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雁南一聽自然也明白了,但說實話,他有點煩這事,張家的家譜關他屁事啊,錢也贊助了還要他怎麽樣?!正想作出一番為難的樣子把這事搪塞過去卻聽旁邊江北興高采烈地道:“檔案館嗎?我可以幫忙啊!”


    “啊,真的?”幾位叔公聞言大喜,“哎呀小江,那真是太感謝你了!”


    “不客氣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張雁南簡直忍無可忍了,他不想讓江北摻合這事,為什麽他就是偏偏要摻合進來?!他勉力控製著怒氣道:“叔公你們稍等,我跟他說幾句話。”說著把江北手臂一握:“你跟我進來。”


    江北隻覺他手上力道很大似一道鐵箍箍得他發痛,不禁有些詫異。他當然敏感地察覺到張雁南在生氣,可他氣什麽啊?


    進了辦公室張雁南甩開他關上門,一張臉烏雲密布。江北看著他臉色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你……?”


    張雁南煩燥地質問:“你湊什麽熱鬧?要你在旁邊多嘴?”


    江北愣了愣才意識到了什麽,頓時有些氣惱。“那不是……你們張家修家譜嗎?我還熱心錯了?”


    “張家修家譜關你屁事,你是張家什麽人?!”


    這口不擇言的話一出口張雁南就知道失言了,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再一看江北的臉色果然唰一下變得雪白,胸膛急劇起伏著,過得一會兒竟一言不發拔腿便走。


    “江北!”張雁南從來沒見他生這麽大氣,連忙一把將他從背後抱住,連聲道:“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放手!”江北脾氣也上來了拚命掙了幾把,可張雁南哪能讓他掙脫,雙臂把他箍得似鐵桶一般,一邊抱緊他一邊滿嘴告饒:“你聽我解釋……”什麽解釋恐怕都不足以讓江北消氣,說再多話不如用行動來表示,於是張雁南急中生智騰出一隻手來啪地打了自己一巴掌,這響亮的耳光果然讓江北吃了一驚,迴過頭來看他。


    張雁南下手也沒有留情,半邊臉上火辣辣地疼,但此刻他也顧不上了,隻抓住機會急忙忙地表白心跡:“我不是有意要損你,我,我就是不想你讓摻合這事兒!這幾個人……這幾個人之前已經來過一次了,我贊助了五萬塊錢這次又叫我幫忙,我怕幫他們這一次後麵還有事情源源不斷地來,我就是,嫌麻煩……”說到最後隻覺嘴角疼得要命,不禁嘶了一聲。


    江北神情複雜地看他。張雁南剛那一巴掌被手上的戒指劃破了嘴角,而那戒指正是他倆決定要共度餘生時買的婚戒,於是剛還滔天的怒氣一下子竟奇蹟般的消散了,那傷口看在眼裏反倒感覺有些心疼。


    “……痛不痛?”


    張雁南一愣,忙打蛇隨棍上:“痛。痛死了!”


    江北給了他個白眼,推他道:“行了,放手。”


    張雁南可憐巴巴:“那你答應放了別跑。”


    江北無語地看他一眼,拉他到沙發上坐下,就著光線檢查了下他傷口,輕聲數落說:“打自己也這麽狠,看你這兩天怎麽出去見人!”


    “貼個創可貼就行。”張雁南不以為意地說著,握住他一隻手。“我就是……怕你一氣之下走了。”


    聽他這麽說江北大感欣慰,頓了頓說:“那現在怎麽辦?我剛都答應幫忙了總不能出爾反爾,好歹……也還是要幫這一次吧?”


    第12章


    若依張雁南的真實想法,他巴不得江北連這一次都不要幫,最好和那些人根本不來往、不認識。可因為自己也知道這任性的想法太不現實,他若真的要橫加阻撓,隻怕江北頭一個就要起疑心,於是隻得不甚情願地點了點頭,想想又不放心地強調一句:“……就幫這一次啊。”


    “……”江北好笑又好氣地剜了他一眼,滿眼都是‘究竟是不是你親戚’的吐槽之意。接收到這眼神張雁南別提有多心虛了,好在江北並未深究,稍後便站起來說:“那我先帶他們過去,你這個樣子,就別出去見人了。”


    張雁南點點頭,送至門口。他惟恐江北一會同叔公們聊得太深入太投機,便又拉著他手道:“完了早點迴來……晚上我做菜給你吃。”


    很少見到他這樣膩著自己,江北心中一甜不免也生出兩分纏綿,便出其不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方才笑著出去,留下張雁南摸著他親過的地方心頭百味雜呈,七上八下,好長時間都有些神不守舍。


    江北哪知他心中一團亂麻似的糾結,一出門便開開心心引著幾位叔公往檔案館去了。


    檔案館以前的老館長是江北一位叔伯,雖已退休,但人際關係仍在,一個電話打過去便妥妥地搞定。


    檔案館裏存放的都是上了些年頭的舊物,那本《張氏族譜》更是出自百餘年前,封麵破舊泛黃,紙張都有些粉了,因此連翻閱都要格外小心翼翼。


    因關係不同,工作人員破例允許他們拍照,封麵徐徐揭開,豎行繁體字印製的內容便一一呈現出來。


    此族譜乃張氏九代嗣孫廷望所撰,開篇明義:


    “我族舊無譜牒,惟歷代相傳。自洪武二年由楚入川。明末清初之際,屢經兵災,宗派失傳,查無由所得其派係之相承者……”


