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策的聲音冷靜到掉冰渣:“樑上君,什麽事情都要想好了再做。”


    “我想了一夜,我想好了。”樑上君同樣冷靜地說,“糙子,上來。”


    ……


    林間的風伴著清晨的水汽和植物的香味掃過他們這群人,身上的薄汗被蒸發,帶來一陣寒意,更顯得這段沉默讓人如坐針氈。


    “嗤。”紀策笑了一聲,“歷史教訓告訴我,不是你想的夠久就能想得夠清楚的。我問你,帶上他,你能保證他的安全嗎?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嗎?就憑你現在的體力狀況,能支持得住嗎?”


    他說得絲毫不留情麵,樑上君的臉色白了白,沒有反駁,但也沒有退卻。


    “說句不好聽的,按現在的情況,我對完成任務都不抱什麽希望了,想要按時到達聯絡點都很勉強,想要完好無損地迴去就更是沒把握。在這種狀態下,一個傷員還要逞英雄帶上另一個傷員,一下子給我們帶來兩個拖後腿的,你這是想清楚以後的做法嗎?”


    聽了這話,有些不明就裏的人,比如糙子不禁問道:“梁連受傷了?哪兒傷了?”


    樑上君道:“傷你媽個頭,閉嘴!”


    大家普遍認為紀策的話說得太狠太絕了,簡直就是在赤裸裸地打壓士氣。不過阿藏知道,恐怕這裏隻有阿藏知道,紀連講這樣的話,是出於多麽強烈的想讓他們全部平安的願望。


    那次在南伊溝的作戰,他親眼看見紀連丟下傷重的麥子,也親眼看見了他藏在背後的一半果決和一半猶豫。


    麥子犧牲之後,紀策曾經短暫地放下那種果決,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語氣問過他:“阿藏,如果我沒把他丟下……”


    阿藏沒有迴應這種假設,他隻說:“紀連,你沒錯。”他從來不認為紀策下過錯的命令,他不會對他任何一個已經下達的指示有所懷疑,即使有戰友犧牲,他也絕不會歸咎於紀策。


    而紀策似乎沒有期待他的迴答,他的眼睛仍然看著前方那抹橙色的霞光,好像在悼念麥子,又好像在想念某個人。


    這次也一樣。


    阿藏不認為紀策的決定有任何偏頗。


    但這次的不同之處是,有另一個固執程度跟紀策不相上下的樑上君在場。


    樑上君借用了糙子的話迴答他:“我不會拖後腿,我要是有一秒鍾威脅到其他人的安全,有一秒鍾耽擱到任務的進行,我就一槍斃了自己。”


    他直視著紀策的眼睛:“你們走你們的,我們會緊緊跟上。直到下一個聯絡點我都不會丟下糙子一個人,這是我的底線,大概也是我的極限。”如此坦然。


    有些人,可能經歷很多事情後會成熟一些,不再會做年少時期那樣任性的事,但是那種深植在骨頭裏的東西仍會在某些時候跳脫出來,把他緊緊包裹,而讓周圍的人無可奈何。


    樑上君就是這樣,他的那股倔勁,比起尤禹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尤禹望著此時的梁連是有點驚訝的。


    他無權插足這兩個人之間的爭執,丟下糙子或者帶上糙子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他隻是在想,梁連這樣的傢夥,怎麽有臉說他是一根筋?


    萬般無奈,堆積成怒火。


    紀策腳上用力,把樑上君和糙子一併踹了個側翻:“行,你要帶上他,你一個人負責!你們是死是活我不會再管!”


    接著他又對其他隊員下令:“誰要敢過去幫著拖後腿,就他媽直接給我退出任務!”


    樑上君背著糙子跟在隊伍後麵。


    紀策如他所說,半點沒有顧及他們的不便,反而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尤禹心裏不由得憋氣,那是他的梁連,再怎麽軍令如山,他也不可能做到把梁連丟到腦後。然而幾番迴頭,他總能看見樑上君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


    背著糙子,他的步伐顯得很沉重。


    如同背著他的那個雨天一樣,沉重卻穩當。


    他忽然想起那時候自己在梁連頸邊聞到的味道,雨水混著泥土的腥氣,還有掩蓋不住的那種稚嫩和堅韌。


    這樣想著,他幾乎能看得清樑上君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慢點走吧。


    等等他們吧。


    “喂,紀隊……”尤禹終究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卻被走在他前麵的朱大阻住了話頭。


    “你幹嘛?”尤禹不悅。


    “我們要快些走,這對他們最好。”朱大說,“越早到達聯絡點,他們就越能早點休息,也就越安全,不要把他們當成需要憐憫的傷員。”


    尤禹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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