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因垂了一下眼簾,溫和地道:“我等會兒讓人給你送膏藥過來,再讓許醫生給診斷一下,老拖著病根不好。”


    曾楚瑜溫順地道:“是,楚瑜知道了。”


    楚因動了動腰帶,很隨意地道:“我昨天酒醉了,沒胡說什麽吧?”


    曾楚瑜抬眼,微笑道:“王爺真是喝多了……”


    “嗯?”


    “一迴來就睡得人事不知,害得楚瑜費了老大的勁才幫您把衣物脫掉。”


    楚因轉到曾楚瑜的背後,抬手擱在她的肩上,輕輕地揉道:“辛苦您了,楚瑜。”


    青湘端水進來的時候,就見楚因在替曾楚瑜揉肩,吃驚不已。


    曾楚瑜沉默地讓他揉著,突然抬手按住了楚因的手,緊緊地握著。


    兩人在屋裏靜默站了一小會兒,楚因才微笑道:“好了,你休息一下,我要去前麵處理政務了。”


    曾楚瑜看著楚因的背影匆匆在台階上消失,青湘在她背後道:“娘娘,許大夫來了。”


    “給我準備一錠金子。”


    “金子,娘娘要賞誰?”


    “許大夫。”


    “為……為什麽?”青湘吃驚地忍不住問道,但出口了她又隱隱後悔,好在曾楚瑜像是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隻是看著楚因消失的地方,淡淡地道,“以後拜託他的地方多得很呢。”


    楚因推開書房的門,見原夕爭已經在了,仍然是一身清慡的棉布青袍,一頭烏髮被一塊帕子隨意地綰著,因此幾縷不羈的髮絲掙脫出,隨意地飄浮在外麵,顯得有一種懶洋洋的瀟灑。


    “您來了。”原夕爭邊翻摺子邊隨口打了一個招唿。


    楚因盤膝在他身邊坐下,笑道:“我看你精神滿麵,莫非又有了好主意?”


    原夕爭微笑道:“王爺,這是這幾日我讓邊市上抄下來的價格,您看?”


    楚因接過摺子,略略翻了一下,便吃驚地道:“這裏的布匹,茶葉賣得又漲了這麽多?”


    “還是供不應求,利潤豐厚。”原夕爭笑道,“若是能掌握了邊市的貨物供應,何患不能養起一支軍隊?”


    楚因的目光一亮,道:“你有想過從哪裏下手沒有?”


    “船。”原夕爭笑道,“所有的貨物十之八九是從江上而來,荊州刺史也是因為有了其中最大七條商船,才過得如此悠閑。”


    “你現在已經有了他四條船……剩下的,隻怕顏涼不會答應吧。”楚因含笑道。


    “那要看他跟湯刺虎比……誰更兇悍了!”原夕爭說完與楚因兩人同時大笑了起來,楚因笑道,“你那麽在意收伏湯刺虎,隻怕早就想到了這一層吧。”


    原夕爭微微一笑,道:“既然以後顏涼都由梁王府養著,也許他能稍許認清一點形勢吧。”


    楚因接著道:“更何況他當年為了脫罪構陷湯刺虎,我們這也算是替刺虎報了一迴仇。”


    原夕爭微笑,道:“王爺看事很準。”


    楚因給自己慢悠悠倒了一杯茶,微笑道:“子卿什麽時候學會奉迎了。”


    原夕爭稍許一愣,見楚因已經遞了一杯茶給自己,於是隻好伸手接了過來,卻在不經意間與楚因的指尖輕輕一碰。不知怎麽,原夕爭的心裏起了一種怪異的感覺,連忙將手縮丁迴來,笑道:“我隻是實事求是麽。”


    “我不喜歡。”


    原夕爭抬頭。


    楚因微晃著手中的茶杯,道:“很見外似的。”


    原夕爭不由低頭輕笑,楚因斜眼看過來,道:“你笑什麽?”


    “我一直把王爺當一個老成持重的人,真是沒有想到……”


    “沒想到,我原來也有孩子氣的一麵麽?”楚因微笑道,“我統共才比你大兩三歲麽。”


    “抱歉。”原夕爭隻好無奈地道。


    楚因看向原夕爭,想啟齒說什麽,但卻又按捺住了,隻微笑道:“子卿,我看你也不要老是悶在府裏,我知你清雅,但是有空跟刺虎去吃吃花酒什麽的,抒發抒發才像個男人麽?”


