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墨冷哼了一聲,兩條修長手臂便跨到樂令背後,將他密密實實地抱住,深沉如墨的眸子微微抬起,冷冷盯著玄闕。樂令早幾百年就已習慣了他無時不刻的撒嬌,在他腰後拍了拍,無奈地說:“你也幾十歲的人了,還有兩個師弟等著跟你學呢。懂事點,哪有這麽大的人成天粘在師父身上的。”


    他也不提自己成天粘在玄闕老祖身上的事,理直氣壯地管教徒弟。玄闕在旁笑一聲,伸手一招,便把愛徒召到自己懷裏,低頭蹭了蹭他的臉:“你要管教徒弟,也先把池煦弄出幽藏吧。這些年昆諸叫人來找了你幾迴,都是為師化身成你將事攔了下來。但他一個正道弟子,老這麽在萬骨山呆著,除非他要改投本門,不然對兩方都不好。”


    不管湛墨臉色如何難看,這趟想跟著樂令兩人單獨出行都已是不可能的了。他的師父和師祖顯然早已狼狽為jian、臭味相投,玄闕說出這樣惹人厭的話,樂令竟還連連點頭,笑著答道:“可不是,我早就打算借著這機會把池煦再迴東方,也省得大師兄擔心我弄什麽人來禍亂幽藏。還有下頭那兩個弟子,幾十年不見,也不知有沒有長進。”


    玄闕又早了湛墨一步答道:“這才幾年,他們兩個膽子小,不像你這寶貝徒弟這麽賣力修行,修為沒什麽進步,好在還活著。”


    活著就好。樂令前後死了十幾個徒弟,對剩下那兩個的唯一要求也就是多活幾年了。


    他吩咐湛墨迴去收拾東西,自己下山和昆諸等人辭了行,迴到洞府中通知池煦下山之事,順便收拾了幾件舊日搜集煉製的法寶,給自己和湛墨隨身帶著。他洞府中倒還有件幻形人皮,穿上便可化成其他人模樣,本想送與池煦,隻是怕他這樣的正道修士怕是看不上這種東西。


    樂令想了想,還是拿著人皮過去問了一句。池煦先是吃了一驚,卻又很快接過,真摯地向他道了謝:“師弟這樣為我著想,我豈能不知好歹?何況我平生殺過的人也多了,細算來大都是正道修士,殺孽已犯得不少,再穿一件人皮製成的法寶也不算什麽。”


    那法寶穿上後縈繞著一層淡淡魔氣,又因皮肉分離,外表蒼白得全無血色,倒真像是修血魔功法的修士。樂令頻頻點頭,贊了一聲:“池師兄如今這模樣,倒真像是我的親師侄,咱們出萬骨山時該不會有人阻攔了。”


    池煦雖因為羅浮的事有些煩亂,聽到師侄二字也不由迴過神來,向著樂令破顏一笑:“我就隻像你師侄,不能像師兄麽?”說話間看到他身後的湛墨,一眼便認了出來:“湛墨也長大了啊。可還記得池師伯?你小的時候,我還給你餵過奶、換過繈褓的。”


    比起玄闕老祖平日的言行,這話簡直算得上春風拂麵一般的關懷。不過這話給湛墨的打擊卻比看到玄闕時不時對樂令動手動腳的刺激更甚。吃奶、尿床這種最隱秘、最恥辱的事被人毫不在意地掛在嘴邊,甚至當作談資炫耀的感覺,實在叫人殺意叢生。


    他平生最是驕傲,那一點傲氣似乎是與生俱來,就是玄闕老祖那樣高得簡直如不可跨躍的高山一般的存在,他也從未有過半分敬仰,反而在心底卯足了勁,有一天總要將他踩在腳下。


    而與這傲氣相伴而生的,卻是對他名義上的師父,實際上卻沒指點過他幾次,自己的修為也不怎麽高的樂令的喜愛。這種喜愛從他有記憶時起,就似乎已深入骨髓,那種莫名的熟悉感令他自己也有些驚訝,簡直就像——就像他不隻是認識了令兒幾十年,而是更早已前就已與他有什麽更深一步的關係。所以他隻聽玄闕叫過幾迴令兒,就很自然地叫了出來,而且再不肯改口。


