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就說,貴妃管理宮務也辛苦了,歇幾日也好。連金印都還暫時放在她宮中,隻是將這幾日的宮務暫交了賢妃娘娘打理。”馮恩深深垂下頭去,也覺得無力。葉貴妃是敬安帝心上的人,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敬安帝就吃她這一套,別人實在是無能為力。賢妃娘娘雖然是個妃位,卻是個無寵的,平日裏影子一樣不惹眼,這樣的人來打理宮務,還不就是個依樣畫葫蘆。


    “先過了母後的千秋吧。”齊峻有些疲倦地抬手捏了捏眉心,“國師的禮物——”


    “是,據說是個偶人,能演歌舞的。”馮恩連忙把打聽來的消息報告上來,“國師要的木料彩漆就是用來做這偶人的,如今宮裏都知道了,頗有些人等著瞧新鮮呢。”


    “能演歌舞的偶人?國師什麽時候又懂機關之術了?”齊峻頓時懷疑起來。


    “聽說是請了禦作坊的匠人來幫忙,做得跟真人一般。但據那匠人說,他也不知其中的機關如何能讓偶人自行歌舞起來。”


    “偶人……”齊峻沉吟著皺眉。他絕不相信真明子會為了皇後的生辰細心準備賀禮,這偶人必定有蹊蹺,隻是他想不明白會有什麽蹊蹺。這麽想著,他轉眼看了知白一眼。


    知白被他剛才一吼就縮進了椅子裏,還拿經書擋住了自己的臉,隻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頭滴溜溜地轉,見齊峻看過來,才小心翼翼地道:“物可以形借神,做得越似人形之物,越易成精。或者攝孤魂附上,自行歌舞也未為不可,不過究竟如何,還要看看才知道。”他倒乖覺,齊峻一個眼神就知道是想問什麽。


    “既是如此,到千秋節那一日,你與我一同去給母後拜壽。”齊峻迅速做了決定,到了那日,他作為皇長子,又是中宮嫡出,自然是第一個給皇後拜壽的,然後就會隨侍在皇後身邊。知白跟著他,也就可以守在皇後身邊,即使真明子要動什麽手腳,有知白在總是好些。


    有知白在,總是好些?驀然發覺自己的心思,齊峻不由得又看了知白一眼,心情頗為複雜。這小子實在不值得信任,可如今這局麵,他手掬月光、為皇後延壽,一樁樁一件件可都是神乎其神。若不倚重他,還有誰可用呢?


    “千秋節那日,母後必然是在父皇身邊,你跟著我,必然也能見到父皇。”齊峻放緩了聲音,看著知白眼睛一亮,又莫名地有些不悅,“別整天無所事事,出家人,每天連經文都不念麽!”


    知白對著他底氣就有些不足,縮了縮脖子才道:“經文都記在心裏了,若是口頭禪,便是念上一萬遍也無用。”


    “都記在心裏了?”齊峻隨手抓過他手中的經卷,隨便翻了一頁,“北辰垂象,後麵是什麽?”


    “北辰垂象,而眾星拱之,為造化之樞機,作人神之主宰……”知白連想都沒想,張口就來,“……有迴死注生之功,有消災度厄之力……”


    “行了行了。”齊峻被他連珠炮一樣的背誦聽得心煩,甩手把經卷又扔迴他懷裏,“誦經不是出家人的功課麽,你不誦經,每天都做些什麽?”


    “從前溈山禪師問弟子仰山,‘經書之中,有多少是佛說的,多少是魔說的?’”知白接住經書,難得認真地迴答,“仰山答,‘統統是魔說的。’拘於文字,佛經也是文字魔。誦讀經書,最忌生搬硬套。譬如《參同契》,本是以煉丹為譬,宣講修行之法,卻被現在的人拿來當做鍊金石的法子,搞出什麽金丹來,還自以為得了長生修煉之法,卻不知以血肉之軀食金石之物,根本不能消化容納,日久隻會傷損,哪裏會助生呢。”


    “這話……禦醫也曾說過……”齊峻不由得想起了那忠心卻遭貶的老禦醫,“那父皇——”


    “修道,雖是逆天之事,卻不可逆天而行。醫者所言,皆是自然養身之道,”知白說起這些來倒是頭頭是道,神采飛揚,全然不是那個滿嘴謊話的騙子模樣,“修道先要強身,若身不強則神不守,神不守則不能凝,猶如以沙築塔,必不能高。修道之事,如同逆水行舟,更要順應風勢以借其力。所謂天道無為,順天而行,以無為而有為,才是大道……”


    “罷了罷了。”齊峻聽著他又往不說人話的路子上去了,趕緊打斷,“你不是道人麽,如何還學佛?”


    “佛道其實本是同源,不過表象略有不同。”知白撓撓頭,“我師父就是個和尚,我做道人,不過是不想剃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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