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他就是江北。”張雁南含笑作完介紹,江北猶豫了一下,到底叫爸媽叫不出口,隻是硬著頭皮喚道:“叔叔阿姨好……”


    他皮膚白,長得又禮貌斯文,看著就是個有教養的家庭出來的。老兩口麵麵相覷,雖然還是覺得找個男的當媳婦不大妥當,但比想像的又要好太多,心裏總算有了幾分安慰,遂略微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坐。


    張雁南察顏觀色大致也能猜到父母此刻的心態,便神情自若地笑了下拉開椅子拖江北入座:“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慢慢再了解吧……點菜了沒有?”就此轉開話題。


    在張雁南滴水不漏的主持下一頓飯吃得頗為和諧。雖然談不上溫馨融洽,但總體說來倒是風平浪靜。不過盡管如此江北也還是從對方父母從頭到尾的沉悶中嗅到了他們的情緒,晚上躺在張雁南懷裏便忍不住嘟著嘴說:“你爸媽都不太理我的……大概還是不贊成吧?”


    張雁南親親他寬他的心:“老年人嘛,接受事情總是要慢點……我媽他們其實人很好,你要是個女的,他們能拉著你的手親親熱熱叫閨女,可你是個男的嘛……”江北笑著踢他一腳,張雁南腿一張夾住,總結說:“所以啊,他們隻是不知道怎麽和你相處,你總要給他們一點時間。”


    江北想了想覺得也是,兒子找了個男媳婦難道還指望人家歡天喜地立馬接受嗎?他自己是幾年前就出了櫃,張雁南呢,恐怕是昨天才和他們坦白估計二老都還沒迴過味兒來呢。想到此他就有點不放心,嘟囔著說:“喂,他們不會反應過來後催你結婚吧?”


    “你想多了。”張雁南抱著他玩他的手指。“我早跟他們把話說透了的,他們應該也明白,我現在這種情況,總不能還指望我傳宗接代。”


    江北沒聽懂:“你什麽情況?”


    “哦,”張雁南發覺失言,幸好腦筋夠靈活,頓了頓便笑著找到藉口:“……過繼啊。既然都把我給到別家了,那應該一開始也沒指望我傳香火吧。”


    江北哦一聲不疑有他,反倒覺得他說得有理,順著這話題道:“說到這個哦,我覺得你爸還真是好說話。”


    “怎麽說?”


    “一般不都是自己家裏有兒子了才把多的給親戚過繼嗎?可你是家裏的老大吧?”


    張雁南心頭咯噔一下,眼神頓時左右遊移有點不太自然。他掩飾地揉了揉江北的頭,強笑著道:“其實……我也不是老大,前麵還有一個……”


    “哦?那怎麽這次沒一起過來?”


    張雁南笑了笑沒正麵迴答,避重就輕轉移話題:“睡覺吧。明早不是還要去送爸媽嗎?”


    “噢,對哦。”江北被他一句話轉移了注意力,乖乖躺下,沒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


    一夜無夢,到早上醒來時張雁南已經起身。江北開了臥室門,果然聽到他在客房幫他爸媽收拾行李,一邊叮囑些路上的注意事項等語,江北走過去時正聽到他媽媽心疼地道:“……不要去送我們,車站人多,被看到就麻煩了……”


    江北愣了愣,下意識停住腳步,他想‘被看到就麻煩了’,這是個什麽邏輯?


    第9章 這是想來想去插在這裏最好的番外


    讓我們把時間倒迴到今年五月的某一天。


    那是個再平常不過的星期天,江北和張雁南同往常周末一樣,迴家陪父母吃飯。


    說是陪父母吃飯,其實是江媽媽做飯給他們吃。三個大老爺兒們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高談闊論,除了張雁南偶爾還會進廚房問句‘媽,要幫忙嗎’其他兩個完全就是坐等開飯的反麵典型。


    時近中午飯菜上桌,江媽媽端出最後一道菜:“吃飯了!”江北忙應一聲,積極地跳起來洗手入座。


    “哇,好豐盛啊。”江北喜孜孜地剛拈了塊糖醋排骨就被江媽媽打了下手。“有筷子!”說完又見到老頭子巍然不動還在調電視頻道,於是火力目標又轉向那邊。“死老頭,吃個飯還要三請四請?”


    “來啦,來啦,”江爸好性兒地答:“我先調個好看的台。”


    江爸口中好看的台其實就是中央三台。他自詡是個文藝愛好者,所以吃飯時是一定要聽歌的,鄧麗君的最好,民歌也不錯,國內唱民歌的小花們都是清一色的甜妹子,聽她們唱歌,飯都能多吃一碗。


    一個頻道一個頻道地按著,偏生那遙控板不知是快沒電了還是按鍵有些失靈反應格外遲鈍,每個台都要停頓那麽兩秒,於是飯桌那邊就聽到不斷切換的電視節目:“北極熊的發情期……今日滬深指數……歡迎收看……公安部開展‘清網行動’……”


