皺著眉,“娘,咱姑姑來了,如今正在家裏坐著呢?”


    周氏一聽,也皺了眉,“她一個人?”


    “不是,衝兒跟二寶也來了,你跟爹趕緊迴去吧。”


    周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你叫你爹,讓他趕緊迴去,我還要做飯呢。”這話意思很明顯,她不去。


    “這。。”田氏有些為難。


    “讓你去你就去,這不年不節的,早不來晚不來,每年這個時候來我還要捧著她不成,如今我有地兒待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你趕緊去吧,你爹還有你二弟都在前頭地裏呢。”說完一頭鑽進了灶房。


    田氏看著邊上的春曉無奈,扭頭出了院子。


    “娘,咱姑姑來了你不去不好吧。”春曉一進灶房就看見她娘看著柴火棍子發呆,“爹該說了。”


    “他愛說說去,就她妹妹金貴,家裏那麽些人,又不差我一個,人家也不見得樂意看到我,哼!”


    春曉坐在她娘身邊,對於這個姑姑她也是不怎麽喜歡的,印象中姑姑重男輕女,說話又喜歡夾槍帶棒,反正她在她跟前沒有討到什麽好。


    過了片刻功夫,嚴柄發來了,“二妮來了,咱得迴那邊去,人家好歹是客。”


    “客什麽客,昨日小年不來,年前跑過來,哪年不是這樣,你要給什麽東西你盡管給去,我眼不見心不煩。”


    嚴柄發垂著頭,“她一年也就來兩迴,有寬那邊條件不好,咱做哥哥嫂嫂的能幫襯一把怎麽也要幫襯一把的。”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你愛給就給,反正我不去,你就說我在忙不就得了。”她又看向田氏,“今日大山還沒有迴,你可得把家看緊些。”


    田氏也在心裏無語,她如何看緊,公公在,要給什麽難道她難得住,“娘,要不您跟我一起迴去吧,您在我這心裏才有譜。”


    周氏不為所動。


    嚴柄發無奈,隻得帶著田氏跟大河迴去了。


    “娘,你咋這麽不待見姑姑。”春曉覺得周氏的做法有點過了,好歹要給他爹一點麵子不是,家裏的親戚本也不多,本門的也就這麽一個姑姑。


    “你這幾年不在,你不知道你姑姑越來越過分了,每迴來拿東西不說,還總是挑撥離間,我早就煩了,反正她又不是成心來看我們的,我在不在都不影響,早走早好,今日中午就我們母女倆吃了。”


    春曉原本想著姑姑來了,她是不是也該去問聲好,如今看到周氏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她便也消了這個打算,不好惹還是少惹為妙。


    誰知她不去惹別人,別人卻主動來了。


    嚴二妮來的時候,周氏跟春曉正在後院曬被子。等他們從後院出來的時候,前院已經坐了一眾人,除了自家的五個孩子,其他人都到了。


    “哎呀這是春曉吧,好幾年不見都長變樣了,倒是越長越水靈了。”


    “姑姑。”春曉不提防便被嚴二妮拉住了手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春曉印象中的姑姑沒有這麽老,也沒有這麽黑黃,她隻比周氏小了一歲,但是兩人坐在一起,卻像生生差了十歲的樣子。她的右手邊還站著兩個衣襟髒兮兮的孩子,像是剛剛吃完飯湯汁濺到衣服上了。


    她對著周氏叫了聲嫂子,又看了過來,“我聽你爹說你和離了,怎麽好好的日子搞到這個地步,這女人沒有男人日子怎麽過,難過著呢,你娘也是,不勸著你些還去拱火,以後是要落埋怨的。”


    春曉看著她娘翻了個白眼,心裏忍不住笑,“姑姑,我和離是我的事情,埋怨不到別人頭上,你放心吧。”


    嚴二妮用比周氏還幹枯的手撫了撫春曉,“你啊,還是太年輕了,等日子長了你就知道愁了。”


    田氏一眾人就坐在一邊聽,也不搭話。


    “你們兩個自己玩去吧,你表姑這邊地方大,隨你們瘋了。”嚴二妮見兩個孩子杵在邊上嘴不甜不叫人,忙把他們支開。兩個孩子一聽,立馬就跑了。


    “我來村子的時候聽到你們村人說你賣了顆靈芝換了不少的錢,真的假的?”


