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階前,景清神色恭敬,屈膝而拜。


    他沒有看宋平、田完,也沒有看景預、田和,甚至在他跪下之前,那滿朝文武在他眼中都形同虛設。


    “景清,你牧守北地郡多年,勞苦功高,此次迴京述職,怎得不在家好好歇些時日?”


    看到景清,薑宣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迴稟陛下,今日臣確實不該上殿,隻是破虜將軍隋唐遭人誣陷,投入大獄,臣又不能不來,還請陛下諒解。”景清拱手高唿。


    然而,他話音方落,身後便傳來了宋平那悲憤的聲音。


    “景清,我兒懷中與那隋唐先有衝突於城門外,後便被其毒殺於太平樓,你怎麽胡言說其遭人誣陷。”


    麵對宋平的質問,景清迴過頭去,與其對視了一眼,帶著幾分譏笑反問道:“笑話,隋唐與宋公子之間,不過是幾句口角而已,何至於殺人,再者說,隋唐乃武將出身,即便要殺人,城外便可殺,為何又要等到入城,再行毒殺?”


    景清聲音微頓,隨後,將目光轉向整個朝堂上的一眾文武官員。


    “如此明顯的嫁禍之計,若說宋公悲痛過度,尚且情有可原,但大殿之上,兗兗諸公,難道竟再無一人察覺嗎?還是說,你們隻是一門心思想要除掉隋唐,而故意忽略事實?”


    淩厲的質問帶著幾分邊郡男兒特有的鋒芒,直麵朝堂百官。


    數載風霜,不僅染白了他的雙鬢,也磨礪了他的傲骨。


    “哼!那隋唐仗著自己平息北方永生教,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城外發生衝突時,他便肆無忌憚掌摑宋公子,我猜想定是他入城之後,一時不忿,這才再下毒手,以致宋公子命喪太平樓?”人群中不知是哪一個官員越眾而出,冷聲辯駁道。


    景清絲毫沒有慣著他。


    “你猜想?你倒是很會猜想,你可知按照本朝律法,若隋唐在城外殺了宋公子,那頂多算是義憤殺人,即便是宋大人貴為九卿,隋唐也不過是個流徙之刑,可城中毒殺,那便是蓄意謀殺,左右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你覺得一個禦昆侖、滅樓蘭、平永生的大將之才,會連這點腦子都沒有嗎?”


    景清在質問,急聲質問,他在言語之間,竟是絲毫不留情麵。


    “可......”那人還想強辯,卻被景清一聲暴喝給硬生生壓了迴去。


    “閉嘴,我朝立國六十餘載,定罪論刑,靠的是律令法度,而不是胡亂攀咬。”


    一聲暴喝,景清聲震澄明殿,滿朝文武為之色變。


    沉默,鴉雀無聲的沉默。


    自薑宣以下所有人俱是神色複雜的看著景清。


    半晌之後,竟是太尉田和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好,咱們不提宋公子,隻說我家辟疆,昨夜太平湖畔,兩人之間的撕鬥,幾乎有目共睹,我家辟疆也確確實實是傷在那隋唐之手,此事如何說?”


    麵對田和的質問,景清依然泰然自若,一臉坦蕩。


    “欲加之罪,且不說隋唐不會使流星錘,即便是他會使,那打傷田將軍,對他有何好處?別忘了,他是進京論功的,到底是怎樣的蠢人才會做這損人不利己之事。”


    眼見景清竟然連田和都敢公然反駁,田完跪不住了,他噌的一聲站起身來,冷聲指責道。


    “哼,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在強辯,那隋唐由你舉薦入薑國,如今殺人入獄,你自然要對其百般維護。”


    “景大人,如此赤裸裸的迴護,怕是有失公允吧?”


    “就是,如今事實分明,還有何可說?”


    “不錯,巧言強辯誰不會,有本事拿出證據來。”


    田完之後,更多的人開始鬧哄哄的附和了起來。


    望著那一個個看似正義的嘴臉,景清冷笑了起來。


    “證據,哈哈,恐怕要讓諸位失望了,景清今日,還真是帶著證據來的。”


    景清笑聲落下,隨即便轉頭看向薑宣。


    “起奏陛下,臣昨夜已將殺害宋公子和打傷田將軍的兇手盡數拿下。”


    一句話,石破天驚。


    “什麽?你說什麽?”宋平驚叫著站起身來。


    “我說我已經找到了殺害宋公子和打傷田將軍的兇手。”景清將方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這一刻,即便他麵對著薑宣,但也能想象身後那幫想要將隋唐置之死地的人,臉色該是何等難看!


    “他們人在哪裏?”禦座上,薑宣沉聲問道。


    他的心中同樣驚訝,但他自信景清絕不敢騙他。


    “迴陛下,殺宋公子的兇手,已經被臣押在宮外。”


    “至於打傷田將軍的兇手,昨夜被我們找到時,有人正在滅口,幸好我們趕到及時,他隻是重傷昏迷,此刻正在隋將軍居住的官邸之中接受救治,等其清醒之後,想來一切也將真相大白。”


    景清高聲迴應道。


    難怪,難怪他今日如此有恃無恐!


    魏斯側過頭去,一臉驚歎的注視著景清,隨後又掃了一眼離他不遠的景預。


    這太平京裏,人人都在稱讚田氏雙璧,卻無人識的景氏雙傑。


    在魏斯看來,田開疆和田辟疆在景預、景清兄弟麵前,連給他們提鞋都不配。


    “一派胡言,景清,我看你分明就是為了給隋唐脫罪,這才故意編造兇手。”


    田完的話,讓原本神情激動的宋平,又開始驚疑不定起來。


    景清卻是微微一笑,再次向薑宣開口:“陛下,請容臣將那兇手押入大殿,以解宋公子被殺一案。”


    “準奏!”


    不多時,宋懷遠便在數名宮門衛士的押解下步入澄明殿。


    待看清他的樣貌後,宋平臉色巨變。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宋平本能的想要撲過去,卻被景清攔了下來。


    “宋大人何必明知故問!”景清嘴角露出的一絲笑意讓宋平心膽俱裂。


    “懷遠,是懷遠,這不可能。”宋平望著宋懷遠,悲憤中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老東西,你沒想到吧?哈哈哈!”一直沉默著的宋懷遠突然狂笑了起來。


    “放肆,澄明殿內,禦階之下,你敢如此囂狂?”殷無恨再次出聲厲喝。


    然而,方才能一語鎮群臣的他,此刻竟然沒能嚇住這個白身的公子。


    宋懷遠直愣愣的瞪視著宋平,直到身後兩名衛士將他死死的壓跪了下來。


    “他是你的兄長,你,你怎能下如此毒手?”宋平雙目通紅,聲音嘶啞。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殺害宋懷中的人,竟然會是宋懷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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