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陛下春秋鼎盛,長壽無疆,願薑國千秋萬代,永享太平。”


    大年初一的朝會如期而至。


    相比往日,今日不過是個簡單的祝福,皇帝與朝臣之間說些吉祥話,就當是拜年了。


    然而,今日卻分外不同。


    昨夜承歡樓上發生的事情,已經傳遍了京都。


    所以,眾臣叩拜之後,黃淼跟何魁再次出列,跪在了大殿上。


    “五官中郎將何魁之子何熊,昨夜在承歡樓上,將我兒黃旭活活打死,請陛下為臣下做主。”


    “陛下,黃淼將我兒拿入大獄之後,未經審問,未經調查,便動用私刑,將我兒殘忍殺害,請陛下為我兒主持公道。”


    隨著兩人一前一後的開口,大殿內僅有的一絲喜慶也終於煙消雲散。


    薑宣神色晦暗,眉頭緊皺,他沒想到就連今天,他都無法安心的度過。


    “誰能給我講講,到底發生了何事?”薑宣強忍著怒氣問道。


    黃淼、何魁再次開口,從兩人斷斷續續的描述中,他也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這一刻,薑宣很想罵人,非常的想。


    眼見黃淼跟何魁又開始對罵了起來,甚至與兩人相熟的一些文武官員,也開始為兩人聲援。


    薑宣隻覺雙耳轟鳴,頭腦發脹。


    這到底是一個什麽事情?


    薑國的朝堂到底是什麽時候成了這個樣子?


    “陛下,黃淼老成持重,乃國之幹城,實不該遭此喪子之痛啊,何魁,你過了啊!”


    “陛下,何魁向來公正,即便黃旭真是何熊所殺,也定不會袒護,可廷尉府怎可如此肆意妄為,不教而誅。”


    甚至到最後,連魏斯和景預也忍不住站了出來。


    沒有辦法,盡管兩人心中也覺得難堪,可無論是黃淼,還是何魁都是他們不能忽視的存在。


    “夠了,都給我閉嘴。”薑宣終於忍不住大聲怒斥道。


    那渾濁老邁的聲音,如同一道閃電劈在眾人心中,澄明殿上立刻安靜了下來。


    “黃淼、何魁,你們倆都給我滾迴去閉門思過。”


    “殷無恨,此事交給你處理,你給我查清楚,黃旭跟何熊到底是怎麽死的?”


    薑宣實在不忍其煩,便對著兩邊各打了五十大板,又將此事丟給了殷無恨。


    然而,他話音剛落,黃淼卻突然說道:“迴稟陛下,何熊確非我所殺,我們在何熊的屍體旁邊,發現一個鮮血寫成的田字,想必是何熊臨死前留下來的線索。”


    黃淼終究是心有不甘,將昨晚在牢房所見說了出來。


    而正在一旁看戲的田和,當即便臉色陰沉了下來。


    無妄之災,這是赤裸裸的無妄之災。


    隻是不知為何,黃淼說完之後,魏斯的神情卻突然意味深長起來。


    “閉嘴,殷無恨,你去查,給我查清楚。”薑宣實在不想再糾纏此事,再一次嗬斥道。


    “陛下放心,無恨一定盡快將此事查清。”殷無恨那尖利陰冷的聲音,仿若一股冷風吹過澄明殿。


    清淨了,終於清淨了。


    薑宣心中一鬆,連唿吸都順暢了許多。


    然而,有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僅僅不過數息之後,守在殿外的小黃門便快步奔了進來。


    “陛下,南嶺關傳來消息,運往南河郡的賑災銀糧在山道上被劫,丞相府長史馮育及押送官兵,全部被殺。”


    小黃門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微不可察的顫抖。


    “砰!”薑宣聞言再也忍不住一頭栽倒在了禦座上。


    “陛下,陛下,太醫,快穿太醫。”郭巍慌亂的驚叫聲響徹整個澄明殿。


    滿朝的文武百官也開始慌亂起來。


    唯有隋唐一臉平靜的站在群臣之中,心中不禁多了幾許感慨。


    如果說覆滅永生教是一場赤裸裸的廝殺,那麽,這朝堂就是暗戳戳的博弈。


    自入京以來,刺殺、陷害、入獄、門閥博弈,勾心鬥角,險象環生。


    如今再看澄明殿上的烏煙瘴氣,前一刻,還在因為逛青樓打死人而爭執,後一刻,賑災銀糧被劫的消息便傳來了過來。


    這薑國的天下,已經風雨飄搖到這等地步了嗎?


    隋唐一聲慨歎。


    他此刻根本就不知道,今日朝堂上發生的這兩件事,實際上都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幹係。


    何熊是陰子胥殺的,銀糧是彭休劫的。


    薑宣陷入昏迷,除了三公之外,其他一眾朝臣紛紛帶著滿腔的忐忑和不安,踏出了皇城。


    黃淼更是滿臉晦暗的低著頭,絲毫沒有察覺到,離他數十步遠的地方,正有一夥披麻戴孝的婦人,正怒視著他。


    “黃淼,還我兒命來。”一聲大喝,如河東獅吼,震的黃淼耳膜生疼。


    他茫然的抬起頭,卻是隻看到無數的拳頭迎麵砸來。


    “黃淼,你枉為廷尉,竟敢如此草菅人命。”


    “就是,我家熊兒,乖巧恭順,怎麽可能殺人,分明就是你想要嫁禍於他。”


    這一群婦人,一個個膀大腰圓,嗓門巨大,身手也更是了得。


    可憐黃淼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在這一番撕打之下,竟隻能抱頭痛唿。


    好在遠處的陳紀、蔡越等人看到了這一幕,他們連忙上前製止,卻是一不小心也挨了幾下,兩人無法,隻能喚來城門衛士,這才將那一群悍婦拉開。


    可惜,因為耽誤的時間過長,此時的黃淼早已渾身青腫,口吐鮮血,眼看著就要沒氣了。


    “胡鬧,簡直是胡鬧,皇城之下,竟敢肆意毆打朝廷命官,來人,快,快將黃大人送迴府邸,快。”陳紀手捂著臉頰,氣急敗壞的怒聲斥道。


    他這屬於是典型的無妄之災,也不知是哪個婦人,手勁十足,一個耳光過去,陳紀的半個臉頰都腫了起來。


    蔡越同樣如此。


    等到何魁趕到,望見那一群婦人時,已經臉色慘白一片。


    完了,一切都完了。


    何魁一臉絕望。


    “天子近前,皇城之下,囂張狂悖,毆打朝廷重臣,來人,將這一幹人等,全部押入廷尉府大獄。”


    不多時,殷無恨那尖利陰冷的聲音在皇城外轟然響起。


    方才薑宣昏迷,他因為要加強宮內守衛,所以,慢了一步,卻沒想到竟會鬧出如此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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