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湘咽了口唾沫,跟著原母進了廳房,原母往當中的椅子上一坐,道:“說吧,什麽事?”


    青湘道:“王妃娘娘在王府過得很不好,現在正發著高燒,想讓子卿少爺去看看她。”


    原母聽了微微嘆了一口氣,道:“青湘,楚瑜與子卿確實從小要好。但如今一個已經是出閣的閨女,一個還是未成親的小夥,男女有別。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她現在有天大的困難,首先想到的應該是自己的夫君,而不該再惦記另一個單身的男人。”


    青湘剛要開口,原母便打斷了她,道:“青湘,你想想王府是什麽地方,貴妃娘娘又是什麽人?倘若讓他們知道,你從中安排讓王妃娘娘去見一個舊人,他們會置你於何地?”


    外麵剛好炸起了一個春雷,青湘嚇得麵無人色,原母嘆息道:“楚瑜的不適應隻是短暫的,夫家哪裏可能會像在自己的娘家那樣,把她捧在手心裏,時時想著,事事依著。等她的脾氣磨了,心也就定了。”


    青湘思慮再三,道:“原老太太,這……這可讓我迴去怎麽迴稟啊?”


    原母拿起旁邊簍子裏的一件衣服,那件衣服是一件麻質的女衫,樣式頗為新穎,她拿起針絞起了衣服,緩緩地道:“你迴去跟你娘娘說,子卿跟她說: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青湘左思右想,雖然騙曾楚瑜有一點不好,但到底比自己背黑鍋要強上百倍。


    她猶豫再三,嘆氣道:“那我就找老太太的話迴了。”她打了傘,跨出了門檻,再一次嘆自己這一次真是被鷹啄了眼,居然會認為跟著曾楚瑜能享榮華富貴,現在看起來竟然是連小命都要仔細保護。


    她剛跨出大門,便看見原宛如一身緊身的騎裝,不男不女的打扮走了進來,她剛抬手想打個招唿,原宛如已經跟她擦身而過進去了,生似眼裏沒有見到她這個人。


    “原姨,我來幫你試衣服了,您給納蘭姐姐的衣服做好了沒有?”


    原母笑道:“是宛如小姐來了,這衣衫還沒做好呢……”


    原宛如對青湘從來不假辭色,即便如此,她這般傲慢還是讓青湘不由冷笑了一聲。


    她一路坐著馬車迴去,心裏越想越窩囊,想起若是曾楚瑜變成了一個長居冷宮的王妃,她這個陪嫁丫頭恐怕再也沒有出頭的日子。青湘越想越心煩,用手一撩簾子,卻無意看見原夕爭正坐在路邊某家酒肆裏與人飲酒。


    原夕爭穿了一身白色的布袍,長長的頭髮被一條同色帕子束起,正托著腮看眼前的人耍寶逗笑,偶爾莞爾一笑,灑脫俊秀無比。青湘心中不由一動,她隻要一下車,便能將曾楚瑜目前的狀況告知原夕爭,但她猶疑了一陣到底沒有下車。


    她捂了一下胸,心裏暗想似原夕爭這等人物,也難怪曾楚瑜放不下,倘若告知了原夕爭,真不知道最後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她心裏打定了主意,於是徑直迴了王府。


    曾楚瑜看到她迴來,已經急不可待,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子卿呢?”


    青湘平復了一下心跳,嘆了一口氣。


    曾楚瑜的臉色一變,再問了一次,道:“子卿呢?”


    青湘幽幽地道:“娘娘,你以後就不要再差我去找子卿少爺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曾楚瑜臉色驟變道。


    青湘將目光轉過一邊,曾楚瑜掐著她的手臂,道:“告訴我,什麽意思?”


    青湘吃痛,道:“娘娘,好好,我告訴你,子卿少爺說了,娘娘已經出閣了,大家再見麵就不合適了……他還說,說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曾楚瑜整個人仿佛都沒了動靜,青湘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而且我看他也挺忙的,宛如小姐現在整天在他家進進出出……”


    青湘不喜歡原宛如,說話間便不由自主地能多替她樹一個敵人便多樹一個敵人。


    哪知她這話不說倒也罷了,說了曾楚瑜居然輕笑了起來,笑得青湘一陣毛骨悚然。好在曾楚瑜接下來倒也沒有什麽太出格的舉動,她一連二日高燒,有的時候青湘見她那副痛苦掙紮的樣子,覺得她不如就這麽死了,倒也落得個幹淨。哪知曾楚瑜燒了兩天,居然漸漸復原了,不過這一病著實傷了她的元氣,讓她看起來愈發弱不禁風。


    楚因來看過她兩次,兩次都是曾楚瑜昏睡的時候。但等曾楚瑜的病一好,楚因又似乎不大來了。曾楚瑜似乎也知道楚因在為朝堂裏的事情心煩,青湘現在每天出去打聽各種小道消息迴來說給她聽,算作消遣。從這些小道消息裏曾楚瑜終於知道,楚暠已經把楚因當作了一個有力競爭對象來打擊。