    聽到江北小聲念出來帶著眼鏡的那位叔公便不禁有些意外的驚喜:“呀,不簡單!現在的年輕人認得繁體字的不多了,又沒有標點符號,難得斷句也沒斷錯。”


    江北聽到誇獎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哪裏,隻會一點點……太偏的就不認得了。”


    見他還如此謙虛叔公越發對他生出幾分喜愛來,不住笑著點頭,很有些長輩對晚輩的青眼有加。拍完照出來還有點時間,江北也不好馬上告辭就走,便陪著說了會兒話,叔公這會兒看他是越看越喜歡,之前又聽說他在報社工作,便很熱情地請他看一看家譜稿子,從專業角度加以指正。


    江北呢,一來不好推辭,二來也確實喜歡看些歷史記載,客氣了幾句便接過來翻閱了一番。


    憑心而論,這家譜編撰得很有水平。用詞遣句略帶一些古韻,前言道明祖宗源流,又有延續宗嗣的四十代字派。潛心細數,張氏祖先一路開枝散葉地發下來,到張雁南的雁字輩已是第十四代孫,後半部密密麻麻的各房具體人丁更是有力印證了前文所言的‘子孫繁衍者眾’。


    叔公在旁邊作講解,江北邊聽邊粗略地看,雖隻看了個大概但也注意到其中一些細節,忍不住指著其中兩處問道:“為什麽這個是‘生三子三女’,這個卻是‘育一子’?生和育不同?”


    “當然不同啦。生是親生的,育嘛,那不是己出,要麽是宗室過繼,要麽就是外頭撿來的。家譜這東西用詞遣句很要緊,一個字都錯不得的。”


    江北啊一聲,點頭表示受教了,心中卻想道照這邏輯,那張雁南那一行應該也是育一子吧?


    邊想邊看下來,漸漸看到近代。隻見解放前那兩代許是因為當時戰亂連天人民生活水平也不高,族人便多早夭或無後但因著無後為大的思想從同宗兄弟中過繼的記錄有些多。


    叔公也在旁邊看著那些記錄,絮絮叨叨道:“看,就算是過繼的孩子那也要註明來路,幾房來的?第幾子?除非真是被丟在外頭實在不知來路的,不過那種咱們家好象也沒遇到過。”


    江北笑著點點頭,揭開下一頁,很快就看到了他想看的那一行。


    “……三子張安民,妻魏明香,生一子張雁南……”


    江北不禁一怔,細細再看了一眼,確定那真是個‘生’字無疑。一時間江北納罕極了,連叔公在旁邊說什麽也沒聽清,他有心想問卻又覺得此事不好問得,隻心中存疑地想道:奇怪,張雁南是過繼來的難道這事張家的人竟不知道?是他父母當年隱瞞了這事麽?


    按事情的正常發展規律,江北在迴去後肯定會向張雁南提起這事,不說盤根問底,至少也是個八卦開玩笑的口吻。可偏偏橫裏飛來一筆,他這邊還堵在迴家的路上那邊張雁南已打了個電話過來告訴他,說外地的生意出了件意外他得馬上趕過去處理,這一岔江北就渾然忘了那事,隻關心起他那邊事情的輕重來。


    “哦,不是什麽大問題,去幾天就迴來了。”


    張雁南向來在江北麵前要展現他冷靜沉穩可靠的一麵,即使工作上遇到什麽麻煩那也是自己想辦法解決絕不讓江北也跟著操心的,因此此刻嘴裏便說得格外輕描淡寫。事實上他更擔心江北這邊,頓了頓便又有些放不下地道:“你……在家裏要乖一點,等我迴來。”


    江北鼻頭可愛地一皺,被他略嫌肉麻的語氣給逗笑了,兩人又說了幾句方才掛斷電話。他如往常一般的態度總算讓張雁南放下懸了一下午的心,他想隻要後院不起火,生意場上的麻煩又算得什麽麻煩?


    張雁南放下包袱輕裝上陣,戰意滿滿地奔向男人的戰場自不消提,且說江北。


    家裏少了一個人象是忽然空了許多,頭兩天江北自然是很享受這久違的獨身生活,一個人獨霸一張大床,橫躺豎躺隨便打滾。他懶得買菜做飯,吃完了冰箱裏的存貨便直接迴父母那兒,江媽媽見他獨自跑迴來難免要問起另一個:“雁南呢?”


    “出差了。”


    “嗬。”江媽媽於是明白了:兒子是迴來蹭飯吃的。


    趁著這個機會江媽媽便作起了思想工作,閑閑地說:“知道家裏隻有兩個人無聊了吧?早跟你們說應該養個孩子。普通夫妻一直丁克也不是長久之計更何況你們兩個男的?真準備老了兩孤老頭一起去養老院作伴啊?”


    孩子。江北對這個話題並不反感,他和張雁南其實都還挺喜歡小孩的,隻是之前兩人二人世界正熱乎著,就暫時不想多個隨時哭鬧的小嬰兒在中間岔手岔腳。現在算起來他倆在一起也快有兩年了,夫夫生活漸漸步入正軌,家裏也的確是時候該添個人口了。


    想像了一下小孩抱著腿糍糯糯地給他倆叫‘爸爸、二爸’的情形,江北發現自己居然還挺期盼那一天的,想著想著便忍不住笑起來,說:“等張雁南迴來我們再商量一下,看看具體怎麽操作。”


    江媽媽聽他這樣說臉上也露出笑容,“噯,這就對了,我也想抱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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