    春曉看了看她爹娘,“姑姑您消息還真靈通,這麽快就知道了。”


    “我進村沒多久就知道了。”嚴二妮表情得意,“你也是,有錢不多留著買這些個地做什麽,這地可不是好地,這不是白白的浪費銀子嗎?”她歎了一口氣,我們家明遠一直想出去做點買賣,可惜就是沒錢,若是跟你運氣一樣好,怕就成事兒呢,說完她又湊了過來,“春曉,你跟姑姑說說,你那靈芝換了多少錢??這地少說也要二三十兩吧?”


    其他人齊齊皺了皺眉。


    春曉臉上笑意不減,“姑姑,一顆靈芝能換多少錢,你也說了,我這地就要去掉20多兩,我又在家裏置辦了東西,銀子不剩幾個銅板了。”


    嚴二妮砸吧砸吧嘴,說了一句“我倒是來晚了。”


    她又轉頭看向嚴柄發,“大哥,不是說買牛了嗎,帶我去看看唄,你們日子是越過越好了,如今連牛都買了。”


    幾人又一起去看牛,人家如今都過來了,周氏不陪又不好,隻好跟著眾人走在後頭。


    到了牛棚,嚴二妮看到牛就興奮了,“大哥,這牛得花不老少銀子吧,你看看你,每迴我跟你借錢你都說沒有,如今不聲不響就把牛買了,我看你就是瞧不上我,怕我借錢不還。”


    “姑姑說的哪裏話,我爹對您如何您還不清楚,這牛也是春曉出大頭,我們幾個一起湊了買的,你看春曉這處的地,若沒頭牛怎麽做的開。”二河趕緊打圓場。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你們這突然買了牛有些意外,沒想到我哥嫂如今都有牛了,心裏羨慕得緊,我們家也有三畝地,一到開春就累死個人,到時候若是能借這個牛使使就輕鬆了。”


    周氏嗤笑一聲,“二妮你可真能說笑,你這隔個鎮子的牛都要走半日,你們家就三畝地,怕是牛沒到地就耕完了吧。”周氏幹說完就被嚴柄發拉了一把,拉得她好不煩躁。


    “大嫂,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們。”嚴二妮突然就悲戚起來,“我知道我們家有寬沒有大哥能幹,到如今家裏也隻有三畝地,但是我們也沒有辦法啊,我出嫁的時候家裏沒有給什麽嫁妝銀子,有寬家又是那個條件,過到如今沒有賣地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我、我可什麽意思都沒有。”周氏一時不知如何應付,索性閉了嘴。


    嚴二妮看著春曉,“你這大運撞得誰不羨慕,如今有地又有牛,說不定過些時說親的就上門了呢。姑姑替你高興。”


    幾人看完牛就迴了院子,結果剛進院子就看見兩個孩子坐在堂屋門口吃酥餅,地上還放著一堆,看到他們,兩人高興的嚷了起來,“奶,奶,你快看,咱表姑家有好多的好吃的,這裏還有橘子,還要花生呢。”


    春曉的額頭跳了兩跳,這兩個孩子居然進她屋翻東西。


    周氏則是怒不可恕,她幾步跑上前就要拿地上的紙包,那兩個孩子一看有人搶他們吃的,立馬不幹了,身子一撲就把東西護在了身下,“奶,舅奶奶要搶咱的吃的,你把她趕走。”


    “我搶你們的吃的!你們偷東西還有理了,誰讓你們進屋翻東西的。”


    嚴二妮走上前,“嫂子,你跟孩子們發什麽脾氣,你這也太小氣了些,不就是一點吃的嗎,值得你這樣小題大做,還說什麽偷這麽難聽,他們好歹喊你一聲舅奶奶,你不主動拿出來還要他們翻出來,兩邊難看不是。”


    春曉無語,他看了一眼他爹,麵無表情,又看了看大嫂跟二哥,兩人都皺眉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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