    也許是楚因的婚事辦得太過招搖,昌帝的聖旨讓人有太多的猜想,畢竟沒有一個皇子的婚事需要布告天下,鹹使聞之。這讓原本猜測昌帝心中另有太子人選的楚暠更是肯定了昌帝有意將太子之位傳給楚因。可想而知,以楚暠的勢力,楚因一下子變得寸步難行,辦一椿差事砸一椿差事,令昌帝無比惱火。


    昌帝體弱多病,性子也偏溫和,他如今居然當著文武百官當朝喝斥楚因,這一下子傳得坊間無人不知。原夕爭最近一段時間都在一些小酒肆與顧崇恩還有一些沒什麽官位的小文人一起飲酒閑聊,自然不會不知。


    “老顧,聽說你最近頻頻走門路,想要當官?”一個文人笑道。


    原夕爭轉過頭來,笑道:“果真?你這老貨又要求官?”


    顧崇恩嘆氣道:“在官是時隻說閑,得閑也又思官(注19)……”


    原夕爭搖了搖頭,笑道:“那你可莫要忘了楚大夫行吟澤畔,五將軍血汙衣冠,烏江岸消磨了好漢,鹹陽市幹休了丞相……(注20)”


    顧崇恩將酒壺狠狠往桌上一放,道:“子卿,不是我說你,你便是缺了一點我老顧的血氣方剛……”


    原夕爭連連點頭應是,旁邊的文人忍著笑,道:“老顧,你說你血氣方剛,我偏不信,怎麽你每頓都請的是素酒?莫非一遇這花娘子,你便要血氣盡泄麽?”


    顧崇恩大嘆道:“非也……實乃老顧血多卻錢少也……”


    原夕爭與一眾文人皆絕倒,顧崇恩卻悠哉悠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各位,不是老顧不提醒你們,如今各位飛黃騰達的機會已經來了。”


    顧崇恩見眾人都靜了下來,便道:“想必這粱王被斥,大家都知道了吧!”


    文人皆點頭,顧崇恩笑道:“倘若聯繫這前因後果,這一斥可是大有講究啊。”


    他一開腔,別人便笑道:“無非是對梁王不滿,又有什麽講究在裏頭。”


    “你錯了!”顧崇恩一指那文人,道,“要知道就在四個月前,這個皇子還是昌帝慎而重之布告天下,他娶了老婆了,還記得那聖旨麽……朕祗承天序,惟懷永圖。你們想一想,這聖旨本身不是就很有問題,試問誰能承天序……太子也!”


    文人皆露震驚之色,吃吃地道:“老顧你也太武斷了吧!”


    顧崇恩嘿嘿笑了幾聲,道:“要是單論這聖旨,你們可以說老顧武斷,可是你想想黎王就算差事辦得不好,可他是昌帝剛賦予權力辦差的皇子,辦差了也沒什麽,更何況也沒有差得很離譜。皇上為什麽要當庭喝斥?”


    文人還要往下聽,原夕爭已經喝道:“聽夠了吧!”一句話說完,原夕爭手一揮,兩隻酒杯竟然揮落了三個人。顧崇恩大吃了一驚,原夕爭已經起身,冷笑地站在躺在地上的三個人麵前,道:“迴去告訴你們主子,他已經派人跟了我四個月,也該跟夠了。如果下次再派人來,莫怪我原夕爭手下不留情!”


    顧崇恩道:“子卿,這……這都是什麽人,為什麽要跟著你?!”


    原夕爭轉迴身來,一笑,道:“無妨,一段舊恩怨……老顧,不知道有一個典故,你有沒有聽過?”


    顧崇恩麵露好奇之色,原夕爭在他的耳輕笑道:“楊修。”


    原夕爭話音一落,顧崇恩吃了一驚,原夕爭已經豎直了身體,笑道:“各位,我先走一步了。”


    原夕爭一走,文人們催促顧崇恩往下說,顧崇恩支支吾吾了半天,方道:“我鬧著玩。”


    文人哄的一聲,將顧崇恩嘲笑了一番,也作鳥獸散。


    原夕爭走到一處典雅的宅院,敲了敲門,裏頭有人開門,媚眼如絲的蔡姬笑道:“怎麽子卿少爺迴來得這麽早?”


    原夕爭笑著進屋,道:“散得早。”


    “正是呢,酒肆裏的酒又冷又燥,不太合適子卿少爺你喝。我已經另溫了一壺酒給您準備著。”蔡姬笑著與原夕爭上樓;她如今已經是名滿京城的第一舞娘,千金都未必請得動她一舞,自然早就買下了一處宅院單住。而差不多所有對她有非分之想的人都知道,蔡姬的宅院隻留宿一個男人。那就是原夕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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