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相信我弟弟的人品和智商,他不會做騙保的事,也不會愚蠢到將現場弄得疑點重重。


    “他們怎麽說?”我問。


    “是兩天前打來的,那時候還沒結案,他們說要等警方的調查結果。”李江洛眯著眼吞雲吐霧,突然站住了腳步,“柏川哥,我還是不能相信柏林是自殺。”


    我多走出了幾步,然後也站定,雪又開始下起來,本來冷冰冰的傢夥被街邊的路燈映成了暖黃色。


    “不管信不信,現在他們已經有了結論。”我也不信,但除此之外我更不相信的是人,李江洛和徐釗,我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了一個很可怕的念頭,“這件事我還沒有告訴父母,他們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我想暫時保密,今天剛給他們打了電話說我要在國內處理些事情,所以需要多逗留一段時間。”


    我有抬起腳步往前走,他很快就跟了上來。


    “你們之前住的房子是不是可以迴去了?我想收拾一下我弟的東西,然後找個地方先住下。”我有了自己的打算,在柏林的事情有了一個讓我信服的結論前我都不會離開這裏。


    “徐釗說明後天就可以迴去了,我也不準備再繼續住在那裏了。”


    “你有地方去嗎?”我問,“這幾天你也沒去上班,公司那邊沒問題嗎?”


    李江洛抽了口煙,又吐出來,揉揉鼻子說:“連續曠工,我被開除了,房子再重新找吧,隨便找個地方。”


    我們迴到了溫暖的酒店,身上涼氣四溢,進了屋我就按滅了菸頭脫了大衣。


    “那我們一起找房子吧。”我提議道,“你因為我弟丟了工作,現在應該沒什麽錢,房租我來出。”


    李江洛猶豫了一下,沒等他反對我就進了衛生間。


    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又坐到窗戶前抽起煙了。


    第二天,我們被通知可以迴去了。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跟李江洛一起下樓退房時看見了坐在大廳的徐釗。


    他今天沒有穿警服,胡茬也刮幹淨了,看起來年輕了幾歲,沒有之前見麵時那麽邋遢了。


    他見我們出來,對我點點頭,然後問李江洛:“直接迴去嗎?”


    李江洛點點頭,然後說:“先去退房。”


    我想,李江洛大概也知道徐釗對他不一般,因為這個,我更懷疑徐釗了。


    當然,也不排除這整件事都是徐釗跟李江洛兩個人聯手策劃的,事實真相到底怎樣,有待查證。


    從昨晚到現在,我一直在想,或許是李江洛跟徐釗偷偷在一起被柏林發現了,三個人爭吵起來,錯手殺死了柏林,案子是徐釗做的,再由他查案,這簡直就是賊喊捉賊。


    雖然這個想法認真推敲起來似乎有些地方說不通,但柏林的這個案子本來就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從頭到尾就像是一個打了無數個結的繩索,竟然一個結都沒有解開就這麽結案了。


    我跟在李江洛和徐釗身後出了酒店,他的車停在外麵,我們自然就上了車。


    雖說要重新找房子,但這幾天還是得迴去住。


    我很想立刻去看一下我弟住過的地方,我相信他一定會給我留下什麽線索。


    我坐在後座,徐釗跟李江洛在前麵。


    徐釗問他:“之後有什麽打算?先找工作嗎?還是準備出去散散心?”


    我無聲地冷笑一聲,怎麽看都覺得他們倆有貓膩。


    麵前這個警察,在查案時一定是藏了私心的,我必須找到真相,把一切都查清楚,接下來,就該輪到他失業了。


    “準備先搬家。”李江洛說,“柏川哥還要在這邊住一陣子,剛好我們可以先住在一起,也有個照應,還有柏林的葬禮……”


    他說到這裏不再出聲,我看到他把頭扭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徐釗從後視鏡看我,被我發現了,他的眼神很快就移開,但我還是看出了敵意。


    我想,我的猜測可能是對的,這個玩忽職守的警察一定在盤算著什麽。


    “不然你們先去我那套空房子住吧。”徐釗開口說道。


    “城北的那套?”李江洛轉過來,很自然地問道。


    這兩個人的關係實在密切得有些超乎我的想像,他們似乎對彼此的一切都無比熟悉。


    “嗯,反正也是空著,你最近沒工作,就別出去租了。”徐釗又從後視鏡看我,問道,“邢先生覺得可以嗎?”


    “我無所謂。”我說的是實話,住在徐釗的房子裏更好,沒準會有什麽意外發現。


    “行,那我等會兒找鍾點工去打掃一下,你們收拾收拾就可以住進去了。”徐釗這話是對李江洛說的,“正好我也想讓你趕緊搬出來,我這幾天休假,還能多陪陪你。”


    我的角度看不到李江洛的反應,我突然為我弟不值,他第一次談戀愛,竟然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我咬緊了牙看向窗外,不想再去聽徐釗關心李江洛的話,我不知道李江洛在剛失去戀人後麵對如此關懷是什麽樣的心情,總之我,恨不得讓這輛車從高架橋上掉下去,讓我拉著他們一起給我弟陪葬。


    李江洛 0.4


    又迴到這裏了,明明已經清理過,但我仿佛還能看見那地上的血和吊在牆上的柏林。


    他的死或許會讓我一輩子無法釋懷,不過也可能並不會太久,因為我總覺得自己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前幾年我媽去世之後柏林就成了我唯一的家人,如今孓然一身了,這個世界對我而言已經沒什麽意思了。


    沒有精神支柱,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要站在這裏,我不是應該已經跟著柏林去了嗎?


