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旭根本就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眼見雙方陷入撕鬥,他下意識想要躲避,卻在剛剛踏出雅間之際,迎麵碰上了何熊。


    “狗東西,你找死。”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何熊根本就沒給黃旭分辯的機會。


    揮起拳頭,便砸了過去。


    “砰!”黃旭應聲倒地,隨即發出慘烈的尖叫。


    然而,何熊卻仍不罷休,他一個箭步,便騎在了黃旭身上,那雙沙缽大的拳頭,更是如同雨點般落在黃旭身上。


    頃刻間,黃旭的慘叫響徹了整個承歡樓。


    “你,這也太簡單粗暴了。”高台上,珠簾後的洛仙子忍不住埋怨道。


    “我們先生說過,手段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那個率先出手的白衣青年,此刻就站在她身後。


    “多謝了。”洛仙子那如泉水叮咚般透人心扉的聲音,輕輕響起。


    “不用謝,上次多虧了你,我才能拿下宋懷遠,既然承諾過要替你辦三件事,那我陰子胥必然說到做到。”


    原來,那白衣青年竟是陰子胥!


    他並不知道這馳名京都的洛仙子,為何要讓他刻意挑起黃旭跟何熊的衝突,但這並不妨礙他出手。


    二樓雅間,何熊的手下隻是輕掃了一眼,便被驚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趕忙撲到何熊身旁,死死的抱住他,同時口中疾唿:“公子,不要再打了,死人了,死人了。”


    這聲疾唿裏帶著極度的驚慌和恐懼。


    也讓正在撕鬥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動作。


    “公子。”一聲悲鳴,黃旭的侍衛爭先恐後的撲向他的身邊。


    然而,終究是遲了。


    在何熊暴力擊打下,黃旭整張臉都幾乎要凹陷進去。


    慘烈,極端的慘烈。


    雅間門內三尺地麵,盡數被飛濺的鮮血染紅。


    這一刻,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兩撥人,如墜冰窟。


    承歡樓裏的其他人更是如此。


    他們再也顧不得所謂的洛仙子,而是爭先恐後的向著樓外奔去,卻迎麵撞上了廷尉府的差官。


    一切都仿佛是掐算好了似的。


    何熊根本就來不及逃走,或者說他根本就來不及反應。


    黃旭死了,而他的父親就是廷尉黃淼。


    麵對神情冷峻的廷尉府差官,何熊沒有反抗。


    承歡樓被封鎖了起來,所有人都遭遇了盤問,隻是陰子胥卻已經通過樓上的密道消失的無影無蹤。


    半個時辰不到,關於黃旭之死的前因後果,便已經被了解的清清楚楚。


    沒有人提到那個率先出手的白衣青年,因為他們潛意識以為,這個人肯定是黃旭的侍衛。


    收到消息的何魁沒有猶豫,立刻帶著人趕往廷尉府,而悲憤莫名的黃淼也已經嚴陣以待。


    景預、魏斯也在同一時間收到了消息。


    為了青樓女子,爭強鬥勝,本無大礙,可為何會鬧出人命?


    除夕夜,熱鬧和歡騰之中,與此事有關的所有人,心中都忍不住開始罵娘。


    廷尉府大獄。


    何熊垂頭喪氣的窩在牢房之中,他與黃旭素有舊怨,可說到底不過都是一些小衝突,今日同樣如此。


    可為何自己會不受控製成那般樣子?


    是因為黃旭不停的諷刺和戲弄,還是因為他當眾折了他的麵子。


    “何公子,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咱們又見麵了!”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牢房外響起。


    何熊一臉疑惑的抬頭望去,卻是臉色驟變。


    “是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那個在承歡樓裏率先向自己出手的白衣青年,竟然會追到廷尉府大獄裏來。


    這一刻,何熊心中忍不住寒意蒸騰。


    廷尉府。


    何魁長驅直入,一路上他沒有遭到任何阻攔,直到他跨入大堂。


    “黃,黃大人。”何魁小心翼翼的叫道。


    此刻,黃淼一個人孤零零的蹲在大堂中央,他的腳邊,躺著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


    “我家旭兒往日裏是混蛋了些,但說到底也算不上是大奸大惡之人,你說他怎麽就這麽短命呢?”


    黃淼的聲音如同幽靈,在這黑暗的夜裏分外滲人。


    “黃大人,若此事真是我兒所為,你無論如何處置,何魁都絕無二話。”


    眼見黃淼如此悲痛,何魁急忙表態,雖然兩人分屬不同陣營,但孰是孰非,他還是分得清的。


    果然,他話才出口,黃淼臉色驟然一鬆。


    隻是隨後,他便又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但承歡樓之事疑點重重,來的路上我已經問過當時在場的侍衛,最先動手之人,絕非我府上之人,請黃大人明察。”


    “哈哈哈,何魁,你當真以為我黃淼可欺嗎?你一個五官中郎將,跑到我廷尉府,跟我討論案情,你算什麽東西?”


    何魁的話激怒了黃淼。


    在黃淼看來,此時已然明了,卻不想何魁竟還妄想脫罪。


    何魁臉色微微一變,但想到自己兒子如今還關押在廷尉府,便又下意識的客氣了幾分。


    “黃大人,並非何魁狡辯,隻是我擔心有人故布疑陣,危及你我兩家。”


    不可否認,何魁說到點子上了。


    不管他心中如何想,但一番猜測確實無限接近了事實。


    然而,下一刻,隨著一個廷尉府差官的奔入,讓原本即將平靜下來的局勢,徹底滑向了深淵。


    “大人,不好了,何熊死了。”那差官因為太過惶急,顯然,並未注意到一旁的何魁。


    “你說什麽?”黃淼臉色大變的同時,何魁陰冷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那名差官一愣,他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又隨即轉頭看向何魁。


    冷汗不受控製的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何魁孤身前來,黃淼孤身等待,兩人都留了餘地,然而,此時隨著何熊的死,一切都再無轉圜。


    何熊的死狀極為淒慘,他雙手、雙腳以及喉骨被全數打斷,很明顯,是死在了酷刑之下。


    黃淼呆呆的站在牢房之中,臉色陰沉的如同冬月的寒冰。


    何魁什麽話都沒說,他隻是平靜的帶走了何熊的屍體。


    他甚至都沒有看到被何熊壓在身下的那一個“田”字。


    那用血寫成的“田”字。


    而黃淼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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