    雖然在他心底,總覺著有個稱唿比令兒更合適、更順口,似乎有些時候那個稱唿就在他心裏掠過,但事後深思,卻是完全想不起自己當時想到了什麽。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池煦,從背後拉住樂令,五指越扣越緊,盡了他最大的力量將人往迴拽:“令兒迴來,你該呆在我身邊。”


    樂令忍不住又嫌棄起他不給自己做臉來,池煦卻是溫和地望著湛墨,帶著幾分懷念說道:“湛墨果然還是和從前性子一樣。當初在羅浮時就成天纏在你身上,我記著師父要召你應對時,你都是把他纏在手臂上……”


    說起羅浮和景虛真人,池煦的心情便不免有些黯然,也無心再逗弄這個自己從前餵過奶把過尿的小師侄。


    他身上自從經過天劫,已是一件能防身的法寶也沒有了,樂令便把從代間仙君那裏弄來的半牆上品靈石給他。魔修的法寶他倒有得是,不過池煦真在外頭用了,那就真迴不去羅浮了。靈石雖然沒有攻擊防禦之用,但出了萬骨山就能找到佛修道修的坊市,到時候想買多好的法寶也不難。


    池煦毫不推辭,隻是裝了靈石之後認真地答謝了一聲:“來日咱們若還能再見,這些靈石我一定原物奉還。”


    樂令笑道:“當時就該和你平分的,隻是你都讓給我了。下次見麵若還肯認我做師弟,那也不必給什麽靈石,隻要叫我在羅浮境內不會受人圍殺就夠了。”


    他也知道與樂令緣份將盡,一舉一動都比從前經心得多,目光落在樂令身上,恨不得多看一時是一時。他豈不知道自己一個羅浮修士,在幽藏是多麽招人側目,這些年幽藏宗隻怕上到掌門下到弟子,都恨不得殺了他,可是樂令硬是護住了他這麽多年……


    將來樂令若再迴到羅浮,他也能這麽護住他就好了。


    離了萬骨山山門,池煦就與樂令、湛墨一一道別。說過了話卻也捨不得就走,躑躅了一陣,摸著自己身上那件人皮法寶問道:“師弟,這件法寶能不能多借我些日子?我暫時不好迴羅浮,有時候可能要用它偽裝身份。”


    他神色中帶著幾分寂寥悠遠之色,對於即將來臨的鬥爭更多的是厭倦而不是期待,然而要邁出的這一步,他走得仍是很堅決。樂令隻看著他就似能感到那種無可訴說,無人能分擔的壓力,忽然上前抓住他的手,五指用力握了一下:“池師兄,我等著與你光明正大在羅浮相見的一天。”


    蒼茫天地、浩瀚雲海之間,池煦目中卻隻剩下了一個人影。他忽然用力拉了樂令一把,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維持他淡定瀟灑的君子之姿,放縱心意,將人緊緊攬進懷中。


    第120章


    池煦離開之後,樂令師徒自然也踏上了東進之路。玄闕老祖在樂令出門歷練時一向放得開手,這迴也並不與他們同行,而是將那小樓收起,叫他帶在身上預方便。


    這一趟出行事關湛墨將來修行,樂令就是再捨不得與師尊分離,也是不得不去。他現在名聲在外,相貌也有不少人認得,光明正大地在摩夷州佛修的地盤上行走倒真有幾分危險。所以這迴去文舉州,他們師徒便直接從萬骨山北上入海,乘船在外海遨遊。


    那艘寶船還是他臨行之際從昆諸手裏弄來的,速度和飛舟差不多少。不過內陸修士極多,飛得低了難免叫人看到,飛高了又會遇著天上雲獸,遠不如外海清靜。北海這裏修仙資源並不多,海獸中修為高的也早挪到了蓬萊三島或是東海其他島嶼,這一路可算是順風順水,輕易無人出來添亂。


    這一趟乘船去俞府的感覺又和多年前他修為還低時完全不同了。那時他袖著湛墨的殘魂和一點金丹,滿心都是擔憂恐懼;如今湛墨已長大了,他的大仇也早得報,兩個仇人都捏在他手心裏不得逃脫,這趟迴去倒真有幾分衣錦還鄉的意思。