    張雁南耳朵一動,扭頭去看時頻道卻又切換了,正是江爸爸要看的中央三台,甜美的歌聲立刻飛了出來。


    江媽媽懶得管自家老頭,隻關切著兩個小的。“雁南多喝點這湯,最近暑熱重這個清熱……”張雁南忙笑應著,盡量把注意力轉到這邊來。


    2011年5月底,公安部在全國範圍內展開了大規模的‘清網行動’。


    所謂清網,就是‘清理網上在逃犯罪嫌疑人’。在這次活動之前,全國有近32萬名刑事案犯在逃,這些殺人、爆炸、搶劫、強姦、販毒、拐賣人口的罪犯都潛伏在社會上,僅是其中2.6萬的故意殺人在逃人員就是社會的大隱患,他們在逃竄過程中沒有身份,為求生存,勢必引發新的犯罪。


    其實從2001年起各級公安機關就開展過多次類似的追逃行動,但收效不大,主要是因為逃犯全國跑,追逃也就成了個勞民傷財的事,因此公安機關一般都是坐等,碰到了就抓,碰不到那也沒辦法。


    但這一次情況明顯有所不同,因為這次採取的是落實責任製,幾乎每一個逃犯都落實到了其戶口所在地由具體專人負責。


    在張雁南和江北笑著享受美食的時候,共和國的一隅,四川某個小縣城的公安局內,剛開完會的警察們三三兩兩從會議室裏出來,邊走邊進行著熱烈的討論。


    年輕的刑警譚立冬從後麵擠上來,親熱地攀住其中一個的肩膀:“老李,咱們分到誰了?”


    “自己看。”


    譚立冬接過資料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目十行地看下來。


    “……b級逃犯?好傢夥,逃了十七年!真能跑啊。”


    “我不信他這十七年完全不跟家裏聯繫,明天跟我去他家走訪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好!”


    現今國內人口流動性太大,‘外出務工流’和‘學生流’以及春運等大型節假日造就了全球最大規模的人口遷移。逃犯們依據著交通的便利夾雜在其中並嚐試用各種辦法洗白自己的真實身份,而社會管理方麵也存在著一定的漏洞,他們在外地改名換姓娶妻生子,有些甚至搖身一變變成了富翁、明星、人大代表……在這種複雜的情況下,警方要想把他們從茫茫人海中找出來,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從他們家人身上著手。


    據專家分析:人天生就是群居動物具有一定的社會性。所以不管逃犯逃多遠、逃多久,他和親戚朋友之間必然存在著一定範圍的聯繫途徑。這次的落實責任製也就是這個意思:抓住這個途徑,長久、專人、多方麵地搜集線索,那麽遲早就會有破案的一天。


    秉承著這種理念,老李和譚立冬一直持續而低調地關注著這個家庭。從表麵上看嫌疑人在逃多年,家裏似乎已經與他完全斷了聯繫,父母關注的重心也早已落在了家裏的次子身上。


    那個叫丁誌勇的小孩考上了重慶的大學,國慶時父母去看他……這些情況都在警方的掌握中。而直到這一年快要結束的時候,譚立冬得知了一個有點可疑的消息:嫌疑人的父母寄了很多本地的熏臘製品給小兒子。


    “聽說有好幾十斤……奇怪,他兒子過年要迴家的吧?”


    “會不會是送人?送給學校的老師?”


    考慮到一個大一新生的人際網,老李若有所思:“送老師……嗯,有可能。不過,也有可能是……轉給他哥哥的……”


    第10章


    引起警方懷疑的臘肉此刻正在土製沙鍋裏香噴噴熱騰騰地燉著,咕嘟咕嘟直冒泡泡。江北心癢癢地已經進來視察了好幾次,香氣溢滿整個廚房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嚐了一口,頓時幸福地眯起眼睛:“唔~~”


    那副‘好好吃,好幸福’的樣子讓旁邊切菜的張雁南忍不住笑了,評價說:“好吃狗。”


    江北隻當沒聽見,咂吧著嘴自言自語:“……再嚐塊臘肉。”


    老家寄來的臘肉都是用土法子炮製,曾吊在灶頭用柴火熏了一年,那肥肉都亮得透明了,吃在嘴裏油而不膩又軟又糯簡直是良心之作!


    張雁南見他停不了手似的嚐了一坨又一坨一張嘴吃得紅潤油亮誘人之極,不禁側目笑道:“真這麽好吃?那我也要嚐一嚐。”說著湊上來在他嘴裏細細舔了一遍又不輕不重地咬了他一口,這才分開一語雙關地道:“嗯,是挺好吃的。”


    這臘肉味兒的吻讓江北的臉瞬間紅了,牙根磨了兩磨低低地罵:“……臭流氓!”


    “晚上才讓你知道什麽叫耍流氓。”張雁南說完笑著低下頭去,繼續切菜。


    江北哼一聲,靠在旁邊陪他,一邊偷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與他說話。


    “張雁南,今年過年怎麽安排啊?”


    “……什麽怎麽安排?”


    “要迴老家嗎?我是說你親生父母那邊。”


    “不用吧。國慶的時候不是剛聚過?”


    江北逮到機會:“過年這種日子都不迴去,你這個不孝子!”啪地打下他屁股。


    他這麽義正嚴辭張雁南不禁笑了,頓了頓斟酌詞句說:“其實這麽多年,他們也習慣我不在身邊了……再說我好歹名義上也還是張家的後人吧?”


    這麽說好象也是。江北思索了一下:“那,初一我們去汶川那邊掃墓?”


    張雁南聰明地沒有把話說死,隻模稜兩可地道:“其實那邊清明去也無妨……到時看吧,春節你爸媽也要走親戚,那幾天車很不好打,我們在的話好歹他們去哪裏要方便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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