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隋唐和任原兩人的胡攪蠻纏,讓這一場殺機四伏的殿前質詢成了笑話。


    此時,辰國使團抵京的消息也已經傳來,因此薑宣不得不將承德書院之事,暫且押後。


    隨後他下旨將景清、隋唐二人禁足,便揮手示意,讓眾臣退去。


    今日這一場朝會,他已然精疲力竭。


    果然,在踏入太平宮的那一瞬間,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噴了出來。


    “陛下......”


    “陛下......”


    跟在他身後的郭巍和正迎麵走來的青雀兒被嚇了一跳,兩人趕忙扶住薑宣,向著榻上走去。


    “吐血之事,不得外傳,郭巍,傳旨,辰國使團入京,由承兒負責主持接待。”薑宣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艱難的說道。


    自永生教之亂起,他的身體便每況日下,今日,連番遭創,已經虛弱到了極點。


    換句話說,承德書院之事,不是他不願意處理,而是他已經無力處理。


    永寧門外,眼見景清、隋唐平安歸來,所有人都忍不住鬆了口氣。


    在百姓們的簇擁和保護下,隋唐安全的迴到了官邸。


    但他知道這一切不過隻是開始。


    自澄明殿至永寧門,一路上身後那一道道充滿殺意的目光,如芒在背。


    夜色籠罩,刑殺台上血色未幹,新的殺戮便再次開始。


    薑宣從來都不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主宰,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即便因為辰國使團的突然到來,讓他們不得不暫時隱忍下來,但總有人心有不甘。


    萬籟俱寂的太平城中,大批黑衣人瘋狂衝向隋唐所在的府邸。


    那裏成了今夜的焦點。


    官邸大院之中,放著一把椅子。


    隋唐身披戰甲,怡然端坐。


    “這大概是冬季的最後一場雪了。”隋唐伸手接住飄落的雪花,喟然長歎。


    雪夜殺人,是個好天氣。


    他低頭看向腳邊,擂鼓甕金錘寂寂無聲,這對陪伴他征戰沙場無數的夥伴,那暗紅色的錘頭,此刻正隱約散發著一絲血腥味。


    在他的身後,任原一如既往,金頂開山鉞,在雪色輝映下,寒芒四射。


    他在等待。


    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等待著一場酣暢淋漓的廝殺。


    景清已經被景氏保護起來了,今夜,這京都之中,沒有朋友,隻有敵人。


    “統帥,他們來了。”高空之中,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那是計都折羅。


    敵蹤隱顯,引弓向天。


    “來了好,今日咱們就在這京都試一試我死軍鋒芒。”隋唐輕笑了起來。


    “隋唐,還我兒命來。”一聲清嘯自遠方滾滾而來,緊接著便是無數箭矢,覆蓋了整個官邸上空。


    “結陣,防禦。”


    任原神色如常,伴隨著他一聲虎吼,護衛在左右的二十餘名盤古力士舉盾向天,將隋唐死死護在中間。


    漫天箭矢衝破落雪,為這清冷的夜再添幾分寒意。


    “沒想到這楊昌,竟然親自來了。”


    隻聽聲音,隋唐便判斷出了對方身份,畢竟今日朝堂上,兩人之間有過爭論。


    在楊昌之後,黑衣人越來越多。


    很顯然,來的不止他楊昌一個。


    想要隋唐償命的,也不止他一個。


    官邸之外,黑衣密布,弓箭手張弓搭箭,一輪輪箭雨升空。


    官邸之內,姑射弓手很快發動了反擊。


    “引弓,自由攢射,目標:敵方弓箭手。”計都折羅嘶啞的聲音響起。


    一百零八支鐵箭,應聲而落。


    “殺,殺進去,殺了隋唐。”


    “衝,為公子報仇。”


    “隋唐,拿命來!”


    雙方弓箭手在對射,其他的人卻已經忍不住向著官邸內衝去。


    “隋唐,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要下此毒手?”