    若是哪一天風風光光地踏入羅浮,那才真叫衣錦還鄉吧?樂令也知道這事不可能實現,隻淡淡一笑,負手立在船頭,看著海天之間飛翔不息的燕鷗和水麵上層層翻湧的接天白浪。


    湛墨也對大海有著天然的好感,雖然已換了具肉身,但航行之中每天都倚在船頭看海,甚至幾次險些跳下去遊水。樂令此時一心要去俞府,捨不得讓他在這種時候浪費時間,又怕水中真有妖物,他這大好的肉身下去就會讓人盯上,就把寶船上的禁製都打開封住甲板。看他還成日呆在船頭,想方設法破除禁製,幹脆又將他拉到懷裏,親自按著湛墨修習習六欲陰魔大法。


    湛墨如今長大了,不必再全程由他控製陰魔,更能掌握主動,將入體魔物很快化成魔氣,吞噬入體。這樣的修行方法有利有蔽,好處便是增加精炁的速度更快,修行也不容易走火入魔;壞處便是起不到砥礪心境的作用,吞噬的陰魄也太少。


    陰魔入體之後不能鍛魂噬魄,就和普通功法沒甚區別,哪裏體現得出此法先命後性,元嬰之前就能修得長生不死的好處來?照他現在這速度,隻怕陽神成就時,體內七魄還不能叫陰魔噬盡,壽元還要受修為限製。


    徒弟這樣不懂事,正該由師父管教。


    樂令心中油然升起了為人師表、教化人材責任感,把湛墨緊緊禁錮住,抱在懷裏擺成趺坐姿勢,然後召出心魔放入他靈台之中,在他耳邊低聲威脅:“這迴修行你若還仗著真炁渾厚就把它們吸收了,不能消磨掉一魄,為師自有大法力教訓你!”


    他的聲音低沉輕軟,又帶著魔修特有的、不加收斂的張揚魅惑,雖然是說著威脅的話,卻叫人聽得魂魄顛倒,靈智沉迷。


    湛墨的身體不能動彈,心智卻是無可抑製地隨著這聲音沉淪。體內心魔一生出來便能知道他心中最隱秘的欲望,又將這聲音、將擁在他背後的溫柔身體的魅力放大了數十倍,在他靈台中掀起了濤天巨浪。


    心魔的誘惑雖然可以恁意誌屏蔽,可若願陷在幻境之中不加抵抗,卻也是極容易汙染靈台,將魂魄徹底化成魔物食糧的。湛墨恍惚著隻覺著背上傳來的一點點溫熱觸感越來越真切貼近,放在他胸前的雙手如藤蔓一般柔軟纏綿地撫了上來,將他的衣裳層層褪盡,而後貼上了一具同樣光裸的身體。


    記憶中堅如玉石的身體此時卻是柔軟溫熱得不可思議,緊緊纏在他身上;那張老想對他擺出師長威儀的臉上,也露出了隻有對著玄闕老祖才有的撩人春色。而更叫人難以忍耐的便是在他身上輕輕碰觸的濕潤唇舌,一點點落在他身上的灼熱輕吻足已令他失去理智。


    明明是從小帶大他,對他又不怎麽好的師父,為什麽他老是想要將這人抱在懷裏,一口口吞吃入腹,再也不給別人看見?湛墨身上已燒起了一把火,心裏的火也一樣躍動不休,將懷中之人抱得更緊,依著身體的本能親吻了下去。


    他體內心魔翻覆,演繹出般般令他不忍清醒的幻象。然而現實之中,他的靈台與識海卻都已被心魔盤踞,從肉身中透出無盡魔氣,眉梢眼角盡是邪祟氣息,隻差一步便要走火入魔,叫那些心魔占據了肉身。


    樂令一直盯著他修行,豈能看不出他突然心靈失守,打開全身關竅,放縱陰魔占據肉身。雖然不知道這孩子是沉迷在了哪一種魔欲誘惑之中,但樂令反應極迅速,將一道魔氣渡入湛墨體內,順著靈台向下一點點收拾魔氣、鎮壓心魔,將他從活死人的危險邊緣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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