    身後的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轉頭看過去是徐釗。


    要說現在還有誰是在意我的,可能就隻剩下他了。


    可我對徐釗也是虧欠的。


    這麽多年,他為什麽一直不戀愛為什麽一直對我那麽好,我不是傻子,我明白的。


    隻不過我沒辦法給他任何迴應。


    或許每個人的生命裏都有這麽一個人,你很喜歡他,很珍惜他,但你永遠不會跟他在一起。你捨不得跟他戀愛,因為一旦分手,從此可能就會失去他。


    我對徐釗就是這樣,做家人就是最好的選擇。


    曾經他的暗示我都當做不懂,直到我遇見柏林,遇見我的愛情,我對徐釗說希望他也能遇到真正的愛人。


    他當時的苦笑我一直都記得,那讓我愧疚不已。


    還有一件讓我在麵對他時非常心虛的事就是我的病情也從來沒有對他提起過,所以柏林剛出事的時候他總催著我去醫院做檢查。


    想來,是怕我也感染吧。


    我多想告訴他不用擔心我,可一開口,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徐釗去陽台打電話叫鍾點工,我迴頭看柏川哥,發現他正在非常認真地打量這套房子。


    “所有的家具都是我們自己買的,柏林親自選的。”那些每天為我們的家勞累不堪的日子在今天迴想起來都是幸福的。


    柏川哥沒說什麽,抬頭看了眼樓上。


    “那是臥室。”我偷偷皺了下眉,那是我跟柏林的房間,說實話,我並不想讓給他住,哪怕可能隻有


    【


    一晚。


    “好。”他脫了鞋進屋,把行李箱放在一邊,“晚上我睡沙發吧,你正好收拾一下臥室的東西。”


    我心生感激,感謝他大度地讓我能最後擁抱一下柏林曾經蓋過的那床被子。


    我鼻子有些酸,不禁埋怨自己最近真是越來越軟弱,這大概是我身上最讓柏林頭疼的問題了。


    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會為我感到擔心。


    徐釗打完電話說是一小時後鍾點工就過去,我沒留他,送他出了門。


    走到樓下,徐釗對我說:“你有沒有想過你以後怎麽辦?江洛,邢柏林不是你的全部,傷心了這些日子,眼淚也流的差不多了,該為自己考慮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迴應他,因為我根本沒想過那麽多。


    眼前的事已經足夠耗費我所有的能量,我隻想抱著柏林的照片好好一覺,希望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是一場夢,我的柏林已經下班迴來,正在脫外套。


    “我想和你好好聊聊。”徐釗靠在車門上看我,“分點時間給我行嗎?”


    麵對徐釗的時候我總是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會不傷害到他,可現在我真的不想談這些。


    “等等吧。”我說,“讓我休息一下。”


    他深深地看著我,無奈地點點頭上了車。


    “徐釗。”我叫住他,不死心地問,“柏林真的是自殺的嗎?”


    “你不相信?”他反問了我一句。


    “我知道不該懷疑警方的結論,可是……”我猶豫了,因為徐釗的表情讓我覺得自己再一次傷了他的心。


    “江洛,我的確不喜歡邢柏林,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為他搶走了你。”徐釗的話鏗鏘有力,他似乎被我氣壞了,“但我是警察,這個案子我本該迴避的,為什麽沒有,你想過嗎?”


    我不懂他們的那些規定,但當時對於徐釗負責柏林的案子我確實有過疑問。


    “因為我想把這件事對你的傷害降到最低,我想保護你,你到底明不明白!”他狠狠地摔上車門,揚長而去。


    我覺得徐釗做錯了,我能理解他想保護我的心情,可如果他告訴我的這些都是事實,不管他怎麽做我都會受傷。


    我在外麵抽了根煙,是從柏川哥那裏拿來的。


    最後燙到了手指,我丟掉菸頭,走進了樓裏。


    今天大概是最後一次了,明天開始我會離開這裏,然後再也不迴來。


    關於柏林的事,我還是要去找徐釗求個究竟,之後呢?


    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未來的路原本應該是兩個人的,我計劃得很好,要一起變老。


    我想找機會帶他去給我媽掃墓,讓她看看我的男朋友,讓她能放心。


    可現在,我的媽媽跟我的男友都走了,永遠都不會再迴來。


    我還沒來得及介紹他們認識,他們在陰間萬一遇到,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聊起我。


    迴到家,柏川哥正在翻書架上的書。


    我跟柏林最喜歡假期的時候窩在家裏,他打遊戲,我看書,餓了就看食譜,看到什麽喜歡的我就去做。


    我很喜歡給他做飯,或者說我喜歡為他做任何事。


    家裏冰箱還有條魚,大米剩的不多了,但足夠我們吃兩天。


    我係上圍裙,對柏川哥說:“隻有一條魚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


    他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辛苦你了。”


    我看著他放下手裏的書,然後走過來:“我不太會做魚,你做菜我做飯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就叫我。”


    我見他進來忙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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