    隨著大批黑衣人湧入,又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從承德書院向百姓伸手的那一刻,咱們就已經是敵人了。”


    望著密密麻麻的人影,隋唐絲毫不懼,他手握擂鼓甕金錘,自椅子上長身而起。


    “諸位開始吧,要是再耽擱一會兒,你們就追不上自己兒子了。”


    以惡除惡,以殺止殺,他不願再耽擱。


    “殺!”


    “殺!”


    是的,雙方終究不是在敘舊,一聲招唿不過是問出心中疑慮,但殺戮才是今夜的主題。


    “盤古披甲......”黑衣湧動,任原虎吼。


    “力士無敵!”有人在迴應,這迴應聲雄壯且威武。


    更多盤古力士身披重甲,自四麵而來,麵朝黑衣人,列陣向前。


    飛斧再一次劃過長空。


    絢爛的血色如一朵朵盛開的死亡之花,在官邸之中綻放。


    隋唐一馬當先,揮錘而砸。


    “砰!砰!砰!”一聲聲悶響,一聲聲慘叫,沒有人可以抵擋隋唐。


    那是一種純粹的力量,純粹到隻要磕著碰著,便是骨斷筋折,頭顱粉碎。


    黑色的夜黑色的衣,白色的雪紅色的血。


    廝殺正烈,生命消散。


    整整半個時辰,借助官邸的掩護,隋唐硬生生頂住了數倍敵人的攻擊。


    沒有人退縮、沒有求饒,因為從一開始便已經注定了他們的不死不休。


    “隋唐,今天你死定了,沒人救得了你。”


    “隋唐,還我兒命來。”


    “隋唐,受死。”


    一聲聲帶著恨意的控訴來自四麵八方,一個個黑衣人前赴後繼。


    盤古力士的重甲之上已經布滿了刀劍刻痕,紅色的鮮血順著甲胄滲入,與汗水融合。


    他們累了,哪怕他們足夠精銳,但人力猶有竟時,除了隋唐。


    他如同一尊自遠古而來的魔神,體力無窮無盡。


    擂鼓甕金錘下,死傷遍地。


    隻是,他的體力無窮無盡,黑衣人同樣無窮無盡。


    此時此刻,官邸之中,隻剩下大堂還在隋唐手中,而如此劇烈的廝殺,卻未引來哪怕半個金吾衛的值夜者。


    這一夜,京都不設防。


    “殺,給我一鼓作氣,斬殺隋唐。”人群後方,楊昌高聲下達著命令。


    為山九仞,他不想功虧一簣。


    可惜,隨著更大的喧嘩聲傳來,黑衣人的後方一下子混亂了起來。


    “隋將軍,你在哪裏?”


    “隋將軍,隋將軍,我們來救你了。”


    “你們這些王八蛋,給我滾開,滾開。”


    大批手持棍棒的百姓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他們一邊大聲叫喊,一邊揮動棍棒,打向那些黑衣人的後背。


    在他們心裏,這些黑衣人和承德書院裏那些傷害自己的人一樣,都是惡人。


    而為他們報仇雪恨的恩人,此刻卻正被這些人圍在官邸之中,生死未卜。


    “就是你們害了我女兒,我打死你,打死你。”身形粗壯的婦人揮動棍棒狠狠的敲在一個黑衣人頭上。


    卻沒注意到那黑衣人旁邊一道雪亮的刀光,也在同一時刻,向她頭上劈來。


    幸好,在她身後,一柄短劍將那刀光擋了迴去。


    不僅僅是她,其他百姓的身邊也潛藏著大量手持短劍之人,這些人出手迅速,目標明確。


    在他們出手之後,黑衣人的死亡率直線上升。


    “撤,都給我撤。”


    “退,速退。”


    “不要戀戰,咱們再找機會。”


    “隋唐算你命大。”


    越來越多的百姓,開始圍攏在官邸周圍,剩下的黑衣人見狀,萬般無奈,隻能下達撤退的命令。


    包括楊昌在內。


    半盞茶的功夫不到,官邸內外的廝殺,便迅速沉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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