    原夕爭聽他居然開口說這個,低頭應了一聲是,然後起身出門而去。


    楚因看著原夕爭剛剛落座的地方,抬起剛才那隻與原夕爭觸碰過的手,看著,手指握成拳又緩緩鬆開,然後輕輕啟齒一個字一個字吐出:“原、夕、爭。”


    湯刺虎見原夕爭撐著一把傘走出了大門,細長的手指持著傘柄,腳步看似很慢悠,但人卻攸忽而致。


    “這個男人比女人還漂亮。”湯刺虎的拜把子二虎小聲對湯刺虎說道。


    湯刺虎深吸了一口氣,心想可這卻是一個遠比女人還可怕的男人。


    “湯將軍。”


    湯刺虎道:“原先生,本來不該麻煩你,但是顏涼似乎找來了一個更厲害的打手,很麻煩。”


    原夕爭淡淡地道:“怎麽麻煩法?”


    “顏涼有三條船迴航,原本我們搶得……談得很順利,但是今天卻遇上了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是北齊人,據說邊市裏十成的生意,他包了六成,既會算帳,也會打架,真的看不出是個小白臉……”湯刺虎說著臉上忐忑,顯然是吃了點啞巴虧。


    “現在呢?”原夕爭略略皺眉。


    湯刺虎看了原夕爭一眼,才道:“他說……叫原夕爭來。”


    原夕爭微微抬起了傘,長出了一口氣,道:“李纘!”


    李纘穿了一身極為簡單的黑衣大刺剌地坐在船上,見原夕爭撐著一把傘過來,便微微笑了笑。原夕爭曾經想過,荊州離得北齊這麽近,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見到這個討人厭的二殿下,隻是沒想過是在這種場合。


    圍觀人又多是荊州本地人,這些人當中很有一部分是荊州的地頭蛇,控製著整個荊州的船店腳牙。相比在荊州城紮根了十來年的顏涼,在他們的眼裏,梁王府還是一個外人。多年的孤城生涯,什麽皇權,什麽皇子,在他們的眼裏已經一文不值,他們隻信奉強者,在這個孤城裏誰更強悍,他們就聽從誰的。原夕爭知道如果自己今天在與李纘的交鋒當中落了下風,那麽他們這幾個月以來所建立起來的威望將有可能付之東流,以後便會寸步難行,一千人的梁王府在這十數萬的人群當中不過是滴水。


    李纘一攤手,笑道:“莫非你不敢上船嗎,子卿。”


    原夕爭深吸了一口氣,一擺前襟,踏著擱板跳上了船頭。


    “啊,又是好久不見,子卿。”


    原夕爭微笑道:“李纘,你跟我過不去,不會是光光為了要見麵吧?”


    李纘摸著下巴,俊美的臉似笑非笑地道:“如果我說確實是隻為了能見你一麵。”


    原夕爭淡淡地道:“那你見著了,可以下船了。”


    李纘放聲大笑,道:“子卿,雖然我來光是為了見你一麵,但是我的手下來,卻是為了了結我們之前一連被人搶了三船貨的事情。”


    原夕爭眉毛輕輕一揚,道:“你的貨?”


    李纘微笑道:“邊市上走十包貨,裏頭至少有六七包是我的,這裏麵子卿的功勞不小,想必你那招扶持北齊弱勢皇子,南朝人都挺聽得進去。”


    “哼。”原夕爭心裏明白,這李纘能與顏涼關係密切,在邊市花的功夫絕對不是這一天二天。


    李纘見不答,於是一攤手,大方地道:“這樣,我們也不用爭了。倘若你的人贏了我的人,貨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我的人贏了你的人……連你帶船帶貨都是我的。”


    他說得語焉不詳,周圍聽得人便不禁心生別樣的心思,有很多人眼光在原夕爭身上飄來飄去,心想這少年果然長得漂亮,這皇子說不定是起了色心。


    湯刺虎剛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卻見眼前一花,原夕爭傘尖直取李纘的咽喉。速度之快,湯刺虎隻覺得自己都來不及反應,眼見信口開河的這位北齊皇子便要葬身在這柄傘之下,隻見劍光一寒,一柄劍很適時地在李纜的咽喉處一擋,巧到好處地擋下了原夕爭的傘尖。


    “二師兄,好久不見。”原夕爭淡淡地道。


    簡青規規矩矩地晃了一道劍花,迴鞘,才道:“五師弟多年不見,劍勢淩厲了許多。”


    原夕爭淡淡地道:“若非如此,怎麽能見到師兄。”


    李纘從剛才到現在就沒動過,現在才淡淡地道:“子卿,你誤會了。我記得你曾經問過我,我的府中有誰會使軟劍,所以我今天其實是特地帶簡青來,雖然臥龍穀的二弟子輔助了我李纘,這未必能是什麽隱密之事,但我還是想親自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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